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文学,阳光下的脚印,第六十章,(原创)

老骥

<p class="ql-block"> 纪实文学</p><p class="ql-block"> 阳光下的脚印</p><p class="ql-block"> 第六十章</p><p class="ql-block"><b> 苦干实现建房梦</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儿时的娃娃,好奇心极强,但凡遇到那些稀罕之事,都会向大人问长问短,打破砂锅问到底!</p><p class="ql-block"> 某天,我和我们院子里的几个懵懂小孩,不知因何聚到了邻居张伯伯的家里。张伯伯这个人不仅长相猥琐,而且少年丧父亡母,又无亲朋好友帮助,因而他没有受过文化教育,很小就成为附近一家富户家中的长工。成都解放的时候,孤身一人的他,四十出头才娶到一个离异的女人为妻。那个女人的林姓前夫,此前就因吸食鸦片而导至家道败落,解放后又参与贩毒被发配新疆劳改。迫于母女三人的生计,张姆姆先把小女儿送给三圣乡一家农户,然后才带着大女儿林碧辉嫁给了张子龙。因此,托共产党的福,无亲无友的张伯伯才在不惑之年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p><p class="ql-block"> 聚在张伯伯家里,大家逐渐把议论的中心话题,转到了如何防止财物被偷或者被抢的问题上。话题的起因是昨天半夜过点,我们都被一阵急促的“逮贼啊逮贼啊”的声音所惊醒。后来,那个在地里偷生姜的贼娃子虽然被抓住了,并且在一阵暴打之后又五花大绑地送到了乡政府。但是,因为连小娃娃都去湊趣看热闹,所以弄得左邻右舍的大人小孩连觉都没有睡好!</p><p class="ql-block"> 在谈到防抢防盗的问题时,张伯伯忽然说:“解放前的大户人家,因为金银财宝很多,又害怕那些结伙打刧的 ‘棒老二” 来抢。所以不仅自己家中有刀有枪,还要顾保镖和家丁,更重要的是,钱财还不能放在显眼的櫃子里……”</p><p class="ql-block"> 与我年纪相仿的小伙伴火元子急促地追问道:“ 不放在櫃子里,又在哪里呢?”</p><p class="ql-block"> 张伯伯说:“夹墙啊。”</p><p class="ql-block"> “夾墙?”我疑惑不解地问:“张伯伯,啥子叫夾墙哦?”</p><p class="ql-block"> “ 啥子叫夾墙?” 张伯伯洋洋得意地说:“瓜娃子,这个都不晓得,夾墙吗就是双层的墙壁嘛!这种墙中间有空腔,里面是库房,还有暗门可以进出,再用一个大立櫃遮住,外人就找不到呀!”</p><p class="ql-block"> 火元子问:“张伯伯,我们家的墙,是不是夹墙呢?”</p><p class="ql-block"> “不是。”张伯伯摇摇头,但他又委婉地说:“ 你们家那种墙,虽然算不上夾墙,只是土坯砖砌的草房,但也很高大结实哟。”</p><p class="ql-block"> 看到张伯伯否定了火元子家的墙,我也不知好歹地问:“张伯伯,那我们家的墙又算不算夾墙呢?”</p><p class="ql-block"> “你们的呀?”张伯伯一脸不屑的样子,他瞟了我一眼,居然语带讽刺地说:“ 你们家的还夾墙?高梁杆儿夹的墙差不多!”</p><p class="ql-block"> 尽管我当时年纪还很小,但因为我也看到过许多穷人家的房子,所以他那话的意思,我还是大至懂得几分的。于是,为了掩饰内心的尴尬,我就追问道:“那么,要啥样子的墙,才叫夾墙呢?”</p><p class="ql-block"> “嘿,刚才我不是说过吗?”张伯伯说:“双层的,有暗门的噻。”</p><p class="ql-block"> 我又问:“既然火元子家和我们家的都不是夹墙,那你们家的墙又是不是呢?”</p><p class="ql-block"> “不是不是。”张伯伯说:“我们家的也不是,差得远哦!”</p><p class="ql-block"> 我继续追问道:“既然大家的都不是,那你又咋个晓得有夹墙呢?”</p><p class="ql-block"> “这……这……这个,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张伯伯迟疑了好一阵才说出下文来。</p><p class="ql-block"> 原来,张伯伯解放前就是火元子他们胡家的长工,因为长期在他们的家里打工当下人,又孤苦伶仃无任何倚仗,所以养成了一种百依百顺不敢冒犯主人的奴性。