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散记之伊朗印象

归农

“暂停键”一按就是三年。

其间，除了国内旅游了三次，国外则为了庆祝跨入“古稀”而到马尔代夫度了次假，惯常的一年两次出国旅游都停下了。

好在，“渡尽劫波今安在”，那么，该出去松动松动了。

听说现在人家都喜欢跑冷僻的地方，如伊朗、高加索地区了，那么，也去看看吧。

伊朗的前世，不熟。只知道在遥远的西域，古称波斯，又称安息，好像唐僧取经时经过那里。又属于古丝绸之路中的重要纽带，所以，现在把它作为一带一路的重要部分，也是顺理成章。

本来么，分分合合是历史常例，或有西患压顶、五胡乱华，或也有“天涯若比邻”；“左图右史”翻古纸堆，不是件轻松有趣的事情。

伊朗的现代，时有耳闻。中东一霸，以色列与美国在中东的最主要的对手。男子缠头巾留长须，女子披黑袍神情肃穆，是我原来固有的印象。

那么，伊朗的现在究竟如何，还是去眼见为实吧。

　　地图的文字太小，好在同行者钱幼树先生作了旅游路线图，行程一目了然。

　　去伊朗的路线需在乌鲁木齐转机。

在过关时，有摄像机、照相机对着我前前后后猛拍。懵懂，以为他们认错人了。但是，还是对着他们“嫣然一笑”。

进入候机厅后，他们又来了，拉开架势对着我们一群人“横扫”。释然，电视台拍新闻耳。

被采访，我熟。在绍兴路，我曾经被东方电视台采访过一次，是问我对杂志《故事会》的印象。

直言相告，《故事会》（这样初浅的读物）我不看的，但是该杂志封面的“故事会”三个字似赵体（赵孟頫），我很喜欢。又告知，改开后，我在高校读书之余，在图书馆翻的杂志主要是《萌芽》（王安忆、王蒙、王小鹰等一批新时期作家都是在该杂志崭露头角的）、《收获》（老牌文学杂志，巴金为主编）等等。

有关新时期文学作品的分析，正待滔滔，忽然发现他们的目的是我对《故事会》的评价（好评），哦，我懂。立即调转头来，大谈该杂志的内容贴近民生，文体通俗易懂，对普通民众来说，开卷有益。说得他们高兴极了。

可惜，巨型摄像机凑近我扫了近二十分钟，在电视上只露脸瞬间。😄

所以这次在候机厅，我老练了，对着摄像机旁的美女记者优雅地挥了挥手。当然，接下来自然是记者坐到我边上，手持话筒，连续提问。

对于乌鲁木齐机场首开的出关通道问题，我从“一带一路”的深远意义，直到新疆自古是“西出阳关”的重要驿道，以及除了上海，全国的东西南北中的航班都可以到乌鲁木齐机场转机出关，把乌鲁木齐打造成又一个迪拜……。

说得他们很满意，顺便，我也要求与维族美女记者合影一张。😄

此次“西出阳关”，有美照陪伴，好兆头。

　　伊朗德黑兰，灯光点点。

　　这里，看来确实宗教氛围浓重，我们一行的女士都披上了头巾。

　　古波斯达官贵人的宅邸，小小的，安宁的人间一隅。园外荒漠千里，园中绿叶葱葱。

由于干旱，宅邸以有活泉为贵。又由于伊斯兰的“清真”属性，园中都置有水池。

此风格适合修身养性，我也深悟此道。我的鱼池也铺就蓝色马赛克，并引入日本锦鲤，似乎更添活力。😄

　　清真寺建筑的穹顶是其特色，但是伊朗所见大抵小巧，外观及内部远不及土耳其伊斯坦布尔的蓝色清真寺使人震撼。

穹顶结构在欧洲的石材建造的教堂中普遍运用，但是如米兰大教堂，其穹顶的跨度远不及土耳其蓝色清真寺。由于石材的拉力极弱，为了支撑穹顶的向外张力，欧洲教堂多用“长条拱形”结构，而且在外墙设置许多斜撑（当然，为了淡化斜撑的视觉缺陷，他们在斜撑上又设置了许多小尖塔，使建筑反而增添了“千塔”的美感）。而蓝色清真寺迴然不同，建筑为大跨度的圆形穹顶，支撑其向外张力的解决方案是在主建筑的四角建造小一号的半穹顶建筑。从而既使力学方面得到满足，又使整个建筑浑然一体。这个设计在当时可能是“划时代”的。

