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长假泉州一日游之开元寺

刘棉星

　　泉州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闽南文化的发祥地，朱熹称之为“此地古称佛国，满街都是圣人”，是中国唯一一座世界文化遗产城市。国庆节当天从厦门火车站坐动车至泉州站约50分钟，从泉州站打车直奔开元寺。开元寺位于泉州鲤城区西街，是福建省内规模最大的佛教寺院，迄今已有1300多年历史。

迈入泉州开元寺的山门，最先引人注目的是大雄宝殿上方的巨匾大字“桑莲灋界”。老婆问我，这四个字怎么读，因为繁体，桑字的三个“又”写成三个“十”，第三字“灋”是繁体，也不常见，故一般人看了就是一脸懵逼，中文毕业的我也是直迷糊，据说大多数四个字只认识两个，好点的能认出三字，其中最多只有1%的人能认识四个字。只好马上求救度娘，度娘说，该匾题字为“桑莲法界”，也是开元寺的雅称，来源于唐朝垂拱年间桑树开白莲花的典故。早在唐朝初期，泉州已盛产丝绸。这片地原是大财主黄守恭的桑树园，后来捐给匡护大师建寺。关于这件事，有一个很动人的传说：一天，黄守恭梦见有一个僧人向他募地建寺，他说等桑树开白莲花后就献地结缘。几天后，满园桑树果然都开出白莲花，黄守恭深被无边佛法所感动，果然把这片桑树园捐献出来。这一神奇的传说为泉州人民所津津乐道，世代相传，因而开元寺也得了“桑莲法界”的美称。

“桑莲灋界”的字体属于魏碑的一种，其中“桑”字上的三个“又”字，写作三个“十”，“法”字为繁体的“灋”字。尤其这个灋字，现代汉语词典里难以找到详细的注解，以至于很多人不认识这个字，更不了解它的真实含义，可谓是云里雾里，不识庐山真面目。度娘介绍，解释这个字，还得从我国古代传说中的神兽“獬豸”（xiezhì）说起，这是一种四肢细长，尾巴短小，类似麒麟又像鹿，长着独角的神兽，也就是我们说的独角兽。因其能辨曲直，又有神羊之称，是勇猛、公正的象征，代表着司法“正大光明”“清平公正”“光明天下”。由于獬豸像鹿，所以古人取会意字“灋”，以角触断罪的方法，被古人用“会意”的方法放进了“灋”字的构形之中。“桑莲法界”，顾名思义，那就是桑开白莲的佛法胜景。

细心的人还会发现匾上除去这四字外别无它迹，无落款也无时间。笔者是谁呢？曾有人认为是北宋四大书法家之一米芾所写，但经泉州有关文史专家考证，“桑莲法界”四字出于明朝开元寺僧人之手。一个出家人书法造诣如此之深为何却留字不留名？这是因为大雄宝殿是寺院中最神圣的殿堂，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上面让世人顶礼膜拜，即是对三宝的不敬，也是自己修行的障碍。一个小小的匾额，竟然还有如此深的学问。四个字认识两已经不错了，是我们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还是我们语文学得不好，只有我们自己来判断了。

当我还在琢磨“桑莲法界”牌匾时，突然听到有个雄浑的声音在解说开元寺，越听越有味道，感觉蛮有深度。虽然曾三次来开元寺，但每次都是走马观花，欣赏下寺内精美建筑，大致了解下开元寺的历史，拜拜菩萨就离开了，搞得大雄宝殿上方“桑莲法界”四个字到今天才算是真正认识，并了解其内涵。因此决定跟着这位解说走，蹭听其对开元寺的介绍，一边游览一边蹭听讲解，感觉不错，游览历史文化古迹，能听到专家讲解就不会一知半解。

首先跟随解说来到大雄宝殿。他介绍，传说建殿之时有紫云盖地，所以此殿又叫紫云大殿。宝殿始建于唐朝垂拱二年(公元686年)，先后经唐、南宋、元、明几次受灾与重建，现存建筑物是明代崇祯年间遗物。大殿高20米，宽九间，进深六间，面积达1387.75平方米，大殿出拱深远，外观雄浑，保存唐朝宏模巨制、巍峨壮观的建筑风格。大殿正中供奉的佛像是毗卢遮那佛，也就是现在所说“大日如来”，是佛教密宗的最高神抵。他两旁是五代王审邽修大殿时增塑的四尊大佛，依次为东方香积世界阿閦佛，南方欢喜世界宝生佛，西方极乐世界阿弥陀佛，北方莲花世界成就佛，合称五方佛，也叫五智如来。这五尊大佛金光闪烁，衣纹清晰，神容慈祥，法相庄严，双手分别作说法、施与、接引、禅定等相，工艺精巧，令人叹绝。五方佛的胁侍有文殊、普贤、阿难、迦叶以及观音、势至、韦驮、关羽、梵王、帝释等诸天菩萨、护法神将共10尊。在五方佛前石柱和珩梁接合处，有两排相向的 24尊体态丰腴、纹饰华丽、色彩斑斓，双翼舒展的天女，也就是妙音鸟。他们原是佛的侍者，而能工巧匠们把她们的下半身嵌人柱榫里，翼胁之下爪足外露，上半身向前伸出，昂首挺胸，短衣半袒，双臂伸展，腕着驯镯，手棒文房四宝，瓜果点心，丝竹管弦，翩翩若仙。不但给人以美的艺术享受，而且用以代替斗拱，依托粗大的珩梁，减少其过大的跨度，极为巧妙地将宗教、艺术与建筑融合起来，令人称绝。

