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到严田

左岸清风

秋到严田 月到中秋分外明，人逢喜事精神爽。八月既望，国庆又将至，花好月圆时，普天同庆。如此良辰美景，倘有赏心乐事加持，幸甚至哉！ 哲学有三问即你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自古至今，所有人都在思索追问、探寻释疑。人生之“根性问题”犹如深渊，你与它相互凝望，彼此相吸。于我而言，“我从哪里来"这个问题，从来没有哪个时刻像现在这么迫切地需要我直面。不是头脑发热，也不是有闲而无聊，更不是追求时尚、受环境影响，仅仅是因为，这个命题既是哲人的灵魂追问，也是孩子们的日常话题。面对孩子求真的渴望，我们必须报以同样的真诚。因此，寻根之旅快乐出发。 我所在村庄，文化地理名称为“门楼里″，而行政官名为“前门”，小而偏，古而秀。青山环绕，清溪穿行，菜畦参差，良田井然。在赣北鄱南，彭蠡南流，匡庐北望。自小到大在自报家门时，闻者一脸懵，言者满屏尬。一度我以为，名不响，自古而然，大可不必因此介怀。 但在我的记忆中，长辈们常用语焉不详的叙述来展现祖辈往日的荣光。我也曾怀疑，这是村民们的淳朴厚道，心怀"祖宗崇拜”，甚至“乱造谱谍"，把江湖传说讹传为家族历史。每当我将一笑而过时，又看到长辈眼中的真诚与笃定，一个疑问在心里潜滋暗长:“我"是谁，又从哪里来？ 古来万事东流水，因琐事纷扰、俗务缠绵，加之畏难情绪，而左顾右盼。寻根，长时间只是心底深处的珍藏，并没有踏上寻访的征程。如果没有机缘巧合，因缘际会，我将忘却当初寻根的初心。要真是那样，势必怅恨不已、遗憾无尽。好在，有缘总会相见，有心一定成全。 今年，村里建古戏台，预计年底落成后重修李氏族谱。某一天，无意间在村群里见到恩师李金发转载有关严田李氏的信息，这一了解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了解的越多，想要了解的就更多。上网查了不少有关三田李氏、上严田村、鄱阳李氏来源的文章，文字参差，并多有交叉重叠，甚至混乱。绝知此事要躬行，不能纸上“阅兵″。 八月十五，携妻女谒六世祖士严公夫妇古墓。“宋进士墓"，赫然在目，看来小村来头不小，古村当有古风。旋即以巜婺源县志》佐证，确有其人，我村其来有自。追本溯源，士俨公祖上在何处，何年来此地，因何而来？了解更多，需要付出行动更多。 当为什么去不成问题后，怎么去？和谁去？就是一个问题。想到大伯和父亲都已是古稀之年，想带他们去严田老家看看。大伯慨然应允，父亲断然拒绝(晕车)，堂弟堂妹和婶婶随行。然后联系上珠湖李家的老领导老大哥(辈分尚不知大小)李一民，豪爽利索地答应帮我牵线，让严田老家的宗亲负责接待。九月的最后一天，中秋后第一天，我们向着严田进发。 由鄱阳到门楼里，从义方上济广高速，中间转杭瑞高速，一路向北，途经景德镇、浮梁，从赋春下高速，由北斗导航，一路赏景与畅聊，既不像纯粹外出旅游，走到哪里算哪里，毕竟回家的诱惑力难以言喻，乡愁令人欲罢不能。也不像单纯的访亲走友，没有那么一本正经，因为八月的婺源，是一个缤纷多彩的世界，近之令人忘俗忘忧。 最美乡村驰誉全球，古色古香，鲜明的马头墙、清雅的粉墙黛瓦、精致的砖雕门楼、窗后青山门前流水的布局、叶分七彩山水一碧的“颜"值，让人流连其间，陶醉其中。婺源古建融赣派民居的古朴端庄与皖派园林的高雅秀丽，两省文化融合，成就江南风韵的典范。婺源山多而不高，林密而常青，苍山绵绵，伴以溪水潺潺，小块的农田以金色点染，村庄散落在山前田后、竹旁水边。