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第十五回 刘备逃奔荆州刘表 曹操追歼袁氏残部<br>袁绍幅巾单衣，引八百余骑，奔至黎阳北岸，大将蒋义渠出寨迎接。绍以前事诉与义渠，义渠乃招谕离散之众。众闻绍在，又皆蚁聚，军势复振，议还冀州。帐中闻远远有哭声，绍遂私往听之；却是败军相聚，诉说丧兄失弟、弃伴亡亲之苦，各各捶胸大哭，皆曰：“若听田丰之言，我等怎遭此祸！”绍大悔曰：“吾不听田丰之言，兵败将亡，今回去，有何面目见之耶！”次日，上马正行间，逢纪引军来接。绍对逢纪曰：“吾不听田丰之言，致有此败。吾今归去，羞见此人。”逢纪因谮曰：“丰在狱中闻主公兵败，抚掌大笑曰：‘果不出吾之料！’”袁绍大怒曰：“竖儒怎敢笑我！我必杀之！”遂命使者赍宝剑先往冀州狱中杀田丰。<br>却说田丰在狱中，狱吏来见丰曰：“与别驾贺喜。”丰曰：“何喜可贺？”狱吏曰：“袁将军大败而回，君必见重矣。”丰笑曰：“吾今死矣！”狱吏问曰：“人皆为君喜，君何言死也？”丰曰：“袁将军外宽而内忌，不念忠诚。若胜而喜，犹能赦我；今战败则羞，吾不望生矣。”狱吏未信，忽使者赍剑至，传袁绍命，欲取田丰之首，狱吏方惊。丰曰：“吾固知必死也。”狱吏皆流泪，丰曰：“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不识其主而事之，是无智也。今日受死，夫何足惜！”乃自刎于狱中，闻者皆为叹惜。<br>袁绍回冀州，心烦意乱，不理政事，其后妻刘氏劝立后嗣。绍所生三子：长子袁谭，字显思，出守青州；次子袁熙，字显奕，出守幽州；三子袁尚，字显甫，是刘氏所出，生得形貌俊伟，绍甚爱之，因此留在身边。自官渡兵败之后，刘氏劝立尚为后嗣，绍乃与审配、逢纪、辛评、郭图四人商议。原来审、逢二人，向辅袁尚；辛、郭二人，向辅袁谭。四人各为其主，当下袁绍谓四人曰：“今外患未息，内事不可不早定，吾将议立后嗣。长子谭，为人性刚好杀；次子熙，为人柔懦难成；三子尚，有英雄之表，礼贤敬士，吾欲立之。公等之意若何？”郭图曰：“三子之中，谭为长，今又居外；主公若废长立幼，此乱萌也。今军威稍挫，敌兵压境，岂可复使父子兄弟自相争乱耶？主公且理会拒敌之策，立嗣之事，毋容多议。”袁绍踌躇未决。忽报袁熙引兵六万自幽州来；袁谭引兵五万自青州来；外甥高干亦引兵五万自并州来，各至冀州助战。绍喜，再整人马来战曹操。<br>人报袁绍聚四州之兵，曹操主动出击，提兵前进至仓亭（今河南南乐），追击袁绍残余势力。袁绍集二三十万人马，亦至仓亭下寨。次日，两军相对，各布成阵势。操引诸将出阵，绍亦引三子一甥及文官武将出到阵前。操曰：“本初计穷力尽，何不思投降也？直待刀临项上，悔无及矣！”绍大怒，回顾众将曰：“谁敢出马？”袁尚欲于父前逞能，便舞双刀飞马出阵，来往奔驰。操指问众将曰：“此何人？”有识者答曰：“此袁绍三子袁尚也。”言未毕，一将挺枪早出；操视之，乃徐晃部将史涣也。两骑相交，不三合，尚拨马刺斜而走。史涣赶来，袁尚拈弓搭箭，翻身背射，正中史涣左目，坠马而死。