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赋》作者/张兆生（牟青）

清

《桃源赋》

乙未之秋，同窗邀余，言游其桃源，嘱余记之。余观其景盛硕，捉笔铭之，遂作斯赋。其辞曰:

嬴牟艮方，园林新起。水引东平，地承鲁齐。衔岱岳以背长城，临琅琊而控牟邑。山名千秋，园据地利。寄母山兀，矗不知几千尺。园林绵延，阔可逾三五里。山崔嵬（wei）而骇瞩，溪未央之瞰睨。轻装而觅绝域，驰與之载我移。尔其逵寄母之实讹，源自于《水浒传》。母罹难而戮虎，流俚语之村言。孝亲以确有实，历山之有无间。盖仙以莫游历，阙载之于藏典。

于是软屐陟(zhi)岭，仿佛旅于溪山。荷杖探涧，宛若游之江南。睹沟溪之泉涌，践滑石之莓粘。瀑礧(lei)摐(chuang)鼓，胆气怯以不越；东皋嵯峨，力不逮而未攀。被荆棘于茀郁(fu,yu)，曳樛(liao)萝而攀援。牧歌悠悠，青山幽以寂旷；雁声阵阵，秋风飒之水寒。凫(fu)遨游以戏水，鹭翱翔而临渊。鹊久怠以巢出，鸮(xiao)倦飞而家还。若夫鹰振翮(he)以瞰岳，哂(shen)井蛙之愚见。芝之与我盈尺，曷(he)以昆仑觐仙？

秋风起于松林，弃罗襦而长襟。曳倦体而罔顾，步容与于园林。亭阁掩映以霜柯，楼台耸立于花园。海棠摇曳于楼后，樱花婆娑之亭前。月季疏影于绿地，玫瑰缤纷之陌边。青竹镶玉于半坡，秋菊亹(wei)焕之林间。客之童囝，乳臭冥顽，花园出没，载欣载欢。螓首蛾眉，翠玉明档，窈窕花钿，香飘霓衫。

栉秋风以弄影兮，月季色之染襟。沐轻雾以拭目兮，玫瑰露之沾衫。揽秋菊以顾盼兮，回风之舞雪。瞻红栌以耀目兮，赤霞之漫卷。于是蜂合以左右，如是狐应之后前。入有形而出无影，声觉近而形已远。余伫立，唇齿微启，言欲语而绾；余踌躇，衫袂轻飘，止欲行而按。花木馥郁兮，美人流盻(pan)。海棠果盈兮，稚子笑靥。亭阁绮丽兮，明眸少年。楼台摐摐兮，朗目美男。

步踯躅于华庭，匿庭深之萍影。楼粉墙而黛瓦，亭栖云之花红。牖绮疏于玉墀，顶悬山而斗拱。塑骑凤于檐飞，琢獬豸(xie,zhi)之狰狞。挹(yi)醴泉以甘冽，品海棠之脂琼。解璎珞以倚托，被缁衣而素行。行释迦之佛理，蹑老庄之玄踪。无意于弼马温，独乐之水帘洞。仍羽人于丹丘，留不老之福庭。

若乃践履楼台，曳足登临。孤云出岫，澹(dan)淡清新。翘翘错薪，颀木摇乎繁荫；蘅芜袭人，蕉兰溢乎清芬？耒者泄泄兮，行与子逝。果者闲闲兮，行与子还。鸟之叽叽兮，行与子歌。兔之跃跃兮，行与子踮。寒鸦嗷嘈，觌铩(di,sha)羽以嘀饥；残蝉浅吟，闻衰音之号寒。谛鹩鸣以消忧，眄(mian)雉舞而怡颜。悟人鸟之道殊，奚无翼而黯然？

尔乃日曜乎午正，叵耐乎躁烦。有顷少焉，契友鱼贯。阙居骚人，鲜有墨客。言之凿凿，斯文语嫣。际会风云，咄嗟犹酣。茶垆乌茗，闻清流而脱俗；玉盏清酒，接殷勤之求欢。忧桑田之疮痍，虽珍馐而不餐。蔑趋骛以利逐，斥隳（hui）废之罪愆。望来者以可追，知往昔之不谏。哀民生之所苦，痛稽首而嗟叹！

已矣乎！磬锱铢兮馈乡梓，失东隅兮收桑榆。世人愚兮吾无语，唯清德兮显瑾瑜。张子曰:七尺之躯今犹在，一片丹心向翘楚。非进身于廊庙，莫垂名竹帛乎？既醉之尔美酒，尔肴以既将腹。酴酲(tu,cheng)酺酹(pu,lei)酒阑，杯盘狼藉馔余。归敛衽之缱倦，日西倾而复路。呼御者以就驾，余盘桓而不去。

