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之北（三）

天高云淡南飞雁

暂离哈尔滨，去往其西北方向三百多公里的一座较大城市走走。说这座城，有很多切入点。如世界知名的丹顶鹤保护区；如那有些拗口又很洋气的“富拉尔基”；如三五千年来，数次影响历史的呼伦贝尔；如那条名头很难琢磨的“中东铁路”；如这里老工业基地的身世。说到这里，大部分人应该已经知道，这里叫齐齐哈尔，同样是一个在汉语中不多见，新奇又洋气的名字。

家里世交的一对叔叔阿姨，上海知青，在齐齐哈尔插队；大学有位瘦高个的安姓同学来自齐齐哈尔；工作后有位同事生长于齐齐哈尔；几年前在南京结下战斗友谊的年长战友和好友以及首长，远道到了齐齐哈尔驻扎。

这些，都是让我感觉需要到一次齐齐哈尔的理由。于是，沿着中东铁路，到了齐齐哈尔，看发小爹妈插队的地方，看同学同事生长的地方，看首长驻守的北方边陲。

从那洋气又容易被误解的中东铁路说起吧。

此中东，非彼中东，但与那个盛产石油的中东比，此地战略意义也不差多少。中东铁路，中国东省铁路之简称，早起叫过东清铁路，那是李鸿章的年代的事了。

中东铁路上面两个站点，昂昂溪和富拉尔基，都位于齐齐哈尔辖区内，现在是昂昂溪区和富拉尔基区了。

因为齐齐哈尔和欧洲的巴黎、维也纳、布拉格纬度差不多，所以毛子就一直想朝这地方走，把这一片地方给占了。对于毛子，他们传统的外兴安岭以北的远东，也就是贝加尔广大地区，与齐齐哈尔-哈尔滨-绥芬河，以及哈尔滨-大连一线相比，我们这些地方都属于遥远又诱人的南方，可以种粮食，可以挖煤炭，可以伐木头，可以炼钢铁，以及还有些黑褐色的工业血液和走出大陆的出海口。

于此，齐齐哈尔，这个真正意义上建城并不算很早的地方，开始了命运齿轮的转动，这齿轮推动着齐齐哈尔在中国20世纪工业化的浪潮中较早起步。

齐齐哈尔，有说这名字是达斡尔族语，有说这名字是满族语，还有其他来源说法的。但基本应该就是地方少数民族语的音译以及逐步异化而来。

有人说，齐齐哈尔是“边疆”、“边城”的意思，有人说是“天然牧场”、“几个部落”的意思。说来说去，其实也就是齐齐哈尔成为工业城市前，这地方地貌、农牧、渔猎和民族民系情况的大致反映。

说几个有效信息。第一，满族、蒙族、以及前后出现的女真、契丹，还有啥达斡尔族、鄂温克族啥的，其实都大差不差，渊源很深，其语系应该也都是大的阿尔泰语系，达斡尔族还参与了满清建国的军事任务，还被圈进了八旗之正黄旗，你说一般情况下，需要对前面说到的情况分太细吗？😁

值得一说的是，清朝时期，如果不是毛子在这片地区总想占地盘，跟八旗打了雅克萨之战，或许齐齐哈尔的真正出镜还要晚一些。

毛子死性不改，这是其深层源动力驱使的，但必须时刻引起注意。自明朝中期，莫斯科公国开始走上民族自救和独立之路后，进入清朝中前期，这群货就一直对满洲里-绥芬河一线南北的地区觊觎，直到后来还出现珍宝岛事件。这个不多说。

但是，必须要说，因为齐齐哈尔在嫩江边上，又有着长满芦苇茅草的松嫩湿地用以种粮，同时还拥有温带大陆季风气候的关照，在战争中此地的战略作用非常关键。也因此，齐齐哈尔有了水师营，有了在嫩江、松花江、黑龙江上作战的水军，有了不远万里从东南海防福建调来的南方水师并留守。这些，都是清庭康熙朝的旧事了。

说说齐齐哈尔工业化之前的事吧。嫩江南北灌溉辖区，西边是蒙古高原上少有的一片大草场，叫呼伦贝尔草原。草原与齐齐哈尔所在的松嫩平原间有大兴安岭隔开，同时又留了个通道。此地北侧，是小兴安岭。按照地球🌏是圆的理论，以及顺流而下向湿地平原谋发展的历史规律，阿尔泰系统内的游牧民系，基本就是向东通过大小兴安岭所夹通道，从高原草场迁徙到平原湿地。