袁绍见子得胜，挥鞭一指，大队人马拥将过来混战。两军大杀一场，各鸣金收军还寨。<br>曹操与诸将商议破绍之策，程昱献十面埋伏之计，劝操：“退军于河上，伏兵十队，诱绍追至河上。我军无退路，必将死战，可胜绍矣。”您曰曹阿瞒几稳操胜券，背水列阵实为诱敌。操然其计，左右各分五队，左：一队夏侯惇，二队张辽，三队李典，四队乐进，五队夏侯渊；右：一队曹洪，二队张郃，三队徐晃，四队于禁，五队高览；中军许褚为先锋。次日，十队先进，埋伏左右已定。<br>至半夜，操令许褚引兵前进，伪作劫寨之势。袁绍五寨人马一齐俱起，许褚回军便走。袁绍引军赶来，喊声不绝。比及天明，赶至河上，曹军无去路。操大呼曰：“袁军已落袋底，诸军何不死战！”众军回身奋力向前，许褚飞马当先，力斩十数将，您曰曹阿瞒战术明白，上下一心。袁军大乱，退军急回。绍大呼曰：“若不决死战，必为所擒矣！”奋力冲突，得脱重围。袁熙、高干皆被箭伤，军马死亡殆尽。您曰袁军主力被消灭，时201年四月。绍抱三子痛哭一场，众人急救，绍口吐鲜血不止，叹曰：“吾自历战数十场，不意今日狼狈至此，此天丧吾也！汝等各回本州，誓与曹贼一决雌雄！”便教辛评、郭图火急随袁谭前往青州整顿，恐曹操犯境；令袁熙仍回幽州，高干仍回并州，各去收拾人马以备调用。袁绍引袁尚等入冀州养病，令尚与审配、逢纪暂掌军事。<br>却说曹操自仓亭大胜，重赏三军，令人探察冀州虚实。细作回报，绍卧病在床；袁尚、审配紧守城池；袁谭，袁熙、高干皆回本州。众皆劝操急攻之，操曰：“冀州粮食极广，审配又有机谋，未可急拔。现今禾稼在田，恐废民业，姑待秋成后取之未晚。”正议间，忽荀彧有书到，报说：“刘备在汝南得刘辟、龚都数万之众，闻丞相提军出征河北，乃令刘辟守汝南，备亲自引兵乘虚来攻许昌。丞相可速回军御之。”操留曹洪屯兵河上、虚张声势，自提大兵往汝南来迎刘备。<br>却说玄德与关张、赵云等，引兵欲袭许都，行近穰（ráng）山地面，正遇曹兵杀来。玄德便于穰山下寨，军分三队：云长屯兵于东南角上，张飞屯兵于西南角上，玄德与赵云于正南立寨。操布成阵势，叫玄德打话。玄德出马于门旗下，操以鞭指骂曰：“吾待汝为上宾，汝何背义忘恩？”您曰先主也是过河拆桥，德才皆不服众。玄德曰：“汝托名汉相，实为国贼；吾乃汉室宗亲，奉天子密诏，来讨反贼！”遂于马上朗诵衣带诏，您曰先主泄露密诏，置皇上于死地也！操笑曰：“以汝之况，容身都难，还竟敢攻许昌乎？”叫许褚出战，玄德背后赵云挺枪出马。二将相交三十合，不分胜负。忽然喊声大震，东南角上云长冲突而来，西南角上张飞引军冲突而来，三处一齐掩杀。曹军远来疲困，不能抵当，玄德小胜回营。<br>次日赵云搦战，曹阿瞒曰：刘备不早思退路，无谋之极。操兵旬日不出，玄德再使张飞搦战，操兵亦不出。玄德愈疑，忽报龚都运粮至，被曹军围住，玄德急令张飞去救。忽又报夏侯惇引军抄背后径取汝南，玄德大惊曰：“若如此，吾前后受敌，无所归矣！”急遣云长救之。两军皆去，不一日飞马来报，夏侯惇已打破汝南，刘辟弃城而走，云长现今被围。玄德大惊，又报张飞去救龚都，也被围住了。