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脚”书写繁峙华章——记三十余年倾情地方文化整理研究的李宏如(上)

大地情深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  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 康所平先生倾情奉献</b></p> <p class="ql-block"><b>  </b><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用“脚”书写繁峙华章</b></p><p class="ql-block"><b>——记三十余年倾情地方文化整理研究的李宏如</b></p><p class="ql-block"><b> 引子</b></p><p class="ql-block"><b> 繁峙,北依恒岳,南达五台山腹地,千里滹沱源出其间,且一路不拒细流,滚滚滔滔,奔向大海。</b></p><p class="ql-block"><b>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b></p><p class="ql-block"><b> 他是五台山中的一棵针松?他是滹沱源头的一朵浪花?他是繁峙大地的一粒泥土?但留在我脑海里的是:他肩扛铁锹、头戴破旧的草帽、脚穿一双破旧的旅游鞋,奔走于荒山野寺风尘仆仆的背影……</b></p><p class="ql-block"><b> 他在村里当大队干部十年,带领社员引水植树,打井造田,脱皮掉肉,苦干实干,使这个小山村的面貌为之一新,鳌子头成为了繁峙县农业战线的一面红旗,他也因此于1973年被结合进县领导班子,由农民转为“吃皇粮”的国家干部,先后任中共繁峙县委常委、县革命委员会副主任(简称县革委会副主任),县委副书记、县革命委员会主任(简称县革委主任,即现在的县长) 等职。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服从组织安排,他们这一批干部又从县领导岗位退了下来。1980年7月21日地委副书记刘建锋、组织部长张喆与他们几个的集体谈话犹在耳畔:“你们都是基层来的,在原单位都做出了成绩,是模范。因为你们提拔快了些,缺乏经验——特别是公社工作的经验,根据党的五中全会精神,为改善党的领导,你们的工作需要变动……。”张喆部长还特意提到:“宏如同志以前就申请下基层,这次正好。”</b></p><p class="ql-block"><b> 那年,他41岁。但他并未因此而止步,他从此又开启了生命的第二次跋涉之旅——即使退休以后,仍未停下其奋进的脚步。</b></p><p class="ql-block"><b> 他三十余年如一日,也无风雨也无晴,调查行程不知几万里,探访村庄400余个,他以仅有的初中文化程度,以洪荒之力,编撰完成了《五台山佛教·繁峙篇》《五台山佛教·繁峙金石篇》、《繁峙县碑文集》,点校重印了了明、清《繁峙县志》……等十几本书,他抢救了五台山佛乐、文物,他挖掘、整理了繁峙大量的史料,他以执着的脚步探寻丈量着这块土地上文化的厚度和广度,可谓前无古人,后昭来者。</b></p><p class="ql-block"><b> 他,就是李宏如。</b></p> <p class="ql-block"><b>  </b><b style="font-size:20px;">一部足以传之后世的山志</b></p><p class="ql-block"><b> 五台山,别称清凉山。五台山的五个台顶中,南台在五台县,西台在繁峙,东、北、中三台则在两县的交界处。若上溯至唐以前,“南、北、中三台与今天的三台不同,现在的中台,当时叫南台;现在的北台,当时是中台;当时的北台,则在今天的北台之北,名大黄尖,亦称古北台。换句话说,唐代以前,北、西二台均在繁峙,其余三台位于繁峙与五台县交界处,繁峙的重要性在五台县之上(原山西大学历史系教授博士生导师李裕民语)”只是由于隋朝大业二年(606年)将驴夷县改名为五台县,人们误以为五台山就在五台县境内。后来,随着五台山寺庙的建设逐步向南移位,五台山的范围愈来愈小,人们几乎不知道半座五台山分布在繁峙境内。但是,要想全面了解五台山的历史,就不能不去研究曾经书写了五台山佛教灿烂篇章的繁峙这块土地。也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不了解繁峙,就不能算真正了解五台山。遗憾的是以往的清凉山志类书,都只是侧重介绍五台县境内的寺院。