而火元子的父辈也不是地主,从土地改革时的政策上讲,他们家的阶级成分只是佃富农,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主人家,最多就算个 “二皮子主人家”。因为胡家虽然有一部分土地,但大多数自己经营的都是租用地主李万台的土地。我的爷爷当年为了躲避抽签派壮丁,自公元1932年从简阳县贾家镇搬到这里时,就是从胡家手里租用工商业兼地主李万台的土地。其实,李万台作为真正的地主,他并不住在琉璃场乡下,而是住在市区的牛市口公舘里。他把土地打包租给胡家以后,平时的管理全都委托胡家负责,每年的收租都是由胡家把各个佃户的租谷收齐次后,再统一给李万台送到牛市口去。而李万台本人呢,只是在收获以前,专门下乡来看一下,作到心里有底就行了。</p><p class="ql-block"> 张伯伯之所以知道 “夾墙” 一事,也就是从大地主李万台那里知道的,因为他每年都要去牛市口李家送租谷,所以对那个大富户就有所了解。特别是李家人要办秘密的事情,如修建密室和隐藏贵重物品等,为了安全保密,就会使用他们乡下的代理人,需要用工也使用张子龙那种老实人。因此,这些作为李家机密的事,倘若不是李万台在成都解放前夕就逃到台湾去了,张子龙是绝对不敢说的。</p><p class="ql-block"> 在我的追问之下,张伯伯虽然把夾墙的事情说清楚了,但他对我的自尊心的伤害,却久久地留在我的心中。其实,张伯伯说那话虽然对我有挖苦讥讽之意,但我并不因此而记恨于他,因为那时候住草草房笆笆门的也不止我们一家。再说了,我们家那个房子也确实不敢恭维。据我爷爷和父亲讲,我们住那几间草房,在他们当初来成都的时候,还是人家堆积灰粪的晾房,四周连墙壁都没有,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地方。但是,身逢乱世,又囊中羞涩,为了急于安身,我爷爷一家也只好免为其难,免强用玉米杆儿扎墙,用竹制篾笆做门暂且住了下来。至于后来那些土砖墙,也是在我父亲长大成人以后,他们父子俩苦干了一个冬春,才自己动手撬土打砖补上的。当然,尽管我还有一定的自知之明,并不记恨张伯伯那个人,但是他的那句 “ 你们的墙还夾墙嘞?高梁杆儿夹的墙差不多!” 每当想起,还是让我扎心,总是心中隐隐作痛!</p><p class="ql-block"> 俗话说,压力越大,动力就越大。正因为有那个自幼就留下的伤痛和后来看见别人建新房又引起的躁动,更激起了我要改善住房的急切之情。所以,在经过了两年多的奋力开源和省俭节流之后,我们终于通过勤劳筹措了 2000 余元的建房资金。然后,为了早日实现我们的梦想,我和妻子商量以后,又向姨妹夫薛太彬借了600元,再向好朋友胡秀珍借了600 元,于是在资金基本筹够之后,我们就开始购买建筑材料了。在棬子树村砖厂,我以0.042元一疋的价格,买了30000疋红砖;在成都市第三砖厂,我以0.18元一疋的价格,买了2000疋红瓦;又通过薛太彬的亲戚关系,在成都市第三建筑公司以 8 元钱一块的价格,在其预制场购买了 23 张次品水泥板;在乡沼气服务站以30多元一吨的价格,买了 3.2 吨峨眉水泥;又请九大队党支部书记钟光德帮忙,在成都无缝钢管厂焙烧车间以15元一拖拉机的价格,买了 3 车工业下脚料白石灰;还在本生产队以每斤0.06元一斤的价格,买了 3 棵桉树制作房梁和屋椽。就在为买不到标准木材制作门窗而犯愁的时候,我的大舅哥巫绪康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附近的成都生物制品研究所正在改造幼儿园,有折下的旧门窗要出售。于是,我们就去买了1道大门,2道小门和 2 扇加铁栅栏的大窗,而且仅仅用了50元钱就解决了一个大问题。</p><p class="ql-block"> 为了修建一座外观好看,又能满足全家人居住,还能够省钱省料的新住房,我几乎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于是我自己设计平面图、立体图、外形的正面和侧面图,以及客厅的圆门样式,还自己构思并挥毫绘制客厅的中堂画和条幅楹联。为了展示与众不同的风格,我的设计图画了又画,改了又改,多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以至上了床又下床,下了床又上床,把自己的憧憬绘制在草图上!</p><p class="ql-block"> 在整个备料过程中,为了节省费用,我们在亲朋好友的帮助下,自己缷砖,自己卸水泥板,自己卸石灰和水泥,连厨房等处的预制水泥花窗,都是我在自家的院坝里,在泥地上画岀形状掏槽,再用废铁丝编织成形,最后浇水泥砂浆自己制作而成。特别是卸石灰,每一次货到屋后空地上,都是我一个人上车挥铲下灰粉,操作起来白色烟雾腾空而起,四面飘散,冲起老高,既刺眼睛,又呛鼻子,还烧皮肤,连嘴巴都不敢张开,整得我从头顶上到脚后跟浑身雪白,犹如一个传说中的喜马拉雅雪人儿一般!