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在母病重将离世后的日子里，外表显年轻的我一下子老了十几岁。有人说像极母生前的模样，言下之意就是变老了。一向很重视容颜保养的我，自从经历丧父丧母之痛后，已经无心顾及，也不在乎什么老不老，沉浸在丧母的悲痛之中甚至连镜子都懒得照。那些日子我失魂落魄，路上遇见熟人面对面打招呼竟毫无反应。</p><p class="ql-block"> 母去世前我努力克制着心灵的悲伤，强忍着要随时都会涌出的泪，在她面前不动声色。在母去世后深埋心底的悲痛开始释放，无论吃饭还是睡觉或者行走时，感觉母的身影无处不在如影相随。在街头后岸组织笔会，创作美丽乡村征文时，我自然而然写到了儿时在白鹤殿那段美好而难忘的时光，白鹤是我的出生地，那儿民风纯朴、邻里乡亲待我如群星捧月般，父母对我更是宠爱有加，含嘴里怕化了，捧手里怕摔了。沐浴着浓浓的爱，在赞美声中我度过幸福而快乐的童年。</p><p class="ql-block"> 当我给儿子洗衣服、做饭时又会想起母亲——我至亲至爱的妈妈，给了我无尽的爱，无微不至的关心，然后带着万般不舍带着深深的牵挂仙去。我与母的缘份应该很深很深……我们缘起在我投胎那一刻，缘灭在她离去的那一瞬。</p><p class="ql-block"> 与母亲相依相伴半个世纪，母爱似海深。我怀念着儿时依偎母怀抱的温暖，怀念母轻拍我的背哄我睡觉时一遍遍念着：宝贝心肝囡、宝贝心肝囡呃……的日日夜夜。妈妈病倒后我开始挑起家庭重担，开始自己做饭。以前这些繁重琐碎的家务活全是妈妈包揽的，因为我患风湿病要慎水，妈妈不让我洗一件衣服一只碗，整天忙里忙外，从早到晚做家务，打扫房间、早锻炼、买早点、送早早去幼儿园、买菜、烧饭包揽了全部家务。母每天的生活很有规律，起早去石梁湾早锻炼，回来时买来我爱吃的油煎包，恐冷了放进衣袋里带回。母烧得一手好菜，而且南北兼容，北方的饺子、馒头、包子，南方上海、江浙的菜肴、天台人的饺饼筒 糊啦汰。母还会做衣服，我从小到大的衣服件件都是母亲手缝制的，而且都有创新，独一无二。</p> <p class="ql-block"> 我们兄妹仨的衣服都是母亲手制作，到18岁时我就开始嫌母做的衣服不时尚不够合身，太肥大。母习惯是把衣服做大，是因为我们都在长身体，大些能多穿几年。我的夏衣胸前会亲手绣上花等图案，当我穿上走在路上总会引起路人注意，到我跟前问: 这衣服那儿买的？抻手细看胸口上精美的图案。母包的包子形状很美，是饺子形状，捏出一圈好看的花边，与店里面卖的不一样。以前我常常带给陈瑜老师吃，他待在工作室忙得常忘记吃饭，送去母做的热乎乎的包子，陈老师手托着包子，笑呵呵地欣赏着，说包子像一只精美的工艺品不忍心咬下去。母病后的日子里很少做了，她说她已经做不动了，晾衣服也不能晾了，胃疼痛得厉害，打呃有一股剌鼻的味直冲出来，能吃的东西越来越少，在手术一年多后竟再次复发，医生说癌细胞已经扩散，没有办法了……后来的几个月母病情发展得很快，她也清楚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把五套寿衣都一一准备好，当我们给母穿寿衣打开时惊呆了，母竟连我们要用麻线也给准备好放在一起，她一辈子只知默默付出，不想给儿女带来一丝一毫的麻烦。</p><p class="ql-block"> 以前我一次也没做过粉食，母生命中最后的日子里教我如何炖肉骨头，从猪肉摊买来时让师傅先剁成一小块一小块，猛火脍一会，再放上大油泡、黄豆、水、姜、盐、酒、酱油先放好，再用文火炖。买肉要去位于后洋朱菜场的左边第一摊位这家买，因为这家猪肉摊的肉好吃；糊啦汰的粉得先加水调好，放上一点盐还有少许油再醒一二小时。母躺床上遥控指挥，我悟性还蛮高上路蛮快，用锅铲糊出了第一片糊啦汰，然后做出土豆丝、豆腐、南瓜丝、汉菜等多种糊啦汰，让朋友来品尝，得到蛮高的评价。但如何做发醇的馒头、包子，还来不及向母请教。母留给我她的工资卡还有她吃不了的燕麦片、豆粉，还有约二斤的面粉。有几张馄饨皮放冰箱忘记了，待发现时闻闻有些发醇了的味道，就放上水浸泡开，介上面粉，据说放上甜酒酿会发醇得更香。