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猪客

二月

“咚咚咚……咚咚咚……”“呜嘿……呜嘿……”声音响起，思绪也想起。 难得“中秋”“国庆”双节承接，拥有八天小长假，早早计划着:回老家陪陪老父老母，请人打点儿冬柴，吃几天自家田里长出的绿色蔬菜，顺便也把还没来得及收回来的玉米棒子掰回来……如今，长假过半，想吃的吃了，能陪的正在陪着，要做的事儿一件未成——包谷依然在地里，柴禾仍旧在林子里！ 居住在大山深处，这样的阴雨天，倒是深受野猪喜爱，它们往往趁着夜晚人们熟睡之机，张狂偷吃庄稼，地里的粮食可真叫遭了殃，猪群掳掠，如同土匪进了村，所过之处，一片狼藉，玉米地里只留下一片片满是牙痕的玉米听。一个猪群一晚上糟蹋的粮食足够一群家猪吃好几天，要是不幸遇上“熊瞎子”，情况更糟，堪称“惨不忍睹”，农民辛苦劳作一年的收成就白瞎了。每当这样的时节，山里就响起“呜呜呜……”“咚咚咚……”“哦嘿哦嘿……”各种声音来，美其名曰驱赶野兽，效果却不一定好，野猪们似乎已经有了很强的“惧人免疫力”，再怎么吓唬，它们都置若罔闻、我行我素，想吃哪儿就吃哪，愿意怎么糟蹋就怎么糟蹋，或许，还会群猪聚首，仰天狂笑:“人奈我何！”至于野熊，就更是毫无畏惧了，它们本来就敢面对面与人斗的，据老人们讲，熊是惧怕火的，唯独看见火才躲得远远的，大约是担忧“引火烧身”吧！ 不得不承认，野猪也有春天，如今，它们地位猛增、身价百倍，很有些耀武扬威的架势。殊不知几十年前，它们也是夹着尾巴做人的，稍不留神就被驱赶得无处藏身，一旦硬要冒冒头，不免遭惹杀身之祸。那时候招待野猪的，要么是枪子儿，要么是恨天雷，直劈得它们东逃西串、狼狈不堪。 劳动人民的智慧总是无穷无尽，就拿对付野牲口来说吧，不同的时代就有不同的办法。记得早些年间，我们还在小学的时候，家乡的每道山梁上都会竖起一座座草棚，因为大多用来守护粮食，驱赶野猪，草棚便又多了个专用名称:“野猪棚”。野猪棚的位置并不固定，除去固定的几处主棚，其它都是流动的，今年在山顶，明年在山腰，但无论移动到哪儿，都是在显眼的山梁上，用老百姓的话说:“在这样的棚子里说话，四面八方都能听到，野牲口自然也不敢来了。” 草棚的装修比较讲究。地势高自不用说，一般用来搭架子的木料都是很考究的木材，人们往往挑选粗细均匀且有一定长度的木柴来搭架子，将四根圆木夯进泥土深处、能承受足够的重量为止，再以此为柱，在空中搭建横梁、简易的屋顶等，屋顶铺上厚厚的草垛子，既防雨又防晒。横梁上铺厚木板或者细圆木，一块一块铺开，密密实实的，木板上面铺上干稻草，再铺上棉絮，一张简易舒适的床就制作成功了。为防止蚊虫叮咬、也防动物骚扰，人们会把床周围用木板或者藤条封严实，只留下一面空白方便人们活动。要想建造一个舒服的宿营地，得五六个“内行”人忙活一整天，方能见雏形。楼上住人，楼下生火，一为驱兽，一为壮胆，也可烘烤食物。有不少讲究人，立六根柱头，将火堆移至床前，既取暖又显眼，在火堆旁煨个茶罐子必不可少，碰上肚子饿想要点儿东西吃时，就近掰个玉米来烤着吃，或者烧几个土豆充饥，自然是再方便不过了。聪明的人们都知道，火堆是对粮食杀伤力最强的野熊的天敌，贪吃的黑熊一见火就怕，总是逃得远远的，再诱人再香甜的玉米棒子也能舍弃！高处的火堆总给人一种近在眼前的错觉，熊也不例外，比起美味的粮食，它似乎更加担忧“引火烧身”。 话虽如此，也不能仅靠几个草棚子管事儿。每到夏末秋初，年轻力壮的男人们就将自己的住宿搬到棚子里，开始值守，从此过上令人羡慕的“露营生活”，直至田里的粮食都收完了，方才回家来住。也有少数怕黑胆小的，任凭大人怎么责备，坚决“不上岗”，这个光荣的使命只好由有经验的长者去完成。 随着时间推移，人们的眼界逐渐打开，胸怀慢慢坦荡起来，日子越过越宽裕，蹲守野猪的方式也进化了。野猪棚渐渐寿终正寝，一天天消逝而去，来时不易，去时如风，丝毫不容人们留恋，就那么一头栽下去了，待柴火燃尽、烟雾消散过后完全淡出了视线，或许它真的不像人一样多愁善感，或许它早想逃离凡尘！ 建设的兴起，使得山林日渐消瘦，森林再也不是野猪们的庇护所，过去那样成群结队的猪群似乎于一夜之间消失殆尽。记忆里，人们还拿水牛角吹得呜呜作响，或者敲锣打鼓大声吆喝，有条件的还能以唢呐、长号为武器，用以恐吓野猪。好多年里，它们还真就被吓住，几乎完全没了踪影。 “退耕还林”了，猎枪“持证上岗”了，那些隐匿在山林深处的猪友们又嗅到了春的气息，它们不光肆无忌惮的“重操旧业”，较之以前，似乎过之无不及。它们大摇大摆的趁着夜色偷食，有组织有纪律的偷食，甚至懂得随时转移阵地，今天出现在东边，明天绝对去西南北边，还没有任何规律，让一向自以为聪慧的人们成了“丈二和尚”！老人们还知道呜呜啦啦吆喝一通，青年人只有发愁的份儿——当然，青年人也少见了，大都选择了外出谋生，远离了乡村。 小长假快结束了，抢收的愿望终究未成。哎！秋雨持续了半月之久，老人们地里的粮食还剩下几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