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妈呀》

陈柏平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人生最早又最深刻的记忆是一九六七年夏天,那晚父亲和万生一起逃脱了红卫兵的连夜烤打,趁着黑夜摸回家,但都寝食不安,预料有大队人马追过来,两个人又诚惶诚恐碰头商量后决定躲到村里的一位贫协主席家里去。果然,两辆大卡车载着几十个全副武装的红卫兵分别从东西两路包围过来,惊动全村。</p><p class="ql-block">  我那年五岁,一见这群带枪人凶神恶煞地闯进家,吓得直哭,红卫兵逼你交出父亲来,非常智慧的你满口答应,还捧出一盆花生来招待这群虎狼之师,还满脸堆笑地要他们在这里等,你只带一个红卫兵去村里的一个亲戚家去找,可这个红卫兵走到半路就知道自己上当了,走在前面的你在一个又窄又长的小巷里甩掉了他,他在里面拐弯抹角了半天也没找到你的身影,你已金蝉脱壳了。而万生的妇人,也就是父亲的堂妹因为硬抗遭到一顿毒打,红卫兵把这次扑空的怒火全撒在她身上,幸亏村人闻讯赶来才制止了这场暴打。</p><p class="ql-block">  不过,我的家里一楼板花生被抢得精光,我吓得第二次大哭,哪里还在屋里呆得住? 直想逃,不幸脚碰翻了煤火上的开水壶,一声惨叫,惊醒了躲在墙角大气也不敢出的二舅,他知道大事不妙,你临出门前一再叮咐他看管好我,他却因等得越来越暴怒的红卫兵吓成了惊弓之鸟躲在墙角里,直到我烫了他才冲过来背起我就往水缸边走,舀一瓢凉水就往我烫伤的脚上倒,立刻,我看见了我满脚板的大泡,他更慌了手脚,我哭他也哭。</p><p class="ql-block">  这就是我童年最深刻的记忆,也就是这次惨烈的伤痛使我深深地记住了文革。</p><p class="ql-block">  等红卫兵走了,你也闻讯赶回家时,我已昏过去了,但当我醒来时我已躺在了公社的卫生院里。我亲眼看到医生用白色的夹子揭去我脚上的一块红领巾一样大的皮,同时也看见你泪水涌流,泣不成声。直到现在,我的右脚还留有那曾经揭了一层皮下来的血色伤痕。</p><p class="ql-block">  父亲趁着黑夜的掩护蹓进卫生院看望了我,万生也蹓进卫生院看望他那个惨遭毒打的妇人,同病相怜,两家人抱头痛哭。</p><p class="ql-block">  我永远记得这一幕,从此,我就傻了,被吓傻了,而且我还得了流行脑炎,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父母日夜守护,还带了一场绣花被窝,我却吓得惊叫"鹅鹅鹅",母亲问哪里有鹅?我指着绣花被恐怖地喊鹅鹅鹅,你这才知道我脑子出问题了,把被窝上的花认做家里两只凶狠的鹅,忧愁爬了你的眉梢,你不能不为我这一生担心了。</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们就起了新屋。</p><p class="ql-block">  这栋老屋是一九六八年建的,我当时才六岁,但老屋的整个建造过程和乔迁的情景,我还有很深的印象。听你说建造这栋房花去了当时的一千多元人民币。</p><p class="ql-block">  但我们住进去时,里面还没有盖楼板,一眼可以望见头上的瓦片,而且门只有框没有门叶,晚上睡觉只好用竹搭挡住,再用棍棒顶好。窗子也一样,没有装玻璃。夏天还好过,一到冬天,呼呼的寒风扑窗而入,屋里的人就受不了。因此,每年都要买些透明纸贴上去。但狂风仍然欺负胶纸的软弱,即便不把纸刮烂,也要把纸折磨地“扑扑”直响,让娇柔的纸在动荡中挣扎,这让我们睡得很不安稳。多少次,我躺在床上,望见头上的瓦缝里也有风魔钻进来,并且化作一条条射线,像利剑,格外的刺骨,迫使我们后来花了好多时间,结了数张稻草席铺在横梁上,才勉强挡住了凛冽的风魔,屋里也才暖和起来。</p><p class="ql-block">  别看这栋屋还没钱进行内部装修,但在当时还是整个村子一流的房子。六十年代,中国的农村还很贫穷,满眼都是灰色的旧房,建新房的寥寥无几,而且一般是土砖结构,而我家新屋外墙有三面都是红砖砌的,只有后面和内墙才是土砖,这种结构我们乡下叫作“金包银”,因此村民们看我们都是羡慕的眼光。</p><p class="ql-block">  不过,这都是大人们津津乐道的事。我那时还小,还是个经常在树下玩枫叶的孩童。那枫叶特别好看,春天嫩绿,夏天浓绿,秋天火红,并且纷纷飘零,象飞舞的蝴蝶,落满了水沟。所以,我时常拿来扫帚,将落叶清扫了一堆,又用竹箕装到屋里倒入灶台旁的茅池,煮饭时抓一把抛进灶里,立即“轰”地一声,火焰便窜起老高。这比烧稻草好多了,没有浓烟滚滚,只有淡淡的炊烟在屋顶升起,缠绕。</p><p class="ql-block">  可惜这棵枫树后来倒了,原因是树大招风,况且,建房推地基时又挖断了枫树一条向地表伸长几米的根。所以,狂风暴雨来临时,总是摇摇欲坠,为安全起见,你只好请示生产队派人砍掉,这真是忍痛割爱。</p><p class="ql-block">  失去了枫树,我心里空荡荡的,这不仅是失去了一道美丽的风景,更是失去了我童年的一个伙伴。</p><p class="ql-block">  好在后来又栽了一排梧桐树,这才使我又有了新欢。梧桐树长得很快,刚栽时,只有拇指大,高还不到一米。不到半年时间,竟比我高一截,可又被过往的牛群折腾得枝断叶残,因为这里有一条牧牛的路。</p><p class="ql-block">  为了保护我家精心载培的梧桐树,同时也是为了阻止牛群的横冲直撞,我们砌了土围墙,并在墙内栽了桃树、梨树、茉莉树、板粟树、桔子树。春天来临,众花齐放,煞是好看。尤其是桃花和茉莉花,一红一白,红的是彩霞,白的是飞雪,把屋里屋外映衬得蓬荜生辉。</p><p class="ql-block">  梧桐树春天也开花,但我更喜欢夏天它那宽大的树叶,几乎每一片树叶都能遮住一边蓝天。随着树的长高长大,我也从一个玩童变成了一个读书的学生。下雨时,我喜欢坐在屋里,一边看书一边品味窗外“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的诗意,真是别有一番情趣。</p><p class="ql-block">  不过一到秋天,我还是怀念那棵枫树,怀念那些美丽的红叶。就在这种切切的思念中,有一天,我忽然发现原来生长枫树的地方不知何时冒出一株新苗来。不是梧桐,而是一株苦楝树。我有些失望。但当它长大后我就很快被它金灿灿的落叶所感动。我走过去,捡起一片金叶。我想,这是不是苦楝树的一颗心呢?</p><p class="ql-block">  苦楝树不仅有金灿灿的落叶,而且还有坚强的绿叶,我觉得我们都是苦棟子树。母亲!你说是吗?</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童年最深刻的是大年初二,母亲你让我跟着父亲去给外婆外公拜年,父亲拜完年当天就日来了,而我却留在外婆家玩,一直到过完正月十五元霄节,我才回家,不过你给我一个任务,就是把姨娘舅舅们喊来我们塘富,这是一年一度的请春客。</p><p class="ql-block">  外婆不在请春客之例,每年都要等到过了正月,你再派我专门去请外婆来蒸酒,你已从外婆多年的言传身教中学会了蒸酒,但没有外婆在现场指挥,你就有些没把握,所以,必须把外婆接来,你才底气十足,有外婆掌本,每坛酒都是好酒,外婆真是个神奇的人物!</p><p class="ql-block">  当然,你请外婆来也是为了孝敬孝敬老人家,比方说过年时的腊肉到了这时可以取下来,洗干净切成薄片,用蒜炒了给外婆呷,还有当归田七酒之类,一并拿出来献上。不过,外婆这时也有点"装文",总是吃一点点,尝一尝就够了,弄得你劝呷的声音全村都听得见。</p><p class="ql-block">  那时农村穷,父亲虽然是国家干部,有工资,我们家的生活条件比生产队的多数人家要好一点,但我们家没劳力,从生产队分来的粮食少,过了正月就开始青黄不接,没办法,只好天天啃薯皮,有一年,外婆有急事自己主动来找你商量,你在薯皮上放了一小盆米加水蒸了一点饭,炒了两个鸡蛋算是外婆的晚餐,我们五个端着薯皮的孩子围坐在煤炉边,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外婆的蛋炒饭,象看山珍海味一样目不转睛!</p><p class="ql-block">  孩子可怜!外婆端碗举筷把桌上的蛋炒饭分给我们,我们四个都"懂事"地闪开不接,只有第二个妹不"懂事"地笑纳,你把她推开,她又折回来伸手讨,你又拦又挡,这个不懂事的还是顽强地"妈哦妈哦"地叫个不停,结果遭你一顿骂,到现在还留下一个笑话。</p><p class="ql-block">  外婆望着我们这些楚楚可怜的孩子,哪里吃得下?任你怎样劝说她都不吃,非要把饭分给孩子不可。外婆,慈眉善目的老人呀,你多象此刻窗外天上的一颗星呀,照亮了我们的家景,温暖了我们每一颗孩子的心灵。</p><p class="ql-block">  母亲你现在是否还记得乡下老屋的 猫孔?那是方便猫狗随时出入家庭的特别通道,可我小时侯为逃离你的家庭暴力,又忍受不了在外流浪的饥渴,不得不通过猫孔这条途经,悄悄地蹓回来偷东西吃。因此,我对猫孔有着特殊的感情。</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我经常犯事,洗碗打烂碗,担水打烂桶,连过门也踩晕了两个鸡崽,为了抢救两个快要死过去的小生命,我果敢地将脸盆当锣打以此来唤醒两个无辜,可是我又把脸盆打烂了。你刚好到菜园里回来,看到整个屋里被我弄得一团糟,二话没说,操起大门角里一把扫帚 ,就朝我劈头盖脑地打来。而我却本能地一扭身,箭一样飞出屋,逃之夭夭。</p><p class="ql-block">  但是很快我又蹓回屋,因为我还没有吃饭,倒霉,每次都是在吃饭前犯事,所以每次都是空腹逃跑,饥饿总是和我如影随形,我恨透了饥饿,怎么甩都甩不掉。没办法只有悄悄地蹓回家,看能不能偷点吃的。</p><p class="ql-block">  还好,你这些天都是在菜园里建瓜棚,把艳平和兰平锁在家里编草绳,这就给了我偷吃的机会。我急切地敲着大门要里面的人放我进去,可艳平告诉我: 你把钥匙带走了。那时艳平才六岁,兰平才四岁,我不能指望她们对我有多大帮助,我又一次决定从大门旁边的猫孔里爬进去。可是让我意外的是折腾了半天还是进不去,因为猫孔前堵了一块大磨石。这回哪怕我这个钻猫孔的高手技术再斓熟也白搭,我只好沮丧地扒在那里求援。</p><p class="ql-block">  ”有吃的吗?“尽管我有千种万种不好意思,但我还是开了尊口。</p><p class="ql-block">  ”有,有碗饭在碗柜里”。艳平说着就去了厨房,可很快就惊叫着回到厅堂,说是饭被猫偷吃了。气得我在外面直跺脚。</p><p class="ql-block">  ”就怪你不关厨房门,“艳平指责兰平。” 就怪你不关柜门,“兰平反诉艳平。”就怪你,””就怪你,”两人吵作一团,好象要打起来。气得我在外面暴跳如雷地踢着大门道:”难道就没有其它吃的吗?“</p><p class="ql-block">  艳平说还有红薯。</p><p class="ql-block">  有红薯就不错了,我现在是饥不择食,催着艳平快去拿。艳平被我迫不及待的声音弄得慌慌张张又一次去了厨房,很快就颤颤抖抖地端出一碗老高的红薯,可刚接近猫孔却碰翻了大门角落的一把响帚,红薯滚翻了一地。</p><p class="ql-block">  蠢猪蠢猪,我在外面连声训斥。但还是不忘从猫孔里伸进一双手去,象秋风扫落叶一样,将地上的红薯一个不留地拿下,送进嘴里狼吞虎咽起来。</p><p class="ql-block">  这回我吃得很饱很饱,但我还扒在猫孔里不动,因为我忽然发现吃饱了扒在这猫孔里实在大幸福了。</p><p class="ql-block">  可忽然”哇一一“地一声呕吐,我这千辛万苦得来的幸福,全喁了出来,因为我发现就在这猫孔旁边,就在刚才红薯滚落的地方,有一砣很臭很臭的鸡屎,我的想象如同喁出来的脏物,惨不忍睹。</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母亲,我一生喜欢看书,为此我还逃学,逃学是在我读小学五年级的时侯,也就是一九七五年,那天,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家,一头扎进房里,坐在书桌前望着窗外越来越黑暗的天空发呆,不知过了多久,你要我点灯吃晚饭,我这才打开抽屉摸火柴,就在这时,我摸到了一本土砖厚的书,划燃火柴一看:原来是《青春之歌》!</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个女知青临回城时送给姐的纪念品,此刻正安静地躺在抽屉的最里面。正是收晚稻的时侯,姐放农忙假回来了,正这样想着,就听见姐和好友正说着话进院子的声音,她们进屋后向你交待了几句什么又出去了。</p><p class="ql-block">  我点亮了油灯,困感地望着这本书,我好象听这个女知青讲过这本书,说里面的人物故事多么地引人入胜,我正愁着如何逃避痛苦的现实世界,这本书能把我的心带到另一个天地吗?</p><p class="ql-block">  我缓缓地把书从抽屉里取出,又缓缓地翻开:</p><p class="ql-block">  哇!这是一部奇书,我看了几页就被深深地吸引住了,母亲!你多次喊我吃饭我都岿然不动,一口气读完了第一章,便感到我的心灵化作了一只彩蝶早已飞离了现实到另一个世界再也回不来了。</p><p class="ql-block">  书页翻飞,油灯火苗摇晃,我在书中渡过了一个比谁都怡然的秋夜。</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我也不去上学,而是不假思索地捡起那本土砖厚的书躲在屋背的砖窰里继续醉读。</p><p class="ql-block">  这样一晃又是好几天,到了第三天傍晚我回家时,你正襟危坐在大门口:到哪里来?</p><p class="ql-block">  到学校来呀?怎么啦?</p><p class="ql-block">  你还敢骗我!你厉声地指责我:你手里是什么?你一把夺过我藏在身后的《春春之歌》说:你这几天一直躲到外面看这本书是不是?</p><p class="ql-block">  我无言以对。</p><p class="ql-block">  你已举起了响帚向我扫过来,我眼明手快地跳过了响帚的扫荡,正准备逃跑时,却发现那本《青春之歌》掉在大门脚下,在晚风中翻飞,旁边有一片浆糊一样的鸡屎,我担心书页弄脏受损,我不敢再逃,毅然决然地返回捡书,你趁机一阵痛打,我却全然不顾,呵护婴儿一样呵护我的命书,把它掌上明珠一样捧回屋,放进抽屉……</p><p class="ql-block">  这本书是女知青送给我姐姐的,这本书本是纪念知青和我姐姐的友情,没想到却点亮了我的少年时光,这期间发生的事情彰显了我的梦想,灿烂了我的青春,唱响了我的青春之歌!</p><p class="ql-block">  几年后我去县一中读书,住在父亲的单位县供销总社,而大姐在县供销总社的农产品公司做合同工,原先我和大姐都跟着父亲在县供销总社吃食堂,后来精打细算的父亲觉得这样划不来,便皱起眉头想了多日后把手一挥说:我们要自己买菜做饭吃!</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这个决定让我大吃一惊,因为父亲只有一间住房怎么有做饭的地方?没想到父亲早看中了旁边有个水塔,那时县城还没有自来水公司,各个单位都有一口深井,一座园柱高塔,还有一个水泵房,把井里的水抽上高塔,把高塔上的贮水池灌满后停泵,那塔上的水自然压下来,流进各分管道便使各处有了"自来水",高塔下面是空心的,有一个门进去,塔内壁上按装了一根上水管和一根下水管,还安装了一级一级的铁扛,人可以攀着铁扛上去清理水池,当然这种清理一年才有一次,所以平时塔内一直是空闲的,父亲正好利用了这一点,因为父亲的住房离塔最近,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父亲抢占机遇,要我们就在塔里做饭。