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的风景————记我的二十岁

DQ妮

　　晚上和朋友聊起这几天正在进行的暑期教师学习会，“无聊很、烦人很。”朋友打趣道：“人就是这么的贱，想想你的二十几岁吧！”

挂断视频，过往的经历像电影一样在脑海中争相上演。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索性起身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写下了这些文字。

　　2006年我开始了在西安的打工生活。当时还不知道这座城市会给我的回忆增添了多重味道。

当我背着被褥站在城西客运站门口的天桥上，眼前的车水马龙让我新奇又惊恐。我还没来得及豪情满怀大喊一声“西安，我来了。”就被一个急匆匆来换取零钱的人骗走了20块钱，空留我仰天长叹。

我的第一份工作在电子正街的骄阳幼儿园。初来乍到，幼儿园管吃管住能解决不少问题，让我有时间慢慢熟悉这座城市。小心翼翼地干完一个月，等待我的不是拿到了几张毛爷爷，而是被同事诬陷说我偷东西（因为一个同事丢了100块钱，整个园中就我一个新来的），我没有拿到一分钱，还被全园老师从里到外搜了个遍。整理好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行李，没办法我只得辞职了。

之后的两周时间里来回穿梭于雁塔区和电子商城劳动监察大队，讨薪，写了好几份申诉材料。或许是因为那三百块钱太不起眼了，没人搭理我，两家都说那个地方不归自己管，最终以搭上了几块钱公交费而告终。

　　接下来我进了一家药品公司，向老年人推销预防心脑血管疾病的保健品。每天早上七点不到就在电子商城的广场上集合，听完领班的晨训，我们激情高昂地喊着口号“好、很好、好的不得了！”然后赶紧混入晨练的老头儿、老太太中散发产品宣传画报，陪他们聊天。

好在我从小就讨老年人喜欢，很快就出单了。是一位家住子午路的房东老太太。正在大家帮我计算着能拿多钱提成时，老太太的儿媳妇带着老太太冲了进来，把公司上下骂了个底儿翻天。我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每天熬夜学习的产品竟然是假冒伪劣产品，一个月以来进进出出的公司竟然是靠坑蒙拐骗赚钱的，我辞职了，一分钱没拿到。

　　记得有一次我骑自行车赶去客户家送资料，路过西北大学门口，从右手边的小巷子里冒出来一辆面包车，把我撞到在地，而我一刻不敢耽搁，一骨碌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捡起文件，两腿夹住被撞歪的自行车头猛地一拧，对着司机说了声“对不起。”跳上车子就飞奔着去了。那天我从电子商场出发，去了长缨路，再到兴庆公园，到了一趟回民街的大皮院。一天内我把西安城绕了个圈，为了多见几个客户，多送几份资料，希望能多挣几个钱。这样的结果是接下来的几天我的两条大腿肿的没法走路了。现在想来幸好那年我才二十几岁。

　　从那里辞职后，我就身无分文了，每天漫无目的地游走在西安的大街小巷，手里拿支笔随时记录电线杆子上的招聘电话。就这样走到了大雁塔北广场，正巧那里在举办美食节，我应聘了一家卖烤鸭的，因为每天五十元工资，还可以日结。我立马就穿上白大袍子，戴上高高的厨师帽对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卖力地喊着“烤鸭啦烤鸭啦，49元一只，现烤现卖喽。”刚吆喝完就来人了，问我切片不？我心想：自己拿着啃不行了嘛，或者剁成块也行啊。幸好老板来了，我才知道，哦，原来烤鸭都是切片吃的。

这样干了三天，美食节结束了。我又一次遨游于车水马龙之间，骑着我那除了铃铛不响别处都响的飞鸽自行车骄傲地哼着歌，从一个个被红灯挡着走不动的豪华轿车旁飞过。想着生活原来也有美好的一面啊！

　　后来的一两个月里，我先后去过股票公司，保险公司，干过一周英文录入，摆地摊卖小鱼儿，去德克士陪前来就餐的小孩玩（我忘了那个工作叫什么名字了）。当然期间也一定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才有后来进入HXT培训中心，位于长安立交音乐学院对面的通瑞大厦二楼，开始了培训班班主任工作。

　　每天上十二个小时的班。打扫教室卫生、接待家长、给老师们端茶倒水、帮老板送货（她代理的保健品）、收发文件等。午饭时，举着牌子去翠华路小学接学生放学上六楼的双羽托管班，端盘洗碗、添饭加菜、饭后组织孩子们看奥特曼，午休后整理床铺、送学生上学，然后穿过长安大学回到通瑞大厦的培训班。每月四天的假期我竟然因为回家闲着也是闲着，干脆不休假了。在翠华路、航天067、长安立交之间每天不分早晚的穿梭着。为了节省路费，我总是背着价值几万块的投影仪和笔记本抄兴善寺路或长安大学的小路来回赶时间。现在想起后怕啊，要是被人抢了怎么办，我每月600块的工资要赔到什么时候啊！