况且自清朝乾隆五十年后的200余年里,再未见清凉山新志刊行于世(唐有《古清凉传》,宋有《广清凉传》和《续清凉传》,明有《清凉山志》,清有《清凉山新志》和《钦定清凉山志》)。1992年,《五台山佛教·繁峙篇》问世。</b></p> <p class="ql-block"><b>李宏如家住五台山北麓几乎村村都有佛寺的繁峙县。关于五台山的记忆,他印象最深的当数狮子窝梁上的翡翠琉璃塔了。</b></p><p class="ql-block"><b>狮子窝(在繁峙地界内)是从西路(峨口茶铺)入台怀镇的必经之地,他从小去姥姥家每次路过此地,总是恋恋不舍,每次也都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感受。特别是那十余丈高的八角塔,外面用黄绿色的万尊佛像琉璃砖贴成,塔顶(用黄铜做的)明亮发光,老远就能看到,真是雄伟辉煌。还有每层(共13层)檐角挂的风铃(铜制),足有一百多个,山风吹过,铃铃作响,分外悦耳,在很远处就能听到。这让他既羡慕,又觉得不可思议,在这近无村庄,交通极不方便的高山之上,古人完成这样大的工程,不知付出了多少艰辛啊,一种对古代先贤的敬仰之情油然而生。他11岁那年路过时,此塔还保存完好。1980年7月,当他再度路过,看到的却是满目惨不忍睹的景象,为此他还给省文管局写过一封言辞恳切的信,建议救一救五台山狮子窝的琉璃塔。</b></p><p class="ql-block"><b>李宏如与五台山渊源之深,感情之厚由此可见一斑。</b></p> <p class="ql-block"><b>李宏如正式接触五台山佛教是在1984年,这也许是一种宿命。那时,李宏如已调到繁峙县委统战部工作。当时,忻县地委统战部安排各县整理宗教志史料,为省和地区编写宗教志提供资料。县委统战部部长宫子清把这项任务交给了李宏如。本来把一些现成的资料和了解到的情况报上去就可以交账,但他觉得那样做不但对不住上级,也交待不了自己。何况通过初步调查,他已发现了繁峙佛教的不少历史资料,有的还需进一步核实,怎么能为省事半途而废呢?从接受任务那天起,他就以近乎玄奘西天取经的精神,开始了耗时近20年,行程数万里的漫漫求索。</b></p><p class="ql-block"><b>为了获取资料,李宏如借阅、研究了许多古籍,如《清凉山志》《五台山游记》《古清凉传》等,但书稿的绝大多数内容都来自作者荒野考察的第一手资料。初期,他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涉足了21个乡镇,数百个村庄,走访了不计其数的农民和僧尼,调查了100多座古寺遗址和50余座现存寺院及许多佛教文物。</b></p> <p class="ql-block"><b>  1985年4月的一天。李宏如乘火车到华岩村,由华岩村步行到梨峪村,调查普光寺。大队书记韩黑小等三人同他去普光寺遗址去挖碑。他们告诉李宏如,明代宋濂撰书碑文的金碧峰和尚墓碑,“文革”时埋入地下。结果却挖出了《滹源普光寺海、深二禅师灵塔铭记》,并未见金碧峰碑(1992年因拓碑,他再次寻挖,结果在地埂的乱石中发现一些碑石的残片,从残片的文字可看出正是此碑,证明已被打碎)。是夜宿梨峪村。</b></p><p class="ql-block"><b>第二天下午,他从梨峪步行去山寺村,约10余里山路。风特大,满天扬沙,连眼也睁不开。经麻峪口村入南山,由于山的阻挡,风力小了,扬尘才有所缓减。在山寺村他看了公主寺遗址。</b></p><p class="ql-block"><b>山寺村大部分人家已迁走,只有韩治国老汉和一郭姓人家。李宏如宿老郭家。</b></p><p class="ql-block"><b>韩治国老汉是山中的“秀才”。他给李宏如讲述了诚信公主出家在此建寺的传说和山寺村东面隐峰山的得名。他说公主寺遗址(在山寺村)原来有一通元朝至正丁未年(1367年)的石碑,现保存在公主寺内。1982年,他在公主寺遗址耕地时,耕出(土)过一个直径1尺左右的铁磬,李宏如从“万历三十四年造”(1606年)的字样推知,山寺村的古公主寺在万历年间仍有僧人居住。</b></p><p class="ql-block"><b>第三天一早,他从山寺村步行至公主村,抄写公主寺的碑文。后在公主寺西房发现乱放着一些僧人牌位,经整理原来是公主寺第1代至22代的当家和尚(其中有缺代,而第21代和第22代为全寺僧人名字),对研究该寺僧人世系确有参考价值。又在所存清代遗物僧人祖师牌上看到有“五台山塔院寺下院公主寺”字样。《清凉山志》并没有记载迁至公主村的公主寺的形成和演变,但寺内有关碑石、鼎记、钟磬等文物,却提供了一些线索,特别是为研究公主寺现存建筑、雕塑、壁画年代及塑工、画匠提供了重要资料。