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知秋凉

三月潇潇雨

那些年，每次回家乡前，母亲都要去一次发廊，把花白的头发染成乌黑。当乡亲们夸她，哎呦，你还是那么年轻，母亲就会特别开心。只是回深没几天，母亲的头发又变回暗淡的花白，这时，母亲会幽幽地对我说，哎，头发又白了好多；或者，对着镜子，看上好一阵子，然后坐下发发呆。

十九年前，刚到深圳，每到周末，就可以满世界跑。赶海、爬山、约友、瞎逛、下馆子、泡网吧，逍遥又自在，自在又逍遥。至于工作，完全跟着心情走，感觉不美丽了，就走人换地，从头开始。年轻的任性真好，只是真好的年轻实在太短，在晃晃悠悠里，我居然也成了发际线退避三舍的老哥大叔。公招里的年龄，早已被我远远甩在身后；民招里的年龄，也被我刚刚覆盖。有时也安慰自己，招聘里有一条，特别优秀者年龄可以放宽，我还是或多或少有机会的。只是仔细思考后又发现，我满打满算也只能是有一点点优秀，和特别优秀相差甚远，便又开始莫名零乱伤感了。

去年六月，婶娘出殡后，同岁的堂弟开车送我们一家去高铁站。在一路的闲聊中，曾经意气风发的堂弟有感而发，这辈子我已经认真努力过，没什么好遗憾的了，就是最穷，也认命了。于我，似乎努力过，也似乎没有怎么努力过。为了考大学，每天吃不下也睡不好，曾经的胖子成了名副其实的瘦子；为了找工作，也曾走遍大街小巷，尝遍日晒雨淋；为了学生考好点，可谓是起早贪黑，勤勤恳恳，呕心沥血，哪怕最后只感动了自己，却也能做到无怨无悔。最近三年来，常感觉精力、体力大不如前，做事也不比以往高效利索，虽然心态还行，但总会有隐隐淡淡的忧伤与失落。打篮球的时候往往对上身强体壮或身轻如燕的年轻小伙，每每被人家碾压、戏耍，也便有一种悲从心中来的沮丧。是啊，岁月什么时候饶过人啊。

那天，办公室同事珊珊与母亲聊天，阿姨身体最近不是很好，作女儿的自是特别担忧。不过在聊了几句后，阿姨就岔开话题:“过几天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我们聊点开心的。”旁边的我听了，唏嘘不已。下午，朋友对我说，打球的时候要悠着点，球输了只是不爽一下子，受伤了，老骨头就要不爽下半辈子，年龄到了，认点输也没关系。晚上，上学期的搭档跑来与我聊天，聊到已各奔东西的孩子们，竟有许多不舍与怀念，只是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只希望他们在新的学校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农历的八月，秋意渐浓，不知老家屋后的枫叶变红否。在外飘荡的日子，也不知还能坚持到几时。叶落知秋凉，曾经的在乎，曾经的执拗，曾经的争取，曾经的舍弃，都会在秋风里飘散、消失，然后，不留一丝痕迹。

或许，这尘世终是留不住，叶黄了，就让它落下吧，总有一个地方，会是它最好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