伊朗的官邸及清真寺，除了庭院置水池外，其切割玻璃镜片及彩色玻璃的运用也是特色。无奈用得太“滥”，满屋闪闪的结果是反而显得单调。被罗马文明及中华文明熏陶过的人，不会投下深深的赞许。

出人意料的是，伊朗的这些豪宅其内部设计比较简单，其阶梯陡亦小，其门洞低亦矮，并且楼梯旁普遍不设扶手。如果是城堡，为战争防御而建，粗糙一些无可厚非，但是民居豪宅这样布置，真为他们众多的女眷叫屈。

说到伊斯兰风格的清真寺，伊斯坦布尔的蓝色清真寺外，似乎没有与之比肩的。

看过摩洛哥的海边清真寺，号称世界最大，有何用呢？钢筋混凝土结构，只要用上足够的钢铁，都能建成。况且，细看之下做工粗糙，地坪、墙面的结构单薄且开裂之处甚多。

摩洛哥的这座清真寺，“豪”，可以认为；但是我认为前面更应该添上个“土”。一如台湾的中台禅寺。😄

当代钢结构的建筑，我印象中法国戴高乐机场的航站楼是个中翘楚。薄璧结构，外形如上海点心“条头糕”，力学设计极端复杂。二十多年前，该建筑曾经局部塌陷过，后修复；可见，也只有法兰西的设计师及投资者有这样的大胆的浪漫情怀。

这次在阿塞拜疆所见的，由英籍伊拉克女设计师设计的拉里耶夫文化中心，外观看也是这样的薄壁弧形结构，飘逸时尚，极具冲击力。没能到里面细看，可惜，可惜！😔

　　伊朗住宅的小门小户

里面可以绿意盎然，门口必须低调朴实。可能外面就有阿里巴巴与四十个大盗。😄

　　沿途，荒漠接着荒漠。古时，游牧为主，战事连绵，政权以攻城掠地为首任。当今，波斯湾石油财源滚滚，为什么不搞全民植树呢？

又要管闲事了吧，可能四十年前东瀛国民看到我国中北部沙尘暴频发，也会发出这样的感叹吧？

　　火神庙，乱石垒成，然而质朴古雅雄浑，如智利复活节岛上的巨人石像，如英国威尔特郡的巨石阵。

遥想千年前的古波斯人，远远望见这座祭坛巍峨的身影，到得近处，见烈焰升腾，可能还有异香扑鼻，对神的膜拜会油然而生。

这座神殿，得深深赞许！

游过一些地方，我觉得值得披衣夜驻，沉思冥想的地方，有希腊宙斯神殿的残留石柱，有巴特农神庙，以及这座火神圣殿。（当然还有金字塔，但是金字塔太巨大了，凡人无法消受）。

　　伊玛目广场的清真寺

别处清真寺的穹顶都在室内，而伊朗清真寺的穹顶不甘寂寞，定要留半个穹顶在室外。如伊朗的女士，披风半罩，留出些许发梢及秀丽的脸庞。

半穹下，宽阔的台阶游人闲坐，惬意之极。所以伊朗的教义是内敛还是外向，还得长考。

半个穹顶极美，瞻仰再三。

　　在伊玛目广场，瞻仰过了穹顶。之于大巴扎，不想逛了，什么绿松石、铜茶壶，早就在以前的旅行中买够了。之于地毯，羊毛的、丝质的、化纤的，家里已有近十条了（现在只留大门沙发前一条化纤的，及二楼过厅的钢琴前一条丝质的，其他都束之高阁了）。

