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和她的长发情缘

缪宏飞（耕耘者）

　　题记——

今年中秋国庆8天长假，我放了保姆几天假，回老家陪妈妈待了3天。妈妈已经87岁了，尽管身体还硬朗，但原先挺拔的身板也有些弓了，腿脚也有些不利索，过去人人羡慕的一头浓密顺滑乌发也已变得花白。3天来，我给妈妈做饭，陪着妈妈聊天，用轮椅推着妈妈在村庄周边走走。天气开始转凉了，我扶妈妈登上了露台，坐在阳光房里。早晨的阳光是煦暖的，很是惬意。我搬出老相册，与妈妈一起欣赏妈妈年轻时的照片。年轻时的妈妈梳着两根粗粗的辫子，在那还没有化妆，更没有美颜相机的年代，素颜的妈妈很漂亮，不输于现今的女明星。我们一边欣赏，一边回忆着，过去与妈妈在一起的时光记忆，一下子清晰起来，于是我写了《我的长发妈妈》。这个周末再次回家，将文章念给妈妈听，刚好二舅也在，听完我的文章后，二舅说他这里还有爸爸妈妈结婚前的精彩故事。年轻时二舅和爸爸简直是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的。尤其是一名国民党年轻女军官两块银元买妈妈长辫子的故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过。听着二舅的叙述，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妈妈一下子清晰起来，她不断地插话，叙述着她与爸爸之间的美丽故事。

　 　 爸爸妈妈的老家在浙江衢州乌溪江举村。举村乡地处仙霞湖腹地，总面积近八十平方公里，现在是衢江区最为偏远的几个库区乡之一。该乡地势南北两翼高，中间低洼，渐向西部倾斜，境内群峰夹峙。从地图上看，整个举村乡就如同一片树叶一样，仙霞湖形同叶茎，乡村小道则像叶脉。据传，“举村”之名因宋朝庆元年间中书舍人缪桂居此，元明时称举贤里，古人缪桂为推举选拨而产生成为中央举足轻重的高官，故名。

爸爸老家就处在乌溪江边的上埠头，村里共有200多户人家。这在当地山区属于很大的村了，村里百分之九十的都姓缪，村中还建有很气派的缪氏宗祠，我爷爷曾经是族长。妈妈的老家在乌溪江对岸的下埠头村，这个村相对较小，只有30多户人家，全村人都姓萧。外公家在当地小有名气，是当地有名的豆腐作坊老板。那时的乡村，一派祥和宁静，一派古朴简单。每当暮色渐沉，炊烟便袅袅而起，牛羊迈着悠然的步伐缓缓走过，成群结队的鸡鸭迈着八字步四处觅食；田里，庄稼随风轻摆唱出哗啦啦的歌；河边，流水潺潺，草长莺飞，引得蝴蝶翩翩起舞。树叶泛着熠熠的光晃动一树的绿色；青草上露珠点点，一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山峦和层层梯田……呈现一派天然宁静的景象。

妈妈共有姐妹兄弟9个，妈妈排行老四，与三姨是双胞胎，她们和二姨之间只差了11个月。由于孩子扎堆出生，家里养不了，外公外婆就决定把双胞胎抱养别人家一个。邻村朱姓人家不会生育，心地善良，口碑好，于是决定抱养给他们。外公外婆让他们在双胞胎中选一个。据说妈妈出生时头上光光的，而三姨却满头黑发，而且体重比妈妈重了一斤半，所以看上去比较健康结实。所以，他们把三姨抱走了。谁知三姨被抱走三个多月，妈妈头发就长出来了，而且又粗又密，几个月后就超过了大一岁的二姨。曾听妈妈说，他们姐妹兄弟小时候几乎都是吃豆腐和豆腐渣长大的，小时候她的体质比较弱，但皮肤特白，头发特别好。姐妹兄弟都帮外公一起外出卖豆腐，妈妈主要在家里帮忙。家里虽然人口多，但外公外婆比较勤劳，聪明，虽不富裕，但衣食还是无忧的。外公外婆比较开明，没有重男轻女思想，因此，家里子女都有机会上学，这在当地也是绝无仅有的。

妈妈是姐妹中个子最高的，姨妈们曾说是由于她小时候没挑过豆腐担子的缘故。还有就是妈妈从小就有一头特别浓密黑亮顺滑的头发，梳起的辫子比别人一倍多粗。10岁时就出落成大姑娘一般，个子有一米五，长及臀的辫子有成人三指宽。

1949年4月，解放军抵近衢州，衢州城国民党守军落荒而逃，他们选择取道乌溪江山区进入福建退往台湾。当时，担心被国民党抓壮丁，男人们都到山里躲起来了，家里基本上是女人和小孩。二舅说，他记得很清楚，从1949年4月中旬开始，每天不时有国民党兵从村道上快速走过，但都没有停留，也没有骚扰村民。刚开始村民们都紧闭房门，后来看看没有什么危险，就正常生活了。4月20日上午，妈妈在村庄埠头边的河里洗衣服，一会儿，感觉身后有脚步声。她回头一看，只见两名国民党士兵端着枪向她走来。她吓得赶紧把衣服装进篮子，准备离开。可她刚走了几步就被拦住了，妈妈扔掉篮子后退着，结果后面踩到一个坑，摔倒了。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把妈妈扶了起来，妈妈抬头一看，是一名长得比较好看的女的，她戴着帽子，头发有点卷的披在肩上，腰上扎着皮带，上面挂着手枪。她笑着对妈妈说：“小妹妹，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说着，抓起妈妈的长辫子说：“你多大了？”