</p><p class="ql-block"> 经过两年多的资金筹集,半年多的材料购买,还有施工图的设计和折旧建新,我们那期盼已久的 3 间半瓦房和2 间平房的新住宅,终于在公元1983年国庆节前夕顺利建成了。就这样,在基本没有使用钢筋,连地脚圈梁和层级圈梁都没浇筑的情况下,我们采取新旧材料不论,正品次品都用和自己出力不计成本的方式,仅以 3600 多元的造价,就建成了一座我们梦寐以求的新住房。至此,那段世代延续,千百年来居住茅屋草舍的历史,终于通过我夫妻二人的勤劳与智慧,在我们这一辈画上了句号!</p><p class="ql-block"> 新房建成之后,由于那时农村建小洋房的人还非常少,所以不仅附近的亲朋好友前来祝贺,连城里的亲戚也不例外,都相约来到我们的新居。尤其是我的岳母陈最清老大人,还特意让巫绪昭的三爸挑来一担杯盘碗碟,说是以此来弥补当年我和她女儿成婚时的亏欠,因为当年巫绪昭出嫁时,她连陪奁也没有给她办,所以这次补起。</p><p class="ql-block"> 国庆节这一天,我们以崭新的面貌迎来了好几桌宾客。客人们走进院门,首先看到的是一方干净整齐的水泥院坝。院坝不大,不过一百平米左右,但它的左边有一个长方形的大花台,右边有一排剪成矮墙式的万年青路引,把它装扮得简洁美观又大方。客人穿过院坝,登上三级台阶,上面是一排坐北向南的红砖红瓦房,它的左边还有两间平房和半间副房。那排红瓦房的中间,是一个中式风格的客厅,两边是我们夫妻俩和父母亲的卧室。左边的两间平房和后面的半间瓦房,分别是女儿肖丽和儿子肖敬东的卧室、以及厨房和粮仓。院坝右边的花台里,除了栽有月季花、栀子花和晚香玉以外,还有一株枝繁叶茂的黄果兰高耸其间,此时还有花朵在开放,散发出淡淡的幽香。步入客厅,圆门的上方悬挂着一块蓝底红字白色勾边的牌匾,上面是本人用广告颜料书写的 “ 宏扬祖德 ” 四个行书大字。圆门的左右,还挂着两个木制条牌,上面也是我自己撰文并书的对联,上联是:科技兴农致力稼禾蔬果。下联是:闲暇寻趣常习书画文章。客厅的左侧墙壁上画有一幅《猛虎下山图》,客厅的右侧墙壁上画了一幅《荷花鲤鱼图》,这两幅国画,也是我自己的作品。</p><p class="ql-block"> 因为那时候的经济发展水平还很低,乡村里能够建新房的人还很少,所以,宾客们参观完我们的新宅之后,无不夸赞我们能干。尤其是我岳父的一位叫巫良诚的挚友,更是对我赞誉有加,他指着堂屋里的国画和对联对我说:“ 崇德,你小学都没有毕业,居然通过自学达到这种水平,而且文武全才,真的不简单啊!”</p><p class="ql-block"> 巫良诚这个人可不是一般的小市民,他不但担任过成都剧场的领导干部,还是一个长期从事舞台美术的工艺美术师,所以,但要想得到他的称赞不容易。于是,我连忙谦虚地说:“谢谢大叔的夸奖,还希望您多多指教啊!”</p><p class="ql-block"> 接着,大叔又一本正经地当着众亲友们的面,毫不避讳地对我的岳父 说:“ 家门哥,还是你有眼光哦,当初嫂子不同意四女子嫁给肖崇德的时候,幸好你首先松口成全他们啊!”</p><p class="ql-block"> 我的岳父好像没有听到大叔说话似的,他一边着抽烟,一边盯住圆门两边的对联,故意把话题岔开地对我说:“ 崇德,你这幅对联写得很有意思,既表明了自己对工作的责任感,又表达了自己的业余爱好,不错不错,真是不错。”</p><p class="ql-block"> “ 嗯,对对对,他这是以联言志嘛!”大叔那个人何等聪明,他当然知道我岳父此时的心情,于是他也随声附和,表示了与我岳父同样的看法。</p><p class="ql-block"> 夜深人静的时候,虽然宾客已经散尽,家人们也各自入睡了,但我那颗心依然不能平静,总是乐滋滋的,好像杯底不愿化开的蜜糖一般。看到我那副兴奋不已的样子,妻子巫绪昭笑着说:“ 崇德, 今天那么多人夸奖你,恐怕晚上要睡不着觉哦!”</p><p class="ql-block"> 我听出了她那话中的意味,也笑了笑说:“ 管他睡不睡得着,得表扬总比挨批评好嘛!”</p><p class="ql-block"> “怪不得你喜欢吃糖哦,只喜欢听好听的!”巫绪昭却说。</p><p class="ql-block"> “哪个又不喜欢听好听的呢?吃糖总比吃药安逸噻!” 我虽然这样说,但也知道她话中有话,于是追问道:“ 你是不是听到有人说我坏话了?”</p><p class="ql-block"> “那倒不一定是坏话。”巫绪昭说:“但今天我确实听到有人这样说,‘ 既然你们都说他那么能干,为啥很多年纪比他小,工作比他迟的人,别个入党的入党,转干的转干,他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