还是到一处绿树掩映的茶室中喝杯伊式红茶吧，顺便，买一幅精致的据说是画在骆驼骨片上的小画。其女子，像是天方夜谭里讲故事的妃子，其画框图案繁复精细，颇有波斯风格。

　　难得在一处清真寺外遇一片绿荫，为表对绿化维护者的敬意，留影一张。

　　十三孔桥还是三十孔桥，懒得数及懒得记了。哈哈😊

夜宿桥旁旅舍，上灯时分得以一游。

　　烤肉、烤肉、烤肉，回到茹毛饮血的时代了。

看来人不好老，一老了，习惯或者痼疾更显突出。十七天的烤肉吃下来，现在看到这张照片就要晕了。

反正回来第二天即去菜场边上的小店，一碗豆腐花，一根油条，吃下，胃就回到身上了。

中午，一盘烂糊鳝丝，一条桂鱼，一杯加些白酒的无糖可乐。这个幸福感啊，难以形容。😄

　　四十柱宫，木质柱子，在地中海、中东地区比较少见。

国王的宫殿，水池很有气派。

室内波斯古代壁画琳琅满目，细细看去，原来伊朗的传统还是很平和的。一条地毯一壶酒，琵琶美女加歌舞。充满人间烟火，一派安平乐居景象。何来清规戒律，何来什叶逊尼？

　　传统的波斯餐馆

现在出国旅游，与十几年前不同，都会安排几次到当地人用餐的餐馆吃饭，从而能更贴近当地人的日常生活。

这座波斯餐馆，当中是散席，周围一遭都是席地而坐的开放式包间。波斯人还是更喜欢一家人围坐在地毯上，喝茶吃馕，或斜靠在墙上吸水烟，看上去分外随性舒适。

所到的伊朗饭店，好像没有见到过我们这里常见的“商务用餐”、“交友用餐”，都是以家庭为中心的形式，其乐融融。

　　伊朗伊斯法罕的洛斯塔姆遗址（萨珊浮雕）

遇伊朗的宗教节日，该景点关闭，只能在围栏外远遥。

回来查了百度，并复制几张照片，才知道这次错失了伊朗最具冲击力的历史文化遗迹。

浮雕表现的是波斯皇帝萨波尔一世战胜罗马皇帝瓦勒良，并俘虏了罗马皇帝本人。

浮雕巨大，造型生动，有明显的罗马艺术痕迹。大概通过战争及俘获了大量罗马人，得以让罗马的雕塑艺术得到运用的缘故吧。

如果当时观摩了这摩崖石刻，可能对伊朗的旅行观感会廻然不同。可是因为没有看到，直到游完伊朗全境，留下的只有“一张地毯一壶茶，一块囊饼活全家”的平民印象。可惜，可惜。😔

　　伊朗设拉子的哈菲兹墓

没有想到，伊朗人对古代诗人这么热爱，哈菲兹墓游人如织，比成都杜甫草堂热闹多了！

愿波斯人民远离战争，永葆“天方夜谭”里的“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由哈菲兹想到的……

十四世纪的哈菲兹，波斯“诗人中的诗人”？不熟悉。

回来后查百度。

其诗体平缓温和，余韵悠长；洞察万物，回归及时行乐。一如其前辈，十一世纪的波斯诗人莪黙·伽亚谟的《鲁拜集》。

十几岁时，从朋友处借到复旦大学的文科读本《鲁拜集》，其豁达的处事风格，其一波三折的诗韵，欣赏万分。

曾抄录全集，惜之遗失了。

好在“淘宝”蕴藏万物，找到了黄克孙与郭沫若翻译的两个版本。

相比黄克孙的中国格律诗体的译作，我还是觉得郭沫若的新诗体翻译更保留韵味。虽然，都不及我以前抄录的译作，但是，能够让我回忆起年少时对波斯长诗的欣赏之心。

我国的新疆也有与西域，或与波斯相近的文化载体，其中，新疆歌曲最为普及。

但是，以王洛宾为主流的无数新疆歌曲都有明显的“汉化”痕迹。如“我愿是只小羊，……，让你细长的皮鞭，轻轻地抽打在我的身上”。明显地带有三十年代，以胡适、徐志摩一辈引入的西方现代文明的特色。