“12。”妈妈低着头，轻声说。

她靠近了一步，摸了摸妈妈的头，然后在妈妈扎辫根处握了握说：“小妹妹的辫子好粗呀！”然后弯下腰笑着说：“小妹妹，与你商量个事，能把你的辫子卖给姐姐吗？姐姐有急用。”说完掏出两块银元。妈妈抬起头，疑惑的看着她，摇摇头，迟疑了下又点点头。女军官微微笑了笑，抓过妈妈的手，把两块银元放进妈妈手里，然后挥了下手。一位士兵走过来，掏出一把刀，妈妈吓得后退了一步。士兵伸出左手握住妈妈的辫子，在辫根扎红头绳处一刀割下，然后把辫子递给女军官。女军官接过发辫，拿在手里掂了掂，露出惊讶地表情，然后向妈妈鞠了一躬，说了声：“小妹妹，谢谢你！”然后带着士兵走了。

刚刚发生的一切对一位12岁的小姑娘来说，冲击实在是太大了。一直等他们走了很长时间了，妈妈还呆在原地，脑子里全是蒙的。等到外婆和大姨找过来了，妈妈一头扎在外婆怀里大哭起来。外婆扶起妈妈，上下看了下，见衣裤没有异样，大大舒了口气。妈妈一边哭着，一边叙述了事情的经过，说完又一头扑进外婆怀里了，大声哭着说；“娘，他们把我辫子割走了，我没辫子了。”外婆拍着妈妈的后背安慰道：“孩子，人没事就好，辫子还能长的。”大姨手里甩着银元，没心没肺的笑着说：“三妹你赚发了，一根辫子居然卖了两块大洋，要是我当时也在的话，一块银元都可以剪给她。”气得外婆狠狠地给了她一“毛栗子”。

　　爸爸妈妈的老家在浙江衢州乌溪江举村。举村乡地处仙霞湖腹地，总面积近八十平方公里，现在是衢江区最为偏远的几个库区乡之一。该乡地势南北两翼高，中间低洼，渐向西部倾斜，境内群峰夹峙。从地图上看，整个举村乡就如同一片树叶一样，仙霞湖形同叶茎，乡村小道则像叶脉。据传，“举村”之名因宋朝庆元年间中书舍人缪桂居此，元明时称举贤里，古人缪桂为推举选拨而产生成为中央举足轻重的高官，故名。 爸爸老家就处在乌溪江边的上埠头，村里共有200多户人家。这在当地山区属于很大的村了，村里百分之九十的都姓缪，村中还建有很气派的缪氏宗祠，我爷爷曾经是族长。妈妈的老家在乌溪江对岸的下埠头村，这个村相对较小，只有30多户人家，全村人都姓萧。外公家在当地小有名气，是当地有名的豆腐作坊老板。

那时的乡村，一派祥和宁静，一派古朴简单。每当暮色渐沉，炊烟便袅袅而起，牛羊迈着悠然的步伐缓缓走过，成群结队的鸡鸭迈着八字步四处觅食；田里，庄稼随风轻摆唱出哗啦啦的歌；河边，流水潺潺，草长莺飞，引得蝴蝶翩翩起舞。树叶泛着熠熠的光晃动一树的绿色；青草上露珠点点，一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山峦和层层梯田……呈现一派天然宁静的景象。

妈妈共有兄弟姐妹九人，妈妈在这众多子女中排行老四。她与三姨是一对令人称奇的双胞胎姐妹，她们的诞生犹如上天赐予这个家庭的珍贵礼物，然而，这份礼物却因家庭的困境，演绎出了一段令人感慨万千的故事。

妈妈和三姨出生之时，便有着令人惊叹的差异。妈妈呱呱坠地时，头上光溜溜的，宛如一个小光头娃娃，而三姨呢，却满头乌黑亮丽的头发，那发丝就如同黑色的锦缎般闪耀着光泽。三姨的体重还比妈妈重了一斤半，看上去格外健康结实，仿若一个小勇士。邻村的朱姓人家因不能生育，心地又极为善良，在当地口碑上佳。外公外婆无奈之下，决定将双胞胎中的一个抱养给他们。当朱姓人家前来挑选孩子时，自然被三姨那健康的模样所吸引，就这样，三姨被抱走了。可谁能料到，命运就如同一个爱恶作剧的顽童。三姨被抱走三个多月后，妈妈的头发竟如雨后春笋般迅猛地长了出来，而且又粗又密，几个月后甚至超越了大一岁的二姨。那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仿佛是妈妈生命中的一道璀璨光芒。

