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秦克云</p><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拐子拐，吃牛奶，牛奶上去了，拐子气死了”……。一群小孩唱着戏谑老跛子的顺溜，跟在老跛子后面嘻闹着，老跛子不恼，挥挥手，脚一跺，骂一句“去去，一群岁猴溜精”！</p><p class="ql-block">老跛子捣着拐棍又来找我谝闲传了。</p><p class="ql-block">老跛子说“尕娃啊，在呱鸡梁我也算个小有名声人，但能和我谝到一起，能尿到一个壶壶的，还是你这岁求包劳娃”。</p><p class="ql-block">说这话我信，在呱鸡梁老跛子的名声很不好，仅称呼这家伙的代名词先是，二锤子、半嘲子、后来又叫老烧料……。看看啊，乡里能用的贬义词这家伙几乎全揽收了，谁还愿意和这家伙磨嘴皮呢。</p><p class="ql-block">老跛子说，“我这个人这辈子传奇的很呐，我谝着，你听着，最好能写个故事也有意思的很呐”。</p><p class="ql-block">老跛子生于1960年，对这个出生的年代老跛子很卖派。“呵呵，1960年这个山沟沟里只生了我一个宝贝蛋蛋，你知道为什么吗？说出来也是一个经典，就是娶媳妇要漂亮！我妈长得俊，她年轻时是呱鸡梁的人梢子，嫁到呱鸡梁，包队干部就看上，很快黏乎上了，给我妈安排了个大队食堂管理员的，还把我老爹安排到了内蒙石灰场当工人，1960年啊，全国遭了年馑，社员们每日分四两秕谷子，人饿的连路都走不稳当，据说女人都闭经了，连命都拉不住了，谁还有兴趣干那个事，我妈说她和大队长每天肚肚咥饱着，所以年馑的这一年，全队就生了我一个娃，这一山沟的风水让我一人占了，那个时期的事你不明白，看看那个叫王博艺写的那个《大红旗哗啦啦》就明白啦。”</p><p class="ql-block">呵呵，这家伙还真是个二锤子，啥话都敢说。</p><p class="ql-block">“尕娃，我再给你谝我做生意！”八十年代老跛子卖过老鼠药，挣了不少钱。</p><p class="ql-block"> “兔子不吃窝边草，做生意咱不在本地做，在外地！我还给我编了个假名字叫周围人，每逢三六九、二五八、一四七集日，我摆起摊，敲着竹板，背着学来的顺口溜引来围观的人，扭着屁股，蘸着唾沫星子，拍着胸脯喊着:大家放心的买，并把我的名字记哈，我叫周围人，如果我的老鼠药，药效不好，骗了大家，你们就可以大胆的骂我周围人，操我周围人的娘，诅咒我周围人断子绝孙，养娃没屁眼”！</p><p class="ql-block">真是个奇葩，为了钱家里老小都要搭赔进去。</p><p class="ql-block">“噫！这些瓜怂，只顾着听我打贺声，啥都辨不来了!我让他们骂我周围人呢，我周围人是谁啊!就是这些买老鼠药的顾客和听我谝嘴的人，他们就是我周围的人，自己骂自己去吧，反正我真名不叫周围人”。</p><p class="ql-block">八十年代卖老鼠药的几乎都出现过家禽误食中毒的事，但老跛子卖了几年老鼠药却没有发生过人畜中毒事件，我问老跛子，他一脸自得。</p><p class="ql-block">“嘿，咱不干这损阴德的事，实话靠诉你，在黑牛峁街上卖老鼠药，住了一家旅社，把他家满满一炕眼草本灰，用包装纸包成指甲盖大的小包，当老鼠药给卖了个油干焾子尽，哈哈。我有个卖老鼠药的同行把药卖给一个女人，谁知道那女人和男人吵架了，想不开，寻误场(寻死)放在水里给喝了，最后人给救活了，可那家人把我卖药的同行差点给打死了，最后还把班房(监狱)给弄进了，我卖假药，啥命都没害过，啥都是个生命么，天生都有嘴，众善奉行，诸恶莫作呐，呵呵……”。</p><p class="ql-block">越谝越有意思。</p><p class="ql-block">老跛子说，“我怀揣了一瓶好酒呢，咱俩干咥几下，再谝”。</p><p class="ql-block">一瓶酒，他咕噜噜几下。我咕噜噜几下，一半已经下肚，酒后话越多了。