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公外婆

风信子

我虽是外孙，但外公外婆对我的爱似乎总是多一点，我从小在他们的呵护下长大，我对他们、对这个老院子都有极深的感情，我曾一次次写到外婆喷香的饭菜、外公蹒跚的背影、那一畦爱心满满的菜园、那架久经风霜的驴车、后院的羊群和已经卖掉的青麻驴…有太多的感念和回忆值得我珍藏，我努力的想把这一切刻进心里，因为每一样都充满温情，是他们无私的爱…总会在生活的不经意间，发现时光过得好快，在某一瞬间我看到外公的背佝偻了，外婆起身都需要借外物支撑了，好像昨天外公还在地里浇水，夕阳照在了他已经掉色的“砍头曼”帽子上，他的胡子都是金色的；外婆挽着满筐的蒲公英走在地埂上，当她回到院子里，鸡鸭鹅通通都围了上来，我听得见鸭子的嘎嘎声…突然他们就老了，老的那么快，都顾不上看看外面的风景，但我深知他们祈愿的是儿孙生活幸福，这才是他们最想看到的风景。 外公外婆跟田地打了一辈子交道，就像戈壁上的胡杨，不论气候多么恶劣，都不屈不折的生活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直到再也种不动为止。外公浇地时在泥地里行走是多么吃力，外婆腰腿疼痛站不起来，趴在土豆地里薅草是多么痛苦，但他们相依为命就那样挺过来了，除了种地还种了各种各样的菜，养了鸡、鸭、鹅和羊，每到年前他们还要蒸不知多少笼花卷烧多少锅干粮，虽然做这些要耗费以前几倍的时间和体力，但他们忍受着身体的不适，把能想到的都通通准备好，等待着儿女子孙门回家过年。过完年儿女离开时，把肉、菜、馍馍给儿女们装箱分好，嘱咐大家带上。他们的心里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儿女们才是他们唯一的精神支柱！记得有一年过年，酒过三巡的外公放下酒杯对我们说：今年是全家聚的最齐的一次，可惜老二不在了，我听到外公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他没有停下继续说，我和你妈真的老了，种地实在是种不动了，屋里的存粮还够吃几年的，你们放心我们不会连累你们，谁家也不去就待在这个院子里，现在还能动，明年我打算多种点菜，多养点鸡，还有一群羊，这样每年都能你们都分上些，也算给你们减轻一点负担，我们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能干几年尽量干几年，只要你们过得好，有时间多回来看看就好…大家眼里都噙着泪，但外公的脸上流露着欣慰，他对岁月的无奈只有说出心里的话才能对生活有所释然…外婆看到大家伤心了，赶忙叫大家都吃菜，又责备了几句外公，外公没吭声喝光了杯中剩下的酒。外婆是个典型的农家传统女人，每次吃饭她总是忙到最后都不上桌，总是吆喝着别人吃自己却在一旁等着盛菜盛饭，她愿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留给别人哪怕自己一无所有她都心甘情愿，她有很严重高血压和腰腿疼，每走一小段路都得停下来休息，多少次摔倒差点没起来，但爬起来继续干那些严重超过身体负荷的活，她想的只是养的鸡快快长大，鹅能多生几个蛋，蔬菜长的更繁盛些… 新农村建设，村里绝大多数土坯房都改建成了整齐的砖房，外公家在村子最后边，房子没有改建，老院子得以保留，好在政府把柏油路和自来水都修到了外婆家门口，让生活多了些许方便。有了自来水，外公再也不用赶着毛驴车去拉水了；柏油路通了，去镇上可以直接打车，坐毛驴车赶集的日子成了过去式，崭新的镇上整洁明亮，那还能找到一根可以栓缰绳的杆子。卸在院子里的驴车已经放了好久，轮胎瘪了，车辕已经有些开裂了，那头外公养了多年的青麻驴去年也卖掉了，岁月淘汰了很多东西，也给予了我们很多，装进胸膛，即是最美的故事。每次休假我都要回去一趟，在老院子里转一转心里才踏实，蓝格莹莹的窗台前仙客来花开的正艳，扑鼻而来的却不是花香，而是外婆做的羊肉焖饼子的肉香！知道我们来，外公早早的剁好骨头，姥姥倚着锅台亲自做的，我知道现在他们干每一次活都会耗费大量体力，这顿饭是多么的不易。外婆一个劲的往碗里夹肉，让我多吃一点，这么香的肉我又何尝能吃得够呢？晚上睡在大炕上，静谧的夜空静谧的院子，可以听到远处田里农人浇地的呼喊声，慢慢的我沉沉的睡去，只有在这时才会感觉一身轻松…第二天就要离开，每次回来都是匆匆，我们一直都跟时间赛跑，却把老人落在了后面。走的时候姥姥给我装了一盒腌好的鹅蛋，她在水里把一个个蛋洗了一遍又一遍，我看到她黝黑且血管喷张的手，泪就流了下来，离别总是那么迫不得已，等待啊又是那么的漫长！ 我们总是忙忙碌碌，觉得停下来就会追不上别人，我们所标榜的远方，回家的路却是那么漫长！有时候我会想到底应该努力向前奔跑，还是应该停下来等等我们至亲至爱的人，携老扶幼一起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