妈妈曾回忆说，他们兄弟姐妹小时候几乎都是以豆腐和豆腐渣为食。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豆腐和豆腐渣便是他们生活中的主要食物。小时候的妈妈体质较为孱弱，恰似一朵娇嫩的小花，需要格外精心的呵护。但她的皮肤却格外白皙，白得如同雪花一般，仿佛能透出光亮来。那一头浓密的黑发，更是如丝般顺滑，为她增添了几分动人的美丽。

兄弟姐妹都帮着外公一起外出卖豆腐，而妈妈主要在家里帮忙。外公外婆极为勤劳、聪慧，他们用自己的双手为这个大家庭撑起了一片天空。虽然家里并不富裕，但衣食无忧。外公外婆十分开明，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在当地，这可是绝无仅有的。他们让家里的子女都有机会上学，为孩子们的未来种下了希望的种子。

妈妈是姐妹中个子最高的，姨妈们都说这是因为她小时候没挑过豆腐担子的缘故。妈妈从小就有一头特别浓密、黑亮、顺滑的头发，那头发仿佛是有生命的精灵，时刻散发着迷人的魅力。她梳起的辫子比别人一倍多粗，就像一条粗壮的黑色蟒蛇，充满了力量感。10 岁时的妈妈就出落得如同大姑娘一般，个子有一米五，长及臀的辫子有成人三指宽。那辫子垂在身后，宛如一条黑色的瀑布，在阳光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每当妈妈走动时，辫子便会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个美丽的故事。姐妹们对妈妈的辫子羡慕不已，每次看到妈妈的辫子，眼神中都充满了惊叹和渴望。二姨总是忍不住伸手摸一摸妈妈的辫子，感叹道：“这辫子可真是美啊，又粗又长，像个宝贝似的。” 大姨也常常望着妈妈的辫子发呆，嘴里喃喃自语：“要是我也有这么一条漂亮的辫子该多好啊。” 其他姐妹们也纷纷围过来，眼中满是羡慕和嫉妒，仿佛妈妈的辫子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1949 年 4 月，解放军抵近衢州，衢州城的国民党守军如惊弓之鸟，落荒而逃。他们选择取道乌溪江山区进入福建，退往台湾。当时，人们都担心被国民党抓壮丁，男人们纷纷躲进了山里，家里基本上只剩下女人和小孩。二舅回忆说，从 1949 年 4 月中旬开始，每天不时有国民党兵从村道上快速走过。刚开始，村民们都紧闭房门，心里充满了恐惧，仿佛世界末日即将来临。但后来发现这些国民党兵并没有停留，也没有骚扰村民，大家便渐渐恢复了正常生活。

4 月 20 日上午，阳光洒在村庄埠头边的河面上，波光粼粼。妈妈像往常一样在河里洗衣服，河水轻轻地流淌着，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突然，妈妈感觉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那声音在宁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她心头一紧，缓缓回头一看，只见两名国民党士兵端着枪，正气势汹汹地向她走来。妈妈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赶紧把衣服装进篮子，准备离开这个危险之地。可她刚走了几步，就被拦住了。妈妈惊慌失措，扔掉篮子不断后退着，结果后面一脚踏空，踩到一个坑，摔倒在地。

就在妈妈惊恐万分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伸过来，轻轻地把妈妈扶了起来。妈妈抬头一看，是一名长得比较好看的女的。她戴着帽子，头发有点卷，如波浪般披在肩上。腰上扎着皮带，上面挂着手枪，显得英姿飒爽。她微笑着对妈妈说：“小妹妹，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那笑容如同春天的阳光，温暖了妈妈那颗恐惧的心。说着，她抓起妈妈的长辫子，眼中露出惊讶的神色：“你多大了？”

“12。” 妈妈低着头，轻声回答，声音如同蚊子嗡嗡。

女军官靠近了一步，温柔地摸了摸妈妈的头，然后在妈妈扎辫根处握了握，赞叹道：“小妹妹的辫子好粗呀！” 然后弯下腰，笑容更加灿烂：“小妹妹，与你商量个事，能把你的辫子卖给姐姐吗？姐姐有急用。” 说完，掏出两块银元，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妈妈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心里犹豫不决。她迟疑了一下，又点点头，仿佛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女军官微微笑了笑，抓过妈妈的手，把两块银元放进妈妈手里。那银元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一份特殊的使命。然后，她挥了下手，一位士兵走过来。士兵掏出一把刀，那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妈妈吓得后退了一步，脸色苍白如纸。士兵伸出左手握住妈妈的辫子，在辫根扎红头绳处一刀割下。那一瞬间，妈妈的心仿佛被狠狠地揪了一下。士兵把辫子递给女军官，女军官接过发辫，拿在手里掂了掂，露出惊讶地表情，仿佛得到了一件珍贵的宝物。她向妈妈鞠了一躬，真诚地说了声：“小妹妹，谢谢你！” 然后带着士兵转身离去，身影渐渐消失在远方。