基本风格统一整齐、具体造型生动多样，形成独具魅力的建筑语言和意境特征，从任一角度，单看任一民居、植被甚至花果草叶，都是一步一景，移步换景，驱车于其间，流动的色、清凉的风、幽闲的声，杂成一帧帧画面，伴视角游离和四轮驱动，又幻化成一幕幕电影，声色生动，五官沉沦。开得再慢，也觉时间过得快，总觉看得不过瘾。 享受旅途的过程，也不忘旅行的目的。顺着各个古村景点的指示牌，不知不觉，门楼里人的"耶路撒冷”--严田到了。 严田，中国进士第一村、婺源千年古村落、婺源李氏第一村、赋春经济第一村、4A旅游景点.....一串名头，无不彰显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和强劲的文旅经济实力，真正的社会主义新农村和秀美乡村的示范典型。我们一行人第一站选在严田旅游服务中心，广场整洁宽阔，秩序井然。停车场大爷收了五元停车费，在我们向其打听上严村在两公里以外，将离开停车场，他竟将五元停车费退回我们。咱大严田的人就是这么淳朴厚道！ 随后我们将车停在村委会门前，走进服务大厅，看到双节放假仍有值班村干部在坚守岗位，并热情答复我们的求教。我看到村干部分工表，对着李一民提供的宗亲电话，完全对上。拔响了李先生的电话.... 我站在村委会门前，看到一辆电瓶车向我们骑来。虽未曾与之谋面，但看此人春风满面，一团和气，料定应是严田老家的东道主。同志们，你就说巧不巧吧，我李金望来老家寻祖，遇到的第一位宗亲是李五旺。 李主任畅谈起鄱阳宗亲珠湖李支书、李一民科长等人时，亲切又熟络。我向他简要介绍我们一行人。随即，他热情地邀请我们到了严田旅游景点。 严田是个4A景点，主要集中在水口古樟区。李主任是一位极专业的导游，通过他的介绍，了解到严田的旅游业态、景区经营状况、远景规划、景区百姓的民生福祉等等。过了检票窗口，踏着竹径石板，来到主景区，杂树生花、幽篁曲径，一座土坯茅屋映入眼帘，黄泥墙上刷有五字经典标语:毛主席万岁！今年是他老人家诞辰130周年，曾经随处可见的民意心声，却在此不期相遇，可见严田百姓真是吃水不忘挖井人！这个房子不大不新不时髦，却很暖人心！向左看，在窄而长的砖墙上正中一个大大的"理"字，这里既是宋理学家朱熹的祖籍地，理学渊源颇深，也可能因为上古理刑官皋陶相传为“李″姓初祖，或许兼有理学情怀与崇拜祖宗之意吧。 石径的尽头是一块竖碑，上题"天下第一樟”，其后由鹅卵石围砌的土台，其中央是一株千年古樟，树冠硕大，蔚然堆碧，干壮枝粗，上缀青苔，下悬蔓条，皴裂的树皮，犹如龙鳞片片，低处下垂的枝条挂满游客与村民祈福的红绸，徐徐微风，万条垂下红丝绦，树左侧，因枝条过于粗大曲长，为免其触地或折断，中间用两个颜色相近奇粗无比的木桩抵靠，樟树左方树干与枝条、木桩呈M字型。游人在坛前、树下纷纷拍照留影。李主任介绍树龄1500多年，比村史更长，树干最粗处需12-13人勉强合围，樟树"内心空虚”，中间可放置大圆桌，两边大树枝同树干里面连通，当年主任曾与发小藏身其中躲猫猫。这个樟树尤其令我感兴趣，门楼里也有一棵古樟树，难说媲美，可也不遑多让。甚至有理由相信，两棵樟树是否也是同一个祖宗。树无言以对人，人对树有话可说。无论严田，还是门楼里，都十分珍惜古樟，它历经风云变幻，笑对古今。所谓“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这两棵樟应见过德鸾公、士俨公及其子孙瓜瓞绵绵，也见证古村自唐宋至今的兴衰荣辱。婺源人有崇拜古樟传统，称其为“樟树爷爷"(意为神仙)，建村选址两条标准:有大樟树，水囗好。而下严田二者兼俱，古樟昂立于溪塘最宽处的北端，一条清流缓缓西去，藻荇交错，波光粼粼，时有鲹鲦鳑鲏浮沉逆游。乔木生风，清溪丽水，好风好水好人家。德鸾公选址建村，想必中意其水口古樟之地理。严田，原名严溪，相传老祖一日“占得从田之签″，且以严治家，故更名″严田″。