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块钱

空然山人

79块钱，关于79块钱买支眉笔，网红说便宜，网友说太贵，最近非常火的一个话题。 网上也是声讨一片，各种国货生活用品借着一波，也是层出不穷。 与我而言，也想说说自己所见…… 因为每天必须要面对一群真正的底层人员。 以前会觉得长辈嫌弃自己不会过日子，纯属他们不会享受生活。 而现在，我也快到了他们的年纪。虽说还没有他们的境界，但，也知道钱，对于有些人来说，不要说79，哪怕就是9.9都会攥在手里半天，或许最终也没能舍得花出去。 去年我们家会请人帮忙打农药，收拾地里的各种杂草，一百块钱一天，一天十个小时左右。 其中一对七十左右的老夫妻，老公公很健谈，他说他们家孩子也特别能干聪明，一年也有个三、四十万的收入。 老婆婆相对沉默寡言，也曾多次要接他们去城里享福，可他们夫妻觉得自己还能动，孩子们也不容易，能少给他们添负担就不麻烦他们了。 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汗流浃背挣这一百块钱，只为少给孩子添负担。 晚上我会和老王同志叨叨白天的事，我觉得对于七十多岁的人来说，其实也可以退休享享孩子福了，老王同志总是比我更懂人间疾苦，悠悠的来一句：“一家只知一家难，很多事情不能单看表面，有些话也只能听听表面。” 79块钱于我附近很多人来说，或许是她们一天的工资。 养殖场附近，有很多草坪地，他们每天都需要大量的工人，这群工人年龄大概都在45-70岁之间，一天的工作量没人算过时间，也或许他们自己算过。 夏天早上五点就看到在草坪地忙碌的身影，到中午十一、二点吃中饭休息。 下午三到四点开始工作到晚上七、八点，有的时候活急，有可能中午都没有休息时间。 炽热的阳光下，一群上了年纪的妇人，为了八十块钱的工资，勤勤恳恳的埋头苦干，没人在意眉毛够不够精致，面庞够不够水润。 因为她们的八十块钱，很可能是明天以后的伙食费、药钱、孩子的生活费。 八十块钱不是很多，在有些人眼里甚至少的可怜，然而在很多人眼里，说不定它就是一笔巨款。 当然，也不排除有人觉得，不过是我在危言耸听，夸大其词。 前几年湖南卫视有一档节目我很喜欢看《变形计》，其中有一期，明星林依轮家儿子参加，他说他见过最穷的城市就是广州。 他眼里最穷的城市，有可能是很多人向往的天堂。 帮我们做农活的三个人中，除了那对老夫妻，还有一个驼背的，年纪六十多点。 对他们三个印象尤为深刻，因为老夫妻勤奋，而这个老年人，他有一双和我们家闺女，儿子同年的孩子。 当我每次问我的孩子们，出生在我们家，他们会不会觉得委屈。 每次闺女，儿子都会用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我。 现在想想，确实不怪他们用看傻子的眼光看我，我们家虽说穷点，目前还欠外债，最起码一家健健康康，和和睦睦。 这个老人，拖着残疾的身体要养两个孩子，还有一个精神病的老婆。 我问他平时都靠什么养活这一家人，他说农忙时帮别人家做点农活。 闲下来就去收收破烂，一天也能有个一百多。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同龄的孩子，有些孩子虽然坐在干净的课堂里，或许也会成为他们的心里负担，也能使他们坐立难安。 这一刻79块钱的眉笔还贵吗？ 他的女儿和我女儿一样大的年纪，我女儿除了整天嚷嚷着要减肥，也在想方设法做点小兼职，自己挣点生活费，只为能多吃一口喜欢的小蛋糕，一顿火锅或者烤肉，放假或许也能给我带回一份小惊喜。 也或许咬咬牙买支79的眉笔，然而，还有和她相同年纪的孩子挣不了79，也或者战战兢兢花着父母挣的一天工资！ 79张纸不过轻飘飘的几片，却承载着沉甸甸的期望与内疚！ 多年来，你们的工资都涨了吗？ 我们这边工资单论是涨了，没事的时候我也会去打短工，一天能挣个两三百。 李佳琪的质问还没出现的时候，有一天又去打短工，那天挣的多，在将近四十度高温的压机旁，用十二小时换回三百大洋，一天三百对于我来说已经很多了。 晚上搓着疼痛的双脚，还不忘向老王同志感慨：“要是倒回十年前一天能挣三百，任谁说我都会干这活，听她们说，昨天挣了350，你算算这要是放到十年前我们家这点债早就还完了。” “十年前也是这个工资！”老王同志一脸不屑的回我，给我的感觉就是：“自己没本事不要怪工资低。”现在想想和李佳琪真是不谋而合啊！ 当然，辛亏老王同志不看我写的东西，要不然，我又要挨呲。 最近几年我的身体抵抗力每况愈下，每次都是自己在逞强，老王同志还要承受我的强加罪名。 