刚刚发生的一切对一位 12 岁的小姑娘来说，冲击实在是太大了。妈妈一直呆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时间都停止了。她的眼神空洞，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的恐惧之中。一直等他们走了很长时间了，妈妈还没有回过神来。

这时，外婆和大姨找了过来。外婆满脸焦急，看到妈妈的那一刻，眼中的担忧瞬间变成了欣慰。大姨则一脸好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妈妈一头扎在外婆怀里，大哭起来。那哭声撕心裂肺，仿佛要把心中的恐惧和委屈都释放出来。外婆扶起妈妈，上下仔细看了下，见衣裤没有异样，大大舒了口气。妈妈一边哭着，一边叙述了事情的经过。她的声音哽咽，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说完又一头扑进外婆怀里，大声哭着说：“娘，他们把我辫子割走了，我没辫子了。” 外婆拍着妈妈的后背，温柔地安慰道：“孩子，人没事就好，辫子还能长的。” 大姨手里甩着银元，没心没肺地笑着说：“三妹你赚发了，一根辫子居然卖了两块大洋，要是我当时也在的话，一块银元都可以剪给她。” 外婆听了，气得狠狠地给了大姨一 “毛栗子”，斥责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这段特殊的经历，成为了妈妈生命中一段难以忘怀的记忆。那被割走的辫子，仿佛也带走了妈妈的一部分童年。但在那个动荡的年代，这样的故事只是无数个平凡家庭中的一个小小插曲。而妈妈和她的家人，也在岁月的长河中，继续书写着属于他们的人生篇章。

　　 家里人都说妈妈这次是幸运的，遇到了好人。像妈妈的七叔——外公最小的弟弟，因为体弱多病，不能干活，那天坐在门口晒太阳，结果就被经过的一位国民党军官抓走，替他太太扛行李。体弱的他肯定是凶多吉少。可特别钟爱自己长发的妈妈，一时无法接受失去长发的事实。所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都不愿意出门，连吃饭都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吃。出门洗衣等都把头包起来。

几天后，国民党兵越来越少，而追击的解放军越来越多。再后来一些解放军在村里住了下来，开始贴标语，做宣传。这当中还有一些女兵。性格外向热情的大姨很快就与这些解放军混熟了，帮助他们一起贴标语，写标语。他们发现大姨居然写了一手好字，高兴坏了，姓聂的队长问大姨愿不愿意加入他们的工作队，大姨肯定是愿意的。手脚快，字好的大姨很快成为工作队的主力。一天晚上，大姨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狼吞虎咽的扒完饭后回到房间，一剪刀剪去脑后及腰的辫子，一把扔给默默坐在一边的妈妈的怀里说：“辫子送给你了，在你头发长长前可用它接上，省得整天愁眉苦脸。我真搞不懂你，你看那些女兵都是短发，多好看。”说完晃了晃刚剪完辫子的短发，哼着歌谣走了。

几天后，由于打仗停课，在衢州一中上学的二姨和大舅也回家了。当他们看到变成短发的妈妈很吃惊，因为他们都清楚，妈妈特别钟爱自己的长发。当听完妈妈了说事情经过后，都很唏嘘。大舅连呼万幸。大舅说，估计那女军官是想用妈妈的辫子化妆逃跑用。二姨也开始劝妈妈，现在外面很多人都将辫子剪了，她们学校不少女生都剪去长发。她这次回来想问问外婆，如果外婆不反对，她也准备把辫子剪了。

那年，大姨18岁，性格外向，做事雷厉风行，敢闯敢拼，富有爱心，正义感极强，很呵护弟弟妹妹，是个典型的“弟妹控”，所以在九个兄弟姐妹中威信极高；二姨好胜心极强，什么都想争第一，敢说敢干。妈妈从小性格比较温柔，不大爱说话有委屈也不说，本来她也有资格考中学的，看家里需要帮忙就默默放弃了，在父母和姐姐们的心目中就是个胆小的乖乖女。三姨、五姨从小就抱养给别人家，六姨才两岁。几位舅舅都比较忠厚，但都很聪明。本来大舅应该还在上高小，去年二姨报考衢州一中，那时还没有通公路，长家里到县城要走一天的山路。外公外婆不放心，舅舅说他陪二姨去考，要是考上了上学有个伴，结果两人居然全考上了。

二姨想剪辫子的念头在外婆那里没有完全通过。外婆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长发是女孩的标志。你大姐剪辫子是因为她参加政府工作了，已是政府的人，这是工作需要。你现在还是学生，不要考虑剪辫子的事，若你以后像你大姐一样参加工作了，剪不剪你自己决定。二姨撅着嘴从外婆那回来，随手摸了下妈妈的头发说：“还是三妹你好，既剪了发，还卖了大价钱。”外婆也有一头很好的头发，梳着光滑黑亮的大大的发髻。外婆也十分珍爱自己的头发，遗憾的是“文革”期间红卫兵进村“破四旧” ，硬生生将外婆从1930年与外公结婚开始梳的发髻给绞了。

