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家族的人生命运（五） ——我的老舅

雪山飞

老舅王铁雷是姥姥最小的孩子，也是太爷爷8个孙子中最小的孙子，因为大排行最后一个，小时候人都爱戏称他为“王八爷”。由于他最小，和妈妈差了10多岁，特别是在姥爷走了之后，妈妈对他更为疼爱，给我和姐姐买的吃食也会给他捎上一份。他和我大排行的大舅相差21岁，在当时他们12个人的合照中还看不清他的模样，只是我大姨怀中抱着的娃娃。

姥姥说，生下他时都不会哭，是楼上的二姥姥给拍打哭的。老舅生性腼腆，从不爱招灾惹祸，和我二舅顽皮的性格完全不一样，像个女孩子。

太奶奶活着时说，生我老舅时，家中已经没有了以前那番风光，老舅和他们享福的年头最少，所以嘱咐姥姥将来要把自己家中的老物件都留给老舅。

少年时期的老舅

最小的老舅前些日子也过70的生日。老舅年轻时一直和姥姥住在一起，直到他的完婚后，姥姥原以为终于完成了她的任务就此可以向姥爷有所交代，可她还是不能轻松下来。老舅结婚时，因为前面两个舅舅婚后都和姥姥住在一起，所以再没有多余的婚房给他，只能在前院自己盖了一间婚房，可是当时却属于私搭乱盖，被迫拆掉，姥姥为此干着急没有任何办法，落下了一个毛病，头总是不由自主的轻摇。万不得已下自己要搬到厨房住，腾出房子为老舅完婚。可三天后，老舅便又将姥姥转回屋中，中间挂上一道帘子，就这样的直到表妹的出生。

表妹小名毛毛，出生后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直到3岁以后，发现还停留在1岁的智力，也没向其他方面想，只是认为智力开发的晚，但到了6岁以后却还只有3岁孩子的智力，老舅开始考虑是不是孩子从生下来就不是健康孩子，只是平时的哭闹当成孩子自然的表现。虽然怕接受那样的现实，但还是做了检查。结果可想而知，终于结果下来了，毛毛是天生智障，而且已经从眼睛中看出来那种神态。直到现在40多了，还到处可见她的毛绒玩具。

本就性格内向的老舅，更不愿多说一句话了。别人家有多大的事都可以过去，就是欠账也有还上之时，这可是一辈子逃不开的责任呀。老舅生性不爱多说一句话，但是这种打击他怎么承受的了，要是没事和别人倾诉倾诉也许是好事，可是要强的他在单位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有一个这样的孩子，老舅是汽车厂的工程师，人人见他都要尊称一声“王工”，他也是太要面子，好像因为一次单位在外面吃饭他带上了毛毛，毛毛居然哭闹着在地毯上打滚不起，至此以后便再没带她去过单位，直到现在老舅退休。

说起老舅不能不提到我的老舅妈，相比老舅的性格，她的性格特别爱说，和老舅形成了反比，但是她为了毛毛今后的生活，在40不到时便选择了她在学校传达室的工作，她的父亲是那个学校的老师，这样安排也算是一种照顾吧，下午没啥事她就可以提前回家，老舅妈说过，为了毛毛也能接受教育，她和老舅给周围学校都磕遍了头，最后在附近的一个学校接受了她，但是不在学生注册之内，交不交作业没人管，她也不会受学校的各种规定制约，只要能安心坐在教室最后不打搅他人正常的课程就行。即便这样，夫妻两个也是感激个别提，就这样哩哩啦啦的到了该小学毕业的时候，一次毛毛考试考了60多分，老舅和老舅妈居然抱头痛哭。

说起这个，妈妈那时和姥姥她们讲过，老舅他们无论能不能接受现实，应该将毛毛送去智障儿童学校才对。还能学些什么。说过几次就不再提起，妈妈也是母亲，能体会舅妈的心态——老舅妈不认为自己的孩子属于智障，妈妈便都没在提起过。

直到后来老舅单位分了房子，他们便搬了出去，每周日三口都要回来看看姥姥，姥姥那时还嗔怪老舅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没有一点笑模样，总夸还是毛毛好，从来不和奶奶拌嘴，（姥姥哪知老舅的心思，毛毛要是真的会和人拌嘴那不就正常了么。）

　　

年轻时期的老舅

我自小身体不好，妈妈为我的付出已经比别的妈妈付出的要多的多，可是和老舅妈比起来妈妈都自愧不如。妈妈心疼老舅家三口，却没有什么办法帮到他们。这要说一件事，老舅妈后来在家专职照顾毛毛，居然为了毛毛开始吃斋念佛，念佛本是好事，但她的做法已经有些过了头，她带着毛毛游遍了全国的名山庙宇，将大把的钞票都花在了这其中，她固执的认为她的毛毛没病，是上天有意安排她度化人间的人。 唉，真是可怜又可悲的舅妈呀。

最可笑的是，她在一次庙宇中为毛毛问病时，庙宇中人掐指一算说，回去问问你们上辈中肯定有人也有过这种精神疾病，回来后的她便问了姥姥，姥姥才说太爷爷原来有个妹妹是个精神病患者，姥姥也没见过她。舅妈居然被庙中人的“预言”更是信服的五体投地。傻舅妈，那哪是什么预言，懂一点科学的人都明白那是遗传的问题呀。现在想想真的是这样，大姥爷最终跳了楼，我的本家二舅也是跳楼自杀，姥爷和我的亲二舅都走在了帕金森氏症上，老舅和我都有癫痫的毛病……毛毛呢？也许都是偶然的碰巧，但也不能否认这种情况的发生。

有病不是事，关键要看怎么对待才是真正的出路。

时间飞速向前跑，一转眼，最小的老舅也过了70岁的生日。毛毛已经40有余，老两口现在开始为毛毛的以后走脑子了。本就不爱多话的老舅平日脸上几乎找不到笑容，毛毛现在倒是稳当的多，一些小事也能帮着他们完成，但是不能离开人。她的世界始终是快乐的，也不懂得什么是伤心，只有看着她这样生长这么多年的人才会感慨老舅命运的不济，长了40多年，走在马路上极少有人注意到她的特殊，这些都是老舅妈的功劳，每每出门都要把毛毛打扮都非常新潮。不仅如此，别看毛毛有病，但是规矩理法在姥姥这些孙辈人中是最大的，我都比不了。真的是难为了舅妈二人平日的教育。

姥姥活着时候，过年给四辈的红包肯定要有毛毛一份。直到现在这个习惯转到了妈妈身上。老舅岁数已大，不太看重面子的重要了，前些年经常带着毛毛各处去玩。

前些日子入伏后的天津特别憋闷，三口去山东荣城住了两个月，顺便看望我落户在山东的老姨。

有个笑谈，妈妈一直嘱咐我和姐姐将来去到任何地方都要带上毛毛，姐姐说:“那是肯定的，再以后……” 外甥马上接过了这句话:“那不还有我了么？”也算是对老舅的欣慰吧。

老年时期的老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