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是非常苦难的过程，搞不好遇上大旱或极寒，一个民系就此消失都有可能。河网交错的湿地平原，游牧就有了转进的机会，背靠还未远离的山系可以狩猎，下到有水的河岔可以捕鱼。于是游牧和渔猎融合，成为更具开拓性的民系。渔猎将不需要如游牧般，一年四季跟着风与雨跑，也不需要大范围机动去躲避没有吃的风险和被冻死的可能。农耕民系的加入，让游牧+渔猎的组合再次转进，便有了农牧。当然，这过程中，民系基因谋求发展的内生力量和自然系统以及气候大势的变化，才是最主要因素。

齐齐哈尔恰恰就处在这么一个地理位置的关键点上，所以有了农和牧兼有的特色。松嫩平原北大仓是农，世界烤肉之都是牧😃😄😉。

齐齐哈尔的真正工业化，在20世纪早期还不明显，虽然中东铁路两个站都在此地，虽然伪满时期这里还是一个省会，但并没有太多的重工业发展起来，也只有一些基于农业的初级加工行业开始上场。

齐齐哈尔的重工业爆发，还是毛教员访苏，抗美援朝，一五计划那个时期开始的。重要的地理位置，譬如面向远东；优良的地理环境，譬如西和北有俩兴安岭挡着，东和南有湿地和平原润着；成熟的交通运输，譬如丁字形的中东铁路西干线经过；资源不少，譬如林区环绕，煤炭和金属矿产富集，等等这些，给齐齐哈尔带来了上世纪中期开始的第一次工业化的契机。

南厂北迁，边打边建，让齐齐哈尔有了军工厂。一五计划，156个项目，有仨落户齐齐哈尔。西通满洲里出境，东连哈尔滨，进而向东到绥芬河，向南到长春、沈阳、大连。同时又不是离边境那么近，有一定纵深，更利于建设和防御。齐齐哈尔自此有了火车车辆厂、特殊钢铁厂、重型机械厂、热力发电厂、军械工厂等等。后来，这些演变成了今天的齐齐哈尔八大厂，机车车辆厂、中国一重、北满特钢、第一机床、第二机床、建华厂、和平厂、华安厂。

但是，实事求是地说，随着东北老工业基地的衰落，齐齐哈尔曾经辉煌的过去，也就真的成了过去。虽然没有详细了解，但也能够想见，1990年代那次国企改革，打碎铁饭碗的痛苦过程中，这里经受了什么。

从城外开车驶入市中心的过程，也是目睹和还原这里衰落-挣扎-谋变的过程，这个过程仍在继续，艰难是必然的。这其中，自然环境的变迁，战略布局和态势的演进，经济重心与结构的调整等等，都在综合发挥的或正向或负向的影响。

最后说说丹顶鹤吧。这是今次，20小时齐齐哈尔游中，时间占比比较大的一个行程。

那首歌，当年，我的小时候，耳熟能详。《一个真实的故事》，确实是个真实的故事，也是一次事故。黑龙江齐齐哈尔扎龙和江苏盐城射阳，丹顶鹤的夏季繁殖地和冬季越冬地。徐秀娟就是从齐齐哈尔到盐城，帮助越冬地建立一个不迁徙的越冬地种群而离世在了盐城射阳的沼泽地里。

查了一下资料，徐秀娟工作的年代至今已近四十年，而江苏盐城到2022年才仅仅在越冬地繁殖了42只丹顶鹤，还不敢说实现了当年邀请徐秀娟来帮助建立越冬地不迁徙丹顶鹤野外种群的目标。

依我看，真没必要立这样的目标，这是有悖自然规律的，万物有生灵，生灵有规律，该咋样就咋样吧，冬去春来，东来春走多自然。

关于丹顶鹤的更多内容，不多说了，作为中国人，多少都知道一些。说几个我认为有关的信息。

1.小时候，我经常爬的云龙山顶，有放鹤亭与招鹤亭，还有饮鹤泉。其中的鹤，便是丹顶鹤。

2.丹顶鹤，中国人眼中的神鸟，寿无量，实际中丹顶鹤的寿命确实跟人差不多，六七十年是有的。也就是说如果当宠物，是可以一生养一只，一只伴一生的。

3.松鹤延年，鹤鸣九天上，风声鹤唳..... 成语中与鹤有关的内容非常多。

4.如今在博物馆或影视里最常见的清朝官服上，有补子，一品大员的补子就是丹顶鹤，仅次于皇后的凤凰补子，可见鹤的文化分量。

5.鹤顶红，说的是丹顶鹤头顶红，但其实是红信石，也就是砒霜，一品大员的朝珠里可能也有这玩意，以备随时解决面对重大事件时的自我了断问题。

去扎龙湿地时，晴空，但看鹤时，下雨，天气也突然变冷，没有看到飞翔的丹顶鹤。但湿地的空气清新，在路边零距离接触鹤的感受，都非常好³。

齐齐哈尔啊，其实是个好地方，是值得并需要再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