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鸟不飞—我的第三份作业

观澜堂

我很想在课堂上多教孩子们一点中国的成语，成语是中国语言文化中最有价值的部分。没错，最有价值的部分，它的价值甚至是超越诗歌的！首先它和诗歌一样，追求语言的音乐性，即平仄与韵律；其次，虽然它大多只有四个字，但往往依托经典，饱含着深刻、隽永的哲思。那些思想的精华践于自然，陶造于岁月之河，通透人性、通达世故，既高贵典雅，也朴素实用。我教孩子们的第一个成语是”笨鸟先飞”，开局就不顺利，我立即就被孩子们”企鹅算不算鸟？”、”鸡和鸭子为什么不会飞？”的问题给带偏了节奏。我赶快使尽全力往回收，说这里的笨鸟原意是指大雁，大家知道吗？大雁每年都要迁徙的！有些大雁怕自己比别的大雁飞得慢，就比它们更早地启程，要不然它们就不能按时到达越冬的栖息地了。我假装没看见班里最聪明的那两个男孩子举手的动作，我可不上当，我可不敢再给你们自由发挥的机会了，再被你们忽悠到爪哇国去，我可就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绕得回来了。于是我接着说，其实大家知道吗？笨鸟是不飞的？那几个小男生歪着个脑袋，似乎没有听明白。“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笨！”他们笑了，”先飞的其实都是聪明的鸟，你们懂吗？”我故做神秘地加强语气。我讲这个成语，并非空穴来风，头脑发热。班里有两个小男孩儿，课堂纪律最差，不好好听课不说，两个小家伙坐在一起，时不时叽叽咕咕地搞出点怪来。但我并不讨厌他们，因为我测试过他们的语言能力，他们的书写和记忆都不错，只是不专心，也不用心。因此，我才用这则”笨鸟不飞”，”先飞的都是聪明的鸟”来打动他们。我本来也没寄太大的希望，虽说种豆得豆，种瓜得瓜。可是他们是一群十来岁的孩子，正处于最闹腾的阶段，你种下去个啥，还真不能太指望一定会开花。但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那小哥俩里的一个立即拿起书包，说我要换到另外一桌去，就是听课最认真的那两个小男孩的那桌，说他—另一只捣蛋鬼—影响他上课。我心里啐了一声，呸，你比他淘多了，人家才是从犯。不过我还是挺开心的。和孩子们相处久了，你会发现，他们这个年纪虽然自控力差了点，但道理还是能听得懂的，只要方法对路。比如上次我给他们讲”赢”的时候，我问他们”赢重不重要？”他们异口同声地回答：”不重要！”我知道他们带着几分报复心理，特别是那几个小女孩儿。我说：”对，不重要。但你还是想赢，对吗？比如你去参加一个你并不喜欢的舞蹈比赛，或弹钢琴，如果你拿了第一，你还是很高兴的，是不是？”那个小丫头瘪着个嘴，还有点不服气，但也没再反驳。我又转向那几个男孩子说：”你们玩手游也想赢，对吧？所以好胜是人的天性。”其中那个最勤奋的孩子说：”我爸不让我玩手游，我也没有手机。”看脸色，有点落寞。”哦，”我同情地看着他，”他们有手游，你有一个非常看重你未来的爸爸。你觉得哪个更重要呢？决定权在你。”我知道我的话在那个男孩子心里撞了一下，于是补充道：”我们这些中国人家长，从来不会在孩子身上吝啬，宁可委屈一点自己，但我们特别希望孩子长大以后有出息。”那个男孩没有回应我，但我知道他心里的一块皱褶被我烫平了。总有人认为中国家庭过份地注重孩子的教育，希望他们成材成器，是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孩子们。我经过了好多年的沉思，最后得出了自己相反的结论。所谓生存之道，必须要有本事。成材成器，并不等同于成名成家的虚荣，人无一技之长，何以安身立命？更遑论承担家庭和社会的责任呢？我们把勤勉和进取的生活态度传承给他们，又何错之有呢？无非是度与方法的问题。我们的方法有点硬，但并不代表大方向出了偏差，尽管我们确实需要反思，这也是我正在致力于的工作。路漫漫，其修远兮，在这里我也就先不多说了。我很想和看我这篇文章的大朋友们唠两句，您懂得”笨鸟不飞”的道理了吗？对待生活，我们是在翱翔，还是赶鸭子上架般地凑合着呢？飞，可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特别是长途的旅行。愿我们一同振动翅膀，象大雁一样，互相鼓励，互相感动，踏破漫漫的人生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