</b></p> <p class="ql-block"><b>1985年5月29日,李宏如从岩头乡步行5里至秘魔岩。</b></p><p class="ql-block"><b>千百年来,在朝台者当中素有“游台不朝秘魔岩,等于只游了半座五台山”的说法。朝秘魔岩,主要是朝龙洞。</b></p><p class="ql-block"><b>龙洞,北宋时称“龙窟”,明朝称龙洞,实际上只是高10余米、宽几厘米、深1米左右的一条岩缝。之所以出名,则是因为“恳祷则龙现”(《清凉山志》载)。尤其是人们有时能在洞内看到奇妙的幻景,有的人能看见佛,有的人能看见人,还有的人说能看到妖怪。在人们看到的众多图象中,很少有完全一样的,就是同一个人连续看几次,图象也常有变化,甚至一眨眼图象就改变或消失,真是千变万化,神奇莫测。有些人认为所见的图像与朝龙洞的心理、思想有关,也有观点认为这与观者的修持、品德、命运有关。龙洞遂成了千古之谜。千百年来,不知有多少人慕名而来,顶礼膜拜。有人因此而改变了信仰,甚至削发为僧。</b></p><p class="ql-block"><b>去寺院途中,他发现几个从山坡上滚落到沟底的和尚八棱墓碑,边看边抄。他抄了金皇统七年《预修广云塔铭》。又发现大雄殿弃置的一枚八棱碑,为北宋天圣庚午年所立,亦抄录其文。到了秘密寺,寺院午饭已过,他不愿打扰人家,只好未吃午饭。听寺内的悟湛和尚说,过去有和尚墓碑70余个,大都在“文革”中损毁,人们从山坡上滚下沟底,有的打碎,有的被洪水淤没。在全寺现有的30多通碑记中,其中北汉天会七年(963年)玄觉大师墓塔碑,是繁峙县寺庙碑记中现存的年代最早的一方,在五台山碑刻中也属少见。金代宣密大师塔幢刻文,记载了唯识宗在五台山的活动(后来关于唯识宗在五台山的记载很少),可补五台山佛教史之缺。幢文还证明秘密寺在当时是五台山十大寺之一,是唯识宗的道场。</b></p> <p class="ql-block"><b>1985年7月的一日,他前去岩山寺抄录碑石、经幢刻文、香炉、铸钟铭文及大殿梁记、壁画题记等,搭一卡车至盘成地下车后,步行去天岩村。时逢中午,天气灼热,走至半坡,又饥又渴,他虽然备了一些饼干,因无水不能进食,见天岩村谷子地里有间种的黄芥,他曾听人说黄芥叶子揉搓可生吃当菜,于是,择其嫩叶揉之就食饼干,充当午饭。到了岩山寺,已是下午一点半。</b></p><p class="ql-block"><b>这样的事例不胜枚举。</b></p><p class="ql-block"><b>此书经山西大学历史系教授李裕民先生帮助修改定稿,并改《繁峙佛教志》为《五台山佛教》(繁峙篇),交由山西高校出版社正式出版,并作为会议资料分发给“中国佛教思想文化国际研讨会”的与会者。这个研讨会是于1992年7月13日在太原晋祠开幕,18日于五台山结束的,参加会议的有国内佛学专家,也有美、韩等国的学者,李宏如也因该书参加了会议。</b></p><p class="ql-block"><b>《五台山佛教·繁峙篇》于1992年问世。全书除台顶与憨山、寺院分布、历代名僧、诗歌、神话故事诸目与《清凉山志》大体相应外,新增了五台山与繁峙的关系、历代佛教概况、佛教僧团组织、佛教宗派、佛教音乐五目。学者魏德东曾在《读书》杂志(1994年第1期)上撰文评价:“此志独辟蹊径,以科学精神为统帅,立足于田野调查的第一手资料,尤重介绍五台山佛教的时代变迁和现状,统古详今,是一部富有现代精神的今志。”较之于古志, 其“在客观性、准确性、全面性上达到了较高的水平。”“足以藏诸名山,传之后世了,其中“寺院分布”一目,根据作者田野调查的第一手资料将繁峙境内所能找到的寺院一一著录。计56座现存寺院和126座古遗址,并记录了新中国成立以来每座寺院的兴废。</b></p><p class="ql-block"><b>尽管如此,但此类书毕竟不是畅销书,需自费出版。李宏如当时每月只有200多元工资收入,养家糊口也很困难,哪有近2万元的印书费,是弘瑞法师、民营企业家王如恒先生以及县里的几位领导的热心相助,才勉强解决了印书经费。李宏如原本打算售书后可归还部分书款,但在县城书店试销一段时间,无人问津(只在五台山罗睺寺法物流台处售出200本),他只好将书分给县委、县政府和县政协三家,再发到机关和干部手中,自留下一部分送人。</b></p> <p class="ql-block"><b>后来,随着国家对五台山和文物的重视,加之书中资料被不少学者引用(比如,由山东大学历史文化学院讲师韩朝建所著的《寺庙与官府——明清五台山的行政系统与地方社会》一书),求书之人也越来越多。