听到这话，我就和他细细掰扯，2016年我们租了别人家厂房炫板皮（机器把整根木头削成大块板片，再用切割刀把它们分割成合适的尺寸，供给大型板材厂使用。）房东的老婆就是做这工作的，那时候她的工资是一百八九左右，那时候我们也觉得很高工资。 这时候老王同志好似在敷衍我回一句：“哦，她也是做这个啊，这个我又不知道。” 在家里，我总是那个后知后觉的人，这会我才真切感受到，老王同志至始至终都是在敷衍我，让我不至于觉得自己太无趣。 2016年到现在，由原来的150—190十二小时，到现在两百多—320最多也有三百四五，十二小时一个月基本无休。 涨了三千一个月，听起来是不是很多？但是他们对用工要求也很严格，年龄小的不愿意做，超过四十岁，好的厂家也不愿意要。 时间上是一部分原因，他们大多十二小时左右两班制。 最重要对身体素质要求高，室外高温35、6度的时候，她们的工作环境几乎超过四十度。 以前婆婆说过这么一句话：“女人的身体，等过四十岁就知道，一天不如一天。”以前会觉得她在以偏概全，现在才知道她是在现身说法。 脑子不清楚的时候，也会觉得她是在“诅咒”我。 不管哪种，对于女人来说，自古我们这边就有“女人四十豆腐渣”，以前我会反驳，现在，偶尔也会强装镇定，但是面对镜子里的自己，现实总比想象更加残酷。 听着楼上钻孔机的嘈杂声、贴地板工人，锤击地板的咚咚声，思绪好像也离79块钱的线越来越远，又好像近在咫尺，只不过以另一种形式呈现在眼里，或者笔下…… 还有一群人，你要问他们：“你舍得用79块钱买支眉笔吗？” 他们或许会回你：“79块钱买支笔？写个字还要用金笔啊？再说了，我拔个小钉，一天也不知道能苦多少钱，还79块钱给他买支笔，买点吃的不好吗？”这就是我们这边一群拔钉人，他们的平均年龄比花地工人还要大，一般都在五十岁向上，最大的70、80也有。 这样的年龄，早就该是含怡弄孙，颐养天年，可他们还在为一日三餐奔忙，就像老王同志说的：“还是没有他们口中说的那个条件，要是真的如自己所说，哪里需要这样辛苦劳作。” 他们的工作不是说像街上卖卖菜，捡捡垃圾，我也做过，那是一份不仅要有体力，更要有耐力，才能坚持下去的。 那时候的我，如枯朽的林木中，一株紫红色的小花，格外显眼。 绝对是一个场地里，最漂亮的存在。紫红色外套，不算黝黑，甚至还有几分白皙的脸庞。 现在想想，在他们眼中，年轻活力，才是最好的存在，他们关注的不是我，而是曾经的自己。 有一对老夫妻带着小孙子在场地上拔小钉，对我说了这么一段话：“你这么年轻就干这活，确实有点可惜了，你和我儿媳妇差不多大吧？”我就告诉了她，我的年纪，她说：“确实比我儿媳妇大点，但是她比你过的舒服哦，坐在办公室里，一个月三千多块钱，我和她公公一个月还能挣五六千，孩子我们帮他们照顾着，房子也分期买了，以后的日子慢慢就好了。” 即使现在，他们家的收入和生活也是我们这边很多人羡慕的存在。 公婆能自给自足还能帮忙照看孩子，一个月还能有五六千块钱的收入，小两口挣钱只为小家庭越过越好，可她说：“我儿媳妇也挺会过日子的，舍不得吃，舍不得穿。” 就是这样一个让人羡慕的家庭，女主人也是舍不得吃穿，79块钱多吗？ 今天下午老王同志有点烦躁，我也在他的烦躁之下，思绪逐渐混乱，混乱到几度忘了自己到底想表达什么，叙述什么…… 四点的午后，小公园里三三两两，有带孩子出来遛弯的，池塘边还有三两垂钓爱好者，不时看看鱼竿，不知道是在想着今晚改善伙食，还是眼在鱼线之上，心已魂飞天外。 割草机轰鸣声把我又拉回今天的主题，抬头看看面前一浪浪波纹轻敲水面，想着今天中午室外的“高温”，就像现在半天点击屏幕的自己，在做最后的挣扎。 中午半挂车上，为了两百块钱，即使酷暑也无惧高温的妇女们，要是问她们舍得花79块买支眉笔吗，她们或许连敷衍的微笑都懒得给，疲累已经让我们很难看出她们的具体年龄。 或许三十，也或许四十，一根根木方，早已化作道道横纹，盘踞在她们脸上，分不清是岁月的轻吻，还是苦涩的灼痕…… 当然我身边或许还有很多人，连眉笔都不知道是什么，更不要问，李佳琪是谁了，就像老王同志，你要是问眉笔是什么，他或许能知道，也或许只要我想要，他牙一咬也买了。 但你要是问谁是李佳琪，他肯定会反问你，谁是李佳琪…… 今天好像用了太多“或许”，我们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或许我们每个人都能轻而易举得到自己想要的，也或许终其一生也难实现，不管哪种，我们也都在努力且乐此不彼的向前奔忙着。 轻轻水间鱼戏竿，余光反射足生莲 轻敲屏幕三两字，思绪萦绕字难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