</p><p class="ql-block">我记事时老跛子的腿没跛，人长得潇洒俊朗，每逢集日，这家伙和皇帝一样，屁股后拖着一大帮女孩，惹得那些找不到媳妇的后生们狠的牙痒痒，搓着拳头骂“驴，骚叫驴、老骚胡……”。</p><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你一直盯着我这跛腿看啥嘛，是想知道我这跛腿的根根蔓蔓吗？我给你也谝谝，看我这辈子活的燎不燎"。</p><p class="ql-block">“我这人模样像我妈，招人爱看呐，人骂我是嫖客蹋哈的杂种种，我种是谁的？这事是老人手里的事，谁知道啊，不管谁的种，我这模样可招女人了。呱鸡梁对面有个碎媳妇爱我的很，用现在的流行话就是我的铁杆粉丝。每逢呱鸡梁集日，她自动邀请我们俩都在街上舞厅跳舞，哎呀，跳到沟渠子里水淌才停呢，这碎媳妇的男人是个工程队小包工头，常年不回家，女人耐不住寂寞，集市散了就吆喝我到她家里过夜，这女人啊，一旦心里有你，啥都舍得给你，那碎媳妇心背着她老公公把一窝窝鸡好几十只呢，一年偷偷给我炖的吃完了，后来她公公发现了我们俩这事，每天捎言带语骂我，并把院墙加高了三尺多，晚上在大门上锁两把锁，更可笑的是这老家伙还把门外搭了个窝棚，老汉恓惶的住在冷窝棚里提防着我。呵，咱是个精灵人么，他老狗日的恨我很么，我偏偏每晚去，他院子立着一堆钻天杨椽材高过崖背，晚上我抱住椽材悄悄溜下去，悄悄爬上来。后来老狗日的发现了崖洼上我蹬的脚印，使了一个坏招，把椽材从上梢用锯截的只留少半，晚上天黑看不见，我抱着椽材刚溜了一步，喀嚓，的一声椽材从锯口处断了，我跌下几丈高的崖背把腿摔断了，你说扫兴不，以后就落了跛腿，我妈怕人笑话，还编屁撩谎的说我看电影走路失足掉下去的，碎媳妇那狗日的老公公也给人说是失足掉下他家崖背的，我妈还嘀哩当啷的敲着花边边碗碗给我叫了几晚魂呢，但村里人一半人还是说是我嫖碎媳妇，让她老狗日的公公用给驴搅草拌料棍给打断的”。</p><p class="ql-block">“哎，人常说;尿盆打人不疼，骚气难闻。说起我青年时跳墙剜窟窿的事几天都讲不完，另谝个话题吧”。</p><p class="ql-block"> 另谝个就另谝个。</p><p class="ql-block">“谝啥呢，谝我贩牛、收黄花菜、收花椒的吧”。</p><p class="ql-block"> 老跛子谝啥都精彩。</p><p class="ql-block">“贩牛时我可哄了不少瓜子呢，记得我二百元买了个病牛娃，这牛病秧秧的，卧下去就要提着尾巴往起抬，我买来之后，在街上买了四个馒头夹了三个鸡蛋，硬捣下牛娃肚子，用刷子把牛娃凌乱的毛用梳子捋顺，再换一幅好笼头，这样一打扮，牛娃显的精神多了，也就有人来捏摸了，我装出一副很可怜的样子对买主说，兄弟，你看这牛娃条杆多好啊，我爸殁了，没钱抬埋，我这牛娃是一个月前两千二百元买的，一分钱不挣，照本卖了给你，我家天踏了，急等钱买棺板老衣呢，我要是哄你了，我就是这牛娃配哈的”！这人信了，还给他媳妇说，你看这个兄弟是个实在人，他爸殁了，他说把咱哄了就是这牛娃生哈的，话都说这份上了，咱们买了吧。</p><p class="ql-block">哈哈，一转身咱就咥了他瓜娃整整两千元，呵呵，我哄他俩冷怂时，我亲爸也在牲口市场，站在我身后啃冷蒸馍、喝凉水呢，气得噎卡的咽不下去”……。</p><p class="ql-block">唉!怪道老跛子贩牛挣钱不少呢，这，这……，不说了，听他再谝。</p><p class="ql-block">“再给你谝我收花椒吧，收花椒的时候还干了一件风流事呢，我骑脚蹬三轮车窜乡收，有一天走的远了，天黑了，路麻的看不清坑坑，回不来了，就把车子推进路边一院烂庄窑里，晚上睡在三轮车花椒袋上，刚迷糊下就听头顶崖背上，呜哇，呜哇，呜……呜鸣……辟哩哩叭啦啦的响声，听老年人讲说是恶鬼抡麻鞭呢，妈呀，吓得我浑身哆嗦，头发端立起来，想跑腿软的又跑不快，好不容易挪腾到路边，看见山边有一家灯火亮着，这才不再那么害怕了，望着灯火，撒欢子跑进人家。那家人的窗台上亮着一只煤油灯，只有一个女人裸躺在炕上高一声低一声打着响亮的鼾声，我叫了一声，那女人哼了一声，又死沉沉去睡，看起来乏的很。