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违法释明诉讼时效导致不利后果的规制

梁丁元（洱海的浣熊）

　　梁丁元（洱海的浣熊）

一般来说，若原告证据能够证明相关事实、诉求应当得到支持，但已超过诉讼时效的情况下，案件能否胜诉就取决于被告是否主张诉讼时效抗辩，但并非所有被告都能认识到这一点。

最高法院2020年12月23日修正了原于2008年8月通过的《关于审理民事案件适用诉讼时效制度若干问题的规定》，将原第3条规定的“当事人未提出诉讼时效抗辩，人民法院不应对诉讼时效问题进行释明及主动适用诉讼时效的规定进行裁判。”中的“及主动适用诉讼时效的规定进行裁判”，第3条变为第2条，理由是“被删除部分的内容已被《民法典》第193条吸收，故删除。但不应主动释明问题《民法典》未作规定，该规定与《民法典》不冲突。”

如果从民事法律行为“法无明文禁止即可为”的角度来说，不冲突就意味着法院可以主动释明，也可以不释明，总之，决定权在于法院。

但是，《民法典》是私法，规范的是当事人的私法上的行为和后果，而诉讼法是公法，规范的是当事人和法院的诉讼行为及其后果，法院能否主动释明诉讼时效并不是民事法律行为，所以末句的理由显然站不住脚。

法条分为完全法条和不完全法条。前者是指规定了构成要件和法律后果的法律条文，后者是指不具备法律效果规定的法条。

无论是修正前的第3条还是修正后的第2条，都没有规定若法院违法释明诉讼时效指引原本应当败诉的当事人主张时效时效抗辩并胜诉的情形下如何处理，是不完全法条。

法官应当高尚、廉洁是社会公众的美好期待，但不能排除某些法官在某些时候出于某种目的，比如，出于“朴素的公平正义观”，在看到一个斗大的字不识一筐的老人本应主张诉讼时效抗辩却因不懂法而未主张时，出于内心的同情和愤怒，主动向被告释明诉讼时效规定，当然的结果就是被告据此主张并导致原告败诉，而原告必然不服。

由此产生一个问题：法官违法释明诉讼时效导致不利后果的，应否规制？如何规制？

应否规制？答案是不言自明的。既然诉讼法是公法，规制的对象当然包括法院、法官，否则就会出现当事人违反诉讼法加以处罚而法官、法院违法却不受约束的现象，其结果将导致法官、法院为所欲为。换言之，权力必须受到约束。

如何规制？

“不应主动释明”，属于程序上的义务，违反该义务属于严重违反法定程序。但是，《民事诉讼法》第177条第一款规定：“第二审人民法院对上诉案件，经过审理，按照下列情形，分别处理：（四）原判决遗漏当事人或者违法缺席判决等严重违反法定程序的，裁定撤销原判决，发回原审人民法院重审。”

而《民事诉讼法解释》第323条的规定是“下列情形，可以认定为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七条第一款第四项规定的严重违反法定程序：（一）审判组织的组成不合法的；（二）应当回避的审判人员未回避的；（三）无诉讼行为能力人未经法定代理人代为诉讼的；（四）违法剥夺当事人辩论权利的”，没有兜底条款，并不包括违反释明导致原告败诉的情形。

结果是，第2条的规定对法官没有任何约束力，变成了一个反向的“倡导性条款”，意思变成了“希望人民法院不应释明”，法官可以主动释明，原告败诉后就是上诉也无济于事。

我们建议，把第2条改成：（第一款）当事人未提出诉讼时效抗辩，人民法院不应对诉讼时效问题进行释明。（第二款）人民法院违反前款规定主动释明，当事人主张诉讼时效抗辩，导致另一方当事人诉讼请求被驳回的，视为当事人未主张诉讼时效抗辩，不发生诉讼时效抗辩的后果。

还要考虑到，现在法院庭审直播的比例越来越低，庭审时法官在说了什么话后还可能指示书记员“刚才什么话不要记下来”，只看庭审笔录是无法证明法官主动释明的事实的，所以还是尽可能每一个庭审都做到直播，万一发现问题还有据可查。

海南邦威所：梁海雄

2023、9、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