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母记

唐老鸭

光绪年间，信阳罗山商人陆生，千里单骑，来南阳寻母。遇一乞者饿昏路旁，即用食物将乞者救醒，陆生赠他纹银十两，那乞者乃豪爽之人，也不客气，只说道:“谢过恩公”！便拜别而去。次日，陆生急赶路程，错走至荒郊，已过午后。时夏秋之交，大雨骤降，陆生下马四顾，无处藏身，见一古庙，匆匆将马栓至石墩上，急急入庙避雨。庙内尘封土积，荒凉无人，陆生找一干净处席地而坐。凉风吹过，饥困交加，正在昏沉欲睡之时，突然，庙内闯入一虬髯大汉，斜挎柴刀，面露凶光，直盯着陆生的银两褡裢。陆生大惊，慌忙把褡裢搂在怀里，大汉上前抢夺，陆生挣扎反抗，大汉拳脚相加。可怜陆生手无缚鸡之力，被打翻在地，大汉抢过褡裢，夺门而逃。危机时刻，猛然进来一人抡棒就打，正中大汉脑门，登时昏了过去。那人踢开倒地的大汉，夺过褡裢，交到陆生手中。陆生定睛一看，正是昨日被救的乞者！ 乞者名李义，南阳城东人，粗通武技，因老母多病，又家逢巨变，被迫街头乞讨。与陆生拜别后，用赠予的银两，买些用品及食物，安顿好老母后，心想:恩公来宛(南阳古称)，面带愁容，定有心事。且身携银两，人地生疏，恐有不测，不如寻找于他，护送一程。想罢，李义便一路打探而来，正遇大汉抢劫，即出手救下陆生。劫后余生，陆生恍如梦境，二人不胜唏嘘，执手而泣。正待商议如何处置大汉，大汉突然醒来，挣扎着坐起，李义举棒要打，大汉连连摆手，示意停下，缓缓道出一段感人的故事……大汉叫周清，南阳独山人，父母早亡，孤身一人，以打柴为生。七年前的一天，周清见一妇人昏迷在山下，即将她背回家中，悉心照料，妇人渐渐康复。问其身世，似有难言之隐，便不再追问。周清见其可怜，遂好心收留，拜为义母，二人相依为命。周清对义母十分孝敬，义母对周清亦视如己出，母慈子孝，虽生活清贫，倒也安然无事。 哪知，天有不测风云，前些日子，义母长一背疽，疼痛难忍，彻夜难眠。经郎中诊断，须敷贴膏药三个月，加中药内服方可病除。只是诊费及药费需银百两以上……奈何周清以打柴为生，些许收入，仅能果腹，哪有积蓄？见义母病重，百愁莫展。为救义母，周清只有铤而走险，恰遇陆生路过，即心生歹意，暗暗尾随至古庙，向陆生下手，不料，反被李义打昏……说罢，周清连连叩头，乞求饶恕。二人被周清的善行孝心所感动，宽恕了他的罪过。陆生感念其忠义，从褡裢取出纹银一百五十两，让他为义母治病，周清涕泪交流，跪谢而去。陆生请李义做向导，在南阳城西四处打探母亲的下落。之所以来城西，源于一远亲路过此地，遇一妇人酷似陆母，遂告陆生，陆生才踏上寻母之路……不知不觉奔波三个月有余，仍然没有母亲的消息，陆生心生焦躁。忽一日，周清兴冲冲来告，义母病已痊愈，说要见见恩人，当面道谢。推托不过，陆生与李义来到周清家中。 见到周清义母的刹那间，陆生与义母都愣着了，二人端详良久，陆生“扑通”一声跪下了:“母亲大人，你让儿子找的好苦啊”！“真的是我儿吗”？义母颤声道。陆生拿出随身玉佩，母子抱头痛哭……原来，八年前，信阳罗山闹匪患，刘大疤子带土匪烧杀抢掠，官军惧贼人势大，远远退避。刘大疤子见陆生母亲貌美，强行掳走，陆父拼死相救，被土匪乱刀砍死。陆生正巧随舅舅外出，躲过一难，那年，他才十八岁。一年后，土匪迁徙至桐柏，官兵剿匪，陆母趁乱逃脱，因不辨方向，流浪至南阳，饿昏在山下，被周清救起……八年间，陆生发愤立志，在舅舅的帮衬下，来往浙江一带贩卖药材，成为信阳有名的富商。前些时候，听到有关母亲的消息，才匆匆来到南阳……母子相认，互诉衷肠，百感交集。周清摆宴庆贺，三兄弟沐手焚香，义结金兰。陆生移居南阳，李义亦将母亲接来，三人侍奉二母，一家人情同骨肉，相亲相爱。至此，一段佳话，至善至美，流芳世间…… 次年，为报寻母之恩，陆生把古庙翻新扩建，取名报恩寺，后改名感恩寺。古寺香火绵绵，百年不绝。只可惜，“文革”期间，古寺被拆，终成憾事。当然，这是题外话。孟子曰: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悠悠天地，有一种善，叫做慈悲；有一种爱，叫做孝顺；有一种情，叫做忠义。如此，人与人之间，才会温情永在，心与心之间，才会高尚常存……当你无路可走时，冥冥之中，总有一束亮光，打破黑暗，来为你照明，只因，一切美好的根源，都来自于善意。当你山穷水尽时，悄然无声，总有一种能量，扬起风帆，来为你起航，只因，一切美满的本原，都来自于爱心。嗟呼，红尘福祸总相依，人世沉浮皆因果。苍苍世间，每个人生都会遭遇灾难与困苦；茫茫人海，每个生命都要历经悲惨与不幸。只要我们善种心田，只要我们德行厚积，上天总会不负仁者之心，善者之德。众生皆苦，唯有自渡，诚然。 (图片源自网络，诚谢) 写于2023年10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