我到灶火里在蒸笼里摸出馒头，就着案板上放的几根葱吃饱肚子，又点了一根烟坐在女人身边吸完，那女人的手伸过来，拉着就哼哼着说，你熬鹞子呐，睡!我倒下她搂着我滚在一起了。</p><p class="ql-block">睡了一会，我惦记着我的三轮车我的花椒，就悄悄溜下炕，准备喝点水就走，却发现水缸边立着满满一袋花椒，我就轻轻扛起，走出到炕前吹灭煤油灯，蹑手蹑脚的溜上崖背。崖背上麦草垛垛后，传出一阵扯呼噜声惊吓着了我，我看见打麦场晒着麦子，场边的麦草堆里睡着一男人，妈呀，我瞬间感觉到这是屋里女人的男人么，这冷种女人可能把我当成自己果人了，看到麦草堆里彪悍的男人，我心虚的，咚咚跳的不行了么，赶紧躲进麦草垛下的土坎下。这时女人也光着身子气势汹汹的追上来了，哎呀呀，把我吓的爬在土坎下，不敢跑了，女人冲进麦草堆揪起男人的头发，啪啪啪朝着男人脸左右扇了几个响亮的耳光，骂着，老嫖客，你是老叫驴吗，在我身上折腾够了，又准备找你那个婊子妈呀，你把我的花椒背的藏那了啊……啊……，日你妈妈的，两口子还隔心了，我的花椒呐，啊……女人放大悲声嚎啕大哭，男人被稀里糊涂的一顿巴掌给打清醒了，大概也明白被女人扇耳光的原因，火气来了，翻起身顺着女人光溜溜的屁股上甩了几个大巴掌，瓜逼，门都看不住，招了你那个嫖客爸的了，还要倒打一耙，我乏的跌倒麦草堆就没醒来过，谁把背花椒走了。</p><p class="ql-block">女人又扑上来厮打，和男人纠缠在一起在麦草堆里翻滚，趁着这当空儿，我扛着花椒迅速逃离。”</p><p class="ql-block">老跛子说，收花椒故事多，那就接着谝。</p><p class="ql-block">“哎，尕娃，你注意了么，收花椒的人都喜欢戴袖套套，或者穿茄克服，你知道为什么吗，我给你说，我们这些人接过卖花椒人的袋子，打开袋子装模作样的说要用手摸摸袋内花椒干湿情况，含椒籽多少，乘机此机会，左手往右袖筒里塞，右手往左袖筒里塞，心不能重，装多了卖花椒的人能看出来，抽出手再谈价格，管你卖不卖，我们的袖筒里咥上的花椒就够我一顿饭钱……”。</p><p class="ql-block">谝热火了，再喝酒，酒瓶干了，话更大了。</p><p class="ql-block"> (三)</p><p class="ql-block">老跛子只谝他，出五关斩六将，咱们让他也谝谝，喝米汤屙一炕。</p><p class="ql-block">“要听喝米汤屙一炕的事那可多了去了，我是个生意人，还是谝生意上败走麦城。我给讲我们收黄花菜，槐米上栽跟头吧。”</p><p class="ql-block"> “收黄花菜，槐米，我们故意压价压级，这样才能留有挣钱余地，槐米中掺槐花。干黄花菜收来后，我们集中起来用硫磺熏制，以增加色泽，再就是等联系好客商在发货前在黄花里喷水，掺沙子，增加重量，有一年黄花菜价好，我们还用铡了糜草杆杆，掺在里面。那一年听说客商把黄花菜运到南方由于水份过大，黄花菜变质了”。</p><p class="ql-block">老跛子谝走题了吧，谝屙一炕。</p><p class="ql-block">“玩脑子，咱们还是玩不过人家南方人。咱们知道人家亏大发了，但是人家还谈笑着给我们说赚了多少多少，还让我们继续争抢货源，质量可以放宽一点，说是某食品厂做什么酱，市场十分走俏，但苦于没有货源下锅，南方客商给我们价格提升了近一半，为了表示诚意，他们还给我们年人打了五干元订金，我们这些人开始疯抢收购，谁都想捞一把，这个时候就有人整车送货，自称本区邻县的商贩。南方客商天天催货，等到家家囤积居奇的时候，南方客商似乎从人间蒸发了一般，找不到人影子了，原来呀，人家把咱们骗了他的货拉上来小打小闹原封不动的高价卖给咱们，咱们这人为了抢货，也没仔细验货，隔袋子摸一把就收了。哎，这就应验了老先人的语了，井口不离瓦罐破，只要你缠的回数多。</p><p class="ql-block">报应啊"！</p><p class="ql-block">作者:秦克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