</p><p class="ql-block">  我负责做饭,姐负责炒菜,当然姐还得添钱买菜,父亲给姐的买菜钱很有限,只给个吃小菜的钱,如果想吃鱼吃肉,姐就得拿自己微薄的工资垫付,姐说爸你太扣门!爸说你有钱经常看电影就没钱对餐桌上奉献一点?姐急了, 忙申辩: 我哪里经常看电影,一个月偶尔看几场电影还是好朋友买的票请我看的,我欠着朋友的人情还没还呢!</p><p class="ql-block">  母亲!我知道把姐送给堂叔做干女,这也是你的主意,这真是个传奇,为的是让姐能走出农村到城里工作,堂叔从初中开始家里穷困潦倒,到了生存危机的时侯了,是父亲伸出援助之手救苦救难帮了他,父亲每年负责他念书的费用,直到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的堂叔为了感恩,就答应你把姐收为干女,姐便有了城市户口而在一九七九年招了工</p><p class="ql-block">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因为有人告状,不仅姐的工职和户口全都注销了,而且身为党员干部的父亲也要接受县纪委的调查,父亲如实汇报了情况,并甘愿接受组织的任何处分,也要极力保住女儿的工职,这份父女之情催人泪下,而你母亲,竞为了保住姐的工职,竞给供销总社主任下跪,后来经过千辛万苦,不知跑了多少路,找过多少人,说过多少好话,求神拜佛,姐才被有关部门调查清楚认定没有违规招工,招工合理合法,不是什么不正之风的典型代表,终于在一九八五年恢复了工职,此时已历时六年整,其中的艰难困苦可堪比八年抗日。</p><p class="ql-block">  这就是姐的传奇故事!而你,母亲!你那一跪,也能感动天地!</p><p class="ql-block">  而我高考落榜回家种田。</p><p class="ql-block">  如果安份,倒也罢了,可不知哪根神经又错了位,忽然冒出要当作家!于是当同龄人在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时侯,我却钻进小说堆里,闭门造车,没日没夜。</p><p class="ql-block">  人们讥笑我坐秀房,我却自我安慰,总有一天,我会写出大作,拿到茅盾文学奖</p><p class="ql-block">  一九八六年,我终于写下一部"巨著",象皇后生出龙子,捧在手心上,贴在心口,祈祷上天保佑让这部巨著有不同反响。</p><p class="ql-block">  可经过一家又一家编辑部验证:是一个怪胎,在任何报刊杂志上都没有生存的权利,更不用说赚钱拿奖。</p><p class="ql-block">  退稿那天,我喝光了一瓶子烧酒,倒在床上看窗外飞雪,那正是寒冬腊月,我感到整个世界是那样的冰冷。</p><p class="ql-block">  母亲!你急得团团转,劝我找对象结婚算了,我不理不睬,躺在床上思考了一天一夜,想来想去,最后的决定竞然是去养猪,我想考不上大学又写不出书,我就不相信还养不成四条腿跑的猪?</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接连几次赶集,捉回来几十只猪崽,把它们关进已经全部用水泥打好地面的三间大栏里,然后又骑车几十里到县城新华书店买回几本《科学养猪》,对本宣科如法炮制,作起做养业大户的梦来。</p><p class="ql-block">  开始还好,三十头猪出栏,赢利两千元,信心大振,手舞足蹈,豪言壮语,竞喊出口号,要当养猪专业户。</p><p class="ql-block">  殊不知天高地厚,第二年发猪瘟,三个栏里的猪一下四脚朝天,转眼之间,便哼哼哈哈地死光了。</p><p class="ql-block">  我站在猪栏前,看看亡灵升天,目瞪口呆!母亲你也跺脚骂天!</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你还记得吗?是我写了封长信阻止了父亲要退职让我顶职的冲动,我说我的人生我作主,我还是不忘初衷,我今生今世要与文字纠缠下去。</p><p class="ql-block">  我不敢想象,如果不是我果断地阻止了父亲的行动,如果父亲真的退职下来让我顶上去,我们家的命运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呀?</p><p class="ql-block">  要知道顶职是当时争着抢着要去的好事,好多兄弟姐妹都为此事争得头破血流,而我居然回绝了父亲的好意,这在当时可要好大好大的勇气。</p><p class="ql-block">  我为自己的壮举而自豪,在关键时刻我没有自私,这算不算一种对家的贡献呢?</p><p class="ql-block">  因为第二年就有新的政策,允许老干部带家属进城,所以一九八六年我们农转非到了父亲所在的肉食公司,一家八个人住在了那低矮的平房里,只有爱平因为结过婚不符合政策规定而没有转上来,于是爱平整天跟父母闹,父母只好让她去学裁缝,后来又弄到商业大楼做临时工,组装单车修理单车。再后来父亲就调到副食品公司,全家又跟着转到了付食品公司,爱平又弄到副食品公司做营业员,但后来公司承包,爱平是临时工没份,爱平又跟父母吵呀闹呀,没办法,父亲只好给上级领导写信,请求解决爱平的城市户口,因为只有城市户口才有招工的资格,父亲的请求报告现在还留在我们的家史里。当然这份报告并没有解决爱平的城市户口问题,爱平的户口最后是花六千元买的,当时的六千元相当于现在的六万,这样一大笔款对我们这样的家庭来说有点割肉似地痛疼,因为兰平炒菜多放一点油父亲就要责怪她,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尽管如此,我们全家都亳无异议地帮助爱平买了这个户口,户口一到手,爱平就招在了公司的实体做海鲜柜的营业员。</p><p class="ql-block">  最小的利平也招工进了制药,不久又被厂里送到株洲培训,我还收藏了她在株洲中医药技校培训班学习时写给家里的信。</p><p class="ql-block">  爸爸妈妈姐姐哥哥</p><p class="ql-block">  提笔祝你们身体健康工作顺利,生活愉快!</p><p class="ql-block">  我于4月26号晚平安地到达了株洲医药技校。</p><p class="ql-block">  请你们不要为我担心什么,虽然我是第一次外出,但我会照顾好自己,再加上这次学习又是集体组织的,我们茶陵制药厂又有这么多人,我们会相互关怀,相互帮助,请求你们对我的安全放千百万个心。</p><p class="ql-block">  说句心里话,我对这次来这里读书而感到荣幸,我必定已走向了工作岗位,读书的机会并不多,然而这次机遇又使我回到了学习的生涯,在我的内心深处,还是真诚地感激我们全家人对我的鼓励和支持,特别是爸爸妈妈筹这么多钱给我来这里读书,我真是感激不尽。</p><p class="ql-block">  这里的一切都是按照学校的规范制度执行的,每天要上7节课,而且还要早晚自习,然而我的学习时间比较紧迫的,为了要完成我来这里学习的目的,在这短暂的三个月里,我要学完中医药的11门课程,因而我的学习任务是比较重的,不过我会尽我的力量,学好这11门课程。以我的学习成绩来报答全家人对我的期望。</p><p class="ql-block">  让我再一次祝愿我们全家平平安安,快快乐乐。</p><p class="ql-block">  利平93年4月27日晚。附寄信地址:株洲市第三制药厂中医药技校培训班。</p><p class="ql-block">  艳姐:收到你的来信,使我的心一下涌出了一阵兴奋的激情。远离家里的我,每时每刻总是情不自禁地惦念家里的消息,从你的来信得知,妈妈的身体不太好,使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妈妈的身体,不知妈妈的身体现在已是否恢复健康?</p><p class="ql-block">  姐,请你一定要劝动妈妈上医院检查身体,那怕是小感冒也应该要吃药打针,使身体很快恢复健康,我知道妈妈的性格,也理解妈妈的心情,她是位坚强的女人,也是位伟大的母亲,她为了我们的家是花费了多少的心血,付出了很高的代价,一向是勤俭节约,不舍得花钱,而总是拿身体作档牌,有点小病都是坚强地煎过去了。</p><p class="ql-block">  但是现在,妈妈必竞是上了年级的人,身体的抵抗力不如以前。艳姐,这点你应该很明白,因此请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妈妈。</p><p class="ql-block">  噢,对了,姐你现在跟林业公安局的那位男孩谈得怎么样?其实我觉得那个人很不错呢,无论是外貌还是身体都可以。并且他的学历也不低,而且工作单位还可以,他自己又是干部,以后随调到其他单位,总比普通职员要强,我想,像我们现在这般年龄找对象,关键是看对方的人品与外貌,当然还要考虑一些附加条件,如家庭条件单位条件等等,我不知你现在对他怎么样对待?(态度如何)</p><p class="ql-block">  艳姐,我理解你以前的心情,我知道你对刘鑫是付出了一片真情,感情这个东西一旦付出了,是很难收回的,特别是对恋人的感情。更是很难挽回,时常会情不自禁地回忆以往的美好时光,使人更感到伤心失落感,姐你要知道,该属于你的别人抢不走,不该属于你的永远也得不到,我们应该要相信自己,好好把握自己的命运,不要自暴自弃,也不要自傲自大,应该正确对待自己的人生。</p><p class="ql-block">  在人生的道路上,不可能一帆风顺,要经过多少次失败,多少的挫折,多少的拼搏,只要你有恒心,我想老天爷应该会知道的,老天爷会公平地对待每一位人。我真诚地祈祷上帝保佑我们全家平平安安。利平93年4月27日晚。附寄信地址:株洲市第三制药厂中医药技校培训班。</p><p class="ql-block">  这个时侯家里也为我的婚事操尽了心。</p><p class="ql-block">  我记忆深刻的一次是有这样一个画面:坐在餐桌边的父亲把杯里最后一点酒倒进嘴里,然后连人带椅一起移过来,定在与我正对面仅一尺之遥的位置上开口说:</p><p class="ql-block">  父母并不是要包办婚姻,特别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有四十年的党龄和干龄对婚姻自主的道理还是懂得的,我历来主张儿女们自己找对象,最好不要我操心,但是你却让我操透了心……</p><p class="ql-block">  父亲刚说到这里,就感到我的目光在他脸上激烈地闪过,我坐不住了,想走。于是,父亲赶紧伸出双臂按住了我的肩膀,示意我安定,待我不得不留在这里时,父亲才放下手臂,又正襟危坐在他那把专用的藤椅上说:我知道你又要生气,你现在还不成家立业,你这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p><p class="ql-block">  多无聊多乏味,我把头扭向窗外,看天上的蓝天白云如何自由自在地飘荡。</p><p class="ql-block">  我感觉好累,真想休息,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闻,可我这几天一直睡不觉,恶梦不断。刚才我只喝了一碗粥,饭一粒也没吃,没有食欲,胃口极坏,桌上的菜我连碰都没碰。</p><p class="ql-block">  阳台上有一把睡椅,我想躺在上面看天,可是父亲硬要把我留在屋里,我既难受又难堪,我把这些表情都写在脸上,可是父亲对我谈话的决心今天是不可动摇,我只好耐着性子听。</p><p class="ql-block">  父亲说:</p><p class="ql-block">  十年前,我希望你能考上大学,可你两次落榜,那时我们家还在农村,为了你的前途,我决定退职让你端个铁饭碗,是你写了封信给我才劝住了我,你在信中说你自己的前途已自我设计好了,不要做父亲的操心,你劝我千万别退职,使几十年的奋斗全功尽弃……看了这封信,我为你的体贴通达和有志气而高兴,只是我不知道你的自我设计是什么样子,直到去年你的作品获奖,我才知道你的自我设计是当作家。做父亲的当然高兴,你去北京开会领奖那天,我亲自把你送到火车站,火车启动了,我立在月台上,久久地向车上的你挥手,衷心地祝愿你前程似锦……</p><p class="ql-block">  你捧着奖品和荣誉证书回来,做父亲的又欣喜无比,奔走相告,公司的同事听说我儿子是个年轻的作家,未婚,主动要为你介绍对象,我把这事告诉了你母亲,你母亲笑得合不拢嘴,可你却一直拒绝别人的好意,到了三十多岁还不结婚……</p><p class="ql-block">  我不知道你现在是怎么想的,我们父子近年来很少沟通,每次跟你说话,你都不作声,我无法掌握你的心态,你真是捉摸不透,心灵封闭,让我伤透了脑筋也钻不进你的思想中去。我工作几十年,做过许多人的思想政治工作,但就是你的思想工作最难做。你的心灵犹如一座孤城,城门紧闭,我怎能不伤心呢?父子之间出现这种局面你说不是可悲吗?你近两年甚至很少喊我爸爸,仿佛这两个字难以启齿似的,这又让做父亲的心酸,你难道就这样对父母不孝敬吗?可是我永运记得一件事……</p><p class="ql-block">  父亲所谓永运记得的一件事,无非是三年前他胃穿孔,住进人民医院,我如何细心地照顾他,那时多有孝心之类……父亲无非是说我本质不坏,只不过是现在鬼迷心窍才变成这样。</p><p class="ql-block">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因为父子根本上就谈不到一块去,父母关注的是婚姻,而我关注的是梦想,梦想是纯个人的事情,婚姻则是两边家庭的事情,出发点不同,着眼点不同,所以父子不可能沟通,我们谈不到一块去。</p><p class="ql-block">  我走了出来,但又忍不住回过头去,父亲,再一次被我的反骨弄伤,他愣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p><p class="ql-block">  唉……人生啊……我赶紧捂住眼睛,但还是有一颗滚烫的泪珠打在我的胸膛上……</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但是后来改革深化企业改制,几姊妹纷纷下岗,为了生计我们承包了公司的一个门面搞食品批发。第三年因为合同纠纷打官司又败诉,失去大店子后在无奈的情况下只好标了个一米三宽的小店子,而小店子又连连失盗。</p><p class="ql-block">  又偷走了一包西瓜籽,这段时间店子里连连失盗,先是夜里有人破窗而入,偷了三十多条长沙烟去了,损失几千块钱,弄得全家人气得几天没心事做饭呷,后来一个卖酒的人耍魔术,竞在光天化日之下弄走了柜子里的钱,现在又是夜里从门缝里用刀划破门内蛇皮袋,将里面的西瓜籽从门缝里扫出来,这些贼盯上我们店了,母亲!你骂天也没有用。</p><p class="ql-block">  爱平对父亲说可能是因为你经常骂人得罪了人,在公司红楼里你至少跟三个邻居吵架,有过几次大的矛盾冲突,于是仇敌暗中报复,父亲把爱平的话告诉了你,你大发雷霆,骂爱平猪八戒呷西瓜倒打一耙。</p><p class="ql-block">  你说别人生意越做越大,我们生意越做越小,还不是倒在爱平手里?因为爱平听从别人的唆使,与公司打官司,结果败诉,便退到了这个只有一米三宽的小店子,其实就是在一个小巷子里做生意,三四个人窝在这么一个小店子做生意,真是丢人现眼。这都是爱平给我们家带来的厄运。</p><p class="ql-block">  你的骂声,声声入耳!我们家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格外地压抑沉闷,说实话这样一个小店子,也确实难以承载我们这么一大家子的经济命脉,也难以承载这么多下岗工人。</p><p class="ql-block">  于是爱兰经过与我商量后,在店子门前林荫道树下,摆了一副摊子,卖些袿子短裤毛巾之类的针锦,这样既能挣点零用钱,又不影响店子里的生意,也就是说爱兰和爱平利平一样能照顾店子。