　　有一次半夜十二点，14路公交车都停了，我才下班，舍不得坐出租，就一路小跑往回走，小灵通又没电了。到了村口，灰暗的路灯下坐着一个人，我以为是哪个酒鬼找不着家了，吓得贴着墙慢慢挪，直到那人抬头看见我，“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原来同住的朋友见我大半晚上没回家，以为我被绑架了。

　　每天听着那个女老板讲着男人能做的事情女人也得行。就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就在她说物业干活太慢后，我拿起了起子、钳子组装起了桌椅，安装起了防盗门，学会了换锁，学会了修理打印机的小毛病。自己调色，用报纸做了一身衣帽，在梯子上下来又上去，粉刷了四间教室，乐此不疲。

　　在这里我见识了什么叫做贫富差距。当那些小学生课间从快餐店抱回来一堆汉堡扔着玩耍时，我其实还不知道那玩意儿是什么味道。当学生戴着四五千块钱的眼镜时，我摸摸我鼻梁上一百多的眼镜，它可能就是个玩具吧。当家长们在办公室讨论自家全国各地的酒楼生意如何时，我想着早点下班去康复路再批发些袜子、饰品来丰富我的地摊，毕竟下班后我也是有生意的人。

　　我想我的内心是强大的，因为每天身边围绕着一群有钱人，可我还能安静的享受我自己的生活，也幸亏我是一个努力挣钱但却物质朴素的人，现在想起，呵呵，挺苦涩哦！

本以为生活就这样继续着，虽然忙碌但工资还可以照常拿到。但心中的美好在那个炎热的下午戛然而止。我趴在办公室桌子上睡着了，刚收学生的800元学费被偷了。我拖着颤抖的身体去了西影路派出所做了笔录，当然是没有下文了。更糟糕的时月底我领工资时，一分没有领到，竟然还欠老板200元。我的救命稻草没了，我强忍气愤、无助、懊恼到下班，整理好手头文件，打扫完教室卫生，放下陪伴了我十一个月的办公室钥匙，逃回了家。下班路上我竟然步伐轻快心情自在，感觉自己干了一件大事。我要炒老板鱿鱼。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下楼提水时，看到了那个强壮的女老板风尘仆仆地在村子里挨家挨户地找我，看见我问为什么没去上班，为什么没有交代清楚工作就不辞而别，一顿追问我感觉自己做错了事情，就跟着她去办理离职手续。她没有让我直接去办公室，而是把我带到了东东包，给我点了一份意大利面。我们聊了三个小时，她说可以让我休息一段时间，或者给我加工资。记得我当时内心战战兢兢却语气坚定地说：“陈老师，您不够善良。我不会再干了。”

是啊，你明明可以分月扣除，给我留点生活费，我还会感恩戴德更加卖力干工作，你明知我一个月就那么600元工资，一个人在这里无依无靠，可是你却一口气扣完了我所有的工资，不管我的死活。

就这样给我洗脑到晚上，又带我去草场坡吃了老碗鱼，我自然也是第一次知道老碗鱼是什么味道。从饭店出来的那晚，西安瓢泼大雨往下倒，我走在西安音乐学院门前的立交桥上，女老板在桥下喊着：“小杜啊，你回家好好休息，如果想上班了，HXT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着！”我自然是不会再回去了。

　　此后，我再没遇见过这么恶毒的女人。我说她恶毒，是因为她有条件有能力给予我宽恕。她不是我隔壁那些交不起房租,被房东把被子摔出门的年轻小伙，不是我楼上那个在常年不见日光的出租屋里生孩子的打工妹。她不是。所以我不会原谅她，无法释怀那张零元工资条给我心灵的撞击，那种破碎感，每每想起浑身颤抖。那年我也是二十几岁。

　　说到这个恶毒的女人，我不得不想起她的朋友，每天供佛念经的另一个T姓女人，某大的一名老师。生活富足，有一个高大帅气却患自闭症脾气古怪的儿子。这个T姓老师见我虽穷的叮当响，却整天乐呵呵，想着我必定有什么神奇的法力。便邀请我去她家陪她儿子聊天，试着带他走出房门。就这样我第一次见识了宽敞的客厅和价格不菲的钢琴，我给他的儿子弹唱我仅会的几首儿歌。

