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落的高中红叶

松泉

寒冷的冬天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商洛山。当温暖的春风，在秦岭南麓山水间穿越，柳条萌发出小小的嫩芽的时候，1971年的春天就到来了中村中学。 同学们在家里过完了元宵节。他们用扁担挑着色谷面，和装菜的漆筒，三三两两，迈着轻快的步伐，陆陆续续地返回了学校。 凌晨4点多，一个黑影在中村中学大门前的斜坡上，用扁担挑了两只大桶，吃力的往上走。呀！这么早，该不是小偷吧？当走到学校大门前的时候，只见他放下担子，竟然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钥匙，打开大门，还把担子担进学校院子里面去了。 原来，这个人是学生厨房的炊事员吴师。 吴师叫吴仕平，大个子，四十多岁，为人憨厚平和，家就在学校不远处。每天，当别人还在睡梦中的时候，他就起床了。一个人要到水渠里担二十多担子水，供学生洗脸和做饭用。从水渠到学生厨房要走很长一段上坡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很辛苦，但是吴师从没有怨言。 学生厨房有两个炊事员，还有一个是谢师，谢师身体不好，50多岁了，平时干活全靠吴师。 记得有一次我感冒发烧，一口饭都不想吃，一连睡了四五天。是他每顿给我另外做病号饭，擀好面片，做好送到宿舍。最后感冒终于痊愈了。多亏了吴师，要不然，离家那么远，说不定就一命呜呼了。 中村中学给人影响最深的，恐怕就要算校长穆宗林了。 他是渭南人，不到50岁的样子，个子不高，很精干。听说他在部队是连长。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我们都叫他”穆主任”，大概是学校革委会主任的意思吧？ 有一次，他盯着几个同学，训斥道：“喂！那个蓝同学，你看你裹着个头巾，像啥样子？”“学生要有个学生样，学生要戴帽子，不能裹毛巾！”那个头上裹着毛巾的学生吓了一跳，满脸的不自然，赶紧把头巾取了下来。 他把男同学说成了“蓝同学”，这大概是渭南的口音吧？ 学校没有大会议室，要开大会就在教室门前露天空地上，各班的同学们带着凳子，坐在那里。 有一次，刚过完年返学校不久，学校就通知开大会。谁知大会的内容，却是穆校长给大家做检讨。 原来正月初七过后，县教育局开春训会，穆校长因为家里有事，迟到了好几天。因为家在渭南，离这里很远，打电话也很不方便。所以，就没有给教育局请假。这下可把领导惹恼了。领导说，你这错误性质严重，是无政府主义。回去要在全校大会上做检讨。 这下子，就把威风凛凛的穆校长整得蔫了很多。 就在东方泛白，学校房后高树上的喜雀还在窝里做梦的时候，同学们就起床了。穿好衣服，洗完脸，听到急促的上操铃声，就赶快往操场跑。 出后门，过了篮球场，就下到了操场。朦朦胧胧的操场上，黑压压地站了许多人，每个班级站成一个长方形的条块，队伍很整齐。老师则站在同学后面，大约有四百多人。 只听体育张德福老师用洪亮的声音喊口令：“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齐步走！”“一二一……！”齐步走接着是跑步，“加强体育运动！”“提高人民体质”“提高警惕！”“保卫祖国！”口号声混合着“夸！夸！……〞的脚步声、口哨声，在土桥的上空飘荡。 跑步变成齐步时间不长，就开始散开做广播体操。整个晨练大概40分钟。 晨练结束，洗把脸，就拿着在土桥罐罐窑买的黑红色的小盆，到饭堂吃早饭。 同学们自觉的排好队，很快就到了大锅旁。由炊事员吴师打一小盆包谷糊汤，然后端着出去找地方蹲下来吃。 菜是自己从家里拿来的。有酸菜，酱豆，腌萝卜丝，各式各样的。那时候顿顿都是包谷糊汤。我们岭南三个公社的学生离家远，一般三星期回去一次。拿的菜一星期多就吃完了。还有一个多星期吃的是白饭，没有菜，有时候实在咽不下去，就在玉米糊汤里面放一点盐。 傍晚时分，美丽的夕阳将金黄色的余晖洒在了整个土桥村的村庄、田野。就在学校后坡树丛里的小鸟们，伸长脖子，叽叽喳喳地讨论〝国家大事”的时候，同学们一天的课就上完了。 吃过晚饭，大家就回到宿舍，坐在床边休息，有的同学偎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偶尔还能听到悠扬的笛声在校园里弥散，十分悦耳，就像清风，轻轻的吹散着心田上的薄雾。又如美妙的岁月在清澈的小溪里流淌。 晚上，在明亮的灯光下，上一个小时的晚自习。那时候没有课外作业，全靠自己学习，但是同学们学习很认真。 附: 9号宿舍学生名单 高运安董长银汪金海张朝华曹传德叶载有张福山张买记 周光龙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又到了秋收的季节，校园里的树叶在萧瑟的秋风中慢慢变黄。 