</p><p class="ql-block">  那时利平已结了婚,因为她从小伤残了脚,在人生的路上走得艰难,你一直觉得很亏欠她,便仍然要她在家里吃饭,不要交伙食钱,还把爱兰的针锦摊子让给了利平做,因为这个小店子本来就是以利平的名义标到的,利平结婚前在这个小店子里做了三年,你和全家人商量发了她一万块钱工资,出嫁时又另外给了一万块钱给利平压箱,让生民妈开箱时引起围观人的惊叫,这在当时也是一件很风光的事。也许正是因为这表面的风光,让外人觉得我们家很有钱,让贼惦记上了我们,于是发生了前面所说的连连失盗案,使一家人气得喉咙管里冒烟。</p><p class="ql-block">  不过就是这个小店子三年下来让我们有了九万块钱的赢利。</p><p class="ql-block">  回忆父亲退休这几年</p><p class="ql-block">  决定正式交定金在这里买房子的那一天,我们全家都到这里来视察,你主张买前面一排,我坚持要买后面一排,因为里面有洣江河和云阳山的美丽风景,会在将建成的房子后窗构成一幅风光旖旎的山水画。</p><p class="ql-block">  父亲支持我,支持的原因不是他多么在乎这山水风光,而是看中了后排的比较便宜,前面的比较贵,要三十多万,当时我们整个家底才六万块钱,当时银行的按揭机制还没有全面起动,甚至在我们这个小县城根本就没有这一曲,所有的钱全部要靠向亲戚朋友借,借钱这样堪称天下难事都要靠还在当家的但已经年老色衰的父亲去张罗,所以父亲选择便宜一点的房子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事情就这样决定了,但后来动土存脚之时,竟在后排又挖出一些古物来,你便大吵不要后面的房屋,改换到前面去,但后来因为确实筹不到这么多钱终究是买了后排这栋屋。</p><p class="ql-block">  为买房的事,你没少和父亲吵,父亲懒得理你,提了个自己编制的菜蓝买菜去了,其实是以买菜为名找老倌们打牌去了。吃饭的时候,父亲才匆匆地回家做饭,你又骂他:亏你之前还堂堂的国家干部,怎么和这些卖菜的老倌老妇打牌呢?</p><p class="ql-block">  父亲无言以对,只有一个劲地在钉板上咔嚓咔嚓地切菜,这就是父亲最后几年里留给我的印象。</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在公司退休的,父亲是公司的工会主席,由于这个原因,几个妹妹都是公司的职工,那时我们全家都在公司的红楼里,由于人口多,公司里分给的住房又很有限,所以我家拥挤的程度可想而知,所以这里开盘建房的时候,公司经理出于对老同志、老干部的关心劝我们在这里买一栋楼房,父亲正有此意,便与我们商量,我们都举双手赞成,当时我就交了两万块钱定金,待建好又交了十万,又花了几万块钱装修,终于在一九九九年重阳节前一周欢欢喜喜地住进了这栋楼房,这个大院!</p><p class="ql-block">  因为屋背就是洣江河,登上楼打开后窗,一幅美丽画卷尽收眼底,所以,我们的新屋完全是一座诗情画意的江楼。</p><p class="ql-block">  就在这时长林出现了。</p><p class="ql-block">  长林第一次到我们店子来,他站在店门口给我发烟时,我发觉我们这样一个小店子被牛高马大的长林全挡了。</p><p class="ql-block">  我笑看着他,知道他是媒人给爱平介绍的对象,那天,姐和艳平也闻讯赶来,左看右瞧后对母亲你说还可以,而你也不知道怎么这样及时地赶到,扫了几眼,马上脸色大变压低声音驳斥姐和艳平说:"什么可以呀?根本不行!简直就是个屎桶!"说完转身就走。</p><p class="ql-block">  但是爱平就是要带着长林走进我们家。</p><p class="ql-block">  矛盾就这样尖锐起来,终于发展到你忍无可忍的地步,有一天晚上,父亲竞为这件事拍了桌子,而且还指着爱平的鼻子骂了一句很重很重的话,这句话像雷击一样,一下让爱平跪在厅堂上哭诉喊冤,你见状拿了把扫帚从厨房里冲过来要打爱平,被我拦住,但难以劝退她们的对骂,你说:"爱平你这样坏哎,竞跪在厅堂上骂父母,你要骂死父母哎,你的心肠这样坏这样毒,父母还没有为你操透心吗?你这样忘恩负义,不忠不孝,我们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坏蛋?晓得这样子,不如生下来就把你埋了。"</p><p class="ql-block">  而爱平骂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p><p class="ql-block">  这次大吵让你更是耿耿于怀,你对我说:"说我们的新屋进伙不久,爱平就跪在堂上骂我们,这是很不吉利的,我担心你父亲的寿命由此不保。"</p><p class="ql-block">  我说母亲你就不要这样迷信好不好?</p><p class="ql-block">  "我说你听啰,我有预感。"你叹着气说:"养崽养女,原指望老了享福,可你们给父母带来了一丝幸福吗?不仅没有,爱平这个黑良心的还要剥夺父亲的寿命,你父亲为建这栋新房子,到处借钱辛辛苦苦操劳,特别是整栋房子的装修,每一个材料,每一个园钉,都是你父亲奔波采购回来的,他只望在有生之年,在这个他一手打扮的新房子里享几年清福,可爱平却弄来个屎桶不让我们活!每晚呼鼻像打雷一样,震得房屋也发抖,没法睡!"</p><p class="ql-block">  我笑!但还是劝你宽容些,每个人都有缺点,任何人都不是十全十美的,不要苛求,同时也不要这样悲观,更不要想那么多。</p><p class="ql-block">  你说:"不想不行,因为我们六十多岁了还在担家,你们谁来接过父母身上的重担呀?你们一天不接,我们也就不能一天不管。"</p><p class="ql-block">  我无话可说,听见你叹息,我也叹息。</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爱平跟你发生激烈冲突后的一段时间里不管店子,到姐艳平那里串门诉苦去了,爱兰便接手了爱平的工作,到长沙去调货,我守店子,摆着针棉摊的利平也帮忙,倒也使这段时间没出什么动乱。而且父亲还表扬爱兰的货比爱平的货调得好,今后货就全部由爱兰调。</p><p class="ql-block">  这段时间我在店子里做事也是很主动很积极的,对每一次进货,每一批库存都是随时清理,严格把关,但有一天我们从店子里下班回来,到家里吃中饭吋,看见一大蛇皮袋的香茹被水洗了,倒在屋前坪里晒,我火冒三丈,问正在喝酒的父亲,是你干的?父亲说是呀?起了霉,我在仓库里拿出来,冲洗了个多小吋才弄干净,我说你几十年的商业白干了,香茹洗了还卖得出吗?我真心痛,这么多香茹就这样报废了,其实父亲根本不用洗,只要晒一整天就把霉晒掉了,何必要干这样的蠢事呢?父亲可能认为我的话是对他大不敬,端着酒杯的手狠狠地砸在桌子上,杯里的酒蹦跳得很高很高,溅了我刚端饭举筷夹菜而靠近餐桌的脸,我先是一愣,接着就觉得是一次大侮辱,于是我连碗带饭一古脑地摔在地上,我现在忘记了父亲当时的反应,但母亲你的反应我一直没忘,你冲过来把整个餐桌都掀翻了:"不活了,去死吧,这个倒灶的屋里还有搞手?"</p><p class="ql-block">  毫无疑问,接着就是一阵辱骂是无可避免的,我回敬你的每一句直刺灵魂的辱骂,你最后要我滚,我的回敬就更是汹涌澎湃了:"滚?你以为我愿意在这个地狱一样的家里吗?从小到大,一年三百六十天,哪一天不听见你在骂人?你给过我们安宁的日子吗?小时侯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现在我们这么大了你还像个暴君一样统治着我们,你是秦始皇三百代的孙女吗?你给过我们自由平等博爱的机会吗?早知道你是这样一位专横的母亲,我宁愿做孤魂野鬼,也不愿投胎到你的肚子来受罪,现在我正式通知你,我们受了三十多年,我巳忍无可忍,一刻也呆不下去了,我发誓一定要冲出这个地狱,结束你这个暴君的统治,你等着瞧吧!"</p><p class="ql-block">  你说:"好,我等着你的报复!"</p><p class="ql-block">  我说报复又怎么样?反正你的黑暗统治已到了该结束的时侯。</p><p class="ql-block">  我和你吵架的时侯,三岁的文竹被吓得大哭,我不管不顾,长期积压在心头的怨恨喷薄而出,伤了你也伤了我自己。</p><p class="ql-block">  我逃走了,在外面流浪了整整三天三夜,我想跟以前最好的知心朋友去广东打工,但是我又想起那次在副食红楼上,专门为门市招标而召开的一次家庭会,在这个会上,我们一致认为,我们将来要发达,就一定要靠做生意。我们已做了五六年的食品生意,虽然没挣多少钱,但已经摸清了这个行业所有的门道,这是一笔潜在的财富呀,怎么能就这样放弃呢?再说在外流浪的这几天,我也想了很多,反省我自己,我也确实没尽到做大哥的责任,没有在家里大事上给父母分忧解难,倒总是不断的给父母添麻烦。</p><p class="ql-block">  姐和艳平到处找我,她们甚至打电话到爱兰的娘家,问我在红旗吗?如果在红旗马上回来分家,这是我在街上无意中碰到爱兰她嫂而得知的信息的,到了这个时侯我不能不回家。</p><p class="ql-block">  于是吵架后的第五天,我们家举行了一个特别的扩大会议,参加的人员不仅有姊妹,还有姨娘姨爹,舅公舅母,一个个严肃认真地坐在茶水和瓶装牛奶的座位上,听大舅受母亲你委托所写并当群念诵的分家协议。</p><p class="ql-block">  这份分家协议还保留在我的这个家史盒子里,主要内容就是这栋新起才一年多一点的房屋平分给我和爱平,然后把这个房欠账也平分给我和爱平,最后是养老送终,保证你和父亲安度晚年等条款,大舅宣读完毕后我们在协议上签字,但还没有完,紧接着是处理店子,姊妹们都希望我借钱来接手店子,但我坚持要捡勾,利平急了,走到我面前激动得眉毛都在飞扬颤抖:"哥呀,你要考虑清楚呀!"</p><p class="ql-block">  我理解利平的意思,在这样重大问题上千万不要犯傻,她对爱平历来有成见有怨恨,所以她不愿小店子最后落在爱平手里,她比谁都希望我得到店子,所以她把她的倾向性表现得格外的朋显。</p><p class="ql-block">  但我作为大哥不能有失风度,我曾经把顶职这样的好事都放弃了,今天我又把公平正义坚持到底,所以我主张捡勾不动摇。</p><p class="ql-block">  好,既然如此,大家也想见证一下这场完全在公平公正原则下进行的分家会议的最后结果,大舅当场把两个写了字的纸团抛到我们面前,我和爱平随手捡起一个,结果我是个另谋职业,爱平是个接受小店。</p><p class="ql-block">  这个结果一出来,不知怎的,父亲忽然老泪纵横,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所有的人都齐涮涮地看着父亲,说实话,就在那一刻,我感到父亲真的老了,我感到我对不起父亲,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幸福。</p><p class="ql-block">  我像雕像一样地愣在那里,使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都多了一份沉重。</p><p class="ql-block">  我和爱平搬离了新屋,重又回到公可职工宿舍楼,这座红色的楼房象一列巨大无比的列车,我们每人一间房就像火车上的包厢,爱平住在一层,我住在二楼,利平也住在二楼,都是一间房,做饭在走廊上。</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你和父亲给我们每人送了一个碗柜,一个铝制品煮饭蒸饭鼎,一个四方小餐桌,还有些小餐具,最后还给了我一点生活费,我们就靠这点生活费,每夫买三块钱小菜来过我们的小日子。</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就要面临分家后的第一个端午节了。</p><p class="ql-block">  往年,因为忙生意,我们家是很少做粽子的,现在,我们两口子退出来了,当然有时间来尝试这一传统文化。</p><p class="ql-block">  据说做粽子是为了保屈原的肉身不被鱼虾吃掉,屈原端午节那天投江,楚民纷纷打捞,但一时又没打捞到,担心鱼虾咬残这位伟大的爱国诗人,便将家里过节的粽子一串一串地抛向汩罗江,让鱼虾们全部浮刮水面吃粽子,从而保护沉入江底的屈原!</p><p class="ql-block">  我一边向爱兰讲"粽子保屈子"的故事,一边拿了一个做好的粽子放在鱼缸里,看鱼吃不吃,鱼闻到了粽子香忙靠近咬,实验证明这个传说是靠谱的。你看,放下店子,放下生意,无"关"一身轻,我才有这份闲情逸致来研究传统文化,端午文化。</p><p class="ql-block">  其实,许多东西放下,你就一身轻,屈原就是放不下,如果他看开想开,那摆在他脚下的路其实很多,不会走到投江这一步的。</p><p class="ql-block">  当然,我知道,我的观点会马上遭到激烈的反对,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那是肯定的。</p><p class="ql-block">  爱兰说:别想屈原了,快包粽子吧,多包点,不是去喂鱼,而是几姊妹都送一点。</p><p class="ql-block">  那是那是,我赶忙从千古的历史里抽回思绪,回到现实,我觉得爱兰说得对,我们要用粽子重新修复一家人的感情,尤其是父母,这次我和他们吵得很凶,趁着端午节送节的机会向他们示好。父母也是第一次单独过节,孤独吗?想起父亲在分伙会议上的老泪纵横,我的心又是一阵酸楚地痛。</p><p class="ql-block">  唉,人大分家,树大分枝,这是必然,但父母一直不想分,是何道理?我一直不解。</p><p class="ql-block">  然后也跟同楼里一些家属打一角钱的字牌,来打发这孤独寂寞的时光,当然大部分时间,我们教还是三岁半的文竹在楼板上写字,读唐诗,什么床前明月光呀,什么春眠不知晓呀,什么清明时节雨纷纷呀,所以文竹还没有上幼儿园就能背好多诗歌,而且还写得一手好字,真的,字一笔一划,的的确确写得端正又大方,出奇地好。</p><p class="ql-block">  我们很欣慰,把未来的希望寄托在小文竹身上,下半年就由她爷爷背着她上幼儿园,风雨无阻,当然这只是遥远的希望,我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解决眼前的困境。</p><p class="ql-block">  这年八月我们转了一个店子,我向姐借了四万块钱,还有一万元是爱兰向朋友借的,都是一分的利,我们也乐意,父亲很高兴,他也帮着我们忙,在店子里整理货物,擦拭灰尘,使整个店子的商品在新主人的主持下变成耀眼亮堂。</p><p class="ql-block">  这一年,不,就是从八月到临近春节的这段买年货的生意旺季,我们挣了五万,当年还了姐姐的四万,还了爱兰朋友一万,还还了部分分家债务,实现了我们有生以来第一次大逆转大辉煌,而在这期间,父亲一直为我们效力,寒冬腊月,父亲顶风冒雪帮我们忙生意,姊妹都说他最终还是疼崽。</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但谁又会想到呢?这个春节只是父亲跟我们过的最后一个春节,第二年他就走了,走得让我们肝肠寸断,母亲!就连你也是作梦都没想到吧?</p><p class="ql-block">  那一天,爱平突然闯进’我的店子,把我拉到最里面的一间,还没开口说话,眼泪就夺眶而出:"爸爸,爸爸……得了最严重的病!"几乎是五雷轰顶,我惊问:"什么病?"爱平更全身颤抖吐出两个字"肺癌",我激烈地一挥手打断爱平的话说:"不可能,不可能,你凭什么这样说?"