一遍遍地揉捏终于做出了妈妈以前做出的发饼，并试着做包子，尽管样子不够美观，但味道还不错，无师自通，觉得挺有成就感。儿子特爱吃我烙的饼，说饼里有母爱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在母病重期间，好几位老邻居都为我担心，觉得我生活能力弱，脚不方便，儿子又这么小，担心母去了我怎么办，她们当母的面不止一次地提到：你走了，天鹤怎么办？ 母淡淡地说：船到桥门自会直，我管不了她一世。问我咋好时，我则这样回答：我怎么办，好好活着。儿子还小需要我，我要好好活着把儿子养育大，这就是对母最大的安慰!</p> <p class="ql-block"> 2012年七月份我报名参加了台州医院举办的“善修关节 健行台州”免费换关节的慈善活动。我有幸成为在几百名病人报名者中的12名免费置换关节之一， 于当年11月28日接受手术，而同月初我刚经历丧母之痛，手术前的晚上当我代表病人在台州医院多功能厅发言时，哥哥说我的发言挺精彩但表情显得有些滑稽，悲欣交加哭笑不得的样子。我笑不出来呀，我亲爱的妈妈才去世，这么多年来自己历尽磨难，累及妈妈受苦，为了支撑这个家为了帮助我养育儿子她老人家鞠躬尽瘁，直至生命最后的一刻，仍无法闭上一只眼。她说过口眼闭不了，她放不下我！我用把母那只开的眼睛抚闭。如果我的关节早20年换，如果我的婚姻能美满，母也能跟着享些清福。如今的我已经土埋了半截的人啦！爱我的人一个个离去，我怎么笑得出呢！</p><p class="ql-block"> 上个龙年老爸驾鹤西去，当时正过完79周岁的生日。他去世的那晚我在椒江没能送着，第二天一早接到大哥电话说爸病重，你赶紧过来。当我急匆匆赶到医院时，病房已经空空荡荡，问医生:我爸呢?医生说你爸昨晚开了，你不知道吗?我一路哭泣到家，映入眼帘的是戴着黑袖的妈妈，见我哭她也捂着眼哭开了! 我赶到太平间坐在父的遗体边哭肿了眼睛。12年后想不到比父年轻14岁的母在过了77周岁生日不到半个月也弃我而去！表面上我显得很冷静，送丧时也没有流泪，朋友说我的坚强超乎他们的想像，我只是把悲痛深埋心底。其实在母刚检查出患上胃癌时，就已经痛哭过无数次。</p><p class="ql-block"> 记得在母的检查还没出来时我曾做了个有先兆的梦: 在寺院的围墙外，我与母及儿子仨人一起散步，走着走着突然母不见了！我非常着急，迎面走来一尊木佛我跪在地上大哭着抱住佛脚使劲地摇，一边哭一边撕心裂肺地喊着：我的妈妈呢！我妈妈呢！木佛的身子晃动着却面无表情。梦醒后心中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因为当时妈妈身体已经感觉不对劲了，胃一直疼痛不止，中药吃了几十贴始终不见好，她提出去做下胃镜。想不到没几天就应验了，一星期后检查结果出来，那天晚上，二哥全家都来了，他们的表情都有些不对劲，说母患的是胃炎，准备联系杭州半山医院去动手术，母顿感疑惑问道:胃炎怎么要动手术呢? 二哥支支吾吾地答不上话。第二天上午二哥神色惊慌地来办公室告诉我，母的胃镜检查结果出来是胃癌，当我从他手里接过过医院的报告单看到“恶性胃癌”时顿时傻了眼，当即就哭了起来。二哥用充满担忧的眼神注视的我，悠悠地说道:我就担心你忍不住，在妈妈面前哭，会被她知道，我们都得先瞒着她。</p> <p class="ql-block"> 后来的日子背地里我不知偷偷哭过多少回，但我从不在母的面前哭。母手术才一年多点时间胃癌竟再次复发，并已经扩散，得知她的寿命只有两三个月时，我毅然请假在家照顾她，我要陪母度过生命最后的日子。在母病重后我每天倍受煎熬，常常在梦中惊醒，想到母的生命将走到尽头，难受极了。无数次梦到母亲口对我说她要死了，像幽灵般地飘到我面前向我告别，我难过醒来，忙起来去隔壁看，只见母房间正亮着灯，那时她还能自己倒茶，我过去帮她倒水，吃上几句话，可是后来母的病情迅速地恶化，从最后一次半夜起来烧猪骨头炖黄豆后，再也起不来了。我心如刀铰，天天在网上寻找良方，一心想救母的命，可已无回天之力。</p><p class="ql-block"> 母是在我给她按摩时断气的，2012年11月4日凌晨零点25分左右儿子早早突然哭起来把我惊醒，当晚正是二哥陪夜，我起床问母怎么样？