列位，婺源多山少地，乱世避战于此，可耕可读，何等的福气啊！祖宗的慧眼与初心，决定了严田的风光，严田重耕读、尚文教，在科举时代，这是求学治学的人间乐土。 一村出28位进士，(除清代一位朱姓进士外，其余27位全是李姓)天下第一进士村，名副其实。含风抱水，风行水上自然纹(文)，有树靠，有水照，人丁兴旺且人才辈出。严田初祖德鸾公是南唐进士，万源初祖士俨公是宋仁宗嘉佑辛丑年(1061年，嘉佑3年)王俊民榜进士，乾隆年重修的古墓明文记载。两村初祖都是科场风云人物，让后辈子孙与有荣焉！ 站在石桥上，李主任向我介绍起发展旅游的峥嵘岁月和光辉往事。对严田、对主任都心生敬意，跨过桥，又有若干打卡拍照的网红景点。过了十几分钟，一辆红色小火车"梦里老家"朝我们缓缓驶来，满载洋溢着幸福笑容的游客。边下边上，一声“汽笛”响后，火车龟速蛇行于田间阡陌，远处青山如黛，山谷里烟雾升腾，山下一色徽派建筑，蔚为壮观。近处沿溪两岸，稻浪起浮，不时有收割机的作业声响，并伴以被割稻茬的新鲜清香，微风不燥，阳光正好。最妙莫过于溪水，两岸美景倒映其间，云动水流，落花随流水。勤劳的村民在两旁的小块农田栽上四季豆、向日葵、甘蔗等，岸边古树上藤蔓缠绕，有的树与藤纠结，难分彼此。溪水清浅，直视无碍，水光交织闪烁，并时有鱼现亮鳞，耀眼又惊艳。水岸接处，有娃持竿而钓。中有一亭一桥，并有古建别院，水穿院而过。农家在铁轨近处在竹箕盛装芝麻、花生、南瓜干、茄子干晾晒，俗称"晒秋”。又有一鸡埘架于石阶临水处，二三小鸡悠闲啄食。不知名的野花野草，散发出幽幽的香味。一路都是游人的惊叹与摆拍，我们也如此。古朴自然的田园风光，给平素狂躁的心带来许多闲适与安宁，这或许就是旅行的意义吧？ 中午，宗亲邀我们在严田进士饭庄用餐，竟然品尝到本店老板自创的招牌菜--进士蹄髈，味美寓意好，可以多带考生小朋友来沾沾灵气。席间，闲话家常十分投机，充分展现宗亲的热情好客、公道正派、开拓创新..... 席间畅聊后与宗亲话别，原路返回。 列位看官，不禁质问:寻祖之旅，既未谒祖墓，又未阅宗谱，是不是跑题了？还真不是，李主任讲严田宗祠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改建为小学，后无复建，族谱只有在严田派李氏开谱时，方能见到；德鸾公祖墓在大山深处，中有土石挡路，驱车行不通，行路又艰难，建议明年清明祭祖再来。主人安排合理周到，客随主便。 套用佛家三句义:说寻祖，非寻祖，是名寻祖。两地相隔近三百里，我与祖先相距近一千年，不可能时空穿越，实现跨时空交流。但寻祖祛魅后，更为实质的寻根却成功实现了。此行，大伯一改往日对晚辈的严肃，有说有笑，拍照合影都很自然，自爷爷奶奶离世后，大伯就是我们家族亲善和睦的精神纽带。他平时很少出门远行，听说回严田老家，第一时间答应我的请求。看到大伯，很自然地想到八个字:古风犹存，长者之风！28年前，先祖父李公讳万才身为宗族长老，骑马游街，宗亲乡邻拥簇，一切恍如昨。今年，戏台新成，宗谱续写，以辈分年龄计，伯父为最。在历史的长河里，千年一回眸，28年仅一瞬间，对行走于世间的你我而言，人生难得几回修谱团聚？先祖父与伯父两位长老，见证了我以及我家族的变化与发展，能够清楚地回答我是谁以及从哪里来的问题，至于到哪里去，严田老家的故事已有答案。从这些角度看，秋到严田，见山见水见自己，寻祖之旅圆满实现。 感谢李一民、李五望等宗亲，感谢陪同的所有家人。 第一樟 古樟水口 芳心堂 油榨坊 夕阳古树，蓑翁牵牛，桥上悠然度 溪流 李主任，他来了！ 一老一少，静对流水 婶、弟、妹合影 与大伯第一次单独合影 观景小火车 古村在望 斑驳陆离，古风新韵 门楼里的大樟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