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记险

天雨

八月中旬，与一摄友相约，到郊外的泊水公园拍晚霞。那里有玻璃栈道、有芦苇、有游船、有水鸟，拍婚纱也挺多。这处网红打卡地骑行去过几次，轻车熟路，一个小时就能到达。

朋友是一位资深摄友，住在泊水公园附近的太阳城。说是拍晚霞，其实见面聊天小酌才是主由。班后，我跨上单车从308国道转段高线，一路东行，直奔泊水公园。

出乎意料，到了复兴大街跨线桥，一堆建筑垃圾挡住了去路。原来复兴大街正在施工，先前的跨线桥已被拆除。望着一桥之隔的泊水公园，再返308国道，绕道太阳城，起码得半个小时，不愿废然而返。环视四周，不远处的树荫下坐着几个老人，赶忙向前问路。老人很热心，起身给我领路。我推车紧随其后，走进一片树林。树林里长满杂草，几乎没有路迹。树下穿行二三百米，老人把我引到一片宽阔的互通立交桥工地，又指明前行的道路。我心存感激，与老人道谢告别。

环望眼前大片工地，断定是复兴大街与南三环互通立交桥，规模之大绝对超出看新闻的感受。我时推时骑，经过十几分钟的颠簸，如约与朋友见面。那天晚霞满天，游人如织，我俩兴高采烈，闲逛于泊水湖畔，直到日落西山，晚霞渐逝。在我们商量到那里小酌时，天色忽然暗了下来，明显是要下雨的样子。想想天色已晚离家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谢绝朋友的再三挽留，急匆匆的原路返城。

我庆幸自己骑的是山地车，在坑洼不平的工地上展露了优势，不顾上下颠簸，向来时的断桥方向前进。七月的天，小孩的脸。大雨说来就来，刚走到高架桥下，豆大的雨点从天上倾泻下来。幸好可在桥下避雨。周边不见一人，但心里并不着急，估计雷阵雨一会儿就过。雨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短暂，下起来没完没了。刚才还是暮色苍茫，转眼间天地漆黑一片了。心不禁吊了起来，开始琢磨怎么越过眼前这片泥泞的工地。

打开手机的灯光查看桥外情况，发现来时干硬的黄土车辙已被雨水淹没，变成了一条条水渠，泥水连成一片。凭来时记忆，往前百十米就能到达树林，再右拐向北二三百米就是返城的柏油路。平时一蹴而就的距离，现在变成难以逾越的鸿沟。也动过心思，原路返回泊水公园南门，再绕道太阳城。但需走一公里的土路，估计道路也很艰难。掂量以后，把运动鞋的鞋带系紧，推车向树林方向开拔。

踏进松软的工地，恍惚走进泥海，没走几步稀泥很快就自下而上漫上来，双脚就灌满泥浆。这时候，双脚想自拔颇有些难度，可以说每走一步都如同在费力地与烂泥拔一次河。此为意料之中，也算先见之明，不然抬脚前怎能系紧鞋带呢。泥潭里行走，两脚已力不从心，自行车又很不配合，没走几米前后轱辘就不动了，裹成两个大泥疙瘩。别无选择，毫不犹豫地把自行车扛在肩上，用微弱的手机灯光照路，继续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行。我穿的虽是系带的运动鞋，脚下的烂泥粘的像强力胶水，争着为我脱鞋，好几次险些把鞋留在泥里。

走了一会儿，忽一脚踩个空，栽在坑里，泥水过了半腿，大吃一惊。静下心来，我把自行车放到旁边，从坑里爬出来。还好，不是通讯井和污水井，若在此失足落井，呼号肯定没有救应，那就完戏了。身处险境，再无退路，只能前行。我将自行车继续扛在肩上，一手抓着自行车，一手用手机照亮，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每迈一步，都要付出平时数倍的力气。心上虽急，却战战兢兢，每走一步如临深渊，害怕再入陷阱。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在精疲力竭万般无奈之际，一米多高的土坎横在眼前。令我为之一振，记得来时就是从这个土坎下到工地的！我居然到达工地的彼岸，走出了泥海！我不胜欣喜，用尽全力把自行车扔到上土坎，然后连滚带爬到了岸上。

岸上就是树林。树林虽然有积水，因地上有草，倒不泥泞。凭自己的判断，一路向北，果然找到了那条柏油路。

四周没有一点光亮，我用微弱的手机灯光寻来树枝，把车轮里的烂泥除掉，让它能够转动。又在路旁水沟把裤腿和鞋里外的淤泥简单涮掉。我能想象到自己的狼狈模样，跨上单车一路疾行，不到一个小时就回到家里。

“回来了？”已上床休息的爱人问到。我平稳地应答了一声，便蹑手蹑脚到卫生间洗涮。

焕发一新的我，坐在明亮的客厅，想想刚才野外的一番景象，恍惚做了一场梦。这次“老夫聊发少年狂”的夜行，给我留下刻骨铭心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