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姐姐们(原创)

岷舟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周庆平/文</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们五姊妹天南地北的,没有一张合影,今年回四川,三姐就让我把老照片里面的图片找出来,请一位魏老先生帮我们拼了这一张合影,拼出来的第一张合影,是按照大姐,二姐,三姐,四姐,五妹这样的顺序来拼的。后来魏老先生又拼了第二次,说是按照大家的眼神,面部的朝向,五妹放在中间最为合适,就是这张图片,我就排在了中间的c位。但我叙事还是得按顺序来。先说说我的大姐。</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从小大姐就是我的偶像。记事以来,就知道我的大姐是在北京大学读书,而且是理工科,学分析化学的。毕业以后因成绩特别好,又留校北大,后来又响应支边的号召,自愿去内蒙古大学当老师,当年还上过人民画报。有这么一个标杆在面前摆着,自然也就知道努力。记得读初中刚上化学时,哇,那个兴奋啊,觉得离我的偶像又近了一丝丝,不管是背元素符号,还是平化学方程式,得劲得很,如有神助。这正应了那句话:“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还有,大姐刚毕业两年,父亲就因莫须有的罪名失去工作,家里的经济重担就落在了大姐的头上。特别是我这个小五妹,受大姐的恩惠是最多的。我从小读书不缺学费,还吃得起饭,吃得起药,大姐功不可没。</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大姐毕业那年回家,正碰上我得腮腺炎,大姐就抱着我去东街李东言医生那里动手术,帮我治好了病。</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读中学的时候,有一件最漂亮最洋气的夹克:豆绿色的细帆布面料,里面是花格子的棉绒,拉链是可以任意开合的,在当时真是顶级的漂亮。这件衣服就是大姐给我买的出口转内销的产品。</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从小我就被大姐关顾着,直至现在,大姐还常常为我操心,天天挂电话问我的健康状况,还时不时的对我这个“小东西”耳提面命,我也总是乖乖的听着,大姐永远是我亲爱的大姐。</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二姐是我们家长得最漂亮的。学习成绩也很好,也学的是理工科。但我小的时候 ,只知道她舞跳的好,我会跳新疆舞,会动脖子,就是二姐教的。我要上山下乡当知青的时候,二姐叫我去她那里躲,说在她家里呆着,哪怕以后帮我找个当代课教师的工作,也比当农民强。我在二姐家躲了半年,后来实在躲不过去, 只好下乡。下乡一年半后,二姐还是竭尽全力把我弄了出来。从青神转点到贵州毕节一个乡下,再从乡下招到学校读书,在读书期间六盘水劳动局从毕节招五十名退伍军人(清一色的男性党员),毕节劳动局强行搭五名女生(称之为搭粗粮),我便是这五名粗粮之一。其间无数个环节,层层相扣,哪怕有一个环节出一点点问题,都会前功尽弃。整个过程,差不多都可以写一部惊险小说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离开毕节去水城的时候,二姐专门给我买了一床新棉絮,当时二姐已经有滔滔和轩轩,还要寄钱给我和爸妈,很爱美的二姐穿的裤子都是补疤的(见缝插针夸一下自己,疤是我帮二姐补的,我的针线活还是蛮不错的哦)。但我从青神到毕节,后来到水城的花费,二姐从来都没有吝惜过。</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到水城后,二姐听人说水城吃挂面不方便,就晕着车拎着一篮子挂面来看我。2010年冬天,龙欣在美国,龙炬在广州,我在二姐家住了一个多月,就像在自己家一样自在。有相依为命的二姐,我在贵州永远不孤独。</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用爸爸的话来说,三姐是成家子弟。还在椅轿里坐着的时候,就会拿着一小块布,用含混不清的童声说:“爸爸,我给你做一双棉鞋。”果然,后来维护父母和我这个小妹的重担,就由三姐扛着。买米买肉(爸妈是黒五类,拿着肉票去都买不到肉),给爸爸请假不去训话,给妈妈请假去内蒙古带陈黎,这类看人脸色受人白眼的事总是三姐去做。</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小的时候,三姐和同学玩总爱带着我。什么小狗儿,小女儿,坤明儿,钟世坤,我个个都熟悉得很。文革串联的时候,我赤手空拳就串到小女儿陈善君的成都电讯工程学院,还在人家那里吃住,小女儿还把我带到她的男朋友家,可见三姐的人缘有多好。</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从小三姐就很顾我。三姐去朱店儿山上代课的时候也才十多岁。那时候是饿饭年辰,星期六回家的时候,三姐就到山上的农民家里买红苕红萝卜背回来,要背十几里路。记得有一次三姐背了好多东西,手里还捏着根甘蔗,是学生家长送给她的,她舍不得吃,就给我拿回来。现在想起,仍很感动。直至现在,我回青神,在外吃饭的时候她总是要给我拈菜,害怕哪样好吃的我没有吃到。</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妈和三姐住的时候,我把回三姐家称为回家,现在妈不在了,我也把回三姐家称为回家。因为三姐永远在那里为我留了一席之地。</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说四姐必须说点好玩的。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四姐参加点“脚儿板板”,“同打铁”等游戏,那些有趣的童谣至今都还记得清清楚楚。还跟着四姐抓过屁蛋虫,捡过像鼻涕一样的地木耳,觉得非常好玩。</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四姐对文艺有天赋有热情。有段时间她迷恋川剧的折子戏《拷红》,演红娘的时候就把我按到椅子上坐着当老夫人,演老夫人时就把我弄在地上跪着当红娘。