两句谎言

新建村传统文化保护协会

一年一度又是秋天，收获的季节，今天到地里挖了些番薯，望着眼前的红皮番薯，往事一幕幕闪现，我的思绪又回到了六十多年前。

那还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国家最是困难，全村人都吃大食堂，粮食不够吃，老百姓都勒紧裤带过日子，那一年我八岁，有一天，我从村食堂门口经过，闻到了一股糯米饭和红薯的香气。我停下脚步，食堂里的人在说，中午改善伙食，吃的是番薯拌糯米饭。听到这个消息，我顿时欣喜若狂，因为糯米饭是我的最爱，何况还有番薯，那时有一种白心番薯，生吃起来如同雪梨般清甜可口，爽脆多汁，我立刻跑回家告诉母亲，“妈妈，今天中午食堂有番薯糯米饭，让我去打饭吧。”母亲答应了，我兴冲冲拿起平时用来打饭的小薄铁锅（现在我们称之为钢精锅），跑到食堂去排队。

轮到我时，打饭的大师傅用半斤饭勺给我打了一勺，倒在了小锅中，浅浅的一层，我以为还有，就没有移动。大师傅问我：

“打好了，怎么还不走？”

“就这么一点？我问，

“ 你还想多少？小鬼头”

“别人不吃，都给你要不要？”

听着大师傅的冷言冷语，我心里一凉，没办法，后面还有人等着打饭，我悻悻地走出了队伍。

回到家，看着钢精锅底的那一点点饭，我和妈妈还有五岁的妹妹，三个人怎么够分呢？我拿起妹妹的小碗，分了大约四分之一给她，妹妹看看，只有小半碗，嫌我给少了，大叫了起来。母亲便说：“你再给她一点吧。”我就用筷子又夹了一些给她，再看看小锅里的饭，只剩那么一小砣了，我心想，这么少我一个人吃都不够，何况还有妈妈这个大人。我就用筷子拨了一小半到我的碗里，其余的端给了母亲，母亲看在眼里，就说：“这些你都吃了吧，我不饿。”我知道她在骗我，早上她只吃了一碗粥，稀薄得米粒可数，堪可照影，现在中午了，一个四十岁的人一碗粥怎么可能不饿呢？我的眼角红了，强忍住眼泪骗她说：“我在路上已经偷偷吃了一大口了，有这么多就够了。”

我端着碗跑到门口，小半碗番薯糯米饭，三两下就吃完了，连半饱也没有，回到屋里，母亲还在慢慢吃，又问我还要不要。我忙说我吃饱了。妹妹听见了，站起来说:“我要我要，我还没吃饱”，母亲慈爱地看着妹妹，准备把饭给妹妹些，我急了，一把拉起妹妹到大门口，骂她：“你都吃了那么多了还要吃，都给你吃，让妈妈饿死去！”

妹妹并不买帐，马上怼我说：“你还说我，自己在路上还偷吃了呢！”我无语了。愣在那里，不知怎么去回答她。母亲跟了过来，还是把饭都拔到了小妹的碗里。

六十多年过去了，母亲她早己逝去，入土多年了，我也鬓白腰弯，步履蹒跚了，现在生活好了，吃穿不愁，回忆往昔，如幻如梦；母亲的音容笑貌依旧清晰如昨。半碗糯米饭，见证了母爱的伟大，也留下了无尽的思念。每次想起当年情景，我的眼泪总止不住地溢岀来，两句谎言，让我记了一辈子。(程荣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