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16天（四）

盛曙丽

第12天（6月24日），琼库什台。把小W画的地图找出来。左下角，昭苏下一站，那个咪咪小的U，就是。 琼库什台在山沟里。小白说，要翻五座山。五座山？是的。进去，出来，一进一出，4百多公里。新疆的路不错，但进沟的山路窄。之字形山路，拐多。对面来车，得停车让道。担心吊胆。住宿费还特贵，1080元。我们这一程住15晚，大多5百元上下，这家最贵。就有些期待。 没想到，到山里跟人干了一仗。现在写觉得好笑，当时真生气。那天阴，下着小雨。车从山路下来，松了口气：翻山越岭，终于进村了。眼前，几间平房一个小院子，三个小年轻服务员。一女二男。30多岁的女领班，长相衣着都好看，也会说。她忙进忙出，很有能力的样子。房间也可以。小房大窗，矮大床，被褥枕整齐。只是奇冷，小棉袄都穿上了，还要喝口热水抗寒。餐厅小，两张小桌一合拼，就满了。反正只我们6人，挺温馨的。午饭后，天还下着雨，还是大雨，只好回屋睡觉。没空调。幸亏被窝里有电热毯。我躺下又起来，微信通知大W他们：开电热毯。哦哦，开了。冷啊，龙头里没热水，不敢洗澡。房里还没有热水壶，我连脚都免洗了。怎么办？山沟就这条件。跟他们要热水壶，姑娘说，餐厅有。就几步路，去餐厅把保暖杯灌满。第二天早起，餐厅的热水壶也不见了，去哪里找口热水，要吃药的。赵老师也满院子找热水。8点20分了，小W去敲门。半天，女生懒懒出来：干嘛？还早呢！吵到她，不高兴了？我说，8点半了呀！她没理我，返身回房。啊？又睡觉去了？开始等。开始生气：昨晚风呼呼的，大W他们房间缝太大，声响怕人，最后找了什么垫塞了门缝才入睡。张老师房间的门锁坏了，找他们，说，不要紧，这里安全，只好拿椅子堵了房门。都算了，说9点到9点半吃饭，8点半还不起床？快9点了，还不见做饭。热水没找到的赵老师说，不吃了，我们走！一间房1千零80，没空调，不供热水，早饭要千呼万唤，什么服务？看我们要走，才起床的他们急了，堵在车门口：马上做饭，马上做饭。没热水！门缝这么大！房门锁不上！这么晚才起床！我们大声责备，他们也不回应，只说马上做饭，马上做饭。不等了，气呼呼上了车。上车打电话。投诉。给景区，给旅行社，还给什么地方。电话那头，态度是好的，话是软的，却没一两干货。也明白：有屁用啊。不就是到点没供饭吗？那点事！后来结贴，旅行社退了3百，那天的早餐费。 说来要感谢老天爷。到那天下午4点许，雨小了，赶紧撑把伞出门。雨要是很大，不敢出门的。怕摔跤啊。可是，好容易翻山越岭进来，住一夜，还跟人干了一仗，结果啥也没看，那亏，吃大发了😅雨停了！景还是不错滴。山沟是沟，你以为呢。那大马路，大河谷，大山岭，大树，各种大，这大沟好阔绰。要是不下雨，在哗哗水声的大河边走走，爽哦。不下雨就没有哗哗水声了！有潺潺水声啊，还蓝天白云，山上马群山下牛羊，好看得没命。宿费不贵就好了，翻几座山进来，在豪气漂亮的山沟里住上两天，不住山屿这家，住更漂亮的那家，大夏天套件小外衣，在山谷的河边蹓跶蹓跶，惬意煞。进沟不易，这里什么都贵。河边有卖馕的，外面1只5元，这里1只15元。买下3只。晚饭泡面就馕。蛮香的。吃剩的馕还当了第二天的早饭😜 晚饭前，又下雨了。撑把伞周边走走，这里民宿，一家比一家漂亮。小咖啡店也漂亮。价也漂亮：蛋糕68，咖啡68。我们喝一杯？孔老师却转身走了。出门说，这咖啡，不香呵。咖啡不香，我也想喝。在这寒冷的沟里的咖啡店，看着窗外的雨，喝一杯热热的咖啡，吃甜甜的蛋糕。好馋啊。一路上，吃得不大入胃，就馋上了。记忆中好吃的新疆大盘鸡彻底变味了，完全不好吃。菜也不似当年好吃到停不下筷子。小白推荐的过油面，回回吃回回欠火，夹生面条，硬头皮吃。新疆菜退步了？没找到好吃店？还有，阳过了，味觉没恢复？好吃也有，赛麦两顿，八卦镇两顿，六星街两顿。