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苍狗犹记忆

平民村人

<p class="ql-block">  晨光启明了外面的冰天雪地,透过夹着水气的双层玻璃窗,唤醒了我慵懒的睡意。我们宿舍住着七个人,都在床上躺着,在暖融融的室温下,做着大头梦呢。</p><p class="ql-block"> 老包头烧火就是好,他是连里老职工,专职打更,兼给知青宿舍火墙烧火。对我们南方下乡来的人感觉,北大荒的冬天真冷啊!</p><p class="ql-block"> 这是下乡后的第一个元旦,连里都放假了,我从食堂拿了个馒头往宿舍走,想着离家时带来的,妈妈特意为我烧好装了一大瓶的猪肉辣酱还没吃完,今天过节正好,馒头zan酱,解馋也消愁。</p><p class="ql-block"> "王岳,有你信"。文书左手捧着一摞报纸,右手揑着一纸片招呼着我。 </p><p class="ql-block"> 我赶紧迎上去接过信一看,楞住了!云南来的?云南我没有联系人啊?是错了吧?可信封上清晰的写着:铁字407信箱工业连-王岳。没错啊,会是谁呢?我抓紧馒头,狐疑写信的人,加快了向宿舍走去的脚步。</p> <p class="ql-block"> 我打开信,目光直奔信的落款:妹林贞字。</p><p class="ql-block"> 林贞?她怎么到云南去了?林贞与我同校,低我一届,是我的学妹。苗条的身材,迸发着青春的气息,扎着两根过肩的辫子,不爱说话,忽闪着一对明亮的眼睛,见人总是甜甜的笑对着你。 </p><p class="ql-block"> 我想起了告别上海那天,火车都快启动了,我们挤在车窗口,探出身子与送行的亲人泪目告别,只见一个小女子在攘攘的人群中,两手扒拉着挡道的人,左冲右突的朝我这挤来,手里拿着一物高举着,我也看到了是林贞,向她挥手示意。她来到我这节车的车窗下(没有站台),她踮起了脚尖,举手向我,喊着:"这个给你,这个给你。"她叫喊的那么急,声音带着嘶哑。我探下身子,伸手接过林贞递给我的,我发现她眼睛里噙着泪光,不由的心里一热。</p><p class="ql-block"> 列车真的启动了,带起了雷霆万钧的哭喊和撕裂的道别,就在这刹那的声浪中,一句"记住来信!”穿透声浪,传到了我的耳畔,我手里紧紧握着她送来的物,盯着越来越远的送行人群。</p><p class="ql-block"> 哥,送走你后,我九月份就报名到了云南美丽的西双版纳。在送别你去黑龙江后的日子,我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你的来信,我又没有你的通信地址,不好给你写信,又放不下你,老想着你会怎样?怎么没有信呢?</p><p class="ql-block"> 哥你去了北大荒,我在西双版纳,天南地北真的让我们隔开很远吗?我在想,哪天你我一起回上海,见面的那一刻,你一定要给我个紧紧的拥抱!自从送走你以后,我几乎无时不刻地想着什么时候你我能在一起。</p><p class="ql-block"> 哥,我是托其他同学帮我打听到你的通信地址,你看到我写的信,你会高兴吗?你一定要给我写回信,别让我苦苦的等你。</p><p class="ql-block"> 我手有点颤抖的揑着信纸,字里行间,象野火春风般跳跃着在我心田燃烧。我记起了五月份她踮起脚尖递给我的那枚用手绢包着的毛主席象章,我记起了在学校时,每次我们相遇,她没说上两句话,扭头就跑,象存心要躲我似的。怎么会是今天信里的她呢?</p><p class="ql-block"> 我承认,我没写信给她,我也没她的通信地址呀?关於少男少女的青春萌动,在我们十五六岁那个年头,只有在书里有过描写,那也只能在自我的内心孕育,谁好意思去瞎想八想的向人表白?就是当了兵团战士,连里也禁止知青谈恋爱。</p><p class="ql-block"> 我没想到爱情来的这样突然!是在佳节思亲的乡愁时,是在万里之遥,穿过万水千山,她向我射来了"丘比特"之神箭。</p><p class="ql-block"> 一个浑身鼓滿了青春气息,笑意的脸庞始终带着羞涩,不肯言语的少女。我,顺着手中信纸上热辣的语句,在脑海里描画着林贞的印象,时不时还浮现出书里才有的那种花前月下的醉心画面。</p><p class="ql-block"> 我和林贞相爱?我们能走到一起吗?相隔这么遥远,有可能吗?!我幸福着这爱的突然降临,犹疑着茫然的未来。我该怎么写好这封回信,真可让我犯了大难!我与林贞相距实再太遥远了。在那个年代,就是我们两人个人之间的关山阻隔!</p> <p class="ql-block">  我们没有让这爱的星火燎原下去。面对我与她之间的千山万水的阻隔,是她投身与我?还是我万里追踪去寻她?当时那个年代,户籍与工作关系的严酷限制,现实局限了我,我太没有自信了。</p><p class="ql-block"> 少年只觉春光好。坦率的说,在临走出校门的那段特殊时间段里,我也曾接到过女同学的纸条,我也暗自喜欢过白晰文静的女同学,但自己的意识里,真还没有"谈恋爱"的思想准备,只觉得我们在一起很快活。</p><p class="ql-block"> 林贞没有当面向我表白,要是我们在学校时,她吐露心声,我会鼓励她和我一起奔赴北大荒的。</p><p class="ql-block"> 林贞,浓密的黑髮辫着两根过肩的辨子,怱闪着一对纯净的眸子,脸上的笑意在我的记忆里堪比"莫娜丽萨"。人世间,少男钟情,少女怀春是人生中,最精彩的青春之歌,可我辜负了林贞最珍贵的深深情许。我检讨自己,缺少奋不顾身的一种勇气。</p> <p class="ql-block">  返城后的某一天,我听闻单位同事告诉我,他看到我的同学了,并神密的说:是女的。这家伙下乡也是去了西双版纳的兵团,闲聊时,我提起林贞,他们认识。直觉让我想到了"林贞",忙问:"她在哪?"这家伙说,明天林贞所在单位还顧用我们单位车呢。</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我与调度室通融过,与别人换了出车任务,去工作,也去愧见我曾伤着的女人。</p><p class="ql-block"> 林贞是顶替她爸回城工作的,是她们单位的行车工。我们见面时,她好象有预了,她还是笑咪咪的轻声递过来句,"你来了"。我看着眼前燙着"长波浪"少妇的身形,内心忐忑地回她,"你好吗?"</p><p class="ql-block">那次见面,我们都已各自成家了。她嫁给重庆知青,是个干部家庭,她眼下正在办理夫妻分居的商调流程,她说,她很快就会去重庆生活了。</p><p class="ql-block"> 时光流水光阴荏苒,看尽繁华,我们都已抱守苍茫暮色,当流云从头顶上飘过,当往事如云般带来记忆,人生的相遇和错过,就成了风景和故事。</p><p class="ql-block"> 屋外滴滴答答下雨了,夹着寒凉的秋雨,还给了我思绪的洗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