爱平一边拭泪一边告诉我,我们只挂牵做生意,没有注意到父亲的身体变化,今早晨父亲来我的小店子买瓶陈醋泡黄瓜,我忽然感到父亲又黑又瘦,不知怎的,我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忙拖起父亲到人民医院去体检,可父亲嫌人民医院的体检费用太高太贵,说卫生局的检查便宜一点,我们就到了卫生局,结果一照片,医生就要求避开父亲与我单独谈,医生压低声音说基本诊断是肺癌,你们必须立即上省里大医院去确诊,越快越好,抢到时间就是抢到生命。</p><p class="ql-block">  我还能废话什么呢?赶紧打电话通知所有的姊妹都到齐,凑钱治病,请专车把父亲送到长沙去。</p><p class="ql-block">  店子里,我们六姊妹哭成一片,那时我们还没有告诉母亲你,也没有告诉父亲,我们不敢!</p><p class="ql-block">  可是这种重大的事情怎样能绕开母亲你?天都塌了,还隐瞒得了吗?</p><p class="ql-block">  没办法,我们只好如实相告。</p><p class="ql-block">  母亲!你第一个反应是骂我们胡说八道,骂医生是不学无术,滥竽充数,混进医生队伍里的草包,可是骂着骂着,母亲你的眼泪已纵横飞扬。</p><p class="ql-block">  父亲失魂落魄的样子已经非常明显,但他极力的稳住自己没有倒下,并且为了让我们宽心,他还穿起那双乌黑发亮的皮鞋,穿起艳平前年送给他的军衣,他说他要去打仗,他要去当一回英雄,要击退癌魔,他要挺过去。</p><p class="ql-block">  我们当夜就把父亲送到了省肿瘤医院。</p><p class="ql-block">  专家确诊时,我合掌对天祈祷:千万别让我们听到那两个夺命的字。</p><p class="ql-block">  可是这两个字还是掷地有声:肺癌!并且还加了一句活不过六个月。</p><p class="ql-block">  天哪,这个专家怎么这样冷酷无情?</p><p class="ql-block">  虽然外面是七月流火天,但我的世界开始下雪,冷得我无法站稳。</p><p class="ql-block">  父亲才六十多岁,才退休不久,还没有享一年清福,就要离我们而去吗?我们还没有尽孝,就要失去父亲吗?文竹就要失去最疼爱她的爷爷吗?父亲疼孙女,主动承担了接送小孙女上幼儿园的任务,每当刮风下雨天,父亲总是一手打着伞,一手背着小孙女上学,父亲对孙女的关爱山高水长。</p><p class="ql-block">  要问我最喜欢谁?当然莫过于爷爷。因为在我的记忆里,爷爷永远是那个最疼我的人。</p><p class="ql-block">  小的时侯,我常尾随着爷爷的身后,然后奶声奶气地说:“爷爷,抱抱”。我那时侯太懒,稍走远一点的路,就会哭鼻子,爷爷总会笑着把我抱起,带我到大街上逛逛,有时给我买玩具,有时给我买小吃,或买一件新衣服,也有时侯,他会偷偷地带着我逃离奶奶的唠叨,去跟他的老朋友打牌。而我则和那里的小朋友玩耍,我最喜欢和爷爷出去了。</p><p class="ql-block">  爸妈那时基本上不会管我,我都是爷爷奶奶照顾。上幼儿园了,都是爷爷负责接送我,每当放学,幼儿园门口挤满家长时,我总能找到爷爷,爷爷帮我背书包,我和同学在前面边走边嬉笑打闹,爷爷则开心快乐地跟在后面。</p><p class="ql-block">  作为孙女,我很庆幸,爷爷除了宠爱还是宠爱,不管我伸手要什么,爷爷都会满足我。爷爷说过:等我上了小学会为我买一台电子琴,等我上了茶陵一中,会为我买一辆自行车。每当我犯错误,爸爸追着我打时,我都会哭着躲到爷爷背后,象躲雕小鸡的鹰一样求爷爷救命。爷爷会拦住爸爸:”你怎么能这样吓唬孩子呢?”而我则会一直贴在爷爷的身后,象躲进了避风港,在我心里,爱爷爷胜过爱爸爸妈妈。</p><p class="ql-block">  可是,当我刚上小学一年级的时侯,爷爷却被检查得了重病,以前都是爷爷带我去报名的,那天却是爸爸。而我还天真地问爸爸:“为什么不是爷爷带我来?”。爸爸听了脸色都变了:“爷爷躺在医院里一一爷爷病了一一等爷爷病好,他会象往常一样接送你的,他最疼爱的就是你”。我点点头,和爸爸一起去看望爷爷,爷爷脸色苍白躺在病床上。我那时不知道重病意味着什么,以为只是感冒,我也会感冒生病,只是很难受但没几天就会好的,可是……我泪如泉涌……</p><p class="ql-block">  父亲也心疼我这个唯一的儿子,去年十二月寒冬腊月天,店子里挤满了办年货的顾客,父亲硬是冒着严寒,整天整天地站在店子里,帮我们做生意,父亲操劳一生,辛苦一生,兴家立业很晚的我们还来不及好好孝敬,死神就要带父亲离我们而去吗?我们好恐惶好无助。</p><p class="ql-block">  父亲一定更着急,那双焦灼的眼睛表露出强烈的求生欲,我们要救父亲,不惜一切代价。</p><p class="ql-block">  父亲积极配合治疗,父亲对生命永不放弃的精神,对抗击病魔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我又想起父亲说他要象打仗一样往前冲,冲过那条死亡线,我们都希望父亲的生命里出现奇迹。</p><p class="ql-block">  可是,情况并没有象我们希望的那样,几个月的治疗,父亲的肿块不仅没有缩小,反而增大,父亲对西医失望了,转而求助于中药,并准备回家。</p><p class="ql-block">  回家的前一天,母亲!我和你陪着父亲去世界之窗,父亲劳累一生,很少享受,很少旅游,很少住高级宾馆,这次患病就医在外的父亲,也和我们一起租住在简陋的房间里,实在让我觉得过意不去,所以,这回我坚持要带父亲来世界之窗,看一看这个世界是如何地让人留恋。</p><p class="ql-block">  但此时父亲的病己经很重,在世界公园里,也是走三步歇三歇,我搀扶着父亲,好不容易看了几个景点,就早早地离开了。</p><p class="ql-block">  父亲生命垂危,我们不知所措,只有回家轮流照看着父亲,守侯着父亲,想着父亲的日子不多,想着我们就要失去父亲,我们悄然落泪。</p><p class="ql-block">  啊,父亲,我无法面对你转身离去的背影,诀别的背影!</p><p class="ql-block">  父亲咋晚咳嗽得令人恐怖,我们真担心父亲在医院里出事,守侯到深夜才回来的我,心跳心乱到天明。</p><p class="ql-block">  早就起床上,可在台灯发愣,父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不知道该为父亲做些什么?</p><p class="ql-block">  忽然,客厅里的电话响起,我的心紧缩,下楼的脚步也有些跄踉。</p><p class="ql-block">  难道父亲真的……我不敢想,丧魂落魄地往客厅里奔。</p><p class="ql-block">  大门锁着,客厅里漆黑一片,我摸着里开了灯,颤抖的手拿起听筒,心已提到了喉咙口,一秒钟,两秒钟,好像一个世纪电话里仍没有声音,我丢了电话,急切地拿钥匙开门出去,又把门拉紧,里面的弹簧自动反锁,恰在此时,里面的电话又响,可钥匙丢在里面,我进不得,这让我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飞快地往街上跑,正好一辆面的驶来,我忙乱挥手,车在我脚下刹住,去哪里?去医院!我一下钻了进去,不坐,手就在口袋里掏钱,为的是节省等下付车费的时间,车在医院门口还没停稳,我就将钱丢给司机,钻了出去,这才感到头晕目胘,但还是脚步生风地往里闯。</p><p class="ql-block">  推开145病室的门,当班护理的三个人面面相觑,我这才发现自己是虚惊一场,父亲正安静的躺在床上,不过听三人说:父亲咋晚还是咳嗽得厉害,三个人一夜没睡,现在父亲平静了,三个人才都轻松一些。</p><p class="ql-block">  接班的是爱平,说清早的电话是谭冬打来的,问预约的甲鱼到底要不要?</p><p class="ql-block">  原来如此!</p><p class="ql-block">  九点钟谭冬来了,从衣袋里摸出一个熊掌一样大小的甲鱼来,说是半斤,四十块钱,我二话没说就付了款,要他帮着尽快弄好送到医院来。</p><p class="ql-block">  只有当父亲这次重病缠身住院,花钱像流水一样,才真正感到了健康平安是多么珍贵,平安是福,健康就是一笔丰厚的财富,几万,几十万,几百万,甚至几千万,都难以估量其价值,故我们平时没有理由亏待身体,该吃则吃,该穿则穿,不要重演年青时用身体换钱,年老时用钱换身体的悲剧,我们应该善待生命,生命无价,千万不要损害这笔上天赐给的最大财富。</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轮我和兰平服伺父亲,外面下着大雨,街上水流如注,广场转盘四周一片汪洋,兰平是淌着水过来的,皮鞋里已是叽哩咕嘟作响,衣服上水珠闪光,篮子里却热饭热汤,里面盛满亲情,端碗举筷喂给父亲。</p><p class="ql-block">  还是大雨飘落的灰暗天空,还是水流纵横的大街小巷,我打着伞到菜市场上称了一斤排骨,买了半斤红枣回租住屋用高压锅钝给父亲呷。</p><p class="ql-block">  一堂心思,父亲却呷了一点点便倒掉了,我心沉重又沮丧。</p><p class="ql-block">  下午到工商银行汇款买天仙液,又说要身份证又说没汇卡,害得我风雨兼程来回跑了个下午,总算把事情办成。</p><p class="ql-block">  回家已是暮色苍茫,还得打电话告诉陈宁医生,告诉他款已汇到了他帐上,请他马上发药邮寄,并请他开一张正式税务发票,那边一连串好的好的,我才放心地拽下电话,把枣子排骨汤烧热,用保温饭盒提着,沫着暮色去了医院,直到捧到父亲的口边,直引父亲这回很让我欣慰的都吃进了肚子里,我才轻松地脱了鞋坐在床上,才发现两只脚上的袜子已拧得水出。</p><p class="ql-block">  而接下来的一天,父亲呷三餐呕吐三次,呷什么都反胃,我们真不知道弄什么东西给他呷,一轮到送饭就发愁,愁不知买什么菜好?愁不知道怎么烹饪烹调?愁父亲金口开不开?呷不呷?左也愁!右也愁!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父亲现在两条腿诚了两根灯线,父亲成了真园规,还不补充一点原料进去,这个生命工厂就要停产倒闭了,母亲!你时常强迫父亲霸蛮吃一点,我们也赞成这种强行政策,认为这是拯救文亲的必要措施,而父亲的这三餐呕吐又给了我们一种挫败感,深深地挫败感。</p><p class="ql-block">  难道父亲真是落山的夕阳,抓也抓不住吗?</p><p class="ql-block">  晚饭后兰平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守侯父亲,我坐在空调下取暖,突然,父亲咳得火星四射,头脑激荡,并且手拍打着床被,好像在发脾气,我赶紧关了空调和微型电视,扶他坐起,用脚把尿盆从床底下推出,让他吐痰,后来护士拿了化痰机来。</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痰好多好多,像棉花一样一团一团地堵着喉咙,使父亲咳嗽不止,医生说这是肿块压迫支气管的原因。</p><p class="ql-block">  父亲时常喊全身痛,癌细胞巳扩散全身,痛疼一阵一阵地袭来,折磨着父亲,父亲多次催要医生给他用麻醉镇痛药,我们实在经不住父亲的痛苦哀求,到卫生局办了麻醉镇痛领药卡,但母亲坚决反对,理由是用该药只能加快死亡。</p><p class="ql-block">  谁都希望父亲能活下去,但是面对父亲活得这样痛苦,我们到底是听父亲的还是听你的呢?母亲!好为难啊! 我们的心时刻在煎熬。</p><p class="ql-block">  父亲不痛的时侯,父亲平静的时侯,我们会坐在陪护床上享受片刻的安宁,而当护士进来量血压,测体温,打推针以及父亲小便的时侯,我们又紧张起来,因为父亲只要一动,就全身痛,一发动全身,一发痛全身啊! 而我们最怕的是父亲的咳嗽,那怪声,那惨状,今人不堪回首,真担心父亲万一一口气转不过来,那……那……父亲的生命真是危在旦夕。</p><p class="ql-block">  后事基本上已料理好,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背父亲回去?还是让他继续住在医院?古老的风俗习惯我们不能不考虑啊,但是父亲不点头,我们敢吗?这又是一个两难境地啊。</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心时刻在煎熬。</p><p class="ql-block">  好冷呀,寒冬腊月天,无数次被父亲的咳漱惊醒,钻出被窝给父亲拍背排痰,然后倒开水剥香椒,整理滚乱的父亲病床……就这样折腾到天亮,早晨又要给父亲倒小便,扶着他去大便,然后提两只热水瓶,去开水房打开水,调好温水让父亲洗面刷口,又从被窝里取出热水袋将里面的水换新,再将病床摇起,让父亲坐上去吃早点,最后就是一手端蜜糖,一手拿天仙液送到父亲嘴边让他喝,以后便是护士进来打吊针。</p><p class="ql-block">  整个情形就是这样,每天都重复这些艰难的动作,我们都弄得很累,身累心也累,然而父亲的生命之火越来越小,越来越弱,越来越暗,如豆如荧,可怜的父亲现在眠神都不对劲,看什么都空洞无物,一片茫然,似手魂不守舍。昨晚推车进围子,听姐和兰平在客厅里说话,姐又提起看见父魂一事,说那夜黄衣黑裤站在病床边的影像肯定是父魂,呵,难怪父亲这些天的眼神那么幽远,他的魂魄到阴间交涉去了吗?呵,父亲的求生欲还那幺强烈,他的魂魄是不是到阎王那里求情去了呢。</p><p class="ql-block">  那天,姐脸色苍白地走来说: 爸爸今晚不对头哟,他自己说要我们背他回来,妈妈要你们快去。</p><p class="ql-block">  姐进门的这句话把我们吓得魂飞魄散,夺门而出。头脑里那幅无数次想象的生死诀别的场面,难道今天当真就要出现?火急火燎的心呵拖着沉重的脚步奔跑,在十字街的红绿灯下竞与来往的车辆抢道。</p><p class="ql-block">  当我出现在医院的145病房时,父亲正在打氧气。母亲说父亲的心脏跳得特别快,护士刚进来打了一种特别的针,父亲现在是似睡非睡,吉凶难测。</p><p class="ql-block">  所有的崽女郎婿都来了,大家纷纷询问情况。母亲!你忙摆手,说父亲刚打完针,让他安静一会儿。可是父亲的安静让人害怕。你在哭,崽女都哭。我们都主张背父亲回来,你却又说再观察一段时间,至少也要等到父亲打完氧气再说。而我坚持认为父亲的意图才是我们行动的依据,我等着父亲的最后决断。正在这时,父亲睁开眼睛,要我们帮他穿衣服,他要回去。这回可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于是,我们象接到将军命令似地一阵忙乱。几个人帮着穿衣服,几个人去街上请出租车。车来了,我要背父亲上车,父亲却要上手杖,让我们搀扶他走出病房。父亲完全走不稳,其实是我们托起他走。外面银冷,我们几个人同时把父亲拥得紧紧的。</p><p class="ql-block">  车一直开到家门口,我才把父亲背回屋。客厅里早有一床,被窝里已放好热水袋。因为太冷,母亲把她专用的那只热水袋也拿来了,父亲拒绝,并指着额头,我们这才发现父亲的头上冒汗,全身发热。而我们这些正常人冷得还要烤火呢。这让我们更觉得父亲今晚实在不对头。你问这是何解?于是,我发言了: 是不是父亲心跳加快,血压升高所致?。谁知这话惹恼了你,母亲! 你说我们不该把父亲弄回来,不然医院是有办法降血压的。我正要说话,父亲的一阵咳嗽又让一屋子一阵忙乱。拿纸的,提篓的,拍背的,父亲的痰象浆糊一样沾在嘴边不脱,我们只有用纸去擦。父亲身上的被窝起伏很快,那是因为呼吸急促,我们又赶快给父亲打氧气。</p><p class="ql-block">  客厅里盛着两座炉火,十个人围炉而坐,守侯着父亲,密切关注着父亲的一举一动。</p><p class="ql-block">  那真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啊。母亲在流泪,崽女都在流泪。