2002年秋天,北京服装学院的陈芳教授给李宏如打电话说,一位德国朋友托她回国后一定给买一本《五台山佛教》(繁峙篇),结果她在北京跑了许多书店均无此书,她是从繁峙县政府打听到先生的电话的。李宏如只得将手头仅有的一本寄去。2003年,《五台山佛教》(繁峙篇)由内蒙古人民出版社再版,之后,又有西台法雷寺等个别寺院断续自发重印,免费结缘。</b></p><p class="ql-block"><b>整理此书期间,有关佛教方面的知识,他曾多次求教于弘瑞法师和通愿(尼)师。</b></p><p class="ql-block"><b>另外,李宏如先生在多年的探踪寻迹、实地考察和研究对比中,发现了《清凉山志》中与实际不符的7处错讹之处,并予以纠正。</b></p><p class="ql-block"><b>一是关于东台东溪之水的流向,实为先由西向东,然后转南,入河北省阜平县,为大青河的支流,而并非如《清凉山志》所说:东台“东溪之水,北注滹沱”。二是关于华林的位置。实际华林和古华严是相邻的两处地方,均在东台东麓,而非《清凉山志》所载:“华林,东台东南二十里,即古华严。”三是观来石实位于中台南8公里处,繁峙县岩头乡大明烟村附近。这里明代有寺,名曰妙严庵,后废,地名现仍称观来石,且有观来石妙严庵明代铁钟钟文作为佐证,故观来石应划入中台为妥,而不应划在东台之内(《清凉山志》将观来石列入东台)。四是香山与牛心石的位置。《清凉山志》云:“牛心石,(西)台东有石,状若牛肝。”又云:“香山,中西二台之间”。这里将牛心石和香山说成两处地方。后来,他将唐朝日本高僧圆仁慈觉大师游中台和西台所走路线,以及关于香山的记载与现在实地从中台到西台的路线及里程相比较,则香山和牛心石完全吻合,应为一处。五是滹沱河在繁峙城南而不在城北。释镇澄撰写《清凉山志》时,繁峙城已迁址。六是唯德禅师是元末人而不是唐末人。七是关于秘密寺的始建年代。《清凉山志》云:“秘密寺在秘魔岩,岩谷幽深,隐者星布。唐木叉和尚于此藏修,始建寺。”据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重修秘魔岩禅林碑记》载:木叉和尚是“唐时马祖下永泰禅师法嗣”。据马祖于大历年间(766—779)住钟陵(今属江西)开元寺弘扬禅法的时间推断,木叉和尚的活动当在大历以后,若依《清凉山志》所说,秘密寺亦应创建于大历以后。而据唐高宗(650—683)时惠祥所撰的《古清凉传》与宋《广清凉山传》有关秘魔岩的记载或补充内容得知,秘密寺始建于北齐,唐垂拱年间初具规模。木叉和尚是五台山禅门宗匠,曾藏修于秘魔岩。</b></p> <p class="ql-block"><b>对以上内容的详加考证,他以《清凉山志中的几处错误》为题撰文,发表在《五台山研究》1992年第3期上。此外,他还整理了《五台山歌》与《显通寺歌》。</b></p><p class="ql-block"><b>这两首歌由1939年于广济茅蓬创办了藏文佛学研究院的院长胡子笏先生作词谱曲,并教唱学员。</b></p><p class="ql-block"><b>李宏如是于1991年夏,一个偶然的机会,在弘瑞师唱诵时记录下来的——这两首歌才得以流传,可谓弥足珍贵。其中,《五台山歌》曰:</b></p><p class="ql-block"><b>高山万仞,五台罗列,文殊古道场。</b></p><p class="ql-block"><b>多少梵宇,多少琳宫,供养大法王。</b></p><p class="ql-block"><b>佛经万卷,牙签玉轴,满架尽琳瑯。</b></p><p class="ql-block"><b>高僧头陀,水边林下,都是福田乡。</b></p><p class="ql-block"><b>还有那,层峦叠嶂,云起千般样。</b></p><p class="ql-block"><b>更不少,奇花异草,有色又有香。</b></p><p class="ql-block"><b>拍手呵呵!不知几生,修得住清凉。</b></p><p class="ql-block"><b>稽首文殊,不知几时,心地得清凉。</b></p><p class="ql-block"><b>后这两首歌发表在《五台山研究》学刊上。</b></p><p class="ql-block"><b>(待续)……</b></p> <p class="ql-block"><b><i>作者:康所平,繁峙县古家庄人,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原繁峙作家协会主席。</i></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