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海”捞人

中国虎

<p class="ql-block">  1992年正月21日下午3时,我在离市区70公里外的太阳河乡柑树垭村视导,突然接到局领导余主任打到村办的长途电话:“请你马上赶回局里,明天有重要任务岀差!”</p><p class="ql-block"> “好,好!”我放下电话,悲喜交加。悲的是我得走五十公里山路,再坐二十公里公交才能回城。喜的是可以出差到山外去逛逛。虽然余主任没说出差地点,我听口气估计,起码应该是去省城,甚至更远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时间不允许我犹豫。我立马告别随行同志,急匆匆地抄近道走小路,经大楠木桥、三等岩、偏岩、新桥…途径老家时,已月高三丈,我正好顺路回家看望老母亲!第二天天刚亮我便起床出发,走峡门口、倒角弯、牛洞坡、肖家坝…赶20公里山路到龙凤坝,再坐公交车赶回局里时已是上午10点。</p><p class="ql-block"> 余主任早已等候在我的办公室,迫不及待地给我交待工作任务:“今天下午,你和督导办束主任两人,乘车到武汉,车票已给你俩买好,再去深圳,把工会两个‘下海’的同志捞回来,束老儿经验丰富,你年轻反应灵活,路上照顾好老同志!怎么样?”</p><p class="ql-block"> 我当然高兴地点头,连忙应允到:“好,保证完成任务!”</p><p class="ql-block"> 其实我只是在暗自高兴:可以到大城市,特别经济特区一一深圳去玩一趟该多好呀!至于为什么要去把刚“下海”不久的覃主席、吉主任捞回来?我梦脉不知呀?!心想有束老儿在一路,估计他知道实情,我就见籽儿打籽儿呗。</p><p class="ql-block"> “下海”是那年头的时髦语。其实就是九十年代改革开放时期,单位鼓励干部职工个人停薪不停职,去创收赚钱叫“下海”。创收的人有的给单位多少交点钱,有的不交。当权的人拿单位的钱做本钱去做生意赚钱创收,没权的人就凭本事去找钱。余主任拿单位的钱二十多万,做药材、钢筋生意是公开的秘密,至于赚没赚到钱,倒是真正的秘密!</p><p class="ql-block"> 束主任是在基层工作多年后提拔到局里负责督导工作的老领导,50多岁,稍胖,精明能干,思路敏捷,一身正气讲原则。同事们尊称他“束老儿”。</p><p class="ql-block"> 一路上,束老儿告诉我:“‘下海’的覃主席曾经在基层跟他就是同事,今年覃主席和吉主任响应局里号召‘下海’去深圳创收,两个月前,他们俩携带自家弟妹到了深圳罗湖,据说是办人才联络处。近日余主任接到消息:说他们二人不仅没有创到收,还将工会的十几万元钱快用光了,再不施救,恐怕连人带本都要“死”在‘海’里。因此,这次才派出我俩老少去把他俩救上岸,接回来。”</p><p class="ql-block"> 听了束老儿的说明,我明白了覃吉二人属于想用单位的钱去赚钱的一类,结果如何?当然是我们已经走在去向他们施救的路上。</p> <p class="ql-block">  经过4天4夜的颠簸,终于在27日下午6点到达了深圳罗湖。辗转再三在一栋三层老旧房屋二楼,我们找到了覃吉二人,还有一位瘦子,经介绍瘦子姓文,三人一起在罗湖根本没有设立什么“人才交流中心”,只是在路边开了一家小吃店,方便自己吃饭,考虑到用的全是公款,他们还是没有去住宾馆,就在这所谓的办公室里,白天假装办公,晚上打地铺,一人睡办公桌,一人睡乱沙发,一人睡桌下……当束老儿一本正经地寻问“经营”状况时,三人都把头恨不得低到裤裆,无语!</p><p class="ql-block"> 我见这尴尬的场面,忙说:“覃主席,您们在这边辛苦了!这次余主任派我们来,就是来帮忙,一起想办法渡过难关的……”</p><p class="ql-block"> 束老儿打断我的话,瞪了我一眼,逼问我说:“谁叫你来帮忙的,谁叫你来帮忙的?”又转过去对覃主席说:“老覃呐,我俩也是半辈子的老伙计哒,不是我说你,你都快退休的人了,也不尿泡尿照照自己,是块创收的料吗?现在是把你们在搞的么子事给我们讲清楚,我们回去好给局领导交待!……”</p><p class="ql-block"> 瘦子文见束老儿的话有点伤覃主席的自尊,忙圆场道:“这段时间径营状况是不太好,吉主任的妹妹负责小厨,又不会做白案,只能煮点面条,覃主席的表哥负责大厨,也只会做点儿恩施菜一一煮洋芋腊肉,客人又少,房租又贵,确实是天天亏,我负责人才交流,目前还没有摸出道道……不过请束老儿您放心,关于下一步的发展,覃主席已经作了安排。