</p><p class="ql-block">  大约到了午夜时分,父亲的呼吸才平稳下来。有人便到灶炉上舀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来让你喝,因为你还没吃晚饭,现在又守到这里熬夜,又饿又累会弄坏身体。而身体的重要性这回我们可是彻底领教了。于是,大家都劝你吃一点,但你还是拒绝了。</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呼吸越来越平稳,而且均匀,到最后居然香甜的睡觉了。生命里的奇迹! 我们松下一口气。</p><p class="ql-block">  你要大家都睡去,她一个人守侯。大家听从了你的吩咐。</p><p class="ql-block">  不知过了多久,我起床下楼时,你正在观音菩萨前烧香。父亲依然安睡,此时才五点钟,天还没亮,我坐在炉火边想心事。</p><p class="ql-block">  天亮了,父亲起来解手。你扶他上厕所,在里面一蹲竞达半个小时之久,出来时己是早晨。</p><p class="ql-block">  你又帮着父亲洗面刷牙,父亲的牙刷丢在医院没拿回来,我到楼上拿了个新的给他。</p><p class="ql-block">  你又提来热水给父亲洗好脚,这时爱平起床了,舀了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送到父亲手里,里面居然还有一只鸡腿。而父亲居然把它吃了,还把碗倒起来给我们看,意思是他这次吃得比任何一次都好,竞点滴不剩,我们都高兴地笑了。</p><p class="ql-block">  父亲坐在客厅里这张小小的钢丝床上,我们端详着父亲,今早父亲的精神居然很好。</p><p class="ql-block">  利平后天新屋进火,六个崽女,五个崽女的新屋进火都有我这个做父亲的唱主角。就剩下最后一个晚女新屋进火我去不了,已经够遗憾了,如果这种时侯出事,那就是在连累这个晚女了,,那可是千古遗恨啰。所以,尽管昨下午我就觉得不对头,但我还是要留在医院,我以为医院有抢救措施。可后来觉得整个人越来越不对头,难受得要死,我怕死在医院里成为无家可归的鬼,最后才决定回来。但想到利平后天就要进火,我不能连累她。所以,我在心里对自已说:一定要挺住,挺住。还好,死神高抬贵手,没有抓我走。到晚上十一点钟,情况忽然好转,我又过了一关。</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这段话是我贴着耳朵听来的,我能想象昨夜父亲的思想斗争是何等激烈。人哪,作为一个有责任的人连死都不是自由的。而作为一个父亲,他的牵挂就更多。他不能一走了之,他还要对许多亲人负责,这就是父亲求生欲望如此强烈的又一个原因。</p><p class="ql-block">  而我们呢,几个月来我们亲眼目睹父亲的生命之舟在病魔造成的苦海里挣扎搏斗,深切地体会到人生的意义,生命的意义。人生的意义不是抽象的而是具体的,是点点滴滴的堆积。亲人的关爱,对亲人的牵挂不就是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理由吗?不就是我们对这个世界留恋的重要原因吗?啊,父亲的这场病对我们固然是一场不幸,但在这个不幸中我们收获了厚实的亲情。在这亲情里我们懂得了人生的意义,生命的价值。我们收获了宝贵的精神财富。世界万事万物的变化真是有得有失,无论我们手中接过的是什么,我们都不应该消极和沉沦,而应该用我们的爱心去照亮灰暗。</p><p class="ql-block">  看,几个月来,我们的心情一直随父亲身体的点滴变化而变化,父亲己成为我们喜怒哀乐的原因。成为我们欢笑和悲伤的动力。</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天是利平新屋进火之喜,鞭炮蜡烛红对联,彩灯交相辉映,华厦生辉,宾客如云,要是父亲健康肯定正张三张四忙这忙那,到处有他活跃的身影和声音,可如今只能一个人孤独的躺在家里忍受病魔的折磨,那份心情可想而知。不过,父亲在利平进火的喜庆日子里没有出事,这又是不幸中的万幸。嗨,父亲总算又过了关。</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大雪纷飞,寒风刺骨,用童话说是漫天遍野满世界肥皂泡,我站在街上半天拦不到一辆面的,每辆面的都是客满,人人都怕冷,怕路滑或怕雪深打湿鞋,所以人人都搭面的,面的司机奇好,岂愿耽误时间送一位病人送医院呢?没办法我只好花了比平时多几倍的钱,才终于请了辆面的车,在快十一点钟时总算把父亲送到了医院</p><p class="ql-block">  一夜大雪,天晴了,雪开始溶化,落雪笑溶雪叫,溶雪天更冷,父亲的病房虽然有空调,但抵得住这奇冷无比的溶雪天吗?偏偏这天女工正式宣布辞职不干,我在店子里脱不开身,心情如残雪一般。</p><p class="ql-block">  屋檐上雪崩打头,去公司只报了二千元,亏这班人拿得出手,四万多块集资款此刻只剩下一万块钱,这点草粮岂能将父亲的病体支撑到年关?我们不得不忧虑啊!</p><p class="ql-block">  晚上八点钟我去看父亲时,父亲的状态还好,他还问我今天做了多少生意?我说做了一千八。父亲能把病魔凉在一边关心他人,我很高兴,我们给父亲贴了刚买回来的止痛膏,满以为父亲能过一个平安夜,哪知父亲这晚又让我们失望,父亲的病这样反复波动我们的思想,我们如何能按即定方针办呢?次日兰平回来几次,一次拿药一次拿氧立得,父亲的情况不好,血压高达两百,本计划今晚去长沙买药的我又急勿勿赶向医院。</p><p class="ql-block">  又是新的一天,上午八点父亲的嘴里含了一颗降血压的丸子,我们不敢让父亲解手,因为这么高的血压,一动就有爆炸危险,为此艳平很忧虑地说,怕就怕父亲情况危急时,想回去也回去不了,因为这么高的血压谁敢动?</p><p class="ql-block">  这天为父亲一次性买回一千六百多块钱的药物,除了以前的天仙液,止痛膏外,又增加了天仙营养液,鹳蟾片止咳宁嗽胶囊共五种产品,可谓五虎上将共战癌魔,力保父亲过年关。</p><p class="ql-block">  父亲决定出院,姐来征求我的意见,我说行,下午将玲玲的东西搬到爱平房里,将玲玲的房腾出来给父亲用,晚上一直忙到十点。</p><p class="ql-block">  次日父亲由姐和艳平主持下出院,中饭后给父亲吃’新买的药,接着扶父亲上楼,父亲上气不接下气到了布置一新的房间,又说出气不赢又说感冒了,一直到下午五点钟,玲玲还上店子喊我说爷情形吓人,唉,家有病人,家无宁日,</p><p class="ql-block">  清早起床,拉开窗帘,满世界银白,今天又下雪了,爱兰说上次调货落大</p><p class="ql-block">  雪,这次调货又落大雪,而我在想上次父亲回来第二天落大雪,这次父亲回来第二天又落大雪,落雪在外是一种飘零,落雪在家是一种温暖,是一种温馨,是一种温心,但愿父亲在这种氛围里平安。</p><p class="ql-block">  大雪纷纷扬扬,一直下个不停,下了一天,下到睌上,还下,把这个苦难的世界装扮得像天堂一样。</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的几天屋檐上的雪团像炸弹样打在十棚布上,</p><p class="ql-block">  街上水很浑,雪风很冷,院内不少人在自己的家门前店门前铲雪,开拓出一条路来,嗬,谁说各家自铲门前雪不是一道亮丽的风累呢?雪变成水的故事仍在进行,阳光灿烂,雪不愿退出耀眼的舞台,阳春白雪还有一段生死恋在动人心魄呢。公园里还是林海雪原,街上的残雪却是一段污泥,城市的污染多么严重,天然的美丽在这里是短命的,灾祸疾病都在这里横行,城市人的异化巳是命里注定,重病,是污染环境里结出的苦果,是苦果吗?不!是毒果!</p><p class="ql-block">  这天父亲授意我写张地契,他甚至拟好了契约全文,只是张口说出来的字句很多听不清,但隐隐约约我能听出其大意,完全是标准的契约格式,这说明父亲的神智还是清醒的。次日为父亲买席梦思,但愿父亲还会有香甜的梦。但是只过了一天,父亲告急,又把所有人紧急召集,一家人性格碰撞激烈,情况糟透了。但是病情反复,父亲的状态时坏时好,过了一天父亲又询问我的生意情况,还关心我们店子里的二次搬迁,我跟他聊了几句,便知道父亲还有正常人的精神。</p><p class="ql-block">  这晚梦见父亲还能正常说话,一家人欢喜打牌,享受天伦之乐,嗬! 好一副一家人欢喜打牌,平时极普通的一件事,如今却显得这样难得,父亲再不能和我们打牌了,父亲也再不能正常说话了,好痛苦的一件事,那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说不出就不能与人思想沟通,就不能和人心理交流,这是精神的禁锢,这比喘不过气,咳不转嗽,吃不了饭还难受,我完全能想象,父亲的精神痛苦比身体痛苦更惨烈,父亲实际上是囚禁在病房里,失去自由的滋味我完全能想象,父亲的痛苦已是生理的,心理的,精神的三位一体,这些痛苦一起谋害了父亲,父亲实际上是生不如死,这种痛苦会一天一天地腐蚀父亲的求生欲,腐蚀这根生命的唯一支柱,我隐隐约约感到这报支柱在倾斜……</p><p class="ql-block">  晚上有月亮,皓洁明媚的月亮挂在云阳山上,漂在洣江河里,可父亲病房里窗帘始终关着,隔开了这美丽的夜景。</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病房有一种难闻的气味,像酒鬼一样酒气冲天,以至于过道厕所都是,要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我们真不敢进去,气味难闻,痰在喉咙管里呼噜呼噜打转,出不来更难听,而父亲一身骨头更难看,像白骨精一样,谁愿意进去受打三难的折磨呢?这天轮我照料父亲,我做的头一件事就是拉开窗帘,打开窗叶,揽点精彩,驱散无奈。放眼窗外,西边山重水复疑无路,东边望断天涯路,两种意境,两种境界,父亲正进入了这种境界,父亲从十号开始,连粥都吃不下了,父亲的脸上时常通红,这让我们马上想到了那不祥的回光反照。</p><p class="ql-block">  这天大哥又带回了一千伍佰多块钱的天仙药给父亲。</p><p class="ql-block">  天仙药成了救父亲的唯一希望,这希望支撑着父亲的生命往前走,尽管走得艰难,走得战战兢兢,甚至多次惊险,但毕竞在让父亲的生命延伸,算命先生说,只要父亲能挺过今年,那就还有好几年光景,如果这样那将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于是我们满怀憧憬,让父亲出院回家,迎接新年好运。</p><p class="ql-block">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古历12月20日竞是父亲的忌日,父亲走到这里,就被死神抓住,尽管父亲挣扎反抗,但死神这回硬是心狠手辣拖父亲归天,父亲双手紧紧地抓住我们,我们又紧紧地抓住父亲,我们与死神争夺父亲,但是苍天昏暗无情,父亲双手的脉搏越来越散乱,越来越微弱,到最后终于停止跳动,撒手而去。</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母亲!你只知道怪玲玲没有找到一个好工作,可你却不知道你的孙女玲玲写过这样的作文:</p><p class="ql-block">  每个人都有家,我也曾有过一个温馨的家,疼我的妈妈,慈祥的爸爸,还有一个整天蹦呀跳呀嘻嘻哈哈的我,我是家里的月亮。</p><p class="ql-block">  可这个家不能平稳,不久爸爸和妈妈便分开了,剩下我一个不到一岁的小女孩,只好跟着妈妈相依为命。</p><p class="ql-block">  岁月悠悠,慢慢熬到了13岁读初中,我也开始懂事。</p><p class="ql-block">  13岁的我第一次懂得什么是生活,13岁我第一次明白生活不是诗中写的那样到处是七色阳光。13岁的我体验到了一个没有爸爸的痛苦。</p><p class="ql-block">  从上初中那一年开始,我就被一种无名的迷茫,渴望交织的感情折磨着。学校里我不敢向同学提起我的爸爸,当同学们谈论自己的爸爸时,不管是好是坏,我都默不作声的听着,一句话也说不上。当同学们问起我时,我也只好点点头笑笑。</p><p class="ql-block">  爸妈分开以前,我只知道世界是那样美好,只有爱只有笑声和歌声,爸妈分开以后,我还是有些不懂,但现在我知道生活中还有苦涩的泪水,还有忧愁,还有痛苦,人与人之间不仅仅有爱还有恨,因为世界上还有自私,虚伪……然而,13岁的我更明白人与人之间的理解,理解!</p><p class="ql-block">  我虽然失去了爸爸,但我还有一个爱我疼我的妈妈。从小到大,妈妈都是那样细心地照料着我,使我感受到一个家的温暖。然而这并不能挽四一切已经上人去的东西啊!</p><p class="ql-block">  我真的好羡慕那些有父母关爱的小朋友们,同时也祝愿他们能开开心心,好好珍惜这份爱。</p><p class="ql-block">  这是玲玲在云阳中学时写的一篇作文,那年她已进入高三,她的学习成绩本来是拔尖却忽然一落千丈,班主任很焦急,临近高考,这个班上最优秀的学生不知何故有这样大的落差?打电话到家里问家里出了什么事?爱平马上赶到学校,看着玲玲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情绪低落,但无论爱平和老师怎样问她,她就是不说。</p><p class="ql-block">  直到高考后,她把所有的书本和作业都丢在门外,我才从收纸的贩子手里夺回了两本作文,当我看到这篇作文时,我马上猜到玲玲临考前奇怪表现的原因。那一定是特殊场合的特别刺激触到了她的隐痛。</p><p class="ql-block">  我能想象,高考临近的校园,学生的家长肯定象走马灯一样在学校穿行,看望孩子送吃送喝,问长问短。爸爸!当然是别人的爸爸!同学的爸爸刺痛了玲玲的心。因为她还不到一岁时就失去了爸爸,看到别人的爸爸陪着自己的孩子有说有笑的,而她……她还能保持坚强的笑脸吗?还能阻挡夺眶而出的眼泪吗?连我现在这个年级的人都看一次流一次泪,何况玲玲自己,何况那时还是个少年!这是谁的错?谁说得清呢?</p><p class="ql-block">  在我的记忆里,玲玲的爸爸一表人材名叫甘纯正。</p><p class="ql-block">  记得甘纯正第一次来我们家时,我和爱平在公路上担煤,父亲刚押运了一车煤回来,本想把车直接开到家门口,无奈村道又弯又窄,只好卸在离家一里多远的公路上,让我们用粪箕和萝筐去担。我们正担得撕牙咧齿,汗流夹背,气喘吁吁,刚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下歇息,就看见在岩口水泥厂工作的姐姐领了两个大男人向这边走来,见了我们姐惊喜地问:"爸爸也回来了吗?真奇,仿佛约好了似的",说着就兴冲冲地带那两个人回家去了。我看见其中一个小伙子又回过头来看我们,我心里就明白了一大半。</p><p class="ql-block">  果然当我们歇足了劲,担着煤回家倒到煤屋里去时,母亲跟着进来,悄声对我和爱平说:"你姐带来这个小伙子,说是广东人,想到这里这里安家落户,你们看怎么样?"</p><p class="ql-block">  你的意思我们都懂,你一直想招个上门女婿,姐也很乐意助成这个事,所以,今天领了个人来相亲。</p><p class="ql-block">  这时爱平问:"他是广东人,怎么到了湖南来了?"</p><p class="ql-block">  "说是来湖南包工程的,茶陵的每一个角落他都走到了,现在又到了你姐所在的岩口水泥厂,包下了厂里的放炮采石工程。"</p><p class="ql-block">  噢,原来是爆破队的包头工,我在离家二十多里远的大山上砍柴时,时常看见大山脚下岩口水泥厂那条沿山腰绕行的轨道上,出没着一队戴矿工帽的爆破队,这联想很快使我对这小伙子有点似曾十们识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我抽身退出煤屋,来到客厅,父亲正和姐来的客人谈得正浓。