然后她就入戏地唱呀哼呀,甩水袖啊。有一次刚把我弄在地上跪着,妈就看见了,说:“你怎么这样整老五儿!”</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有一次比四姐大的一帮女儿约架(打嘴仗),她必须追随。四姐就把我放在戏院后边的红苕地里等着,然后一溜烟儿就跑不见了。那一片地好宽啊,黑黢黢的,我怕鬼来抓我,又怕猪儿虫爬到我的身上来。幸好四姐还是惦记着我的,一会儿就来接我,要不然真是吓死宝宝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四姐是个虔诚的少先队员,绝对不容许非队员摸她的红领巾,若摸了就是侮辱红领巾。有一次她警告了我几次,叫我不许摸她的红领巾,否则就告老师。结果我忍不住又摸了一下,恰好万属吾老师过来,四姐立刻告我侮辱红领巾。我吓坏了,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样的惩罚。没想到万老师摸摸我的头,说:“你喜欢红领巾是不是,那你快点长大好好表现二回就可以入队可以戴红领巾了。”四姐没想到万老师是这种态度,只好又把我整来背起回家。我在她的背上趁机加油地“侮辱”她的红领巾。</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顽皮归顽皮,四姐从小很能干,爸爸在瑞丰劳动改造的时候,她给有胃病的爸爸送糕点。还和三姐一起去九道拐捡柴,去河对门捞枞毛儿,捞回的枞毛儿在阁楼上堆得老高老高。</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四姐十五岁去罗湾公社当中医学徒,包吃包住每月有四元钱的津贴。领津贴的时候四姐回来就领我去万家酒店买鸭翅膀或者鸭脚板,然后我俩就专走黑黢黢的双槐树街啊,米巷子啊,等把东西吃完,把嘴巴抹干净才回家。这种偷偷吃的东西现在都觉得太香太香!</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后来下乡,我下到四姐当医生的罗湾公社 ,我的生产队离四姐的医院有三里路。但凡有到罗湾赶场回来的人在我对面的湾儿口上扯着嗓子吼:“周庆平,你的姐姐喊你去街上有事情!”我就晓得今天四姐他们肯定“打牙祭”,于是丢下锄头就往罗湾街上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四姐是罗湾公社业余宣传队的核心队员,因此也把我整进宣传队演样板戏,演李铁梅一角。我声音不行,每每唱到最高音:“……铁梅我……应该挑上这八百斤~”就唱不上去了,这时候,四姐就在后台大声地给我搂起:“八百斤~~~”,生生地把京剧唱成了川剧的“吼板”。</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该说我了,看,小小的我是多么的丑。但因为全家人宠我,所以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很小的时候,我就在家里蹦蹦跳跳地唱:“我的鼻子si~ta~di(是塌滴)”(故意学我的姐姐说英文的发音),然后故意盯着妈妈的鼻子。又蹦到爸爸那里盯着爸爸的嘴巴唱:“我的嘴巴si~qiao~di(是翘滴)”爸妈都不生我的气,反而笑咪咪地说:“硬是废(顽皮)得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小学的时候和爸爸一起看《聊斋志异》中的《彭海秋》。其中说仙人(或者是高人)彭海秋不喜欢一个行为乖张的名士邱生,于是把他变成了一匹马,同行的人以为邱生失踪了。第二天当大家都在找邱生时,发现马不见了,秋生出现了,只是脖子上有一根绳子,尔后又拉了一泡马粪。我和爸爸都觉得这个故事有趣。</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过了好久,爸爸评价我家的这几姊妹,当然个个的评价都不错也中肯。评到我时,爸爸很认真地说:“你是我家的千里马。”我很“生气”地说:“爸爸,你想让我拉一堆马粪吗!”爸爸一怔,然后想起《彭海秋》里的邱生,大笑。能让逆境中的父亲大笑,我很欣慰。</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又说到我们五姊妹的“合影”。我相信,那位魏老先生除了角度上的原因,还深谙传统习俗的奥妙。俗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皇帝的长子事关权力,所以深得皇帝器重,而百姓呢,无权无势,只求家庭和睦,所以大家就要爱护弱小的幺儿。因此魏老先生把弱小的我排在中间的c位,让我姐姐们永远包容我,真是好心啊!谢谢魏老先生!</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值2023年双节之际,周家的“幺疙瘩”祝姐姐们节日快乐!(这张照片是在我楼下自拍的哦)</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后记</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的大姐已经卧床养病,看见我写的这个美篇,非常开心,给我挂了好多电话。她说她二十几岁就得了风湿性心脏病,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人生赢家了,即便哪天离世,也没有遗憾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023年12月25日,上午大姐还给我通了好久的电话,下午就突然离世了,享年89岁。</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大姐向来落拓,在前几年就办好遗体捐赠手续,离世的当天,红十字会就接受遗体并举行了仪式。</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024年清明节,海口的相关部门在器官遗体捐赠园举行隆重仪式安放刻有捐赠者名字的石碑,大姐的名字就在其中。</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亲爱的大姐以无私的方式,永远活在人世间,活在我们的心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