只有由石夫（郭石夫）词曲，由维族歌手阿力木演唱的《阿瓦尔古丽》，我听下来还保存了直溯波斯古诗的“深深叹息”，体现了穆斯林文化的神韵。

伊朗人，古波斯人的后裔，真希望你们永远与世无争，安贫乐道，随遇而安，在“葡萄女神”的庇护下幸福长久。😁

　　设拉子的古兰经门

经设拉子再往前，就要离开故土、离开亲人了，“一朝别去两茫茫”！

中国人在离关别去前，折枝相赠，垂泪于襟，“西出阳关无故人”！

波斯古人似乎棋高一着，在边关送别处建一座拱门，并设一位手捧古兰经的经师的雕像。

经此，虽然沙尘千里，但是心中有“穆罕默德”，其心灵，可保安宁。

　　德黑兰的自由纪念塔

常在电视上遇见，其高大雄壮的建筑及所处的宽阔的道路，带有（包括拉美国家的）现代解放运动的特征。

当然的，登高望远，到此一游。

底层大厅，陈列了许多摄影器材，有点啼笑皆非。😄

纪念塔外，一排特警用的摩托车很有特色。山地之国，以越野摩托作为警用摩托，很实用。此处应该点赞。

　　设拉子马哈尔鲁盐湖

盐湖，不假。是个地处不毛之地的采盐场。一小圈晒盐池，漂浮着结晶的盐块。高浓度盐水产生的红色菌体，使盐水透着一种不太通透的“杂红”。

见过了太多壮美的自然风景（包括水景、海景），自然地，这样的“水泡子”引不起我的兴趣。

但是，“人云亦云”、“人拍我拍”，还要秀一把恩爱，供以后一笑耳。😄

　　通透的笑容

走遍天下，没有遇到过波斯人这样的笑容。

日本女子善笑，礼貌大于内心，等级高于自然。

欧美女子也笑，笑中透出的是礼节。

中国人也笑，在朋友之间、酒肆茶坊，能开怀大笑，肆无忌惮。但是一遇外国人，则“不卑不亢”的祖训占为上风；其笑容，难于形容。😄

以前经常一起出国旅游的朋友中，有一位从来不笑的，但是一到外国海关检查护照的窗口，面对外国人严肃的脸，这位仁兄必会“挤出”笑容，唉！😔

一进入伊朗的土地，则耳目一新，处处是笑容，人人要求与我们一起照相。这种笑容，不是出于礼貌，不是出于伊斯兰教义，也不区别对方的种族。感慨万分且寻思良久，这样灿烂的笑容，只能归于他们心存“赤子之心”！

现今世界，拯救冰川有之，拯救熊猫羚羊有之；我却认为，波斯女子的笑容，在世界上频临灭绝，当列入世界文化遗产，重点保护。

　　这位伊朗小哥，开车带着夫人及两个女儿沿山坡下来，见到我们后，猛然刹车。打开前窗，做着手势，询问我们能否让他的两个女儿与我们合影一张。

我当然愿意，皆大欢喜。并记下他万分满足的笑容。

　　黑袍飘飘

以前看见电视里穆斯林的形象，男子缠头巾留长须，手持AK47；女子则拖地黑袍，神情肃穆。

实地接触了之后，原来伊朗的女士，黑袍飘飘之下，有着美丽的容颜，安放着淳朴的、天真的心灵。

再不相信“殉道者”，再不相信“黑寡妇”。

　　地毯上的民族

波斯地毯，大名鼎鼎，近三十年国内也十分流行。

我买过大大小小近十条地毯。除了两条现代风格的，一条印度长羊毛式样的外，其余都是波斯风格。质地有羊毛，有絲质，有化纤。

铺在客厅、过厅、餐厅、卧室、书房、玄关，确实很添美感，但是清洁起来非常麻烦。

虽然有德国特有的拍打吸尘一体化的家用电器，不花一天时间弄不干净。隔年还得抗到室外，水冲、洗涤剂洗刷、高压水枪冲干净，还得用吸尘器把水吸干。然后三个人才能搬到栏杆上晾晒。中间遇下雨，钟点工又不在，则只能与老婆两人踉踉跄跄地搬回室内。麻烦之事不一而足。

所以用了一阵后，都束之高阁了。😄

然而，在地毯的故乡，伊朗人把地毯当作不可或缺的宝贝，他们生活中的大部分内容，都是在地毯上进行的。吃饭、喝茶、吸水烟、祈祷、闲谈、睡觉，都离不开一张地毯。

在伊朗各处所见，伊朗人外出，小车顶上上捆扎着地毯，车内塞满家人，后备箱放满茶炉、食品；一块空地，一片树荫，足以铺开地毯，安放家什，一家人围坐，吃喝闲谈一整天，悠哉悠哉。好像地毯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所以，波斯故事里有“魔毯”、“飞毯”一说，不是没有道理的。

　　八天的伊朗行程结束了，别了，伊朗，别了，波斯帝国。

虽然，由南到北，山峦重叠，且土地是如此地贫瘠。但是人民幸福，从头至尾没有见到过南亚、拉美式的赤贫。

穆斯林们内心平和，自有他们的快乐。外界的强权不应干涉他们，反而应该自省财富带来的罪恶。

由于平和，伊朗的建筑、山川不一定能“过目不忘”，但是以后忆起伊朗，浮起的肯定是穆斯林女子飘飘的黑袍、天籁般的笑容。

——真主与你们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