三个月后，在村里的解放军工作队准备离开回城了。大姨也将随他们一起走，回城不久，大姨也成为一名解放军，两年后，那位姓聂的队长成了我的大姨父。

　　 1953年，大姨安排妈妈到县城上工农子弟学校。这样16岁的妈妈再次走进校园。这时，妈妈除了脸上看上去还未脱稚气外，已与成年人无异。当梳着及腰大粗辫，皮肤白净，容貌较好，娴淑文静的妈妈来到大姨单位时，立刻迎来同事们的围观。害的妈妈低着头，涨红着脸，双手不停地扯着辫稍。大姨赶紧说：“去去去，别看了，她是我三妹。”一位小伙子说：“萧主任（这时大姨已担任县妇联主任）您有一位这么漂亮的妹妹呀，给介绍介绍呗！”大姨在他的屁股上踹了一脚，他笑着跑开了，回头还向妈妈挤挤眼，笑着说：“小妹妹，回头找你玩。”

由于妈妈在家乡上过初小，加上人还比较聪明，三年时间就完成了小学和初中课程，毕业后又上了县农技校。这期间，大舅考上了哈工大，二姨考上了中央财经学院。三年的县城学习与生活，使像妈妈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活泼、自信、大方。原来一直梳独辫、扎着红头绳，现在已梳着两根长辫子，辫稍扎着漂亮的蝴蝶结。她的心地善良，乐于助人，加上又有较好的容貌，在学校里很受老师和同学们的喜爱。在农技校期间担任学校团支部书记，组织学校“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在县城机关、厂矿、医院等多地演出，多次被评为“宣传毛泽东思想积极分子”。因此，妈妈也成为学校众多男生的追求者。本来毕业后都要分配工作的，但恰逢国家进入三年困难时期，家在农村的毕业生要求大家全部返乡。

那时从衢州县城到乌溪江，车子只能坐到廿里，然后就要走20多公里山路，到家至少还需走6～7小时。那天早晨，当扛着大包裹的妈妈好不容易挤上开往家乡的车身沾满泥土的长途汽车时，车身已是挤满了人，连个抓手的地方都没有。正当妈妈艰难地背着行李，摇摇晃晃地站在车厢时，旁边座位上的一位小伙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站起来把妈妈让到座位上，然后把妈妈的大行李扛在肩上。妈妈挣扎着想站起来，他笑了笑，把妈妈重新按了下去。从县城到廿里只有10多公里，可由于路况很差，道路坑坑洼洼，车子摇摇晃晃近一个小时才到达。

小伙子背着妈妈的行李先下了车，待妈妈下车后，小伙子把行李交给妈妈。妈妈赶紧向小伙子道谢，双方一交流，居然都是去举村，而且两人的家还是邻村，一个在举村上埠头，一个在下埠头。这位小伙子就是爸爸。于是爸爸就再次扛起妈妈的行李上路了。一路上，妈妈走在前面，爸爸扛着行李走在后面，两人只是默默地走着，很少说话。他们沿着高低起伏的山路走着，四周都是郁郁葱葱，高低起伏的山岭。山岭上整理出的一小块或大块的田地，就是村民的庄稼地了。这里是这样的干净、静谧，但是仔细听，却是有好听的鸟鸣的声音。虽已是立夏过后，但山里还是一阵阵比较凉爽，不像县城地区那样已经比较热了。远远望去，树叶有绿色、黄色、红色，在夏日的阳光下照射下，显得恬淡、幽静、雅致，呈现一副绝美的田园山村图画。妈妈在前面跳跃着走着，身后及臀的两根粗辫子也随之跳跃飞舞着。有时妈妈会跑进路边的草丛，摘一朵粉红色的野花戴着发间。爸爸扛着行李，躺着汗珠，看着在花丛中奔跑的妈妈，看得痴了。

不知什么时候妈妈跑回爸爸身边，见爸爸朝远处痴痴的看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看什么呢，这么入迷？”爸爸一下子反应过来，憨憨笑着说：“嘿嘿，没看什么。”说着用手抹了把脸上的汗。妈妈赶紧掏出一块手帕替爸爸擦去脸上的汗，抓住爸爸肩上的行李说：“我来扛吧，你歇会儿。”

“不用！不用！我不累。”爸爸赶紧拒绝道。

“那我们歇会儿再走吧。”说着帮爸爸放下行李，两人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爸爸解下背在身上的军用水壶递给妈妈，妈妈说了声“谢谢”，拧开盖子小口喝着。妈妈的两条长辫梢躺在石头上，树丛中透射过来的阳光折射在妈妈的身上，乌黑的头发在阳光中泛起红褐色。妈妈转过头，把水壶递给爸爸，见爸爸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自己，脸色一红，轻声说：“这么好看么？”爸爸收回目光，尴尬的喃喃道：“你的辫子真好看！”妈妈低下头，抿着嘴笑了。

由于心情愉悦，6～7小时的路程一会儿就过去了，妈妈的家乡下埠头村已在眼前。村前的山涧，一泓清泉潺潺而流，一群光屁股的孩童，在清凉的山溪里撩水嬉闹，溅起朵朵水花。一会儿逮鱼捞虾，一会儿摸螃蟹夹子，一会儿逗蛤蟆咕嘟儿，静谧的山沟里，到处都是孩子的欢叫声，融进天籁之中，衬托出知了声嘶力竭的鸣叫，恍如梦境，那真是极美的山中岁月。

