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中秋夜、我们给越军送月饼

老山兰花草（付泮忠）

明月高照、海风徐徐，吹走午后的热浪；晚风轻柔、给人们送来阵阵舒心的清凉。已是中秋节气、厦门的气候依然暑期未消；白天32℃左右气温的海风，让我习惯北方生活的人，身体上下整天都是黏黏糊糊，仿佛有了当年在阵地猫耳洞中的那种一丝感觉。

今天是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阳历9月29号，我和爱人来到厦门带孙子、过节女儿也来了，全家团圆；晚上、大家围坐在餐桌旁，一边慢慢品尝着香甜的圆月饼、吃着饭菜，一边喝着小酒，一边欣赏高高升起的圆圆满月；亲人欢聚，天上月圆、地上人圆，共度中秋美好时节。

厦门市今夜的中秋月亮分外明 付泮忠拍摄

端起茶杯、仰望夜空，一轮皎洁的圆月挂在天上；厦门今晚的夜色真是干净清爽，夜空里没有一丝白云；我忽然想起了一九八五年的那个中秋节、阳历也是9月29号、还有隔天的国庆节啊，三十八年轮回、与今年的中秋节、国庆节日期完全重合，

时间虽已远去三十八年，那个中秋节夜晚所发生的事情、当时的情景，却一直珍藏在我的心底，不曾淡忘：阵地上的夜晚，圆月依旧升上了天空中，明月透过稀疏淡薄的云层、把淡淡的月光洒在全裸的阵地表面石块上，石块因被炮弹轰炸而显得更加惨白瘆人；敌我双方的炮弹、一如往常地在前沿高地表面上炸响；枪炮声中、我们在老山前线那拉口战场前沿阵地上迎来了别样的中秋节……

济南市今夜的中秋月亮也很美 马兴拍摄

夜色拉开了帷幕；时间大约八点钟，166高地排指挥所(04)就逐一无线电通知阵地各哨位分别派人前去领取月饼和其它物品；我和齐华平二人坚守06哨位的战斗执勤，派王保忠前去04、领回了一大包月饼等物品，我们三人心里都非常高兴；在阵地上过中秋节，这不是每个军人一生中都能遇到的；我轻轻拎起这包月饼，感觉足有四、五斤重，又用手摸一摸、感觉到这些月饼一个个都很小，只有口杯盖大小，而我们老家安徽中秋节常吃的月饼都比这要大的多、每块都是一斤重，我估计这一大包月饼约有三十多个，我们心里正美滋滋的，商量着说可以能吃个两三天；正当我们把刚领回的月饼准备品尝分享时，无线电台里突然传来呼叫:“06、06……”，“我是06、请讲！”我们无线电台里传来上级领导的讲话：“今天是中秋节，我是X长、首先祝大家节日快乐！现在、大家在阵地上过节，一定要坚决保持高度警惕性、密切注意敌阵地敌情动向，防止敌人的突然袭击”的问候，“再一个事情就是:越南人也知道我们今天过中秋节，这些正在前线阵地同我们进行打仗的越军士兵生活很苦、他们没有食物吃，甚至在战斗空隙还需要挖野菜来充饥，真不知道对面的士兵是怎么想的？现在、发给你们的月饼请不要吃了、香烟也不要抽了，赶快趁着月色，注意隐蔽、抓紧把你们手里的月饼香烟都扔到对面越军的阵地上，送给他们吧，说不定他们这些坚守哨位的士兵会有良心发现……”原来坚守01哨位的王立品、葛从运和坚守00哨位的林广龙和徐洪心两个哨位也都接到同样的通知，他们也和我们一样都把刚刚领到手的月饼还有整条的香烟，全都扔给了对面的越军阵地上了……想想也是啊！我们的上级首长们真是动了心思、用心良苦啊！谁都不想让自己手下的战士有太大、太多地流血牺牲……虽说当时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有很多的不情愿，可我们还是照着上级讲的那样去做了、把这些全靠军工弟们拼死拼活、身背肩扛、冲越百米生死线刚送上来，我们又再次冒着生命危险领取回来、一口都没有舍得吃的月饼等，“噗噗嗒嗒”一通乱响后，一股脑全部都扔在、扔给了对面越军守卫的阵地表上面了。