就这样一位有身份、有地位的大学老师，皮囊里包裹的却是一颗丑恶的心。拖欠我朋友工资许久不给，突然有天答应当面给钱。我怕朋友去了起冲突，就帮忙前去拿钱。结果见面后我才发现她并不想给钱，而且还带了两个男人和她一起威胁我，见面二话不说她就指着我鼻子骂道：“你们这些农村人，就知道出来骗钱，你们就不配活在这世上。”触碰我尊严的羞辱使我上去和她扭打在了一起。她挡下了一辆出租车，把我往车里塞，口中狂吼着：“带到公司关起来。”这一举动引来了无数的围观群众，在西安电子科技大学保安阻拦无果的情况下有人报警了。最终在110的协调下，我拿到了属于我朋友的600元工资。

后来T姓老师给我打电话说：“小杜啊，你是个好女孩，不要跟着你的朋友瞎混。”记得我也恶狠狠地回答：“T老师，您是信佛的，那你应该知道人是会遭报应的。”

　　那会儿我没钱但却经常受骗。遇见拄着拐杖要饭的老人，失去双腿的街头歌手，抱着小孩跪在天桥上的妇人，我都会放下一顿饭钱。可我也真的见识过讨饭的老人腰板直了，腿也不瘸了，大清早一群人上了不同的公交车，晚上又回到同一个村子。因为他们竟然和我住在同一个院子，早上和我一起上班，晚上还比我下班早。就像当年师范上学时，一对姐弟胸前挂着牌子冲进了我们教室说家里遭水灾了，如何的可怜，我和几个舍友在学校食堂买了一袋油酥饼送给了他们，结果下午放学走出校门却看到了不同的一幕。后来这种蠢事我还是经常做，但即使我知道是受骗，却不曾伤心。

　　后来，我又应聘到了位于西安高新区的灵讯公司，公司主要负责拓展移动公司的新业务。每天坐在工位前拿起耳机，对着镜子，微笑，按开机键，等待总机分配号码，深呼吸，客户接听后，用尽可能温柔的声音说：“先生您好，我是陕西移动185号客服代表，打扰您了。我公司现推出手机报业务，每天以彩信的形式给您发送新闻资讯，每月5月，您现在开通下月给您返还5元话费，相当于您免费试用一个月，如果您不喜欢随时可以取消。您优先使用一下好吧？

　　一天中午，我的凳子不知怎的晃动，旁边的同事慌慌张张地跑出工位蹲在了墙角，大声喊着“地震啦！”话音刚落，旁边的书柜就栽倒在地，经理晃晃悠悠地扶着桌子走出办公室大喊着“大家别慌，别慌。”200平的写字间瞬间炸锅了，大家纷纷往外跑，因为大多是女孩子，所以整个楼都是哭喊声，我顺着人群跑出办公室门，一个念头闪过：如果楼倒塌了，我被埋底下了，我得想办法让人找到我。于是我又逆流折返了回去，一把抓起了我的小灵通再往外跑。出了公司门，好不容易挤到楼梯口，黑压压的一片从楼上压下来，我记得在书中看到过，地震的伤亡主要是踩踏造成的，所以我一个劲儿的告诉自己“站稳，不要被推倒。”可要惊恐万分地从12层的高楼跑下去，在一群渴望生存的疯狂的人群中屹立不倒，抓不到扶手，连脚底下是什么都看不到，我实在不敢保证我的安全。听着钢筋水泥的摩擦声，墙面瓷砖掉落的声音，强烈的求生欲让我也顾不了那么多，我瞅准了一个彪形大汉，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我八十来斤的体格对他来说估计也就是小猫小狗附体了，或者是人流拥挤的想甩也甩不掉，就这样我被他拖下了楼。

协同大厦门前的广场上，看着同事们扶着树干吐得稀里哗啦，我更加感谢那位做好事不留名的救命恩人。

是的，汶川地震了。

那段时间西安随处可见募捐箱，但因为我自己挣扎在温饱线上，实在没有太多的钱可以捐，只能每天坐在饭店里关注新闻，哭的稀里哗啦来证明我和灾区人民同命运共患难。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在紫薇花园外的草坪上，在银行学校的门口，在西安文理学院的门口，在公共厕所，只要有地方能铺开一张塑料，躺下，一晚上就过去了。

十个月后的某一天我走在大街上分不清是车鸣笛声还是我的耳鸣声，我陷入了莫名的恐慌，感觉自己得了怪病，我主动辞职了。好在工作还算兢兢业业，西安移动的老总多次挽留，可我去意已决，老板当场结清了工资，说了一句很耳熟的话“想上班了随时回来。”

　　摆地摊还得继续着，生意好的话每天可以收入八九十块，收摊后我会买一份臭豆腐，沙井村的臭豆腐可真好吃啊。或者在白家村村口的水果市场买个石榴。运气不好的那次只卖出了一个三块钱的指甲刀，还得拿出来两元交给村里的小混混当保护费。