译文：

乙未年秋天，同窗邀请我，说到他园林游玩，并嘱咐我撰文记之。看他的园林盛大壮观，提笔铭记，于是写下这首辞赋。辞赋的内容说：

嬴牟偏东北方，新建起一座园林。（这里）汶河水与东平湖相连接，地承接齐鲁古国。连接着泰山而背面是齐长城，相邻琅琊郡临沂而控制牟国故都辛庄镇。山名已有千年，园林占据山的地利。寄母山高高突起，矗立不知有几千尺；园林绵延扩展，宽阔可超过三五里。穿着轻便的装束寻找与世隔绝的地方（世外桃源），飞驰的车带着我到处移动。山高大雄伟而惊讶看到，溪水望不到尽头而从高处俯视。

至如李逵在此山寄留母亲是实是传，根源出自《水浒传》这部书。其母在山上遭难而怒杀老虎，流传在乡村方言里。李逵孝顺母亲确有事实，是否经过此山在有无之间。大概仙人未到此处仙游修炼，（因此）空缺典藏记载。

于是穿着软鞋登山爬岭，好像溪山行旅图里的游客。拄杖探山涧，就像游览江南美景。观看沟溪的泉水喷涌，走粘着苔藓发滑的石头。拨开曲折小路的荆棘行走。手拽住低垂的树枝和藤萝攀爬。瀑布撞击大石像敲击战鼓，胆小的人不敢越过；山阳面崖璧陡峭险峻，能力不足的人不敢登攀。牧歌悠悠；（更显得）青山幽静而空旷。雁声阵阵，秋风飒飒之声（觉得）水也凉了。野鸭在游动嬉戏，白鹭飞翔的深渊上空。喜鹊懒怠久了飞出窝觅食，猫头鹰一夜飞累了，回到窝里休息。雄鹰展翅而俯视五岳（不屑此山），讥笑井底之蛙短视，（可我认为）灵芝仙草离我只满一尺，为什么要到昆仑山去朝拜仙圣呢？

秋风从松树林刮起，放弃丝质短袖上衣，换上长襟衣服。拖着有点疲倦的身体而没有顾及，悠然自得漫步于园林。亭阁掩映在秋色树丛间，楼台耸立在花园里。楼后樱花枝叶纷披，亭子前面海棠随风摇曳，绿地里月季稀疏斑驳的影子，小路边玫瑰花落满地。半山坡青竹像镶嵌了绿玉，秋菊光彩明亮在林间绽放。游客的小男孩，乳臭未干，冥顽不灵，很调皮的样子。花园内出出进进，像跳舞般欢呼跳跃。女人容貌美丽，带着翡翠及珠串耳饰。美丽的小女孩用花瓣贴在额头，彩霞般的衣服沾着花香随风飘动。

秋风吹发摆弄身姿啊，月季花色染了衣襟。轻雾沐浴者头发擦拭眼睛啊，玫瑰露珠沾湿了衣衫。览秋菊四处观看啊，白菊花开像回旋飞舞的雪花。看山上红栌耀眼啊，像彩霞漫卷飞舞。（游客）于是像蜜蜂攒聚或左或右，和狐狸鸣叫这样前后呼应。进入花园时看得见，从何处出去的不见影了，听声音觉得挺近，人已去的远了。我久久站立，嘴微微张开，说想说的话而控制没说；我犹犹豫豫，微风轻吹衣袖，未动想动还是按下心来观景。到处花木香气浓郁啊，像美人流转目光观看。海棠果实饱满啊，像长着酒窝欢笑的小孩。亭阁鲜艳美丽啊，像长着明亮眼睛的少年。楼台高耸的样子啊，像深邃晴空般明目美男子。

漫步徘徊在庭院里，隐匿在庭院深处行影不定。楼粉墙黛瓦，亭子漆着云纹花红等图案。窗子雕着透明的花格子在汉白玉台阶上，楼顶悬山顶斗拱式檩椽。雕塑骑凤仙人在飞檐上，雕琢的獬豸神兽面目狰狞的样子。舀起泉水尝之甘甜凛冽，品海棠果香味若琼脂一样美。（愿）解脱俗世缠绕隐居做隐士，披着僧道衣服做个品行高尚的人。践行释迦牟尼的佛理，追随老庄的玄踪。没有在天庭做弼马温的想法，（只想）独自在水帘洞快乐。走到仙人住的地方，留在（桃源）这不老长生的福地。