姐正在给他们添茶,我扫了一眼,就担着箩筐出去了。不过,我还是看清了那小伙子长得倒是不错,甚至算得上英俊,还有一股灵气。但他的同伴却让我不顺眼,人又老又瘦,大慨有三四十岁,长得很丑,单是那张脸就让人看着不舒服,象一颗霉烂变质的西瓜籽。而这颗"坏瓜籽”我猜想可能是来给小伙子做参谋,但却出人意料地起了个反衬作用,就象武大郎反衬出武松的形象更高大一样,让我们全家对这个小伙子一下有了好印象。</p><p class="ql-block">  这就是甘纯正,他是广东梅县人,一九八五年在云阳山的岩口水泥厂,承包采石场的放炮工作,那时的广东并不比湖南更富,而梅县才真是个穷县,所以,这个叫纯正的人出外闯荡,落到了湖南茶陵这块山青水秀的土地上,那时姐在岩口水泥厂的门市部做营业员,大哥在水泥厂担任人事还兼放影员,无论与供销社方面还是与工厂方面关系都搞得特好,所以后来姐干脆一个人承包了这个商场,纯正和他的伙伴们吋常来商场买日用品,当然就混熟了,姐见纯正长得帅,又是个机灵鬼,就有意把他说给爱平,那时的爱平和艳平加上我,作为我们家的三个主要劳力作着九亩多田。</p><p class="ql-block">  因为有这么多田,还有满山满坡的红薯黄豆花生需要春种秋收,特别是到了六月杀禾抬打谷机对我们来说就是个大难题,再说当时在商业局工作的父亲想让我顶职,我将来在城里工作去了,家里就没有一个男劳力挂帅战天斗地,所以母亲你早就想招个上门女婿给爱平,把爱平留在身边将来也便于你们养老,正是基于这种情况,姐才积极地摄和纯正和爱平,纯正也表示他愿意在茶陵安家落户,这样不久这位广东佬便成了我的妹夫,也便有了玲玲,纯正的表现也确实不错,在家顶天立地,村里队上人都说找了好郎婿,可是好景不长,第二春节刚过,我们家聚集了纯正的一班广东老乡,商议着出外做生意,并且决定向井冈山进发,临走时,纯正从爱平手里接过还在襁褓的玲玲,亲了又亲,吻了又吻,才提了一只结婚时买的大红格子箱,毅然决然地走了,而且一走就杏无音信……</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八六年父亲老干部带家属,我们全家"农转非"进城,住在肉食公司,这时,来了一个陌生的女人,自称是纯正老婆,要爱平谈谈,这无疑于晴天劈雳,接着的一九八七年和一九八八年又有另两个女人找爱平说是要联合起来告纯正重婚罪,因此,纯正的真实身份便大白于天下,原来他是以去外谋生,以安家落户又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在井冈山一带到处播下了生命的种子,然后长征去了云南乃至中越边境,做更大的买卖去了,更追悔莫及的是所有受害者都没有打结婚证,只是个事实婚姻,这个惊人的相同,这个惊人的相同真是鬼迷心窍,这样联合告状没告成,没有合法的手续,这是其一,其二就是后来纯正派了他大哥给每人一万二千块钱了难……直到十五年后的两千年,纯正飘然开着奔驰车衣锦还乡出现在我们面前时,所有爱恨情仇已被岁月的风雨带走消失,只有一种宽恕原谅的打烂了骨头连着筋的感慨! 那天,正在茶陵一中读书的玲玲,被奔驰车带到云阳山紫微峰认了这个低头认罪的父亲,纯正大慨希望母亲你和父亲以及爱平玲玲,像云阳山的菩萨一样,饶怒他的过去,所以他把四人请到云阳山去谈,下山后又请我们全家所有人去宾馆吃饭,那时我们六姊妹都巳结婚成家有了孩子,二十几个人围了三大桌来听纯正举酒再一次忏悔……</p><p class="ql-block">  当然,这时的爱平已找到了长林,纯正也是打听到爱平已经另外找了对象,才敢来茶陵的,他和长林友好握手,谈笑举杯,托他照顾好玲玲,那份真诚和恳切真令人感动,而且玲玲读大学时,他每年都交了学费,但是,到了玲玲毕业那年,他病了,原先给玲玲在广东谋一份好工作的承诺,也像泡沫一样破灭了,玲玲那年五一长假去了纯正那里,端午节时爱平也有病,要到长沙开刀做手术,玲玲赶回来做陪护,向我们说了纯正的情况,说他在一个单位守电梯,比以前还发胖了,爱兰说他以前做提心吊胆的生意当然压力大,现在守电梯轻松了,所以就胖了,玲玲说她今年结婚他不能出席,不要等他,母亲你说鬼等他,这个骗子。</p><p class="ql-block">  玲玲和生刚结婚时你又出奇招:要求鉴一份婚前协议。</p><p class="ql-block">  记得这年春节我们从艳平家出来,经过烟花公司去羊岭花园的姨娘家去拜年,听爱平说:”母亲也和我们六姊妹一样,认为玲玲男朋友长相还是蛮帅的,但她总在我耳边念经,要我向男方表明,我们的玲玲是要招上门女婿的,这个不是为难我吗?如今还存在什么上门女婿?如果玲玲和这位男朋友谈成了走进婚姻,我没有其他要求,只有一条,就是女儿女婿所生的孙子孙女中,有一个必须姓陈,来继承我们陈家的香火就行了。"</p><p class="ql-block">  "是啊,难道母亲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艳平和姐一右一左走在爱平身边,这时她高跟鞋闪了一下,有沙子进了她的鞋里,她马上抓住爱平的肩膀作为扶手,把皮鞋脱下来倒出沙子,又伸出手擦了脚上天蓝色的袜子,才重新穿上鞋和姐爱平继续往前走,边走边问母亲还有什么条件吗?还有什么更高甚至更苛刻的要求吗?</p><p class="ql-block">  艳平作为媒人当然要起通讯员的作用,她对爱平的话很警觉,她知道爱平还是好说话,就是母亲这一关难过,总是鸡蛋里挑骨头,去年姐给伟伟找了个电信局的妹子,她和春云都认为要得,无论是长相还是工作单位都可以,可是母亲却嫌她是个临时工而并不赞同,结果影响了全家一半人的态度,支持和反对的人一样多,不能决断,后来因为爱平无意中走漏了风声,使那女孩获悉了我们家对她意见不统一的状况,便打电话通知伟伟中断恋爱关系,使姐现在还埋怨爱平呢,但艳平认为爱平的泄密只是偶然的,母亲的挑剔和反对才是导致伟伟那场恋爱失败的必然,因为母亲是老佛爷,我们大家庭的每一件事中,这位老佛爷的意见永远是第一位的。</p><p class="ql-block">  "嗨,别提了,母亲的苛求一提起来就麻脑。"爱平捂着额头,好像头正麻了似的;"她要求玲玲在打结婚证以前,必须鉴定一份婚书,写明玲玲不能作嫁,而要给陈家登灶……"</p><p class="ql-block">  “那是不可能的!"艳平气恼的偏过头去:"如今谁家的儿子肯这样?这根本就是妄想!"</p><p class="ql-block">  晚上在兰平家呷饭,爱平说已同意了玲玲五一节打结婚证,母亲你还是主张婚前要签一份协议,协议核心内客是:第一玲玲不能作嫁,只能两边来往。第二必须生两个孩子,一个孩子姓谭,一个孩子姓陈。第三爱平的财产由姓陈的孩子继承,爱平将来老了需要照顾抚养,是玲玲不可推御的责任和义务,爱平说废话,我把她养大,含辛茹苦缴学费让她读到大学,我老了的时候她岂敢不养我?玲玲不是这样的人,你说玲玲不是这样的人,可生刚心里是怎么想的谁知道?还是先说清为好,爱平说巳经讲了,他们那边也答应了。你说口说无凭,立字为证,省得将来打官司。</p><p class="ql-block">  春云说写了也没用,如今的人非常现实,风吹两边倒,那边条件好就往那边靠,这样的例子太多了,他们林业局就有几个,有一个也跟你们一样的思想,写了协议,但现在废纸一张,男方根本不履行,弄得几年官司都无可,反而伤了和气,另一个什么都没写,但他条件好,承包苗圃发大财已是千万富翁,她女婿一头扎在这边谁也拉不走,爱平说就是咯,母亲你要操这么多心做什么呀?</p><p class="ql-block">  你一下恼了说爱平是个猪脑壳! 于是又争论起来,弄得都不愉快,做媒的艳平也没说服母亲便生气走了,她说不该做这个媒,招了这身麻烦,比她这几天输牌还懊恼,母亲你骂她头脑简单像爰平一样,艳平硬是不想再反驳什么了,只有起身走人,你见艳平调皮走了,也不顾兰平如何留她住几天挽臂恳请,也跟着冲出来,我和文竹只好陪了你早退回家,本来按道理今天是春节打牌比赛闭幕会,大家要玩到十二点才罢休的,现在临时变卦,而且回到家里你又说你是为陈家的香火传承着想,假如爱兰除了养文竹还再生一个男孩,我就不操这份心了,可爱兰和爱平都只生一个,这样一圈又绕到我头上来了,我赶快蹓之大吉,逃之夭夭,登登上楼,钻进书房写日记,记得爱兰告诉我一个惊人的消息,07年她流产了,是个男婴,巳经半年了,可在一次调货中流了,现在面对母亲你的质问,我无话可说,反正什么事都是你这关难过!</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母亲!爱平到店子来说你就因为安装数字电视不满而骂得她呜呼哀哉,说是长林特意搞破坏,还说长林指使爰平把你的小桌子压在箱子底下,还说你可不是来受压迫的,你可不能寄人篙下,你可是这房屋的真正主人,至少有一半的产权一半的分,你带十多万块钱来,还住这样的烂屋,早晓得这样你不该跟了爱平,不如跟我,我的屋里你住两间房,我从来不动你的东西,四楼整个一层你都锁着,实际上我和爱兰只住一间房,除此之外,整栋楼房还有六间屋实际上都是你在用,一住将近十年,我从没说你什么,爱平倒好,竞敢不准你客厅里放一张小桌子,爱平也太狗胆包天了,总之,这几天,天天跟爱平闹,爱平真想搬到店子里来住,省得听你骂,可是长林这回劝爱平说你七十多岁的老人了,跟你计较什么呢?搬到店子住你又会认为是丢下你不管,你会更恨爱平,更要跟爱平急,甚至会骂上店门来,你就是拿棍子打爱平,爱平也只有受着,总不能背起石头打天去吧?还是住家里去,随你骂去,再忍一忍,过了十天半个月,你骂累了总会休息的,爱平想想也是,想起元月给你看八字,说你今年运不好走,爱平更要照顾你,不能因为你闹,就丢下你不管,让你一个人在一栋屋子里住着,爱平不放心,每天早晚都是爰平给你换好煤火,上次在店里做生意搞到很晚才回家,你就弄了一屋的烟,差点引起煤气中毒,还有,爱平时常送点吃的给你,水果呀饼干糖呀,还有好吃的饭菜呀,今天爱平又买了猪脚炖熟再炒好给你送过去,结果你仍没给爱平好脸色看,爱平打电话给艳平诉苦,艳平也劝爱平只有忍,可爱平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直到刚才,爱平跟我店的女工聊天,原来你就是对爱平安装数字电视不满,说到底就是,不该长林接上新门子而废了我们有线电视旧门子,而且认定是长林的主意,故意搞破坏,你真冤枉,长林这样接线是有原因的,而且效果很好,两家的电视清清楚楚,你却要操那么一份冤枉心,唉,爱平说还是分开接,各接各的,明天去喊广播局电视台的人来,重新安装,不然爱平不得安生……我一直沉默不语,一声不吭,我这个人在极大多数情况下,是只做听众不发言的,这就是我的性格也是我的作风,但我坚信此处无声胜有声,没有哪一个人像我这样细致透彻精确地了解家庭的每一位成员,我是谁呀?我是作家,看人入木三分,我可以深入他们的灵魂中看问题,我不仅把我的灵魂放在了大阳底下,而且也让别人的灵魂放在了显微镜下,我是这个家里一面灵魂的镜子。所以,我不需要用语言来表明态度,只要让他看看这面镜子就行。</p><p class="ql-block">  爱平进店来又催我们将数码电视重新安装,不然她难看你的面,难听你的话,爱平说想起你这样偏心她就生气,本来现在的接法很好,可你硬是怪长林坏心术,废了我们的电视门子,冤枉案子戴在别人头上真让人不舒服,都是崽女,为什么要这样损秦卫楚,爱平安大门你没有千眼珠向,我们按大门你守通宵,而且还是在这么寒冷的情况下,你把儿和女区别得这样明显,你让我们怎么想?还有你明明送两场棉席给文竹,你却要哄爱平只有一场,因为爱平当时在给你搬箱子,你把箱子里面的两场棉席送到了文竹房里,爱平背了个空箱子出来,爱平又没说什么,你却编了一套谎话骗爱平,爱平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送就送嘛,爱平又不是那种小气之人,爱平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得了多少奖品,踏花被也垒了半屋,还在乎你的两场棉席?其实你也知道爰平不是这样的小气之人,你无非是怕爱平说你偏心,但是偏心能用谎言掩盖得了吗?爱平知道你之所以这样偏心,是因为你怪爱平不该带长林进来,你一直要赶长林走,说现在新房已买好了,玲玲也大学毕业找到工作能赚钱,还要长林干什么?你一直嫌长林,还不是看得人家穷?可是人家再穷也到了你女儿的名下,你不能将就一下吗?总要把人家赶走,好说不好听,就连邻居们也会站出来打抱不平,长林这个人除了穷一点,人还是蛮好的,食品一条街的人都亲热地称他胖哥,可见他的人缘,可你就是容不得他,你经常标榜自己多善良,多么善待众生,好像你是个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似的,其实你的眼珠长在脑顶上根本看不起穷人,一直要把长林这个穷人赶走,你就不想想这给爱平出了个多大的难题,爱平买这栋房还欠了六万多块钱的账,还得靠做生意赚钱来还债,可是店子里的生意一个人做得成吗?</p><p class="ql-block">  05年以前为什么没赚到钱?就是因为没有两个人的配合,钱都让打工的搞走了,05年以后爱平和长林实行对半分成调动了长林的积极性,让长林管起事来,拖货送货背货,爱平调货去长林守店子,才没有让钱外流,这两三年还赚了几十万块钱,有二十多万吧,虽然两人平半分,爱平也分了十多万,这总比以前做煞年年,到头来钱都被打工的弄走了要好吧?你就不这样想,总认为他没出本钱没投资,还要分钱,是,他是没有出本钱,本钱都是爱平01年向姐借的,可借的本钱爱平和他同顶债同顶利息,实际上人家也是向姐借贷投资,只不过是经过爰平的手,再说本钱只是启动资金,要赚钱还是要靠人去做去劳动,这几年他跟爱平风风雨雨起早贪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人家为什么就不能得到应有的回报呢?你不准人家进新屋又有什么理由呢?当然爱平把房产证写玲玲的名字,那是因为怕将来他前妻和儿子要找岔子说有份,以防后患才支这一招,但不是要把长林也挡在门外呀,你为什么就不为爱平想一想呢?你赶跑了长林对爱平又有什么好处呢?少年夫妻老来伴,父亲去世后你自己经常叹息说你孤独,既然对孤独有切肤之痛,那为什么还要拆散爱平的二次婚姻,让爱平和你一样孤独呢?为什么就不能设身处地为爱平想一想呢?总认为你是天爱平是地,你是君爱平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今外公外婆早作古了,假如还活着也对你这样,你会怎么想?你这个人就是欺弱怕强,爱平看得你七十多岁的老人了,夏天看八字问神都说你这几年特别是今年运不好走,所以对你的坏脾气刀子嘴一忍再忍,打扮房屋爱平被你骂臭了,说爱平没有按次序从四楼打扮起,再三楼再二楼再一楼地进行,不该同时进行,几次锁门不准爱平搞,说屋是你的,你带了十多万块钱过来,整个三楼四楼你都要锁了是你的,不仅弄得爱平难堪就连砖匠也受不了,说帮你们做事还要看面,这样的性格谁受得了?为了这栋屋爱平真是呷尽了亏苦,买房办手续,找人借钱,张三张四,买材料喊砖匠每一件事都是靠爱平一个人亲力亲为,还要里受气外受气,做得不好还要遭你的骂,回到店子长林也发火,说爱平天天守着打扮屋,店子不管,他时常要拖货让打工的一个人在店子里做生意,收了钱是不是蔸了私人腰包?鬼搞得清?想想也是,可爱平有什么办法呢?只有加快工程速度,你不仅不理解爱平,反而处处为难爱平,说爱平赶和尚,马虎了事,跟爱平住烂屋,凭心而论,这房子打扮得是一般化,不在人前但也不在人后,有这个样子就可以啦,一切都要量力而行,有多大的脚就穿多大的鞋,何必要把房子装修得那么豪华像皇宫一样,而又欠下一屁股债呢?