不知不觉在西安混了三年了，我应该是成熟了，想着得有规划的生活。于是我在木塔寨村租了一间民房，购置了四套桌凳办起了周末补习班。因为复印比较费钱，所以我给学生手抄学习资料。幸好住的离电子商城图书馆很近，周内我就把自己泡在教辅资料区，凭手抄，硬是编了一本小学英语教材。

这会儿我的思绪又回到了2001年在师范上学时，因为中途换专业，所以没有课本用，那会儿又没有网购，听说只有去西安的书店才能买到。我索性买了一捆稿纸，借书抄，在同学的帮助下抄完了《口语》、《听力》、《精读》和《泛读》四本书。还硬是抄完了高中三年的单词表，部分手抄版至今保留着。所以对于抄，我有童子功，只可惜不够用心，没有练就一手漂亮的字，姑且因为抄的是英语吧。

补习班面临经济危机不得已又转让出去了。接手的是西安文理的一个学数学的男孩，毕业找工作无果后遇见了我。我帮他解决了吃饭问题，还给他介绍了个女朋友，后来成了他媳妇。

　　创业失败，那就继续打工，但我想得学个技术了。于是经朋友介绍去了位于西安高新区的纵横广告公司。老板是一对夫妻，男老板姓M，西安美院的一名老师，六十岁左右的瘦高个男人，留着稀疏的披肩发，让人一看要么是不正经的，要么就是搞艺术的。女老板姓T，在同一栋楼上经营一家补习班。

“小杜，帮我买包烟去。”

“小杜，来，我给你画个像。”

我第一次见到有人用鼠标在电脑上画画，还能画的那么好。老板人很好，整天给我讲股票走势，教我PS之类的电脑做图软件，让我跟着他出国留学回来的女儿学英语。当然我主要的工作室给办公室的设计师们端茶倒水、取外卖、收发文件、到楼下女老板的补习班打扫卫生、给客户送样图或者设计成品。

两个月过去了，因为我对作图软件实在不通窍，连基本的抠图也没学会，被老板娘炒鱿鱼了。那天像往常一样，我一走进办公室就准备拿起拖把打扫卫生，老板娘叫住我：“小杜啊，你看你两个月了还没学会，我们又急需人手，我给你把工资结了，你去重新找工作吧。”

　　拿着一千二百块钱的工资走出电梯间，眼泪不争气的夺眶而出，我咬牙走过高新一中拥挤的门口，路过徐家庄的菜市场，穿过我摆摊的沙井村，回到了那个永远不知道外面天气如何的出租屋内。

刚上班就被告知失业了，当我还在憧憬凭着自己的努力有朝一日可以像办公室里其他的设计师一样每月挣到五千块钱时，自己的无能和愚钝击碎了所有的梦想，我应该是第一次意识到掌握核心技术的重要性。

　　但我还是觉得老板人挺好，他们没拖欠我的工资，后来还打电话问我有没有找到工作，建议我不要再学电脑了。所以在考回来上班后我专门打电话告诉M老师，我找到工作了，请放心。

　　我又一次开始了走在大街上盯着电线杆瞅的日子，浑浑噩噩的几周过去了。秋收时节，县上发通知面向社会招教了，我回到家。那一年家里种了十二亩玉米，父母不让我上地干活，在家全力备考。第二年正月十六，我报到上岗了。后来的一切也就没那么多波澜了。

现在想起那些年，我并没有后悔与不堪回首，只是我承受过太多的委屈和无奈，领教过社会的黑暗和不公，面对过形形色色的人和事，让我对城市有一种畏惧感，离开后便不愿再去亲近。

　　当然，我也真真切切感受过人间温暖。

汶川地震过后余震不时发生，隔壁扬州的大姐每每“出逃”时都不忘用力敲我房门，用她蹩脚的老陕话喊着：“碎女子，碎女子，快跑快跑，地震啦。”避难回来还不忘煮几个汤圆端给我吃。那份温暖是西安美院一名来自新疆的大学生小玉同学，她的美丽大方善良让我第一次感受到新疆人的温柔与友好。是来自内蒙古赤峰的小姜带我去西寨的东北菜馆吃正宗的猪肉炖粉条，她说着娇滴滴的东北话，有着最纯最真的心。是我去大皮院里一个老教授家里送资料，老教授语重心长地鼓励我继续上学。是我吃力地挪动着一桶乳胶漆穿过长安大学的校园遇到的两位男同学，他们主动帮助我把重重的桶抬出长安大学的校门。还有因为我被老板扣了所有工资口袋空空没钱吃饭，连夜给我送钱来的张同学。

　　熬过的那一千多个日夜，让我有了和周围人不一样的回忆。如今生活稳定踏实，回头望时，我感谢我的二十几岁，让我在人生道路上扛得住风雨，多了几分从容与淡定。

走过的都是最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