嘻嘻!”</p><p class="ql-block"> 束老儿又打断瘦子文的话,毫不客气地质问道:“你是怎么跟他们(指覃吉)混到一起的?你原来在哪个单位?我怎么不认识你?”</p><p class="ql-block"> “嘻嘻,我是吉主任的族兄,原来在局下属的一个小厂里面工作,十几年前就没在厂里上班了。这几年深圳特区的发展快,大量需要人才,我这才建议兄弟、覃主任们下来搞人才交流,也帮单位创点收。我们给一家人才交流合作机构打了五万元保证金,项目还没谈妥。嘻嘻!哪知道一切都不太顺利,还事与愿违。”瘦子文说完,叹了一口长气。</p><p class="ql-block"> 束老儿听瘦子说完,毫不留情地说:“哦,原来你就是怂恿他们这次‘下海’的主谋?你就是曾经给x厂里造成重大经济损失,被局里除名的阿文?”</p><p class="ql-block"> 我看见瘦子文如坐针毡地挪了挪屁股,忙对束老儿说:“是的,我就是吉文。还请束老儿海涵!”</p><p class="ql-block"> 一旁的吉主席见谈话不投机,忙说:“束老儿两老少千里颠簸来,已经饿了,我们一起去吃点儿晚饭去?!”</p><p class="ql-block"> 覃主席心事重重地坐着,一言不发。</p><p class="ql-block"> 束老儿站起来,说:“走吧,晚饭就不在你们这里吃了,我约了我的表侄,我们到他家去晚餐住宿,就不打扰你们了。明天上午我们再来一起商量怎么办!”</p> <p class="ql-block">  别过覃主席仨人已是晚上6点多,下楼搭乘的士前往束老儿表侄家去。刚一上车,束老儿就向我开炮:“谁叫你来帮忙的?我们是来痛打落水狗的!老覃他们把几十万公款拿来挥霍,还美其名曰搞人才交流,显然是被那个吉文骗子骗了。狠!”</p><p class="ql-block"> 我不认同束老儿“痛打落水狗”的说法,怒怼到:“看来您也肚子有点黑,人家覃主席们落水了,正处危难时,我们递根竹杆过去不好吗?何必挥舞竹杆痛打他们呢!”</p><p class="ql-block"> 束老儿气鼓鼓地道:“我怎么肚子黑?难道几十万公款就该他们这么挥霍掉吗?你就不知道吧,覃主席这一辈子来有多坏!…”</p><p class="ql-block"> 说话间,的士来到了束老儿表侄家楼下。上楼来,他们一家人早已在等候我们晚餐。</p><p class="ql-block"> 记得我是第一次在大城市作客,尽出洋相:用小碗吃饭,我盛了5碗饭,觉得还没吃饱;晚上洗澡,中途打不来液化气闸,只好浴冷水,冻得直打啰嗦…</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上午,束老儿的表侄开车送我们到罗湖,计划与覃主席商谈下一步对策,上得二楼,只见人去楼空,去往小吃店,也见铁将军把门……</p><p class="ql-block"> 出乎我们预料,还没开始捞,人就已经上岸溜了!</p> <p class="ql-block">  计划没有变化快,今天工作对象没了,咱办?束老儿的表侄建议陪送我们到“世界之窗”、“中英街”、“国贸大厦”玩一玩。束老儿坚决不肯。</p><p class="ql-block"> 我权衡再三劝说到:“束老儿!我觉得:一来今天的工作计划泡汤了,回家车票临时也买不到,时间有空;二来束主任您年近退休,也难得来深圳一趟;三来我也是第一次来深圳,也想去玩一玩长长见识,同时想去中英街买个我向往已久的照相机;四来有专人专车陪送。您何乐而不为呢?”</p><p class="ql-block"> 束主任开心地说:“你小子说的有道理,那今天就麻烦表侄了!不过,我下午得把住在香港的分别多年的表哥叫来深圳,见一面。”</p><p class="ql-block"> 束老儿的表侄高兴地先用公用电话预约其叔下午来深圳,后带我们去景区游玩。在中英街我和束老儿每人花156元买了一部135自动胶片照相机,在国贸大厦旋转餐厅我们花139元品尝了黄雀面和云腿生扣鸡,在世界之窗我们快速游览了8大景区,傍晚在一家小餐馆陪束老儿会见了他的港商表哥……</p><p class="ql-block"> 到深圳第三天,我们只好无功返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