借了你一点钱你就要锁门,爱平更不敢借别人的,也借不到,我也不愿借贷,就连你的这点钱爱平也想尽快偿还,省得你经常数落,耳膜难经,姊妹们还认为爰平留在家里招女婿上门,得到了父母不少的好处,经常说过世的故父做鬼也为爱平拦生意,还健在的你又让爱平分享了这么好的房屋,更何况你的房门锁不离锁,神神秘秘,弄得人们以为关了无数的金银财宝,上次搬家,你这么多箱子和柜子,一个个好重好沉,四个人都抬不起,大家都要你打开锁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减少重量,你就是不肯,更让姊妹们怀疑里面藏了多少宝贝,大哥当时就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妈妈的房里要严防盗贼,这可是个大金库,现在这个金库搬到了爱平家,姐妹们不知爱平要发多少财,所以呀,爱平反复考虑过,将来你百年之后,一定要六姊妹都在场,才开得你的房门,才开得你的箱她的柜,否则肯定会怀疑爱平独吞了你的财产,其实爱平没享受你什么财产,分了房子也是我们做生意自己赚的,我和爱平做生意赚的钱起屋,却又以你的名义分给我和爱平,姊妹们还说爱平继承了父母的财产,想来够冤,晓得这头脑应该早点分家,不要跟着你在大伙里呷,在大伙里呷辛辛苦苦干几十年,一切功劳都归了你,爱平没一点名声,现在想起来就后悔,不该留在家里招女婿上门,太划不来,骂一世又没得到任何乐意,分伙后爱平做生意不能按时吃饭,那时玲玲在一中读书,放学回店因为不能按时吃饭,便跑到爷爷奶奶那里去吃,你硬走到爱平店子里讨玲玲的伙食费,每个月50元,一年600元,年底爱平一分钱也没少付给了你,可见爱平没占你一点便宜,如今几姊妹又说爱平生意好是搭伴阴间的故父拦生意,爱平哭笑不得,爱平不辛辛苦苦做,看有生意吗?尤其是兰平经常说故父卫崽,其实兰平哪里知道爱平的苦衷,招女婿上门弄出这么多烦恼。</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母亲你一直认为长林和爱平是搭伙性质,长林对玲玲并没有什么照顾,他只是挂牵他和前妻所生的孩子,抚养费以及读书的学费都是长林从店子里拿去的,上高中时他还为他的孩子买了部电脑,但新电脑很快就到了前妻手里,换了部旧电脑给孩子,没用几个月就报废了,又来店子要求重买,为此爱平还和他吵了一架,吵得很凶,把姐和艳平都喊来了,姐和艳平认为:长林又是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家伙,鼓励爱平对长林采取必要的防范措施,所以后来买屋,房产证上写的是玲玲的名字,并没有写爱平的名字,就是提防长林将来变心,和爱平闹财产分割的纠纷,当然长林也明白这一点,但也无话可说,因为他和爱平一起在店子做生意所赚的钱,从此平分,可是,去年正月初八他们还是又吵了一架,那天,我们正在艳平家呷饭,我在艳平的餐厅里吃完晚饭,退到客厅里呷开水,一边和大哥打讲,忽然听见餐厅里爱平和长林在争吵什么?几姊妹都在围观,我侧耳细听,只听爱平说坚决不行,万万不行,我要她调什么货?不得了咯,以调货为名,又来勾引以前甩了的男人,将来又弄到一块去,大家笑,爱平说不是吗?调货就要送货,送货就会见面,见面就打讲,打讲就在交心,慢慢她要偷走你的心,岂有此理,我岂能允许她这样?姐说当面不说是非,她来调货实在不妥,设身处地想一想,轮到谁的头上也不允许,艳平也说确实,我有时得梦,梦见春云跟别的女人,醒来就要踢他一脚,咬他一口才解恨。</p><p class="ql-block">  春云说这说明你很在乎,胖哥,你应该明白这一点,爱平姐态度坚决的反对,证明她也很在乎你,你应该要顾及她的感受,爱平说假如我和纯正这样,你有什么感受?长林听到这里挥手说叫好啦好啦,我回电告诉节节,要她不要来这里调货就是了,听到这里,我早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我们从艳平那里回来,我还是问爱兰;爱平和长林吵什么?爱兰说长林的前妻跟人合伙,开了个茶楼,她儿子想到长林店子里调货,便打电话问长林要不要得?按他儿子的说法,还是好意,想照顾双方的生意,但他没有体会爱平的感受,我不想再明知故问,因为我早就风闻,长林的前妻在花园酒店和人合伙,开了个名叫金凤凰的KTV,而且是新起了一个电梯间直上五楼顶端的休闲娱乐场所,我有一种直觉,这个女人在和长林慢慢地靠近,给相互的接触创造条件,这意味着什么?谁也可以想象,难怪爱平坚决反对,难怪姐和艳平也义正词严,难怪大家当时在艳平餐厅围观爱平和长林争吵,听得那么仔细。</p><p class="ql-block">  母亲!你说爱平和长林就是合伙做生意,生意散场他们也散场,长林最终仍然是跟他前妻复原的,爱平老了只能依靠玲玲,爱平以前总希望玲玲找外面的对象,找外省的大城市的对象,她好跟着玲玲去享受大城市的生活,但是近两年,这一思想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她忽然想到了玲玲不能完全作嫁,而应该两边来往,因为她说玲玲一根独苗,如果这个独生女嫁出去了,她爱平身后的香火谁来延续下去?因此她推翻原先的希望,要求玲玲找对象必须是茶陵的,可以两边来往,能照顾两边家庭的,还得生两个孩子,让其中一个姓陈,为陈家延续香火,传宗接代,现在玲玲终于有了满足这两个要求的男朋友,作媒的是艳平,巧妙的是伟伟的同学,更巧妙的是还和长林是一个村的,只不过他大学毕业后在广东打工,玲玲本来在深圳打工,后来经介绍见面交往,也随这位男女去了广东,玲玲从小父爱的缺失,使她能够与爱平相依为命,很能听从爱平的意愿,不像榕榕,这一点爱平很欣慰,今年春节真是喜笑颜开,母亲你也对谭生刚的各方面都满意,但这几天你老人家又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玲玲太老实了,将来管生刚不稳,现在就一切听生刚的,生刚要她走哪里就走哪里,竞然在年底从广东回茶陵那天,跟着生刚直接去了男方家,按道理应该是男方先上女方家,你说玲玲没脑子没主见,生刚要她怎样她就怎样,自己在深圳工作好好的,却听从生刚的调遣去了广东,失去了与自己所学专业对口的工作,这几年的大学白读了。</p><p class="ql-block">  嗨,母亲!你就是思想多,总能发现许多问题,看出许多隐患,你的忧患意识很浓,你骂爱平是无思无想,姐和艳平也是无思无想,接了老头子的脚,对家庭大事缺乏周祥的考虑,只打牌就像呷了兴奋剂。</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往事如烟,你对长林的成见实在太深,这让我又记起一件事来,那是前些年的七月半下饭期间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那天清早我开门出来,你又在骂人,我皱了眉头本能地反感不愿听,但还是一句"稗子压禾"愤怒之声钻进耳朵,我赶紧逃去了店子,中午吃饭没一点热闹气氛,倒有一种压抑的凝重感,你板着脸坐在我们那边的沙发上根本不吃,今天仍是爱平下饭,可你也许睹气根本就不上桌,艳平兰平也夹了菜走开去呷,姐没来春云没来利平没来,餐桌上只剩下我和长林呷闷的,我呷完来店子调爱兰去呷,爱兰呷完和艳平到店子来说话,就说打牌的事,艳平说她不该发善心,看得利平输得太惨,便不愿再接她的炮,结果弄出这种烂事来……我也不该来!</p><p class="ql-block">  爱兰说你昨晚又骂了一夜,说长林还不是欺负你的利仔,利仔呷了他什么?总要打压利平,上次生民打电话给长林要来打牌,长林竞公然说:生民你一个人来打可以,如果又是带了全家来,那就不跟你们打牌,结果生民一个人来,却缺了一条腿,把一个外人叫来上桌,外人又带了他老婆来观看,一个外人带老婆都能容忍却总是容不得利平,怪利平看牌多嘴,连寒秋都嫌,利平当然生气,这样的事轮到谁头上都生气,骂生民要牌打瓜死,带起乱渣人进门,进门也不换鞋,弄得你难搞卫生,生民蠢鬼却随口一句冒出来,房是爱平的,母亲有什么权利不准外人进来?这些话你装在心里,更恨长林稗子压禾,所以你要爱平和爱兰拿钱给你买套间去住……爱兰说你的性格也没种,刚才问我们三楼的房间有空吗?你要住到这边来,我说有,爱平和我两封屋你想住哪边就住哪边,以前你住在我们这边一个人占两间房,现在住在爱平那边也占两间房,还喊稗子压禾,要买套间去……爱兰和艳平两人说话时,我忍不住笑,稗子压禾?谁是稗子谁是禾?</p><p class="ql-block">  爱兰和艳平的说话还在继续说:说句公道话,长林丢牌扔牌不对,这是对人最不尊重,但他并不是欺负利平,而是认为艳平在牌场上犯规,不该使眼色……"</p><p class="ql-block">  艳平说是咯,姐也反复念叨长林没错,长林没错,长林没错,那就是我和利平的错,听起我生烦,所以,昨晚我不理姐,甚至回去也没喊她,后来春云喊她坐摩托,不然把她丢在后面算了,平时姐输了我每次都有补偿她,而且很多时侯我和她绑着打,为的是减少她输钱的危险性,春云不止一次地说过我,都是姐妹,不要这样绑着打,姐妹们有意见,我说不会,这在牌场上不算犯规,其实并不是我要这样做,我是看得姐输的日子多,想为她化解一些风险,她昨晚却这样不懂味,你说我生不生气咯,还有长林,就算我给利平使眼色犯规不对,你长林也不该发这么大的脾气,丢牌!这是对人的多大伤害,而且要知道又是在你店子里打牌在你家吃饭,你这个主人发这么大的脾气,我们这些被邀请来吃饭的客人如何受得了?上次爱平向兰平丢牌,兰平发誓永远不再进爱平的房间,要不是爱平后来主动喊起兰平,兰平也会和爱平隔仇,都有这么大的年级了,连最小的利平也三十八岁了,谁还受得了这种冷遇?</p><p class="ql-block">  艳平和爱兰说话的时侯,我始终没扦一句话,没有什么时候能像此刻一样让我更深体会沉默是金的真正内涵。我知道这个时侯的扦话无疑是对"无为"的损坏,所以我只有倾听而不多嘴,甚至还摊出布椅来准备睡,艳平见我要睡觉便走了。</p><p class="ql-block">  然而下午爱平又来说:“打牌争吵是常事,关你老人家什么事?你为何总要骂到长林身上?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稗子压禾是什么意思谁都清楚,还不是看得她的利仔好欺负,谁欺负利平?你这个做母亲为何总要添油加醋恶化姊妹关系呢?眼不见,心不烦,耳不听,心不烦,你是这样骂个通宵达旦谁受得了?又是处在七月半下饭时节,祖宋们都回来了坐在堂上,你这样骂言骂语,祖宗们心又何安?如何呷得饭下?连姊妹们的细伢子永刚子为寒秋文竹都被这不愉快的气氛弄得沉默寡言,这样的下饭又有什么意思呢?"</p><p class="ql-block">  爱平说到这里的时侯,爱兰又提起你要买套间去,爱平忽地起身说: 买就买,她以为我真的是她的终生奴仆,永远要受她的辱骂,我是受够了,再服伺她,她都把你骂臭,说的话实在难听,所以她要买套间我就让她买去,让她一个人单独过。</p><p class="ql-block">  晚上呷饭的时侯,你又赌气上楼洗澡睡觉去了。兰平上楼去喊,你却要兰平在下面的客厅里的桌子上,拿一包求心丸给你呷,说你又感到心上不好,好像老病又发作了,于是桌上每一个人又担心起来。</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母亲!你还记得吗?十年前,姐看八字说运气不好要退财:打牌输了一万多,而且不颈椎病整了几千块钱,姐确实觉得运气不好,难道真是八字决定的吗?但为了多方查证便去问神,要爱平带她去红桥问梅爷,正好这几天你也身体不好,爱平就要梅爷给你化碗水呷,结果梅爷说你的运更不好走,爱平回来一夜睡不觉,今天中午跟我说了这事,我半信半疑,爱平吃了中午饭后,又和兰平带了文竹去为你看八字,结果看八字人比梅爷说得还严重,说你今年六月七月八月最难过,还说爱平今年要举孝,爱平回来向我汇报,并一起商量寻找良策,我提出两点,第一带你到医院全面检查,尽量做到有病早发现早治疗,第二请一个保姆专门照顾你,主要防止你搞卫生,擦地板,擦楼梯坡滑倒,保护你的安全,爱平觉得我这两条要是要得,但就是不知道如何向你解释?实话实说你又会受到惊吓,而加重思想负担,不说实话你又肯定坚决不从,因为你从来不舍得花钱,如果要你上医院对身体进行全面检查,并请保姆照顾你,你肯定认为这是乱费钱财而拒绝,爱平说得也有理,但我反复考虑,还是实话实说好,这样可以提醒你今后多多注意安全,再不要像今年四月份五月份那样爬起四楼甚至天沟上高空作业,有了这八字的提醒,让你多点安全意识,这样惊吓你一下也未尚不可,这只能有利于你的防范意识,防范于未然,而你的性格决定了你决不会服从命运的安排,更不屈服八字,这就决定了你决不会消极接受,而是积极反抗,所以一时的思想负担,也会被积极的反抗精神很快地驱散……爱平听了我的话,就又和兰平带了文竹去见你,实话实说,而且又打电话要姐和艳平来,晚上大哥也跟着来了,大家都很关心你,在我们店会合,吃了西瓜便去见你。</p><p class="ql-block">  爱平进来说我们送你上医院打针去,你头痛脑昏,真怕你的黑脑晕,真怕! 我说要得赶紧起身,连脚上的拖板鞋也没换就出门,到爱平那边看望你去了,你眯着眼晴依靠在狮子椅上,爱平把我们的意思向你说了,你却不肯去,而且任爱平和长林怎么劝说你就是不去,而且坚决不去,爱平还劝,你就发脾气,没办法,爱平只好要长林骑摩托车带你和爱兰一起去红桥问神,他们走后你对我说你自己的病自己知道,打针呷药是没用的,倒是弄点土单方呷可能还好些,你就是这个态度,老了随缘随命运,一个人的寿长寿短都是命里注定的,老了老了,身上的五脏六腑都有磨损,想恢复如初肯定不可能,像机器上的零件点点油以防生锈,以防转不动,我说还是住院去,住院就像汽车大修全面清洗一遍,这样对身体定有裨益,你还是固执己见不同意,我也没办法,我坐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想着这些忧心的事,不久爱兰回来了,我忙问神怎么样,爱兰说是在东南方受了惊,我说受什么惊呀,爱兰说就是摔了跤嘛,在家里的楼梯坡上失足滚下来倒是真的有一回,再就是那年那场百年不遇的大雪,你在院子里滑了一脚,但终究全力支撑住了没倒下,这算不算在东南方受惊呢?爱兰说红桥那个神外出了,她们又赶到条心问另一个神,看了八字,查了家……我问看八字怎么说,爱兰说她觉得神只说对了一半,说你八字好,虽然只举得一个崽五个女,但个个崽女都对你有良心,都对你好,这都是因为你八字压人,也是你性格好的原因,爱兰说前面基本上说对了,离谱的是最后面一句话,像你这样的性格还说好?纯粹是一种嘲讽!我听着暗笑。这时爱平喊爱兰一起烧纸去了,烧在东南方,这是神的指示。</p><p class="ql-block">  这年寒冬,你突然发病,幸亏爱兰当时正在家里做中午饭,立刻拿救心丸给你呷,后来姐和艳平来了,可能是接到爱兰的电话来看你,爱平还在店子里做生意不知道,直到姐和艳平来才赶紧回家去看,一会儿又返店要长林开着三轮摩托车,将你送到医院,忙着拖货背货的兰平也抽身出来,到前面百姓大药房看你,你先是被几个人搀扶着走,走到百姓大药房时,你觉得软弱无力步行不得,才要爱平来叫长林开车送,兰平因为有小鹏的牵连,没十分钟就回店了,护送你的是爱兰艳平和姐,长林开车去的医院,经过检查你这病原来是心肌梗塞,医生说这个病很危险,不能激动,不能心急,不能有跌倒什么的,情势要求你的性格必须改一改。</p><p class="ql-block">  爱平说要装个分机在2号楼,以便有什么事,也能让你及时打电话呼叫,我早就要长林接一个,可他没有回应,这回一听就马上买了个电话机来安上,我看望了你,并再三强调不要擦楼梯坡,不要整天关门到四楼洗衣服,这样很危险,这两件事再不能干了,另外你一个人难做饭,干脆到我们这边呷算了,衣服也不要自己洗,丢在自动洗衣机里就好了,然后就在我们这边看电视,来过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晚上再来爱平这边睡觉,这样就不用天天为搞卫生而操心了。可你又说你呷饭喜欢软的,我们一伙人都要呷硬的,合不到口味,我说那就只呷中餐,我们送过来,还有两餐你自由做,这样既避免了因为不想做而饿肚子,又有充分的自由空间,爱平也说要得!并答应给你洗衣服……这时爱兰煮了碗蘑菇肉汤,端过来让你呷,你说不要这么多,返回了一半,呷了一半,我要你呷点饭,你也不要,你就是这个性格,假如你不是这样的性格,你完全能过着享清福的生活,这话我是当着你面说的……</p><p class="ql-block">  晚上茶陵谣传地震,令发病的你也以最快的速度起床出来了,我们站在大院里护着你,直折腾了大半夜才进屋,又给你呷药,第二天,爱平又喊爱兰去街里办事,我问她们干什么去?爱兰说就是给你办医保去啰,办了医保回来你很高兴,从家里走出来到店子里玩……</p><p class="ql-block">  不久就到了春节,在长沙五一路开宾馆的细姨娘,派女婿专程来接你去那里疗养,那晚我们正在爱平家吃饭,我们都劝你去,我说这是最好的机会,到省城大医院去治病,又有细姨娘一家人在那里的落脚点,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你就去那里疗养疗养,也顺便到外面去看看世界,一听这话,在场所有人都劝你去,你却说还到正月初十,就去麻烦人家不好,我就要你二月初去,到我这里拿五千元钱去,你说医生交待了,这种病不好治只靠养,既然开了药就在家里养着,哪里也不去,看效果怎么样?