到了村口，妈妈拿过行李向爸爸再三表示感谢。就背着行李与爸爸分手了。让双方没意识到的是，两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居然都忘了问对方姓名，家住哪里。

　　 爸爸当时在县粮食局工作，这次回老家是做粮食统购统销调查的。自从与妈妈分手后，妈妈的影子怎么也挥之不去，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满脑子都是妈妈那长长的辫子，美丽的倩影。爸爸非常后悔那天居然忘了问妈妈的姓名，家住哪里。几天后，爸爸终于忍不住了，他想，下埠头村不大，只有30多户人家，总能打听到的。于是第二天一早爸爸就摆渡过河去了下埠头村。爸爸在村里不停地转着，希望能够邂逅妈妈，可是转到中午都没有遇到。他在村里遇到一位从菜地里摘菜回来的大姐，赶紧向她打听。他向大姐描述妈妈的外貌，并说前几天刚从城里读书回来。大姐想了下说：“你打听的可能是村里豆腐坊萧家的连妹吧？”

“她叫连妹？”爸爸惊喜道。

“是她的小名，因为她说双胞胎，所以叫她连妹，大名我不清楚。”说完她发现了什么，连忙向远处走来的一人招手，“连妹，有一位小伙子找你！”

妈妈走过来一看是爸爸，兴奋极了，大声叫道：“大哥怎么是你！你看我这人真糊涂，那天你帮了我这么大忙，居然没请你到家了坐坐。后来爸爸妈妈都埋怨我了，说应该请你到家里吃饭，他们问我你叫什么名字，我说我忘了问了，只知道你是对面上埠头村的。你看我傻不傻。刚好，今天一定要去我家吃饭。”妈妈叽叽喳喳说了一大通，爸爸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傻傻地看着妈妈。妈妈见爸爸没什么反应，拍了爸爸一下子说：“你怎么不说话呀？”爸爸嘿嘿笑着，搓着手说：“见到你真好，见到你真好！”妈妈被爸爸的憨态逗笑了。后来爸爸问妈妈最近在家做什么，妈妈说，主要是在村里帮家里卖豆制品。爸爸说，他还有10几天才回单位，她让妈妈把豆制品拿到对面上埠头去卖，那里地方大，买的人多。于是他们约定从明天开始，早上七点，爸爸在埠头接妈妈。

接下来几天爸爸每天早早就在埠头等妈妈，妈妈到后爸爸就挑起担子上岸。妈妈已每天给爸爸带早餐。因为村里几乎都是缪家人，爷爷家又有很高的威信，爸爸陪着妈妈卖豆制品，一个多小时就能全部卖完。接下来妈妈就陪爸爸一起做调研，爸爸问，妈妈做记录。工作之余妈妈和爸爸也会到村后的山上走走。由于路比较难走，爸爸有时会牵着妈妈的手沿着老家屋后的山路往上走，一路走来，有太多太多的美景：遍布山野的毛竹，放眼望去，那竹子一经风的吹动，显得很柔软；当然也有开得刺眼的梨花；深不见底的湖水，似乎就像是大自然给予的镜子，一心想把这山，这水，这天，全都倒映在它的岙上；湖上的小渔船，在群山环绕下的湖水上是那么渺小。

爸爸刚开始牵妈妈手时，双方都有些犹豫，慢慢地也就自然了。爸爸牵着妈妈的手，登上一座山岗，放眼望去，一簇一簇的草花越来越多，随着峰回路转，豁然开朗，一层层的梯田就象一幅山水画一样呈现在眼前。周围是朦胧的山，由低谷往山峰全是一层层一片片的种满玉米和向日葵的梯田，如梦幻如仙境，黄的花，绿的茎，微风吹起，一阵阵金黄色的花浪向我们涌来，空气中杂夹着玉米和向日葵的清香，远处的似乎有孩子在这金色的山谷中尽情嬉戏：在草地上打滚，在菜花丛中舞蹈，欢笑……妈妈似乎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向着远处大声呼喊，随即对面山谷传来回声，她更兴奋了，在山岗来回奔跑跳跃。这时她的头发有些散乱，她索性扯下橡皮筋，任凭长发飞舞。过一会儿，她也拉着爸爸冲进下面的花田。在在这迷人的菜花地里，一切充满了浓重的乡村气息，秸杆做成的草垛，零星的野花，低矮的草子，开花的蚕豆苗。这时妈妈想起来想起小时候听隔壁奶奶说过的童谣：草子开花满天星，蚕豆开花黑良心，油菜开花遍地金。多么纯朴的童谣，多么舒心的田园风光啊！踏过田埂，近距离接触到了这色彩亮得出奇的油菜花，蜜蜂在采蜜，蝴蝶在飞舞，而我们呢，在这花丛中奔跑。在这田野，什么都不要去想，就把心都托付给大自然，用心去感受自然之美。妈妈说，她当时看着爸爸那么开心的看着自己，觉得特别兴奋，在花丛中不停地奔跑着，觉得这是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刻。突然我一脚踩空摔倒了，你爸爸一下冲过来，不由分说把我横抱起来，飞快地跑到一块草地上让我躺下，焦急地看着我问：“摔坏了吗？哪里疼？”我活动了下身体 ，觉得没什么事，就站了起来！结果身体晃了一下。你爸爸连忙扶住我，弯下腰，挽起我的裤头看我的脚。轻轻捏了捏说：“应该没什么事，待会儿下山我把你弄的草药按摩下就好。