都是两顿，找到家好吃的，连吃两顿。布尔津那顿晚饭，最次。入夜11点多才坐下，很饿了，也难咽。一条鱼还迟迟不上来，估计也不会好吃，走吧走吧，鱼就送你们了😅😅馕最可以，任何时候都香。尤其泡杂碎汤里。 早起，一只猫跑进屋来。领班女说过“不要让猫进房间！”它不管，门一开，就闪进来，进门还绕膝缠。着急忙慌给它找吃的，只有饼干，它不吃，小W说，它要吃肉！没肉啊！估计它不饿，跑进跑出，跳上跳下，还让抱。现在看看这只猫，吵架算个什么？！ 清早，老牛站冷风里像尊雕塑。看它不走，想拿笔画它，嗨，走了。牛没画着，涂了4张小景，三张窗外，一张河边😜……现在想北疆，层层叠叠的景，还会想到这场仗。琼库大山里的大窗矮屋，一只猫进进出出，我还画了画。 小W画了三张画。都是牛马。 抱羊的这几张照片，在去琼库什台的路上？山峦特别柔软的地方，小白说这里叫裸山。绵绵起伏，葱翠嫩绿，似柔软的身体，像裸山。羊随便抱。付钱就是。微信支付宝都可以。抱一抱5元。 那拉提这晚，临时换住地。原定酒店的什么坏了，换新开张的民宿。没意见，换就换呗。尖屋顶的民宿，石子路，木板墙，看着好。晚饭后正洗澡，大W打电话来：外面能看到你在洗澡！啊？看到我洗澡？我在二楼，怎么会？赶紧逃出来，还被房里一个槛绊了，差点摔个跟头😅外墙竟然镂空的。省钱？好看？大W他们也换了房，太矮，大个子赵老师直不起腰。再旧的酒店，都比新民宿强。一处不到位，住客倒大霉。跟老板娘说，房间里的槛很危险，摔一跤可不是玩的。老板娘一个劲地道歉。可是，会修整掉？难的。顶多贴张黄纸，警示一下吧。准备出门。我们这个小团很整齐，几点出发几点集合，没人拖三拉四。吃什么玩什么，有人提议，大多符合，很随和。玩得开心，这个很重要。 天天唱着的那拉提，在眼前了。比可可托海好？更广阔更辽远更天高云淡了？是的是的。过了这三个月，就没人来了。小白插话：我们都不来。来一趟，很麻烦。轮胎都得换掉，换成防雪防滑的，还要打链子。你看这一排东西，是指路的。冬天大雪后没路了，靠这个认路，一不小心就开沟里了。没扫雪车吗？有！扫不过来的。哦哦哦，大家都被吓住。新疆就玩三个月！小白说，酒店现现紧张，只三个月。天一冷，都关大门。大W问：不可以弄蹓冰场？滑雪场？还有像哈尔滨冰雕什么的？冬天有人来，酒店有人住，不用关门了？小白说，有人搞了，不多。……这两天看抖音，有人还在禾木老村，还看到玩滑雪，甩水成冰，冰天雪地中，一水的年轻人玩嗨了。哦，是去年冬天，北疆有冬季玩了。 要爬山。登高才看得到美景。可是我，爬不了山了。以前看人不爬山，觉得可惜。好容易到山前，不爬？现在我，不爬山了。第一次爬的是黄山。天都峰上了两回，豪横哪！回家都不会走路了，过两天不就好了？！上泰山，兴头头的，下山却被扶着了。前不久诺邓山彻底爬废。现在一爬山膝盖痛不算，提不起脚了。认输吧，年纪大了！不是大了，是老了！北疆对老人好，高山都是车栽，要爬要攀的有限，慢慢跟，横走竖走倒走顺走，勉强跟上了。多看几眼，我的巍峨峻峭高耸入云的高山。 景区模式：进门买门票车票（70岁以上免门票）。到景区深处，还要买个小车票。好比基本项目完成，再加一个项目。每个项目，我们都要。我不要项目多，三两个项目就够。玩么，笃悠悠，看得煞根点。处处点卯，赶鸭子，急吼吼，跟不上。但随上了小巴士，深里走，又庆幸：还得来，风景深处独好。嗨，大美丽世界，就是生出两只翅膀四只眼睛，也只能看你能看到的。 从北疆回来，在抖音上看别人拍的北疆风光，拍得那叫好！给大小W看，他们叫起来：是航拍！哦哦哦。我们也有航拍，小白拍的那些？算了，不找了。我搬美篇上的多是留影。看看自己：高扬手，大咧嘴，搔首弄姿。好景面前，开心的。多年以后，翻翻看看，什么时候看，什么时候北疆就在眼前了😜 进巴音布鲁克那天，下大雨。路上黑黜黜的，全是车，挤挤挨挨。雨打在车窗上，啪啪声响，害怕。大W也不说话了，好让小白全神贯注，张老师却把曲子吹得更动听了，最羡慕孔老师，佩服他，不管天黑雨大，他睡觉。