于是脚踩楼台阶，拖着略显疲惫的脚步登楼观看。一片轻云从山间飘出，恬静安详而清新。高杂的薪柴，长长的树木摇动浓密的树荫。蘅芜草香气袭人，是蘅芜君、花袭人还是美人蕉兰花散发出的清香吗？耕种的人笑盈盈啊，走吧，与你携手行；摘果的人真悠闲啊，走吧，与你把家还；鸟欢快叫啊，走吧，与你把歌唱；兔子蹦跳啊，走吧，与你踮脚行。寒鸦叫声嘈杂，看似翅膀受伤散乱哭叫饥饿。残蝉孱弱的声音，听哀鸣似畏惧天将寒。仔细听鹩哥婉啭的鸣声消除忧愁，看到雉鸡舞使自己心情愉悦。明白人和鸟是不一样的，为什么还为没有双翅而伤感呢？

于是到正午太阳热了，无奈有点烦躁。一会儿，相契的朋友依次来临。本地的朋友缺乏诗人，少有文人。（但他们）说的话都很中肯实在，很有修养且说话动听。有能力的朋友难得机会相聚，热烈讨论像喝酒般畅快。茶具烹着乌龙茶，听德行高的人说话（自己）也觉得脱了俗。玉盏斟上好酒，殷勤接待好友求得欢乐。忧虑好田地（被破坏的）满目疮痍，虽然满桌山珍海味也不想吃了。蔑视为了追逐利益而争夺的行为，怒斥毁坏（环境人）的过失。希望未来是可以追求的，知道以前的事（环境）已无法挽回了。为民众遭受的苦难悲哀，痛心疾首叹息没办法！

算了吧，用尽了钱财啊奉献给了家乡，一处虽有所失啊才显示出美玉般心灵。张子说：堂堂七尺男儿今天仍然健在，一片丹心向往（成）杰岀人物。不是担负国家重任的人，不能名垂青史吗？你的甘醇美酒喝个醉，你的佳肴细细品尝得饱腹。聚饮喝的醉眼迷离酒宴将要结束，杯盘凌乱饭菜也有剩余。于是整理一下衣服，情深意厚难舍难分，太阳已西斜要原路返回。传呼驾车者备车，我徘徊流连久久不愿离去。

【注释】

（1）乙末：旧历年。

（2）嬴牟：莱芜古称嬴、牟。嬴，今山东省莱芜羊里镇；牟，今山东省莱芜辛庄镇。

（3）艮：东北方，八卦之一。

（4）水引东平：水，汶河；引，连接。东平，东平湖。

（5）鲁齐：齐鲁交界地。

（6）岱岳：泰山；长城，齐长城。

（7）琅琊：今临沂市。

（8）邑：都城。

（9）兀：高高突起

（10）崔嵬（wei）：高峻，高大雄伟。

（11）骇：惊讶。

（12）未央：未尽，未已。瞰睨：从高处俯视。

（13）绝域：与世隔绝的地方。

（14）與：车。

（15）尔其：段前句首语，至如。

（16）逵：李逵。

（17）历山：经过此山。

（18）盖：大概。

（19）阙：古称缺，空缺。

（20）屐：木头鞋，泛指鞋。陟（zhi）登。

（21）荷：担，抗。

（22）溪山：溪山行旅图，北宋著名画家范宽的作品。

（23）莓：本意苔藓。

（24）被：披。茀郁（fuyu）曲折貌。

（25）樛（liao)萝，低垂的树枝和藤萝。

（26）礧（lei)：大石貌；摐（chuang）敲击。

（27）东皋嵯峨：东皋，水边向阳高地，也指山；嵯峨，山势高峻。

（28）力不逮：能力达不到。

（29）飒：形容风声。

（30）凫（fu）：野鸭。

（31）怠：懒惰。

（32）鸮（xiao）：猫头鹰，也指鹰。

（33）若夫：段前句首语，至于；翮（he）：鸟的翅膀。

（34）哂（shen）：讥笑。

（35）芝：灵芝。

（36）曷（he）：何，为什么？

（37）罗襦：丝织短袖上衣。

（38）罔顾：没有顾及。

（39）荣与：悠闲自得。

（40）霜柯：秋天的树木

（41）亹焕（weihuan），光彩美丽。

（42）囝：方言，南孩。

（43）螓首蛾眉，出自《诗经.卫风.硕人》，形容女人容貌美丽。螓，蝉的一种；明珰：珠串耳饰。

（44）花钿：古代父女脸上的一种花饰。

（45）栉，风吹发。

（46）红栌：落叶灌木或小乔木。

（47）蜂合：像蜜蜂一样攒聚。

（48）狐应：像狐狸鸣叫前后呼应。

（49）绾：控制。

（50）袂：衣袖。

（51）流盻（pan）：盻，美目貌。美目流转。

（52）靥（ye）：酒窝儿。

（53）摐摐：分错貌，高耸貌。

（54）踯躅：徘徊不前。

（55）匿：藏。萍影：形容行踪不定，和浮萍一样四处漂浮。

（56）牗：窗户。绮疏：雕刻成空心花纹窗户。

（57）悬山：悬山顶，屋顶建筑一种；斗拱：斗与拱为中国建筑中支撑构件，在立柱与横梁之间。

（58）塑骑凤一句：骑凤、獬豸（xiezhi）。古建筑飞檐塑的两种神兽。骑凤，民间传说骑凤仙人是姜子牙小舅子，想通过其升迁，太公看出其用心，深知才能有限，因而告诉他官至顶峰，若再升则会掉下来，后人把他放在屋脊边缘，表示无路可走的意思。獬豸，古传说中的神兽，能辨曲直，见人争就用角去顶坏人。