就在墙根的蚂蚁们在洞外寻找干燥的小草籽儿，伸长脖颈，费力拉回洞里的时候，又一个周末就到了。 我们岭南三个公社的同学路远，一般情况三个星期回家一次。到了星期天，有时候到中村街道逛一圈。有时候，从学校大门斜坡下到水渠里，洗洗衣服。还可以打打乒乓球。然后，回到宿舍复习功课。 因为星期日没事，有些川道要好的同学邀请我到他家去玩。我分别去过董长银、张朝华、布改娃的家。 附: 岭南三个公社的同学名单 西泉公社: 熊功海李宗正王永祥 刘德高白龙公社: 周传娥周传喜周凤成 刘家琴周扬启李长江水草公社: 水草坪村: 张满维张桂花 龙洞川村: 贺金桂罗世兰 五岔沟村: 王成林 吕家坪村: 周光林江西朝 徐享宝周光龙 下午6点多，太阳在西山上空慢悠悠的西行。一抹残阳洒在了关山上，公路及整个山坡被斜阳染成了金黄色，长长的树影就印在草坡上。 这天是星期六，董长银同学邀请我到他家去玩儿，他住在银花街道，离学校十二里。 我们和银花的几个同学，经过上弯、下弯，不多时，便顺着斜形的公路上到关山岭头。抬眼望去，枯黄的草好像比以往更矮了，阵阵轻风抚摸着衰草，给它以精神安慰。 那个年代山上的树木很少，离村庄近一点的柴都被割光了，割柴需要到几十里路以外，早晨出门，晚上回来的时候天就黑了。 从关山往下走，蓝天白云之下，远远望见村落里稀稀落落的土房黑瓦，村民们在炊烟袅袅和狗吠声中荷锄而归。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大集体劳动分粮，是那个时候的时代特征。当过了老爷庙，就到了房屋稠密的银花街，同路的同学有： 相金良相学智叶载明叶载有董长银叶克朝高运安何平军汪道宏陈正春 时间就像山沟里的小溪，时而倒映出山崖上的苍松，时而显现出月牙的倩影。 一日，同宿舍的张朝华同学邀请我星期天到他家去玩。朝华住在洛峪下坪村。中村到洛峪约十二里路。 洛峪最奇特的景色就是孤山。 星期六下午，我们一行人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洛峪岭。驻步南望，孤山的美丽景色就尽收眼底了。 孤山是山阳县八大美景之一。它像一个巨大的宝塔拔地而起，陡峭的山崖上镶嵌着各种小树。山周围全是平地，平地里长着绿油油的庄稼，星星点点的村落错落有致。当我们在洛峪岭上居高临下地欣赏孤山美景的时候，一辆解放牌汽车从身旁呼啸而过。那时的汽车只能装四吨，走得也不太快，就像一只小甲虫，被天敌追着跑一样。 不多时，便来到了下坪村。村中有一个大古树，约有三人合抱那么粗。伞状的枝叶遮天蔽日，显示出这个村庄古老的神韵。 从那个巷子进去，就到了朝华的家，阿姨见儿子领来了同学，急忙热情的打招呼，给我们做饭吃。给我印象深的是他家里用大蒜做醋，味道特别好。 朝华年龄和我差不多，听说他后来当兵到了部队，复原后在山阳城里工作，但是我一直没见到他。 山阳县洛峪孤山侧影 傍晚时分，学校南面的大河里，河水泛着波浪，一如既往的向东奔去。 石坝旁，一只癞蛤蟆鼓起眼睛，慢腾腾的爬进了狭小的洞穴，就在它孤苦伶仃地抱怨老伴不念旧情，抛弃自己的时候，一股冷风就吹进了洞里。原来，此时已经到了深秋季节。 第二日，温暖的太阳却又洒在了山坡、河岸、校园。课间，布改娃同学说:“光龙！听说你爱吃红薯拌汤，这个星期日到我家。”中村的红薯又面又甜，吃红薯拌汤是一种很好的享受，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改娃是个高个子，对人特别和蔼。星期天我就到了他家。他住在中村后街，那里离中村中学只有二里多路。中村街道房屋很多，他住在后面，很隐蔽，是个四合院，阳光很好。 改娃家有一个奇怪的建筑。 就是他家左侧的偏房里，长了一个小盆粗的柿子树，树干在房中间破顶而出，令人惊奇的是，无论下多长时间的雨，树干不湿。 改娃的父亲叫布家政，50多岁。和蔼慈祥。那时候，中村、银花这些地方人口多，地少，每年到了春季，粮食就不够吃。布伯伯就在晚秋以后，拿了一些花线，到岭南水草乡换粮食，背回来度春荒。改娃的母亲也有50多岁了，面目和善。星期天上午没事，改娃带着我到后坡去挖红薯，中村的红薯表面特别红，而且淀粉多，又甜又面，是红薯中的精品。后来改娃又约我去了他家几次哩！ 注： 原文的题目为“难忘的高中岁月”。因文章太长，后分为三篇。 第一篇 “父亲送我上高中”。 第二篇 “飘落的高中红叶”。 第三篇 “被风吹散的高中岁月” 本篇是第二篇。“飘落的高中红叶”。 附：中村中学教职员工名单 校长：穆宗林副校长：侯吉厚团支部书记：闫菊艳教务主任：王永富 语文老师：张孟臣何志笃 邓普伦数学老师。王艺博刘孝民化学老师：张继祖耿信鹏物理老师：屈沂俄语老师：魏万春政治老师：冀生银崔世彥王建才历史老师：耿信忠体育老师：张德福初中老师：韩卫东张永福吕忠双 音乐老师：王荣福后勤： 注：1、山阳县辖九区一镇。中村中学是区辖中学。2、由于年代久远，还有些老师的名字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