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乡月色

天 文

作者：天 文 (于升云)

图片：选自网络(鸣谢)

文题书写：天 文

(本文纯属虚构)

　　茂龙选择留在耀先的奶奶家，可以说，实属明智之举。茂龙虽然还只是个小孩子，但他却比同龄的孩子懂事，他知道茂源去的地方很远也很冷，他不想成为哥哥的累赘。再说耀先的奶奶待他确实也不错，他跟耀先俩人也能玩到一块。

持续三年的严重灾害，几乎复盖了整个山东，李家村也未能幸免，茂龙所在的耀先家也在劫难逃。

　　耀先奶奶当初收留茂龙，主要是老人家心地善良，并不是因为她家有多富裕，当然她家生活，还是说得过去的，要不然，就是她有善心，没有其经济能力也是枉然。

她家的经济主要来源，全靠耀先的爹爹和爷爷在关外做点小本生意，用东北话说，就是倒弄鸡蛋。

爷俩常年在外忙活儿，也挺辛苦的，撇下心爱的女人，有时连年都舍不得回家过，省下路费钱都寄回了家里。

耀先的奶奶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她用爷俩寄回的钱，置办了几亩地。奶奶领着耀先的娘和姑姑，整日里，没白没夜地在田里忙活儿，就是麦收，也不舍得顾佣个帮工，就这样精打细算，靠勤劳致富，才让家里的日子过得比别人家看似宽裕一些。

日子过得顺，总会遭人眼红。尤其男人们不在家，奶奶领着儿媳和孙儿们过日子，更是遭贼惦记。况且眼下又是灾荒之年，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

那是一个漆黑的午夜，正在熟睡中的耀先娘，被院子里响动声惊醒了，“不好，进贼了。”耀先娘急忙把熟睡中的姑姑唤醒，俩人翻身下地，直奔奶奶的住屋。这时奶奶也起来了，她小声地说“别怕，里扇门顶得紧着呢，贼没那么容易进来。”

北屋有东西两室，耀先爹和爷爷常年在东北，为了省些柴禾，耀先娘、姑姑和两个姐姐就住在了北屋里的西间，耀先奶奶和耀先、茂龙住在东面那间，厢房空闲着没人住。一家人住在一起，一旦有事，还能相互有个照应。就这样还把耀先娘和姑姑吓得浑身直哆嗦，两个姐姐也躲进了被窝里，不敢出声。

这会儿，奶奶却很沉着冷静，她站在房厅里，冲着外面正在撬门的那些家伙，高声地喊道“穷户人家，没有钱财，还是换个人家，省得耽误工夫。”奶奶冲门外的贼说。她的声音虽然很大，可并没有让门外的贼退却，他们反倒是变本加厉，把门撞得更响更厉害了。奶奶意识到这不是一般的小偷，是伙强盗。

见强盗丝毫没有收手之意，奶奶沉思片刻，她小声地对耀先说“去厨里找来擀面杖，快去。”耀先还没从惊恐中缓过神来，原来站在耀先旁边的茂龙，早已把擀面杖拿到了手里，他递给了奶奶。

奶奶弯腰拿起脸盆，那时的脸盆是铜制的，然后她把屋里的后窗户打开，一边用力敲打着铜盆，一边高声喊“着火啦，快救火呀！”她就这样一遍遍地大声喊着。

奶奶的呼喊声象春雷一般，打破寂静的夜空，在这个穷山僻壤的上空回荡着。

南埠村与奶奶所在的村子，相距有三里的路。如果从房后的小道走，也就十几分钟的工夫。那里的村民听到奶奶的呼喊声后，有猎户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天上开了几枪。

最终还是枪声，击碎了强盗的美梦，也终止了他们的恶行，这伙强盗走了。

　　事后，耀先奶奶夸奖茂龙“今天这事儿，茂龙机灵、勇敢。”耀先娘也称赞茂龙。这件事，让茂龙在耀先家人中的印象极好。

日益升级的灾难，让耀先家的生活也陷入了窘境，他家那几亩地的小麦，由于天大旱，导致收成减产，收回的粮食也仅有两成。

粮食减产，商贩们见钱眼开，粮价飞涨，就是有钱也很难买到粮食。没过几日，奶奶着急上了股火儿，于是她病倒了。

她躺在炕上，咳嗽不止，额头上压着一块湿毛巾，用来降温退烧，嘴唇干裂，也烧起了泡泡，她不时地低声地呻吟着。

姐姐去了集上的药房，为奶奶抓回药来，耀先娘将煎好的药碗放在奶奶的枕边。“娘，把药吃下，就好啦。”耀先娘轻声地说。“我知道，凉一会儿。”奶奶十分吃力地说。

灾难在无情地打击着善良的老人和这个不堪一击的家庭。茂龙亲眼目睹了家里的变化。他想为这个家分担些什么，可又想不到该从哪做起。

这天早上起来，茂龙像往常一样，跟耀先去了学堂，不过，他没有上学，而是一人悄悄地去了离家很远的集市上，想在那里找些自己能做的活儿，来添补家用。因为家里吃的就要断顿了。

灾年，上哪能要到吃的，找活儿也很困难。一天什么也没有讨到。晚上，他无精打采地回到家里。他一进门就听到奶奶的训斥声“茂龙，你上哪去了，都这么晚了才回来。”奶奶十分生气，声音很微弱地说。

茂龙怯生生地走到奶奶的炕边，他没有言语，扑通跪下，泪水从他那稚嫩的脸颊上滚落下来。

“为什么没去学堂？”奶奶用十分严厉地语气说。“奶奶，我不想念书了，我想要讨饭来养活自己。”茂龙怯生生地说。

“那你讨到吃的了吗？”奶奶语气温和地说。“没...没有。”茂龙说。“只要有耀先吃的，就有你吃的。今后不许你再干这种傻事了。”奶奶用责怪地语气说。

“快去洗洗手，还有碗稀饭是给你的。”奶奶的话，让茂龙很温嗳。“奶奶，我错了。”他低着头，轻声地对奶奶说。“奶奶不怪你，记住今后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许逃学，听见没？”奶奶用力地说道，“是的，奶奶，我记住了！”茂龙说。

　　饭后，耀先按奶奶的要求，认真地把今天老师讲的内容一一的说给了茂龙。

窗外，明月将清冷的月光洒满窗台，炕桌上那盏煤油灯，发出的光亮一跳一跳地闪动着。奶奶看着小哥俩扶着炕桌，那副认真学习的模样，她那干裂的唇角微微上扬，脸上浮现出笑容。可没多时，就消失了。因为她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更加地艰难。

(注：月儿弯弯之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