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海，你是我的山

一江春水2058

【你是我的海，你是我的山】


江先生和张老师是一对再婚夫妻。30多年前，在他们原来的婚姻破裂后，经人介绍，各自带着自己的孩子组成了一个四口之家。江先生原是一家大企业的会计，张老师原是一所中学的音乐老师。
听说他们那时也有过磕磕碰碰，也有过七年之痒。但终于还是共同走过了30多年的风霜雨雪，当年的帅哥美女，如今已是两鬓斑白，步履蹒跚，离天越来越远，离地越来越近了。
这天傍晚，我照例出去散步。落日的余辉渐渐散去，满街的灯光闪烁，车流人流络绎不绝。宽阔的人行道上，对对情侣依依窃语,不时也有单飞的孤雁倘徉其中，好一派祥和安谧的景象。
突然，我看见江先生和张老师正走在前面不远处，他们比肩缓行，牵手漫步，但他们不是一般的右手牵左手，而是十个手指交错相扣，好象怕谁会飞走一样。如果说一般的牵手是“连接”的话，那他们的牵手就是“紧固件”。

来到了广场，南边是娱乐区，歌声琴声余音袅袅。北侧是幽静的休闲区，芳草萋萋，绿树成荫，黑白卵石铺成的小径曲曲弯弯，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冬青树，围成了一块块美丽的“王国”。
江先生牵着张老师的手走进了“王国”，在一排椅子前停下，江先生不失风度地拿出一张旧报纸，绅士般先让张老师坐下后，他才紧挨着坐下来。
一个卖花的小姑娘不失时机地飘到他们面前。

“爷爷，买一支花吧。”俩人不觉一楞。
“爷爷，玫瑰花，送给奶奶吧。奶奶会喜欢的.”
“爷爷，你看你看，这花多好看吔，好新鲜的啵.”

江先生不由得笑了。小姑娘手中捧着的红玫瑰和兰玫瑰，散发出淡雅的沁入心脾的芳香，小姑娘有意在上面喷了香水。

江先生和张老师都为各自的事业操劳了一生，但他的事业是趋于理性，一生用枯燥僵化的数字记录着企业的盈亏。而张老师事业是趋于感性的，用有声有色的音符去渲染喜怒哀乐的情感，并影响着一代人。这样两个事业迥异，性格相违的人，能共同走到今天，可想这其间相互都要付出多少宽容和豁达！虽然他们之间没有血缘的牵涉，但是在长期的生活中，风雨沧桑已经把他们揉成了坚强的亲情纽带。
江先生是个不善于浪漫的人，在他60多年的生命中，从未买花送过人。他抬头望了望身旁的张老师一眼，这张脸，曾经是多么的红润丰满，可如今已经变得有些干瘦了， 虽然平时保养得好，但还是遮不住那被岁月磨练出的鱼尾纹和抬头纹，多少年过去了的激情和甜蜜，艰辛和酸楚都一齐涌上心头，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曾被他无数次拥抱过，亲吻过，生过气，红过脸，又和好如初的女人，是多么地互相不可分隔。
漫长的岁月里共同走过了亲人的逝去，儿女的高考和婚事，相濡以沫几十年，如今双双都已两鬓如霜，多少道不完说不尽的感慨啊！

江先生掏钱买了一红一兰两支玫瑰花，他把兰玫瑰放到椅子上，这时，让人心灵震撼的一幕发生了。江先生把自己手中的一支红玫瑰
缓缓地送到张老师手里，旁若无人的样子很虔诚，脸上挂着淘气般的微笑，象个孩子。
“谢谢你，陪伴了我38年。”

原来今天是他们结婚38年的纪念日。

“38年了呀，真的不容易啊!"
简短的话语里包含了多么沉甸甸的爱情词汇，江先生的白发在灯光的映照下熠熠发亮，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滚动着，不由自主地把掉落在张老师身上的一片树叶拿掉。张老师伸出右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江先生的头发，又拎起椅子上的的兰玫瑰送到江先生手里，样子很庄重，脸上却露出羞涩的笑靥，象是含春的少女。
“是的，可我们都老了啊!”
“但愿下辈子让我早点认识你。”
张老师哽咽着，早已是泣不成声，泪流满面。她突然觉得眼前的他一
如当初并不趋老，她从内心希望他永远年轻。

记忆的闸门突然打开，往事如烟，令张老师心潮澎湃......

那一年，张老师下决心走出了恶梦般的家庭樊篱，带着不懂事的女儿净身出户，寄寓在出租户里，那是一种怎样的不堪回首的生活啊！一年后经人介绍认识了遭遇同样命运的江先生。正当两颗心渐渐靠近时，那个他突然出现了，理由似乎很充足，目的就一个---要求复婚。张老师不答应，就每天来骚扰。当得知有“第三者”存在时，曾经是大学本科毕业的他，神情竟歇斯底里地几近疯狂。没想到江先生很大度地主动联系到他，并约定在一家小酒店见面。不喝酒不抽烟不嚼槟榔的江先生不得不陪他在小酒店折腾了三个小时，最后两人竟然握手离开，他从此再也没有出现。据江先生后来说，他就说了两条:一，咱们都是男人，都说男人是山，什么事拿得起也要放得下。二，你们分手时我还不认识张老师，何谈“第三者”，天涯何处不芳草，也许下一个才是你最适合的，请放心我会把琳琳当成我的女儿的.......

记忆的闸门突然打开，往事如烟，令江先生也激动不已......

那是他俩结婚后的第八年，江先生前妻的母亲病重住院，张老师主动
叫江先生带着营养补品去医院看了她，去逝时张老师又鼓动他带着他的孩子去灵堂前送了花圈，并磕了三个头。张老师说，她是他孩子的亲外婆，尊老爱幼，孝敬长辈，我们不能违背了这条道德底线.......

“你是我的海。”
“你是我的山。”

没有更多的言语，一切都在不言之中。两双大手紧紧握着，四目相对洞穿了彼此最熟悉不过的心灵。
突然广场附近的歌厅里，飘来了一支动听的歌。

女: 让我的爱伴着你直到永远……
在相对的视线里才发现什么是缘……
男: 把你的情记心里直到永远……
一个生之中最难得有一个知心爱人……
　　男: 不管是现在
　　女: 还是在遥远的未来
　　合:我们彼此都保护好今天的爱……
　　
起风了，桉树轻轻摇晃着，树叶发出嗦嗦的响声，淅淅沥沥的雨也随之而来，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我的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2023/8/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