有人看到这一定会问：你们怎么可能把月饼、香烟扔到越军的阵地表面上去？距离越军的阵地以及哨位是多远啊？有这样的疑问确实很正常；告诉大家、我们是当年整个老山前线战场上唯一和越军共同把守、各占半边的一个小山包阵地；并且、我们的六号哨位距离越军阵地的前哨只有短短的七米余、而01和00两个哨位也只有十多米的距离，我们的哨位和敌人的哨位就像是面对面或者是背靠背啊……我们迅速撤回到六号哨位洞口的旁边隐蔽守候，约有半分钟多的时间，对面的阵地上开始有了动静，越军就把一颗颗手雷、伴随着他们发射的一发发炮弹都毫不留情地发泄到我们坚守的这半边阵地表面上，“咣咣”、“咕隆、咕隆”火光冲天、炸响一片，期间还能听到“叮当叮当”像铁钉撞击石头的清脆声音；我们进洞静静地等待约半个多小时、他们消停过后，我又慢慢地钻出洞口、细心观察洞口周围的情况，而后、大家继续前出侦察敌情；我在慢慢向前爬行中发现了在六号哨位左前上方山坡的石头缝里有两颗越军投来的铁“蒺藜”，每颗铁“蒺藜”都长着四根尖尖的铁腿；这“铁蒺藜”随便往地上一丢、总会有一个尖头朝上；我心想：这小鬼子们确实狠毒！他们这是用它来扎刺我们的双脚，不知道这样的铁蒺藜、它的四根腿上到底有没有给“喂毒”？我把它轻轻拿在手里、慢慢退回到洞旁，我让大家用手摸摸这是什么东西，并轻声告诫他们:外出洞口执行任务时，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千万不能被这个玩意划伤身体、扎着手或者扎着脚了，万一越军喂上剧毒，那就没有抢救的时间和机会了……静静的想一想，我们虽然给越军扔去那么多香甜的月饼和香烟，可人家并不知道你在仍些什么东西啊，他们在听到“噗嗒、噗嗒”的一阵乱响声时、一定是迅速躲藏起来，观察动静呢，可左等右等没有了声音、也不见爆炸，心里能不恐慌的很？所以、也就有了他们上面那些能回敬我们的动作了。

唉！多么香甜美味的月饼、还有整条的大重九香烟啊！我们谁都没来得及吃一口月饼、吸一口香烟，就全部扔给了越南小鬼子、可他们竟这样对待我们，真是万恶之极。

到了十六（30号）的夜晚，对面阵地的小鬼子也突然向我们这边仍来了一些东西，我们三个哨位的战友也在前出侦察敌情中、都分别在自己坚守的阵地上捡到了一些黑乎乎、硬邦邦的，大家都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于是、就找机会甩下了山坡，还给它起了一个风趣幽默的名字“黑面包”。

山东郯城县八月十五中秋夜的月亮大又圆 葛从运拍摄

也只有像我们坚守的166高地这样敌我各占半边的小山包、并且又要非常前出的哨位，才能有这样的机会啊！而其它各阵地、都是敌我距离比较远，彼此哨位之间的距离就更远了；就是让你把月饼扔给敌人、可你也扔不到越军的阵地上啊……三十八年过去了，我每每想起这事，总感觉可惜了这些月饼和香烟，这都是军工生死弟兄拼着命送上来的啊！也许有的真被越军小鬼子发现偷偷捡着吃了、其它的可能被老鼠、蚂蚁、毒蛇给分享了。

今年的中秋夜，战友林广龙打来电话，和我回忆起在战场上过中秋节的事，我们都很感叹战场上的艰苦，我们自己在阵地上吃压缩饼干，却将美味的月饼送给了敌人！每到中秋节，战友们都会想起在前线过节的夜晚，真是可惜了我那又香又甜的美味月饼！可惜了成条的香烟、还有上级首长们的一片良苦用心。

今年的中秋节，战友们在各自的家乡品尝月饼，仰望圆月，不忘曾经的战斗岁月，珍惜和平安宁的幸福生活！

2023年9月29号中秋夜 付泮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