妈妈坐在山峦上用手指梳理着长发，然后把它编成辫子，爸爸看着漆黑的秀发在妈妈的指间穿梭，情不自禁赞叹道：“你的头发真美！”妈妈抬起头羞涩地笑了下。下山时你爸爸坚持要背我下山，我说我能走，可他已改先前的体贴，拉过我的手就把我背在身上。这是我第一次让一男人背我，开始还有点羞涩，后来觉得他的后背很厚实，很安全，原先抬着头，双手撑着后背，慢慢地搂着你爸爸的脖子，两根长辫子耷拉下来，在你爸的胸前晃悠着。当时我就想这个男人很靠谱，值得自己托付一生。妈妈说着这些的时候一脸幸福。

到你爸爸家里后，你爸爸又用草药给我按摩了脚，分别时，你爸爸说，我的工作完成了，明天就要走了。妈妈低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抬起头，看着爸爸说：“你还会回来么？”爸爸说：“只要你还在，我一定会！”

　　 第二天，爸爸背着简单的行李离开了。刚到埠头，居然看见妈妈在等他。爸爸一见，赶紧向妈妈身边冲过去，走到跟前伸出手，又缩了回来，搓着手掌说：“你怎么来了？”妈妈轻声说：“我来送送你。”说着把手里的一个小包裹递给爸爸。爸爸抬头看着妈妈，这时他好像发现了什么，对，是辫子，只见妈妈的两根辫梢搭在胸部，怎么？昨天辫子还是拖到臀部的呀！爸爸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打开布包，果然是根足有50多公分长的辫子，中间用红绳系着蝴蝶结。爸爸只感觉一股热血往上涌。爸爸抬起头看着妈妈说：“你这是？你怎么好好的把辫子剪了，这多可惜呀！”

妈妈莞尔一笑说：“你要走了，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面，我想送你一件礼物，也想不出送什么好。后来想起你说我头发漂亮，我就把它剪了部分送给你。”爸爸看着辫子，不停地嘟哝着：这太贵重了，太贵重了！突然像下了很大的勇气，抓住妈妈的双臂，重重的说：“我要娶你！”妈妈一下愣住了，好半天后轻轻捋下爸爸抓住她的手，低着头轻声说：“那你让人来提亲吧！”说着红着脸，快步走了。爸爸兴奋地在原地跳了起来。

那天爸爸没有回单位，马上返回家准备了礼物，第二天就让族中的长辈替他上门帮他提亲。由于我爷爷家在当地也是名门望族，外公他们也很了解，所以提亲很顺利。

我问妈妈，当时为什么想到把辫子剪下来送给爸爸。妈妈理了理她花白的头发，沉默了下说：“那天你爸爸说第二天就要走了，我当时心里一下子像一件重要物品丢失似的。”我笑着说：“那是您爱上我爸了，既然这样您为什么不告诉我爸呢？而且您也应该看得出来，我爸也是爱您的。”妈妈笑着说：“这我哪说得出口呀，如果你爸当时但凡有点表示我就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的，可他偏偏没说。那天回家后，我人像丢了魂似的，晚上也彻夜难眠，天还没亮我就起床了。当我梳头编辫子时我突然有了想法，我毫不犹豫地剪下辫子，找了一个小布包把它包起来，第二天我早早就出门，在你爸必经的埠头等他，果然，我这一招奏效了。”说着妈妈羞涩地笑了。

那年春节过后，爸爸被派到廿里粮站任站长。当年下半年恰逢粮食部门招收员工，在爸爸的引荐下，妈妈进了粮食部门工作，为方便生活，被安排在廿里粮站与爸爸一起上班。妈妈说，那段时光是她一生中最开心、最幸福的日子。自出生以来，你外公外婆要忙于生计，根本没时间陪我们，家里弟弟妹妹有多，印象中从懂事起，除了帮家里干活就是照顾弟弟妹妹，心中从未有被人照顾的感觉。这些日子，除了上班，你爸什么活都不让我做。那时物质匮乏，生活贫困，一个月吃不到一次肉。为了给我增加营养，你爸爸经常到河里去摸鱼，每次烧好了他把刺挑出给我一个人吃。你爸还经常采些野花插在酒瓶里放在我的房间里。为了天凉的日子方便我冲洗头发，你爸爸很会动脑筋，拿了一只木桶，把它固定在门口离地面一米五左右的墙上，桶底部开了一个小孔，塞上木塞。洗头时，将热水烧好装进木桶里。木桶下面方凳上放上一个木盆，我先在木盆中用皂角洗发露洗净头发，然后打开木塞，用热水将头发冲洗干净。他有空时也会经常帮我冲洗。说着，妈妈有些混浊的眼眶中渗出泪水。妈妈扯了餐巾纸抹了一把，继续说道：“你爸还说，他要学会编辫子，这样他就能替我梳头编辫子了。你爸的手还真巧，我一教他就回了，而且比我编得还好。可以说那段日子，我把小时候没有得到的呵护、疼爱全都补回来了，我每天都是在无比幸福中进入梦乡。”说着，妈妈又落泪了。