要去也等明年再去,或者干脆等玲玲在深圳扎稳了根,你再去那里走走看看,我说等玲玲扎稳了根去深圳起码还得等三年,今年金融危机,恐怕她自身都困难,还是去姨娘那里吧,她们也是你的亲人,如果你不去长沙的细姨娘那里,就去湘潭的大姨娘那里,顺便去看韶山,你说早几年水平艳平去韶山,你要跟她们去,她们却不带你……姐问有这回事吗?她怎么都忘了?一定是你自己担心你房里的金银财宝,心里想去又不敢去,还反怪她们,就像这次她们一个劲地劝你去,你却推三推四地反说她们的不是,你真行,姜还是老的辣呀! 大家哄堂大笑……</p><p class="ql-block">  你不去,发起病来又非常可怕,有一天你从店子里回到家里又昏倒了,电话又打不通,想喊邻居又找不到,直到我们店的女工中午回来做饭才发现你哭了,说自己刚才差点死了,我闻讯后立刻从店子里赶回,同时,立即想到前天在电视里打广告的药,我要爱兰和爱平两个人一起去买,爱平问我这药叫什么名字,我不记得,只记得是赵忠祥主持的健康之路栏目,她们走后半个小时打来电话,说交通街大众药店找不到,我说不可能,你们再找找,爱平真的围着步行街打转找,爱兰却到电讯局交电话费去了,家里电话本来就是供你紧急情况用的,可现在因欠费停了,害得险情发作的你电话又打不通,这也许是你哭的原因之一,你肯定在埋怨我们不及时交电话费,所以爱兰赶紧去补过。</p><p class="ql-block">  爱平终于找到了这种药,并用一百块钱买了两盒来,正是赵忠祥主持《健康之路》栏目推荐的良药甲乙抗栓,我接过来一看连声称是,爱平赶紧拿出来给你呷,后来工商所开食品安全会,爱兰派了女工去护理你,让爱平去开会,爱平回来的时坐车挂住了耳环,挂烂了耳朵鲜血直流,到诊所去上药,医生要她打消炎针,她却舍不得那二十几块钱,而给你买药却毫不犹豫,这一点也可看出她对你的孝心,晚上,我和爱兰双双看你,并告诉你这种药很有效果,是治心脑血管病的良药,这是广告上宣传的,我又要女工做了一碗鸡蛋汤给你喝。</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周后,你带了一千块钱去买药,我问你呷了有效吗?你说有,我说有效果就去买,我们出钱我们买,你说你自己出钱和爱平去买,说完就到爱平店子去了,后来爱平到我们店子来,说利平也极为推荐这种药,我们就多买一点,多买多送,买一盒要五十元,买十盒送两盒,买二十盒送五盒,买三十盒送十盒,我们就买二十盒吧,你带了一千块钱,你坚持要自己出钱,我们就再添五百块钱,爱兰问买这么多存在家里过期吗?还是少买一点吃新鲜的,我说那就买一千块,这钱由我来出,不要你出,爱平说你的钱交给爱平,爱平接过钱转身去了,但一会儿打来电话,她觉得还是买三十盒划算,我说那你就买三十盒吧,果然爱平很快就买回来了,三十盒送十盒共四十盒,整齐地放在我们店桌上,我查证验收,并再次看宣传单广告,觉得确实有好感,便要爱平带回家去,爱平说你要一个漂亮的箱子把药装进去,放在客厅里的桌子底下,爱兰说要不得,放在地下会受潮,我说对呀,不要纸箱,你还是用一个大食品袋提回去吧,爱平说那就放在桌子的四方屉里,我说要得,爱平把药送到你那里又来到我们店,说你硬是坚持要自己出一千快钱,我没办法拗得过你,就随你去,那么还有五百块钱就由我来出吧,爱平上次单独买了一百块钱,爱平说上次那一百块钱你自己早付了,爱平也争着要出钱,并说希望你呷了这四十盒甲乙抗栓后,心肌梗塞病完全治好,彻底康复,儿女出钱都是应该的,此时不孝,心也不安。</p><p class="ql-block">  可是正好过了一个月,你的病又突发了,我进去时有股浓烈的风油精味冲鼻而来,爱平兰平已到了你身边待侯,你躺在布椅上,身上披着一件床单,间或发出痛吟声。</p><p class="ql-block">  又是心肌梗塞而引发的黑脑晕,心头象呷了烈性的辣椒一样,你这样形容并说呷了甲乙抗栓药,不仅病情没有好转,反而发作时间持续这么久,以前发作只半个小时就好了,现在是整个中午还脑晕心辣。</p><p class="ql-block">  那就上医院啰,我和爱平兰平都是这样的意见,但你又不肯去,说让你静一静,并要爱平到桌上拿上次在医院里开的救急药,爱平遵命拿了五粒给你含在口里,又到楼上再拿了件床单,加盖在你身上,便打大门玻璃透气,因为客厅的空气实在闷,然后再把客厅里造反的鹏鹏送到店子,再回来照看你,你要我去休息,我正好来看电视里的健康之路节目重播,专家教授正侃侃而谈,认为胸口发热发辣,是药力在发挥作用,这让我看了一个下午的讲解,直到文竹放学了,今天星期五,在世纪星住校的文竹双休日回家,这时爱平也过来,要文竹去照看你,爱平准备到店子去,搞点好吃的给你呷,于是我过去了,这时你已起来了,在厨房里洗脸,我告诉你,胸口发热发辣是药力发挥作用,是好事而不是坏事,这个甲乙抗栓,还是要坚持服用下去,任何事都不是一帆风顺的,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要坚信甲乙抗栓,定能治好心肌梗塞,你听到这里,脸上的表情也舒缓些,这时爱平已端了一碗饭莱给你吃晚餐,你不要这样多,爱平一个劲地劝你吃,直到收摊下班的爱兰也进来,请你去我们那边喝紫菜肉汤,你去了,饭后爱平又买来一袋苹果给你,你又推辞不接,站起来又到那边去了,爱平跟着你把苹果送过去……你又说双脚浮肿,不知是何原因?我说肯定是该药的副作用,电视广告里都说了,不要紧……</p><p class="ql-block">  客厅的电话嚯然响起,文竹接了问了几句放下,说玲玲姐姐打来的,去那边喊你接,又折回来提起话筒偷听,你在那边的分机上和玲玲对话,文竹听着窃笑,后来她到厨房里夹菜时告诉我们玲玲姐姐告诉你,她又租住了一个新地方,我也去偷听,听到你说在外面家人不能照顾她,只有玲玲自己照顾自己,要玲玲自己保重,到一个新地方人生地不熟,晚上千万不要出去玩,怕碰上坏人。玲玲连连答应,又问你的身体状况,问呷了药好些了吗?你说你感觉没什么作用,直到把这四十盒药全部吃完,再到医院里去检查一下。</p><p class="ql-block">  这天你说到医院去作个心电图,看呷了甲乙抗拴药心肌梗塞的病到底还是什么样的现状?作个科学的签定,你到我们店子来话一出口,爱平和爱兰立即响应陪你去了,我镇守店子督察两个员工断断续续地做生意,到上午十点钟接到爱兰电话,要我拿两百块钱让女工送到大平洋超市去给我买套衣服来,女工在做生意,我只好等她做完了以后再让她去,但这时母亲你和爱兰爱平都回来了,我问你做心电图怎么样?</p><p class="ql-block">  你说原样!一点也没改善!心肌梗塞这病治不好,只能养,几千块钱药是白吃了,再也不呷了!</p><p class="ql-block">  这个结果实在让我难过,电视里被赵忠祥和几个专家教授吹得天花乱坠的甲乙抗栓,在你身上就这样百无一用?这叫人如何再相信权威?</p><p class="ql-block">  你内心的沮丧可以想象,但你性格中的另一面坚强同时也表现出来了,你还带领爱平爱兰买衣服,三个人每人都买了一件衣服回来,还为我也选了一套衣服,但因所带的钱用完了,女工也没有及时送过去,只好回来,不过你又催爱兰到店子取钱把刚才为我挑选好的衣服买回来,并指示我们要呷好穿亮一点,把生命点亮得绚丽多彩,虽然你没用这个词,但我明白你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我很感动,感动于你性格中积极的一面,从这一点讲,你又是豁达的。</p><p class="ql-block">  晚上我请你过来呷饭,你说呷了,不要,我就要你过来呷枣子煮肉汤,呷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又拿了冰捧蛋筒给你呷,这时文竹回来,和昨晚一样一进门就告诉我们一个好消息,她真的考了个全县第一名,她得了个全县语文单科状元,真是天才!</p><p class="ql-block">  这当然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我们一家人都显得很兴奋,你说文竹接了我的脚,说我读书时作文成绩好,一中苏校长说如果让我考文科,考大学保准没问题,可惜我不学文科,而学理科,所以名落孙山,但我的文性是能遗传的,如今文竹又接了我的脚,语文和作文成绩又这样好,这回一定要好好把握,争取考上北大!出个文曲星!光宗耀祖!辉煌陈家!</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母亲,你还记得你的寿木传奇吗?</p><p class="ql-block">  你还在念叨,我把手一挥:"说知道了,我去就是了,你不要总念。"我提了香纸出门,姊妹们已在院子里的车上等我,我没功夫再听母亲你的唠叨。</p><p class="ql-block">  面的车在路上疾驰的时侯,姐问我母亲刚才又在说什么?我笑笑,还不是那寿木,那个传奇的寿木!</p><p class="ql-block">  提起这个寿木,姊妹们一阵笑,这里面的秘密只有我们六姊妹知道,司机当然不明白我们笑什么?但他不懂装懂地傻笑,我们就更笑。</p><p class="ql-block">  那天是清明节,沿途是回荡在风雨之中的鞭炮声,我们的车子走得很快,速度超过了纷纷而下的雨粒,半个小时,不仅到了故乡,还直接把车开到了祖山上,到了父亲的坟前。</p><p class="ql-block">  扫坟的程序跟以往没什么变化,唯一不同的是: 今年我和爱平还有利平特意买了几簇花来献给父亲的在天之灵。在我们心目中,父亲己成了一个神,每次来都是一边烧香烧纸一边念念有词:爸爸,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们全家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做生意发大财,孩子读书考北大,成全我们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梦想,几姊妹都说我生意好是故父在暗中关照,故父一直在为我揽生意。难道在天之灵的父亲化成阴风把顾客吹到我店子来吗?我这样反问爱平和兰平,爱平兰平就笑,反正我们已把父亲当作神来拜,我给故父献花,感恩他的恩德,像黑夜中的灯火照亮了我们前进的路。</p><p class="ql-block">  这就是我们扫坟的福报,就像朝圣一样,当然今天我还要去老屋朝圣,那就是去我们的老屋看寿木。</p><p class="ql-block">  昨晚又梦回老屋,这样的梦做了多少次我自己也记不清了,其实,老屋已经倒了,那里已成为一片废墟,可我为什么还梦见她的身影?是挥之不去的乡愁还是这老屋里曾经发生的一切故事?我说不清,但三年前我回老屋的奇遇我还记得清清楚楚。</p><p class="ql-block">  那天,我到塘富祖山上给父亲扫了坟就径直去了大湾的老屋。</p><p class="ql-block">  好久没到这院里来,这院子已完全荒芜了,不仅阴森,还有些恐怖。因为我一进去,就看见一棵参天的梧桐树上,有一个硕大无比的鸟巢,两只乌鸦在里面振翅打架,,拚斗得你死我活,发出一阵阵惨叫,让我毛骨悚然。甚至停足不前,不敢再往里推移一步。</p><p class="ql-block">  梧桐树的花苞比雨点大千倍地砸向我,幸好我打着伞,保护我试探性地往庭院深处战战兢兢地推进。</p><p class="ql-block">  老屋已不认得我。它看我的眼神是那样的陌生。可我分明看见父亲的影子在树丛中闪现,我也分明感到了我的心在砰砰直跳。</p><p class="ql-block">  可是我必须进去,这是母亲交待了多遍又叮咛了多遍唠叨了多遍的事。</p><p class="ql-block">  雨越下越大,天越来越灰暗,院子的杂草里水流纵横,为了不让我脚下的皮鞋彻底湿透,我把心一横,快步冲过去。</p><p class="ql-block">  打开老屋的大门,一只大老鼠疾速地划过厅堂,向后面的厨房逃窜,我几乎是连打几个跄踉,跌坐在门槛上。但我决心己定。一定要进第二道门,我掏出钥匙,慢慢地、慢慢地向侧门靠近。</p><p class="ql-block">  母亲!你的寿木就在里面,在开锁之前,我先要听听里面有什么动静,我真怕遇到聊斋中的女鬼之类。为慎重起见,我还打开了手机先放一首歌来冲淡我的紧张。但当我突然推开门时,我还是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与我擦肩而过飘向庭院的树林。是父亲,我胆战心惊,他的魂真的这样灵?知道我要来这里,便提前赶来作准备,准备什么呢?不知怎的,我有一种预感。今天在这老屋里真的要发生点什么?</p><p class="ql-block">  一切都宛如梦境。</p><p class="ql-block">  十多年前,就在这间屋里,母亲!你和木匠进行了一场激烈的争吵,你嫌她的寿木做短了,说木匠没有按照她的要求做,父亲难为情地劝说,可你坚持要木匠赔,木匠甩门而去,你狠狠将桌上的一只玻璃茶杯摔在地上,茶杯粉身碎骨,茶水溅射了一屋。你怨父亲没有严格监督木匠按要求做,而父亲认为你大挑剔,做什么事都难如她的意,总是鸡蛋里挑骨头,这更惹恼了你,结果大吵大闹了三天三夜。最后父亲诚恳地说:我看你的寿木做得很好,可你不满意也不可从头再来,只有把我的寿木与你的寿木对换,你却把头扭向一边。父亲又加了一句:你放心,我说话算话,一定会和你换。</p><p class="ql-block">  父亲于2003年去世了,堂妹叫人把寿木从乡下老屋抬到我们城里的新家来让父亲入棺。说也真是奇怪,居然真的抬了你的寿木来,悲伤的你发现抬错了气得头在寿木上直撞:这怎么行,怎么行,这样太委屈了你们的父亲了。你要人换过来,可被人劝住,说这样不吉利,还是将错就错吧。你心疼得拍打着寿木哀嚎: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呀?!</p><p class="ql-block">  怎么会这样,后来七月半问神,神调来了父亲的魂,父魂告诉我们这是他施的障眼法,堂妹带人到老屋抬寿木时,他的魂灵摸了一下堂妹的眼腈,使她看反了,这就实现了他的生前承诺,实现父亲和母亲你的寿木对换。</p><p class="ql-block">  不过,父魂说:换了寿木后才知道里面的空间没有一点余地,长久地呆在里面有些不舒服,便有时从坟里钻出来到老屋来睡,反正老屋的寿木还闲着还空着,他何不利用呢?</p><p class="ql-block">  啊,这就是父亲,在你面前总这样委屈求全。我心酸地回忆着这一切,回忆着我们小时侯和父母在这老屋里生活的一幕幕往事。</p><p class="ql-block">  突然,我看见一只黑色的蝴蝶从窗口飞进屋围着寿木飞来飞去,又围着我飞了一圈,就静静地落在寿木上,再也不动了。</p><p class="ql-block">  是父魂,我惊叫:是父亲的灵魂化作了一只蝴蝶,我情不自禁地举起了手机,接连拍了三张照。然后急忙锁门,匆匆离开老屋,离开荒凉的庭院。</p><p class="ql-block">  雨还在下,风还在哭,路上行人欲断魂,这个行人就是我。</p><p class="ql-block">  啊,老屋,这就是我们的老屋吗?</p><p class="ql-block">  是的,这就是我们的老屋,这老屋里还实实在在的躺着父亲的魂灵。老屋就这样陪着父亲,父亲就这样陪着老屋。这是怎样一种深情?</p><p class="ql-block">  我热泪盈眶。</p><p class="ql-block">  如今老屋早已倒了,你的寿木也搬到堂妹的屋里去了,老屋已成为一片废墟,那父亲的灵魂呢还在那里走吗?这是我最想知道的,难怪我时常梦回老屋,那是我对父亲放不下的思念。当然还有那浓郁的乡愁里那些抹不去的往事。啊,老屋,昨晚我又梦见老屋,我是不是该再到老屋那里走一趟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