玄德急欲回兵，又恐操兵后袭；忽报寨外许褚搦战，玄德不敢出战。候至天明，教军士饱餐，步军先起，马军后随，寨中虚传更点。玄德等离寨约行数里，转过土山，火把齐明，山头上大呼曰：“休叫走了刘备！”玄德两头无路，仰天大呼曰：“天何使我受此窘极耶，事势至此，不如就死！”欲拔剑自刎，您曰先主咋不言自己无能也？刘辟急止之曰：“容某死战，夺路救君。”言讫，便来与高览交锋。战不三合，被高览一刀砍于马下。玄德正慌，方欲自战，高览后军忽然自乱，一将冲阵而来，枪起处，高览翻身落马。视之，乃赵云也，玄德大喜。正夺路间，只见云长、关平、周仓引三百军到。两下相攻，杀退张邰，各出隘口，占住山险下寨，玄德使云长寻觅张飞。原来张飞去救龚都，龚都已被夏侯渊所杀。飞奋力杀退夏侯渊，迤逦（yǐlǐ）赶去，却被乐进引军围住。云长路逢败军，寻踪而去，杀退乐进，与飞同回见玄德。人报曹军大队赶来，玄德叫孙乾等保护老小先行，您曰先主投哪里去？唯有荆州刘表矣。玄德与关张、赵云在后，且战且走。操见玄德去远，收军不赶，您曰曹阿瞒不追击，作怪！<br>玄德败军不满一千，狼狈而奔；前至一江，唤土人问之，乃汉江也，您曰此荆州地面。玄德权且安营，叹曰：“诸君皆有王佐之才，不幸跟随刘备；备之命窘，累及诸君。今日身无立锥，诚恐有误诸君，君等何不弃备而投明主，以取功名乎？”众皆掩面而哭，云长曰：“兄言差矣。昔日高祖与项羽争天下，数败于羽，后九里山一战成功，而开四百年基业。胜负兵家之常，何可自坠其志？”孙乾曰：“成败有时，不可丧志。此离荆州不远，刘景升坐镇九郡，兵强粮足，更且与公皆汉室宗亲，何不往投之？”玄德曰：“但恐不容耳。”乾曰：“某愿先往说之，使景升出境而迎主公。”玄德大喜，便令孙乾星夜往荆州。<br>孙乾到郡，入见刘表。礼毕，刘表问曰：“公从玄德，何故至此？”干曰：“刘使君天下英雄，虽兵微将寡，而志欲匡扶社稷。汝南刘辟、龚都素无亲故，亦以死报之。明公与使君同为汉室之冑，今使君新败，欲往江东投孙仲谋，乾僭（jiàn）言曰：‘不可背亲而向疏。荆州刘将军礼贤下士，士归之如水之投东，何况同宗也！’因此使君特使乾先来拜白，惟明公命之。”您曰孙乾妙言，表大喜曰：“玄德，吾弟也，久欲相会而不可得。今肯惠顾，实为幸甚！”蔡瑁谮（zèn）曰：“不可。刘备先从吕布，后事曹操，近投袁绍，皆不克终，足可见其为人，您曰此亦先主硬伤。今若纳之，曹操必加兵于我，枉动干戈；不如斩孙乾之首以献曹操，操必重待主公也。”您曰蔡瑁高见，先主在荆州必难。孙乾正色曰：“乾非惧死之人也。刘使君忠心为国，非曹操、袁绍、吕布等比；前此相从，不得已也。今闻刘将军汉朝苗裔，谊切同宗，故千里相投；尔何献谗（chán）而妒贤如此耶？”您曰孙乾妙言，刘表闻言，乃谓蔡瑁曰：“杀刘备献曹操，意味吾居下献媚，非善策也；何不学孟德厚养刘备乎？”蔡瑁惭恨而出，刘表遂命孙乾先往报玄德。玄德见表，执礼甚恭，表亦相待甚厚，时202年。玄德引关张等拜见刘表，表遂与玄德等同入荆州，分拨院宅居住。</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