来到大殿后方，殿后正中供奉的是密宗六观音的首座圣观音像以及善才、龙女和神态各异的十八罗汉。解说介绍，大雄宝殿还有一个“百柱殿”的雅称。全殿原有柱子一百根，后因需要放置佛像和腾出给佛教徒朝拜的地方，便加长了珩梁，减少了立柱，成为86根柱子的“百柱殿”。据说柬埔寨的西哈努克亲王两次来此朝拜，就是因为百柱殿的盛名吸引。崇祯皇帝右参政、按察使曾樱与总兵郑芝龙重修开元寺大雄大殿时，将其中木柱全部换成石柱。百柱殿的柱子形式丰富多彩，有宋、元、明各时期的海棠花式柱、圆柱、方柱。

解说重点介绍了大殿后廊檐间这对16角形辉绿岩石柱。以前我来开元寺压根就没留意这两根石柱，只是把它当做两根普通石柱。我和老婆说，没文化真可怕，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两根石柱还有那么多故事，我也赶紧拿起手机仔细把这两个石柱的有关图案拍下来。石柱的外形及雕刻与南印度12—14世纪的印度教寺院相似。两根石柱身上的24幅圆浮雕图案中，9幅雕刻有印度教古代神话故事，这些故事的中心内容与印度古代著名史诗《摩诃婆罗多》《罗摩衍那》有关。石柱上分别雕刻有：印度教三大主神之一湿婆立像，毗湿奴骑坐金翅鸟，阎摩那河七女出浴，吹笛子的克里希那，克里希那与阿周树，还有甘尼巴与基斯那摔跤，毗湿奴和他的妻子财富女神拉克希米、大地女神普黛维等。为什么这对刻有印度教主题的石柱，会出现在宋元时期的佛教寺庙里？这对石柱原是印度教寺庙番佛寺所有，13世纪末，沿海上丝绸之路到达泉州并定居于此的阿拉伯商人，在泉州建设了一座供奉印度教湿婆神的寺庙番佛寺。元末，番佛寺坍塌后，大部分印度教建筑构件流入民间，有的成为其他寺庙用来维修的构件。明代崇祯年间郑芝龙出资重修开元寺大雄宝殿时，这对石柱被搬来，从此在这里伫立了近400载。这对石柱现已成为宋元时期泉州海外交通繁荣发达，中外文化友好交流的历史见证，也是世界各地游客来访“打卡”点之一。

出了大雄宝殿后方，解说手指西边一个小院落，这就是“桑蓬古迹”，有一颗据说开过白莲花的千年老桑树。看到它老态龙钟的样子，大家都相信它已有一千多岁高龄了，对其是否开过白莲花大多不去追究了。不过，在老桑树下，立有一块古老的石碑，言之凿凿，似乎确有其事。听说在1925年的一次雷雨中，老桑树被雷电一劈为三，其中一枝坠落在地上，于是僧人们将其用一块花岗岩托起，老桑树又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而且枝繁叶茂，青春焕发。前几年，大风将树于从托石上吹落地，末等人们再次扶植，它已落地生根。如今，“三树同根”的老桑树犹如一朵盛开的花朵，向着北、东、南三个方向延伸开去，一年四季，郁郁青青。

看完大雄宝殿，又跟随解说一行来到东塔，也就是镇国塔。以前来的时候，也就是围着东西二塔逛一圈，找个角度，用手机拍几张照片就了事。700多年栉风沐雨、经历了地震狂风等自然灾害仍屹立不倒的东西塔，一直被泉州人视为精神航标。作为我国现存最高的一对宋代石塔，东西塔不仅代表了13世纪石构建筑技艺的最高水平，也是泉州古城的独特标志和象征，无论泉州人在世界哪个角落，看到东西塔，就看到了故乡。东塔为镇国塔，西塔为仁寿塔。不少人可能以为东西塔是同时期的建筑，其实，两者的施工时间均为10年，但西塔早东塔十年建设，高度也不一样，西塔为45.06米，东塔高48.27米，西塔略低。