也是进山，车在山里开，两旁的塔形松树，墙一样排立，一墙一墙，没完没了。小白说，这松树，每棵都有上百年年龄，根须大，蓄水能力强，植被特别好。啊啊，百岁大树，还那么多，铺天盖地的，一棵棵迎风傲雪茁壮成长。我们真他妈渺小啊，下个雨就怕得要S😅下午4点多，到景区了。云从黑到灰，展现成大团大朵，雨停了！小白额手称庆：运气还不错啊！心放下来，人一松，饭不想吃了。啃个面包，洗把澡，早早睡觉！ 巴音布鲁克。有九个太阳的巴音布鲁克。刚刚被大雨洗了一遍的巴音布鲁克，无遮无拦，展现眼前。就像站在了天下，一览无余。尽管四周都是人，却生出一人站立天下的感觉。什么感觉。伟大？哼哼，渺小？哼哼。小人享受着大景，千头万绪。大锅盖！孔老师说，如果我是地理老师，告诉学生，就是个大锅盖。好大一个锅盖😜路上一直问小白"这里最好看了吧？" 小白总笑而不答。现在知道了，走北疆，越走越好看。大W说，就是按越走越好安排行程的。大锅盖啊，让人喘不过气来。这里走走，那里走走，抬头望望，低头看看，深深吸气，深深呼气，想伸手摸摸，什么也没摸到，又像摸到什么，恨不得怎样，爱不得怎样！那滋味。 九个太阳，要到秋季才看得到。没人抱怨，都被美景攫住，眼睛都看直了。 很冷，穿上雨衣，挡大锅盖无遮拦的风。空气湿湿的，还有雨的味道。如果雨不停，如果雨很大，能看到什么？大锅盖下的狂风肆虐会是怎样的景？翻山越岭进来，不能不来看它吧？这大锅盖巴音布鲁克啊！感谢天公停住雨滴，让我们享受这世界级美景。 藏传佛教的寺庙。 再好的景区，只呆半天。顶多大半天。大小巴士把你送到看景最好的地方。走一圈，拍几张照，然后下一站，再下一站。到最后一站，也累了，该回去了。再好的景，留不住你。有留住的呀。那家饺子店的吉林女，不是留下来了吗？她留下来，不是看景，是来挣钱。旺季开店三个月，冷了就回老家。是，留下来挣钱。而我们，拿了厚厚一沓退休工资，闲慌了，国内走走，国外走走。大景点里，多少花白头发的中国人呵！是是是，我们要知足。 这地方，前几天路过，车已开过去了，张老师叫起来：小白，小白，停一下，我要拍照。小白说，回来还路过，那时拍。就一直惦着: 我要拍那座山。哪座山啊？那座，我的山！从此，我们常提“我的山”，张老师的“我的山”。 张老师画的“我的山”。 张老师的画。张老师笔名丹青，纸一铺开，大笔挥洒，令人叹服。 放上这一幅画。在一个视频里截的图。赵老师的画。为纪念插队50周年，赵曰多老师画了幅水墨10米长巻，画当年插队的地方。2020年画，疫情期间。 赵老师为画题跋：一九七零年四月二日，天气晴好，在上海军工码头，聚集着几千号人，在这人尘中，有几百名上海南市区六九届初中生……赴江西省修水县各个人民公社。本人被分配在棋盘五队。都是十七、八岁从未出过远门的毛头小伙，在那里开始了人生真正的起步…………全文不抄了，说一件大W不止一次说的事，赵老师插队时的一件事。吃中饭，赵老师端碗饭去隔壁农民家，想蹭几根咸菜。进门赶紧退出。隔壁一家几口围着一碗红薯和一块黑呼呼的乳腐。……画修水，画青山绿水，画山野田庄，画曾经住过的小屋走过的山路，画的时候，赵老师会想到那一碗红薯吧。 请看视频。 你有喜欢的山吗？问自己。没有。好看的山都喜欢呵。1996年和星儿去西藏，下贡嘎机场，抬眼被机场后面的山吓麻。黑铁色，狞厉，突兀，绵延不断，就立在你身后，盯着你看。山看你？太自以为是了。想象和记忆都不可靠，却扎在心中。在飞机上看新疆的山，绵延的，一律的铁黑色，荒凉冷漠，和当年看到的西藏山有一比。可眼前的北疆山，层层叠叠郁郁葱葱，就是冷峻铁黑，也披着银雪，完全不似飞机上看到的冰冷苍桑。呵，我们绕着新疆植被最富绕的好景美路在转哪！北疆很多大景完胜北欧大峡弯。不瞎说，或者说就我的眼光，北疆更好。如果，如果也有那样的小火车，沿天山峡湾一圈，慢慢开慢慢走：小火车一响，黄金万两啊。