他说呼吸轻些，应该好些了，当晚我发现母气息粗重呼吸困难，让二位哥哥买氧气袋，并吩咐买两袋，结果他们只买来一袋，插入母的鼻孔灌氧气。当我过去给母按摩，一摸脚不对劲已经发冷，再摸手也不对劲，这时我看她气喘不过来，喉咙像被痰卡住“咳”地一声上不来就断了气，忙叫二哥：妈去了！闻声二哥阿姨过来，阿姨当时就哭了。冥冥之中是是母让儿子吵醒我来给她送终，最后的诀别。我始终没哭，冷静地把母的导尿管拨掉，然后在阿姨的帮助下给母擦身穿衣。嘴里不停地念“阿弥陀佛”，强忍着没有流一滴泪。我恐母听到我们的哭声要难受，恐她走得不安宁，强忍悲痛。一直忍到上午八点钟殡仪馆的车子来拖母的遗体，灵柩的车子一开远，我长久压制的悲情爆发了，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p> <p class="ql-block"> 自母去世后在人前我已经很少流泪，比12年前父去世时坚强多了，当独自走在路上时常常不由自主在心底里一遍遍默喊：妈妈，妈妈！在夜深人静时也会一遍遍呼唤着，悄悄地流泪。这种痛苦不在脸上是在心里。今年三月底我组织了美丽乡村的笔会，晚上在农家乐文友们唱着歌：聚散皆是缘哪啊，离合总关情啊。缘来自会相聚啊，缘尽必然分离啊；每唱一句就有一个长长的“啊”，当时我听着直发笑。可是几天后耳边竟一遍遍回旋起这首歌，自然联想到妈妈，聚散皆是缘哪啊，离合总关情啊。缘来自会相聚啊，妈妈，我们下辈子还能见面吗？妈妈，我想你！一次次的泪流满面。 …因为我们都是娑婆世界的有情众生，情不重不生娑婆，业不尽难生净土。妈妈，下辈子我还要做你的女儿！</p><p class="ql-block"> 七岁的儿子创作了一张画，他画上家里所有的人，也画上他的老奶奶，儿子画了母的灵魂，头、长着翅膀的身子在上空飞翔……母正在天堂默默地看着我们。</p><p class="ql-block">——至谨将此文献给我至亲至爱的母亲</p><p class="ql-block"> 写于2013年5月3日修改于2024年2月29日</p><p class="ql-block">好友评论:</p><p class="ql-block">一苇缥缈:2013-5-2 20:28</p><p class="ql-block">款款深情眷眷爱，婆娑世界泪眼婆娑，节哀保重!</p><p class="ql-block">鹤子 回复 一苇缥缈: 还没写好想着母亲节快到了准备这二天完成。</p><p class="ql-block">深海思絮:2013-5-3 19:04</p><p class="ql-block">母女情深，很感人。</p><p class="ql-block">鹤子 回复 深海思絮: 你看时，我正在修改，才写好。谢谢</p><p class="ql-block">鹿鸣:2013-5-14 13:03</p><p class="ql-block"> 我家有一匹金黄色的玩具马，它的前主人就是早早，自从他懂事进幼儿园后，曾经的爱骑也就日渐失宠，在角落里尘垢一身 。后来我家小鱼缸二三个月大时，大姐决定转赠于我，那时阿姨身体尚好，前一夜还亲手给马儿洗了个澡， 干干净净地，第二天才放心地交到我手上。小鱼缸自然十分欢喜这个新玩具，的笃的笃驾，偶尔我也沾光同乘着周游孩子的世界。然而，时间飞逝，玩具也增多，这马竟又不知何时被遗忘在角落里蒙尘了。</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小鱼缸心血来潮，忽然将脏兮兮的马儿从旮旯里拖出来重新宠幸，也正是这一天，我接到一个电话，有人幽幽地告诉我，阿姨已然走了。她病在医院时，多次想去探望，然终只是想想而已，怅悔不已。可敬可亲 的生命，终不似这一匹玩具马儿，想念时还能重拾欢愉，一旦走了，就真的走了.......一路走好吧，阿姨！逝者往矣，惟有活者安好。</p><p class="ql-block">鹤子 回复 鹿鸣: 母去世的时辰重丧八座，要停止一切哀悼，按说是不能写怀念的文章，只是我无法做到。写下这篇文章令陈老师流泪，令你伤感，对不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