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兵

北方人

老没名堂

一九三一年/当兵

从前，人们传言，好铁不打钉，好人不当兵。这里的好铁，指的是在人手里可以随意弯曲成各种形状的软铁皮；好人，不是指人品好坏，而是家业是否盈实。家业盈实的人户，无人想去当兵。当兵的人，都出自吃饭艰难的人家。

都说，爱大的，向小的，见不得行二的。这天，李老汉把二儿子叫到跟前，说：老二，你哥捎来口信，说他战场立了功，当排长了，叫你也去当兵，那里一天三顿饭，可以往死里撑。你一见到咱家一天两顿沒油的饭，就哭丧个脸，象是谁欠你一百钱，只还了八十块。明天你就去，我给你说好了一个送货的牛车，你坐上去吧。另外，你爷爷留下一些大烟土，我没舍得卖，你带上，交给你哥，他知道该送谁。你去跟上你哥混吧，混不出人样，别回来。我不想见你那一副讨口子的脸！

都说世上农民最苦，是的。但士兵却是比农民还苦。农民劳作一年，还有农忙农闲的时候。农忙时，固然汗流浃背，但农闲时却可以四处浪荡。军队，却是没有军忙军闲的说法。士兵耍一年忙到头。

这天，天刚亮，众士兵出操，练习骑马蹲，一个士兵蹲的有点耐不住，身体不住晃悠，连长走过来，照他腿上踢了一脚，这士兵立时嚎叫一声，倒在地上。连长说：军人，就是要上战场打敌人。要想打人，得先学会挨打！正这时，有人喊道：营长来了，全体立正。

士兵们立正稍息又立正，排列整齐，等待长官训话。营长走过来，吼道：李新兵，出列。关新兵，出列。

李关两个新兵跨步向前，笔挺站立，大气不敢出一声。本以为营长要安排特别勤务，没想到，营长走过来，照二人脸上，一人两个耳光，打出了鼻血，还不敢擦拭。营长问道：什么时候当的兵？这时，李排长站出来，说：这是我弟弟，才来三个月，土包子一个。什么也不懂，还请长官指教。又一个张排长站了出来，说：关新兵是我带来的，他除了吃饭，什么也不会。还请长官多训斥。营长说：李排长，你弟兄二人长得一样，都是面如重枣，关公的模样。关新兵。你也姓关？大家都听仔细点，关公关圣帝君，一生讲究忠义二字。咱们晋军，是阎长官拉起来的队伍。所有官兵，必须效忠阎长官。这两个新兵蛋子，竟敢说阎长官败了，扰乱军心，真是岂有此理！阎长官还要回来的。在古代，扰乱军心，要军前正法，就是当众砍掉脑袋。现时代，要军法从事，就是当众枪毙。不过，阎长官也说了，要善待士卒。所以，今天从宽处分这两个不懂事的傢伙，以警效尤。你两个，去关帝庙，到关公像前跪一天，不准吃饭。

原来，夜晚班里人闲交谈，李关两个新兵说了社会上的传言，被一个外号叫胡日鬼的人报告了上级，胡日鬼受到赏识，当了班长。

后来，小鬼子打来，胡日鬼又当了汉奸别动队的队长。李排长跟着营长，仍然留在晋军，李关二人，跟着张排长去了八路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