那时候再游北疆，才香。 独库公路一年开放4个月，6月到9月。不是6月1日开，也不是9月底收。放收日子，看老天爷。我们上那天，小白说，昨天才放。啊？运道介好？！都26号了。不能走，怎么办？有另一条路。哦哦，大W知道：徐老师她们8个，坐15人车。到独库，得换两个小车。大车费用也得计哦。大车走另一条路。走完独库，再换15座。果然，上公路时，看到一辆黄色15座被拦下来。走另外那条路，风景没这么好看，而且远。都走独库公路。专程来看它，换车就换车，多花钱就多花钱，到跟前了，谁肯放走它。就这样，独库公路的名气越来越响了。刚刚看到刘捷9月24日在独库公路上，飘大雪啊！ 一独库公路，连连惊呼：好看好看! 停车停车！车不能随便停。大弯空地，可以停车。高耸入云的雪山，一望无际的戈壁。阳光下面，雪山银光闪闪，天碧蓝，云雪白，绿草茵茵。还有雪山下的深谷深坑，漾着宝石般绿水。雪山，便千姿万态起来，神色各异起来，万千仪态的蓝天白云衬映，高是绝高，低是真低，哪里见过？见过的都不如她。雄伟、婀娜、秀美……写不出来了。大W他们脱了棉袄，一件短袖，叉腰叉脚与雪山合影，拦都拦不住。被雪山感染，凭地生出豪迈了😛 再见，独库公路。会再见吗？会。人不来，梦来！ 最后一站，住汗血宝马大酒店。这不是马的名字？现在，是酒店名字。这个酒店，完全可以叫“汗血宝马”。它超过了我们对酒店所有的想象。集博物馆、展览馆、公园、马场、商店，酒家旅馆，游乐场等等，还建在山上。……进乌市，车就堵了。大都市，高楼大厦，车在市内高架桥走，帖两边高楼，真怕吵了人家。吃红灯。走走停停，还热。人燥烦起来。从冷独库进到热乌市，不适应。大马路上七拐八拐，终于到了。车停那里？北门南门？小白说，这里不好停车，你们下去，我找地方停。辽阔空旷的新疆，省城也逼仄，停车位和上海一样金贵。人都喜欢往挤的地方去，轧煞老娘有饭吃！要上厕所。下车，直奔洗手间。差点撞头。高大明亮晃眼的大堂，5米高墙，大画哦！多幅佛画，多面镜子照着，进了艺术大殿的迷宫。问了多人，才找到，回头，又找不到了。好迷茫。这是什么酒店，又艺术又复杂，完全没方向。穿过廊，乘电梯下到1楼，进另一门办入住，再酒店车载去你房间。直到离开，我也没搞清路径。大W比较门清：酒店是沿山筑建的。大堂在山顶，房间在山底。山谷大，反正比我们的人民广场还大。马场、马厮、公园、住房、商店、饭店、酒家、马路，还有各种游乐场，你能想到的，这里全有。汗血宝马大酒店，被你惊到！ 一墙一墙，马的艺术品。古代的现代的，陶的，砖的，唐三彩的，铁的，铜的，金的，玉的，翡翠的，全是马，眼睛看绿。 公园里全是石化木，全世界石化木好像都跑这里来了。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枯树残枝，经多少万年，变成石头树。看着目目瞪口呆：这老大，就是运，都难啊！老板结棍！ 每天中午，有赛马表演。乌市的马，比昭苏马，不差。……这个马的帝国，据说是一个人做的。电视上看到过那个人。眼见这一切，感叹：人，是不一样的。 马的画展。拍下一些。大W说，不要光看，回去也画画。等着，等我能画了，就画😝 北疆这16天，这日子过得。一路接一路，一场连一场，这不是过日子，是看大片，急行军。路上时间太长，景区时间太短。行程几百里，看半天，走。再行程几百里，看半天，再走！好容易到了，还没站稳，走。是新疆！大W说，你还嫌快，很多人走这一圈，就8天！8天？走这一圈？……上飞机了，回家了。机翼下面，天山天池轮廓依稀，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现在让你下飞机，再去北疆走一圈，你愿意吗？愿意吗？哦，不了，想回家了。我想念在家躺平发呆的日子了。再见了，亲爱的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