（59）挹(yi)：舀，把液体盛出来。

（60）璎珞：用珠玉穿成戴在颈项上的饰物。比喻尘世的缠绕。

（61）被缁衣而素行：被，披；缁衣：黑衣；素行：品行高尚的人。

（62）释迦：释迦牟尼佛祖。

（63）老庄：老子、庄子。

（64）弼马温：孙悟空的官职。

（65）仍羽人之丹丘句：楚辞：“仍羽人与丹丘兮，留不死之旧乡”。羽人，仙人；丹丘：仙人居住的地方。

（66）若乃：段前句首语，一般无意义。

（67）岫，山峰。

（68）澹（dan）:恬静，安然的样子。

（69）翘翘错薪：错，杂，高杂的薪柴。出自《诗经.汉广》：翘翘错薪，言刈其楚。

（70）頎木：高高的树木。

（71）蘅芜袭人：蘅、芜菊科香草。红楼梦中人物，蘅芜指薛宝钗，袭人指花袭人。

（72）蕉兰：美人蕉兰花草。

（73）耒者泄泄兮四句：诗经《郑风》“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行与子还兮……”泄泄：和乐的样子；闲闲：清闲。

（74）嗷嘈：形容声音急而嘈杂。觌（di）：相见，见。号寒：叫寒冷。

（75）谛：仔细听；鹩，鹩哥。

（76）眄（mian）：斜眼看。怡颜：使容颜喜悦。

（77）殊：不同。

（78）奚：文言疑问代词，为什么。

（79）尔乃：段前句首语，一般无实际意义，可做于是。

（80）叵耐：无奈。

（81）有顷少焉：有顷，一会儿。少焉，一会儿。

（82）骚人：诗人。

（83）鲜：少。

（84）斯文：有文化教养的人。语嫣：语言美好。

（85）际会风云：有能力的人遇上好机会。

（86）咄嗟：吆喝。

（87）茶垆：煮茶的器具。

（88）清流：德行高洁的士大夫。

（89）趋鹜：趋：快走。鹜：鸭子。比喻成群人跟着赶过去。

（90）隳（hui）废：毁坏，破坏。罪愆：罪过，过失。

（91）可追：可以追求。谏：认错，挽回。孔子去楚国，楚国有个狂者叫接與，从孔子坐的车旁经过，冲着孔子说：“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92）稽首：古代汉族跪拜礼，为九拜中最隆重的一种。

（93）已矣乎：算了吧！

（94）罊：用尽。

（95）乡梓：家乡。

（96）失东隅句：东隅，日出。桑榆，落日。某先处有所失，另一处有所得。

（97）瑾瑜：美玉。

（98）张子：作者自称。

（99）廊庙：朝廷。廊庙之才，担负国家重任的人。

（100）既醉一句：出处，《诗经.大雅.既醉》：既醉以酒，尔肴既将。将：美。

（101）酴酲酺酹(tuchengpulei)，酴：酒糟味。酲：醉眼迷离。酺：聚在一起喝酒。酹：撒酒祭奠。指聚在一起喝的醉眼迷离。酒阑：酒宴将要结束。

（102）杯盘狼藉：形容饮宴已毕，或将毕的情形。

（103）敛衽：整理衣服表示恭敬。

（104）日西顷：太阳偏西。复路：原路返回。

（105）御者：驾车的人。就驾，指备车出行。

（106）盘桓：徘徊，逗留。

寄母山海棠园，系作者友人所建。

作者简介：张兆生，男，60后，笔名牟青，网名东岭散人。山东省济南市莱芜区人，中国农业银行作协会员，济南市莱芜区诗词楹联协会会员。曾获中国农业银行总行征文二等奖，济南市委宣传部“历史的丰碑”百年党庆诗词大赛二等奖。诗词理论文章《浅谈诗词中的奇句》《浅析当下诗词的主体思想问题》收录《诗歌创作理论》一书。诗文多次发表在《中小学教育》《教学与研究》《中华楹联报》《精短小说》《历山诗苑》《世界诗坛》等著名杂志和文学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