镇国塔建于南宋，为五层八角仿阁楼式石塔，塔中为一根花岗岩块石叠砌的八角形塔心柱，直径约4米，从塔底直达塔顶。每面塔壁均由立柱、额坊、斗拱等组成。一层东、西、南、北各开一门，二层起逐层错位，塔身外壁每层雕有佛像16尊，共80尊，造像自下而上代表逐渐提升的佛教修行的五种境界。第一层为“人天乘”，雕的是四大天王、天龙八部、金刚力士等诸天神将，他们的道果还处于人与天之间，位置最低，只负有把守门卫、保护佛法的职责；第二层为“声闻乘”，雕的是曾经亲耳聆听释迦牟尼声教、断尽烦恼、不再轮回生死的阿罗汉，他们负有教化芸芸众生、行仁施善、点化皈依佛门的任务；第三层为“缘觉乘”，雕的是在释迦牟尼涅槃后，凭着自己的敏利机根而觉悟得道的尊者罗汉界的尊像，如降龙罗汉与伏虎罗汉。他们已修炼并掌握了绝技、法术、秘诀，能上能下，能文能武，是可走通人间和佛界的智能贤达者；第四层为“菩萨乘”，雕的是中国佛教的观世音、文殊、普贤、地藏王四大菩萨，以及伽叶、阿难，观音菩萨与大势至菩萨、香积菩萨与妙音菩萨、日光菩萨与月光菩萨等。他们善观世音，知疾苦，行仁施善，广发大慈大悲之恩，普施救苦救难法术；第五层为“佛乘”，雕的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释迦牟尼佛，以及药师琉璃光佛、阿弥陀佛、弥勒佛等，他们是佛教界的最高权威者，知过去，识现在，驾驭未来的三世尊佛，统辖三世一切的尊者。

镇国塔的这种按照塔层高低，有序分布佛像（金刚武士—和尚法师—罗汉尊者—菩萨—佛祖）的排列法极为罕见。西塔则是象征西方极乐世界，以塔身的八面和塔顶、塔座合为十方净土。每一方净土从上到下交错安排着诸天神将、罗汉、高僧、菩萨、童子，还有对佛教发展大有贡献的梁武帝，以及神话故事中的猴行者、火龙太子等浮雕像。全塔也是80尊，表现的是“一切众生佛性平等”的教旨，不具五乘的意义。西塔第五层上，有一对梁武帝与唐三藏（玄奘）并列的的浮雕，可惜太高，无法看到，第四层壁上的“猴行者”雕像，遗憾的是拍照不是很清晰。

此时我们不禁会问，古时没有起重机、千斤顶、推土机等基建设备，东西塔是如何建成的呢？据说设计建造时先建了一座土山，然后用土山做斜坡，从土山脚往土山顶慢慢将石头一块块往上叠，塔造愈高，土山堆也越堆愈高，土山愈伸愈远，一直堆到如今泉州中山路十字路口，这个地方也俗称“土山街”，也就是如今的涂门街。传说，当年造塔时用的石头从西街排到泉州城郊，即现在东海街道法石社区，所以，这里旧时有条石头古街。双塔的宏伟体量和精湛的石雕工艺，非普通财力和物力所及，从侧面反映出13世纪时泉州作为国家指定的国际港口，拥有先进建筑技术、完整工程组织、强大社会动员能力和雄厚的经济实力。

在开元寺内参观过程中，看到很多女性头上戴着簪花，我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打扮。有个同行问解说，这个是什么装扮，有什么来头？解说介绍，这个是簪花围，是蟳蜅女装饰。簪花围造型来自闽南蟳蜅女的传统造型，秀发盘于脑后，梳成圆髻，然后再穿上一支“骨髻”，另鲜花串成花环，少则一二环，多则四五环，圈戴在脑后。因在海风吹拂下，放眼望去如同一片花海，被称为“头顶上的花园”。蟳蜅女又称鹧鸪姨，是我国三大渔女（湄洲女、蟳蜅女、惠安女）之一，是泉州蟳埔村渔女的称呼，至今仍保留着头戴簪花围的风俗，蟳蜅女习俗也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今年“簪花围游开元寺和西街”是一大特色，现在已经成为很多游客来泉州必体验的一个项目。

离开解说后，我来到弘一法师纪念馆，每次来开元寺，弘一法师纪念馆是必来的，因为弘一是我心中的精神偶像。弘一法师纪念馆成列着弘一法师一生中的最后14年在泉州生活的史料、照片、著作和墨宝。弘一法师俗名李叔同，浙江平息人，生于天津，艺术教育家，一代高僧。“二十文章惊海内”的弘一大师才华横溢，集诗、词、书画、篆刻、音乐、戏剧、文学于一身，创作的《送别歌》已成为经典名曲。

泉州人对底蕴深厚的开元寺充满自豪，此次在参观的过程中有幸碰到这位解说，聆听他的讲解，被他渊博的知识折服，为他浓浓的乡情感染。在时光中沉淀了1300多年的开元寺，经历很长、故事很多，值得我们慢慢品味，用心感悟，从中吸取华夏文明的精神滋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