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 玉

南门书丁

奇闻录

如 玉

乡人搜闻民间异事，吾录于纸上，名曰“如玉”，如是所闻。

离城北七十公里处乡下有一罗氏人家，养有一公子，不事农耕，不念书本。因家中富足，有爹妈罩着，公子整日游手好闲。到了出头年纪还没有成家，媒婆也不愿登门， 这公子也不着急。大人瞧着谁家有小女长成，便请媒婆传信，姑娘家大人听后都摇摇头，摆摆手，把小女支走，躲去好远，不愿把小女嫁予公子。

在街上，住着一户不知从何地迁来的苗夷人家，祖孙三代过着简单粗食生活。这年，孙女如玉因家贫辍了公学，回家与祖母相依为命，她的两个大人已经出远门帮人做工去了。祖母教授如玉一手好针线活，纳鞋底、织毛衣飞针走线，双手灵巧无比。就是大人穿得破旧了的衣物，如玉都会缝补翻新。祖母待如玉为明珠宝贝，不时有远方儿子儿媳寄回纹银，不愁了吃饭穿衣。

到了二八年纪，如玉出落得亭亭玉立，娇嫩可人。如玉肤嫩貌美，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总是吸引邻人驻足艳叹，如玉唱得一曲曲动听的山歌，她那如小鸟般婉转歌唱的声音能吸引天上的鸟儿到屋檐下停留聆听。待嫁的年纪，如玉心里怀有一丝朴素的情感向往，她要等大人回来了嫁人，要嫁就要嫁好的人家。祖母更是舍不得如玉离开自己半步，整天把如玉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远近有人家来提媒，祖母都只是笑笑，说我家乖孙女太小，不识大体，去大户人家恐怕吃不消，伺候不了公婆，不如待她再长几年，她大人回来了再答应也不迟。

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公子说来也巧，夹着摩托赶集时正好看到坐在小凳上缝补的如玉。那如玉远看像朵红云，近看像朵鲜花，心想若是拿到家里去，还不愁没人做饭没人做衣服，那快乐日子一定会胜过神仙。公子假意近前询问如玉，用甜言蜜语讨好。如玉见有陌生人，便要端起针线小箥箥起身进屋。公子一把拉住如玉的手，如玉挣脱，针线洒落一地。公子趁机为如玉捡来放好，如玉生了好感。因为听祖母的话，如玉进屋后关上了门。祖母上街为如玉买糯米粑粑去了，此时还未回来。如玉惊魂不定，又忍不住回头，从门缝里正好看到公子的脸贴在门缝处，四目相对，不免暗生情愫。

公子见如玉回头，知如玉有意，欢喜不已，叫如玉开门。如玉假装不理，恨了公子一眼。这一眼不要紧，公子已神魂颠倒，用力推开了木门。如玉吓得不轻，用力推公子出门，说让外人看见不好，祖母回来要被打的。公子不依，许以金银财帛。如玉哪经得花言巧语，哪里还想到有大人允许和媒婆牵线之事。祖母回，公子侧门出。如玉躲进了闺房，祖母叫了才应声出来。如此，每有祖母上街，公子都会轻易进了如玉房间。如玉开始害怕，后便依了。如此月余，祖母见如玉身子有异，大惊。逼如玉吐了真相，祖母呼天抢地，晕死过去。如玉知闯了大祸，羞于见人，找了绳索便要寻短。祖母醒来，救下如玉，劝如玉不能轻许他人，待大人回来了再嫁不迟。而如玉进退两难，祖母便带着如玉寻到公子家来。公子父母见公子未婚而行了已婚之事，替公子愧言，望祖母开恩，许了这门亲事。祖母嘱罗氏不得欺负如玉，罗氏允诺。

祖母思如玉已有身孕，对外人难以启齿，又思不好对儿子儿媳交待。自己对如玉看管甚严，如今如何是好。听公子父母言辞恳切，再想想女儿家也总有婚事，只好如了罗氏之愿。罗氏亦招留了如玉，视为儿媳养着。如玉暂时也不回祖母那里，安心待在罗府，小家碧玉般伺候公婆。哪知这公子不常落屋，又到外面寻欢，与别的女子行了苟且之事。偶也带回家来，称作朋友。然公子与女子眼神异样，早已目成心许般甜美，让如玉心生不悦。如玉怕动了胎气，不便声张，依旧如常操持家务。这公子胆子越发地大了，竟把这女子放家里养着，罗氏夫妇呵斥，公子不听，反责怪如玉起来。如玉伤心，女子则肆无忌惮，大有撵走如玉之意。

罗氏无奈，任由公子耍去。如玉遭此境遇，心想不过，便要寻短。罗氏怕出人命，干脆送如玉交于祖母，哄称择期来接。数月不见罗氏家来，祖母暗自垂泪长叹，妇道人家又有哪样法子。而如玉这里也有五六月光景，眼见十月逼近，千般遭遇万般苦，尽诉与祖母听，哭成泪人。祖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行至罗家，秉了如玉之状，望罗府对如玉有个安顿，以免伤了两家。这罗氏爱理不理，公子也了无踪影，祖母寒心至极，哭得死去活来。罗氏怕祖母在府上有个三长两短，假意安慰，送祖母回家，接了如玉回来。如玉行动不便，多受罗氏白眼。又不见公子回来，饱受凄凉。想想当初暗许公子，浓情蜜意，如胶似膝，到如今受冷落到这般地步，无比凄凉，狠心回了祖母那里，祖母送如玉进了医院，还女儿之身。

公子在外飘荡月余，竟带病回来，卧床四肢无力，血管惨白，消瘦日增，那些女子早已无了踪影。罗氏带公子四处求医探看，查无病因。眼看公子快要离世，罗氏方醒悟自家哪里做得不对，使公子遭了病魔。找近乡术人翻书，大惊，疑祖母有异术。嘱罗氏求祖母开恩，救公子一命。

祖母恨意未消，厉声呵斥罗氏一门无家教，无礼数，如今找来，怕是又要加害于如玉了。罗氏夫妇双腿齐整整磕头下去，这边向祖母万般求开恩，那边又跪向如玉求饶命。罗氏许诺再已不敢小看如玉了，如有再犯，全家死完，哀声不绝。祖母本心意已绝，思罗氏老小虽有大过，然救人一命亦是当然，遂到罗府探看。见公子鼻息尚存，去阴间只是时刻罢了。祖母摆手，叹曰：“此子不可救矣！”

公子既殁，罗氏报官解视。公子五脏早已朽烂，如万箭穿心。

乡人常于闲谈间提起此闻，唏嘘不已。皆叹曰：“不是不报，时候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