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阿魁是银行的小职员。我认识他的时候,他上身穿着银行的制服,裤子与上身不配套,皮鞋是带孔的半截透气鞋。不了解银行的人,都羡慕在银行上班的人,风吹不着,雨淋不到,天天数钞票。</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柜面有铁栅栏,柜里的人套着护袖,柜外的人排着队,像今天排队买卤菜。巨大变化的是,当年的卤菜店是木窗玻璃,店员是油乎乎的围裙和一次性的护套,如今的银行是防爆玻璃,职员是西装革履,但窑洞式的递拿窗口没变。每当我说起此事,阿魁总是强调店员和职员两码事,好像店员比职员矮一截。</p><p class="ql-block"> 其实,银行也是店,为啥银行的人叫职员?阿魁说,职员是白领,是有职位的工作人员。奇怪了,店员就没有职位,难道岗位不是职位?这种拌嘴一直拌到阿魁退休了,还在认真的掰持。其实,掰持这种无聊的话题就是抬高自己,用职位压倒岗位。还是曹禺在《日出》第二幕中说的对:“他原来是大丰银行一个小职员。”</p><p class="ql-block"> 说来也是缘分。阿魁的小舅子下岗后为了谋生,在一家有名的卤菜店打工,整天刀斩鸡鸭鹅身上的零件,外带猪头上的器官。对小职员的阿魁来说,身为姐夫却看不起小舅子的营生,而小舅子又看不惯抠抠搜搜的姐夫。这事要不是阿魁求我办事,我压根都不会相信,职员和店员的区别。</p><p class="ql-block"> 我也是小气人。我与阿魁认识一二十年,常在外碰面吃人家的习惯了,突然去阿魁家吃饭,不知道带些啥东西好。还是老婆见过场面的人,她从阳台拾到出一个高档礼盒,去菜场自制糕点店装了一盒漂亮的糕点。说实话,我觉得这种弄虚作假被揭穿了挺难看。淡定的是,老婆说她打工的超市偷梁换柱是常态。</p><p class="ql-block"> 阿魁的家很情调,五颜六色的窗帘很雅气,满屋的家具各式各样,给人一种参观的感觉。我瞟了一眼,一家三口的茶具各具特色,阿魁用的是银行的保温杯,老婆捧的是五星饭店的咖啡杯,儿子端着KFC的卡通杯,这场景真的像片场。</p><p class="ql-block"> 上桌吃饭。阿魁很热情,他老婆很会说话,我却不敢动筷子。按理说,阿魁是南方人,请客的菜精细是特点,摆成八卦图的花生米和卷缩的香肠挺好看,但只要一起动筷子,恐怕就要空盘。新鲜的蔬菜是炒蔫了,还是蔫了的蔬菜烧熟了,我不好说。阿魁振振有词地说:本来要去买卤菜的,那东西不健康,我是不太喜欢。</p><p class="ql-block"> 说着,门铃响了。阿魁的小舅子拎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进门就招呼他姐:你拿两个保鲜盒,今天老板不在店里,我多带了点卤菜给你们。</p><p class="ql-block"> 阿魁斜眼看着趴在桌子上袋子:怎么用黑袋子装?</p><p class="ql-block"> 小舅子瞪眼:透明的不给旁边店里人看到了。要是老板知道了,丢了工作你养我啊?</p><p class="ql-block"> 阿魁皮笑肉不笑:我凭什么养你?别废话了,自己拿碗筷,橱柜第三层下面有我们银行的纸杯,倒酒陪侯警官喝两杯。</p><p class="ql-block"> 小舅子朝我笑了笑:侯哥,等我姐把卤菜分一分,今天好好陪你喝。</p><p class="ql-block"> 黑色的塑料袋拎进了厨房。不一会功夫,笑嘻嘻的魁嫂拿着三个寿碗,碗里分别装着鸭头、鸡爪和几片鹅肝上了桌,阿魁儿子拿着一盘装满猪头肉的花盘:我说舅舅,你把猪头肉斩的太碎了,一块整肉都没有。</p><p class="ql-block"> 我无意看了一眼阿魁的小舅子。没等小舅子说话,阿魁打岔:真是爱贪小便宜的家伙,要是我们银行的人都像你,银行不早就关门打烊了……</p><p class="ql-block"> 一桌菜顿时丰富起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