　　 第二年国庆节，爸爸妈妈领证结婚了。那时正值国家最困难时期，所以他们没有回老家办婚礼，只是买了一斤肉，到河里抓了两条鱼，再到供销社买了一斤糖果和一斤花生。妈妈自己下厨抄了几个菜，请粮站的6位同事坐下来吃了一顿饭。他们先向墙上的五星红旗和毛主席像鞠躬，再向在坐的同事鞠躬，最后爸爸妈妈相互鞠躬，婚礼就完成了。上午，妈妈已把两人的铺盖搬到了一起，换上了唯一的一床新被子。屋里几乎没有一件新家具，热水瓶和脸盆是大姨送来的，妈妈和爸爸的新胶鞋是二姨从北京寄来的。

晚上，爸爸妈妈并排坐在旁边，爸爸不时侧过头看着妈妈傻傻地笑着。妈妈轻推了爸爸一把说：“你傻笑什么？”爸爸说：“我做梦多没想到，我居然能娶到你。你知道吗？自从那天在车上遇到你，我就认定这辈子非娶你不可，如果你有婆家了，我就一辈子打光棍。”妈妈搂住爸爸的腰，把头靠在爸爸的肩膀上，柔声道：“还好我媒婆家，否则还害你打光棍了。”妈妈抬起头看着爸爸说：“你当时怎么就看上我了，是因为我的长辫子吗？”爸爸说：“这仅仅是一方面，反正你的容貌，你的气质一下子就吸引了我，还有你的长辫子，也像有魔力般栓住了我。”说着，爸爸站起来，打开箱子，取出一个小布包，妈妈一见就知道是自己送给爸爸的辫子。妈妈接过布包，把她打开，拿起依然系着红绳子的辫子，眼眶湿润了。她含着泪花说：“你还收藏着呀？”爸爸说：“我要收藏一辈子，包括你以后剪下的辫子，我都要收藏着，若我那天走了，也要让它们陪着我。”妈妈用手捂住爸爸的嘴，泪流满面了。爸爸捧着妈妈的头在妈妈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双手握着妈妈的长辫说：“以后我给你梳辫子。”妈妈点点头，轻声说：“我们休息吧。”爸爸把妈妈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把妈妈身后的长辫子撩了出来以免压着。

我突然产生了八卦心里，我神秘地说，您与爸爸结婚前就在一起工作了，当时你们没住一起，或发生点什么？妈妈一听，伸出手拍了我一下。一本正经地说：“你还以为是现在呀，什么都无所谓，我们那个年代都是很正统的，只能到结婚那天才能完全把自己交给对方。说着妈妈脸红了，一脸幸福地说，那天我跟你爸爸说，今天我把自己给你，他并没有像别人说的很急迫，他特别温存体贴，甚至还事先把我的辫子弄好，生怕不小心弄疼了我。我非常感谢你爸，他让我的第一次过得很幸福，而且以后每次与你爸在一起我都很开心，就现在回忆起来也很幸福。”妈妈说得痴了。

第二年年底，哥哥出生了。由于物资极度匮乏，又没有油水，哥哥长得十分瘦弱。妈妈奶水也不足，哥哥整天饿得直哭。妈妈一直以来黝黑发亮的头发，发尾也出现枯黄。因为大家都没有什么吃的，河中的鱼也很难抓到了。爸爸在仓库搬运粮食，由于饥饿不幸晕倒在粮仓里。当时《衢县报》曾报道：饿晕在千吨粮仓里的粮站站长。为减轻国家负担，国家也动员职工精简下放回乡。在当时情况下，爸爸妈妈商议妈妈还是回乡好，在家乡自己种点农作物，养些鸡鸭，而且老家每天吃鱼是没问题的，生活肯定比现在好。这样大人小孩营养能跟上。

记得准备回老家那天，你爸爸抱着瘦骨伶仃的哥哥，拉着我枯黄的辫稍，歉意地说：“都是我没有用，让你娘俩跟我受苦了。”妈妈说，你不要自责，你吃的苦比谁都多。那天，妈妈还让爸爸把她有些枯黄的发梢剪去，说不要把不好的形象带回老家。爸爸把剪下的30多公分长的头发收起来，说要用它时刻提醒自己，再也不能让妈妈和孩子们受苦。1964年，妈妈办了手续，带着一岁多的哥哥回到了举村老家。一年后，爸爸也调回了老家的粮站任站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