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蛋炒饭的任务

蓝宝石

退休后，白天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中午吃点什么呢？打开电饭锅，见有一大碗冷饭，脑子里立刻就跳出一个决定：“来碗蛋炒饭吧！”

取一个鸡蛋，先用筷子把蛋黄打散，洒点盐，再去葱盆里掐几根葱……。几分钟后，一碗金黄色的、香喷喷的蛋炒饭就上桌了。

嗯！真香啊！蛋和葱的香味慢慢地弥漫着，我用瓢羹狠狠地挖了一瓢勺塞进嘴里，一种熟悉的味道融化着，一个久远的记忆清晰起来。

我依稀看到一个盛夏的早上，在边岭脚村老屋的灶台边，身材修长、头发齐耳的外婆，穿着一件灰白色的斜襟衫，手里拿着锅铲，正在灶头上“吭吭吭”地炒着蛋炒饭。

我家老屋只有两间平房，西面的这间南北通透，作厨房和客厅之用，东面这间中间用板隔开，作睡房之用；黄泥砌制的灶头在西屋的北面，灶洞里柴火正旺着，灶底儿亮堂堂的，锅里的蛋和葱“扑咦啪啦”地爆了，嗯！闻香味，好像比我今天炒的更香！

不到两分种，我看见外婆就麻利地把热气腾腾的蛋炒饭盛到一只洋铁碗里。这时灶头烟囱上的一个小气窗，正好斜斜地射进一缕光线，照亮了外婆略有皱纹，又慈祥的脸，也看清楚了她夹在鬓边的两根黑细夹针。

啊！这就是我善良的外婆！如今我日夜思念的外婆！

外婆谨慎地用双手把洋铁碗捧进一只圆的竹篮子里，然后在洋铁碗上倒扣一只蓝边大海碗，再往篮子里放上用纱布包好的筷子和瓢勺。接着她回过头往大门口叫道：“红梅，去给外公送蛋炒饭了。”

这时正值农村双抢时期，何为双抢？

南方一年种植两季稻谷，为了秋收有个好收成，抢时间完成两季稻之间的收割和播种，就叫双抢。双抢的时间是每年的七至八月份，具体的工作是割稻、打稻、运稻、晒谷、风谷、轧米、归仓；然后再拔秧、犁田、耘田、插秧、施肥。

在我的记忆中，每年双抢一到，大人们都起早摸黑地下田去了。下不了田的孩子，从七八岁开始，便分配了送蛋炒饭的任务。

那年的我大概七岁，还没上学。模糊的记忆中，我在外婆的喊声中出场了，一副瘦却却，长细的身材，一双丹凤眼，一头短短的“懒惰发”，穿着一身妈妈缝制的无领短袖衫和皱皱裙，从隔壁的晒谷场里一蹦一跳地跳回来了。

只见我先背好一只水壶，再从外婆手中接过竹篮子，挎在右手，着急似地要出发了。外婆呢！感觉她还不太放心，一边用手搭着篮子，一边跟着我跨出门坎，嘱咐着：“带上草帽，快去快回，路上不要去玩，走路要走边上，记住了吗？”

我急不可耐地朝她点头说道：“记住了！”

我带着草帽，一跨出门，就往东面村口方向走去。没走几步路，就频频地回过头来张望。

“外婆是否还站在门口目送着我？”我心里大概这样想着。

我第一次回头，外婆还站着；第二次回头，外婆也还站着，待我第三次回头，才不见了外婆的身影。

看见外婆没了身影，只见我赶忙掉头，拐进村的后一排房子里。因为我昨天就约了村里的两个小伙伴——丽君和丽华，想趁去送蛋炒饭回来的时候，一起去苕溪里抓鱼。

我三步并两步来到丽君家。

这时我的一个小伙伴——丽华背着一只葫芦做的水壶，挑着一副担子出场了。丽华比我大一岁，身材略微瘦小，炒米色皮肤，一双大眼睛，身上穿着一套大码衣服，袖口和裤管卷得高高的，一看就是姐姐穿过的旧衣服。丽华也是一头“懒惰发”，只是她的“懒惰发”有点长了，就在头顶上扎了一根冲天棒，这根冲天棒好像是昨天扎的，因为头上的头绳不见了，冲天棒也往一边倒下了。

丽华洋铁碗里蛋炒饭，是丽华自己炒好、装好的。那时候是没有塑料碗的，也极少有玻璃碗，家家户户用得最多的就是洋铁碗和蓝边瓷碗，瓷碗怕摔破，所以外出送饭，用的最多的就是这种洋铁碗。

丽华挑的扁担，平时是挑水的，现在是两只竹篮子代替了两只水桶，一只放蛋炒饭，一只放碗和瓢勺，丽华身材瘦小，一副蛋炒饭担子挑着，感觉要晃在地上，不安稳。



我看见她就喊：“你们好了吗？可以走了吗？”

谁知丽华放下担子说：“丽君家的鸡，蛋还没生下来呢！她还在鸡窝里等鸡生蛋呢！”

我一听就急了，说：“那咋办？来不及了，我已经看到友琴和“小土豆”他们都已经把蛋炒饭送去了。”

丽华也急了，她朝鸡屋里的丽君说：“去迟了，我爹会打我的，要不，丽君你今天不烧蛋炒饭，就烧油炒饭好了。”

我的另一个小伙伴——丽君正在鸡屋边盯着母鸡生蛋。丽君皮肤白皙，身材长得比较壮实，穿着一条屁股上打着布丁的裤子，她今天一脑袋的头发显然没有人给她扎，胡乱地堆在头上。她和丽华同岁。

丽君听到丽华的话回过头来说：“不行的，我妈好几天不吃蛋了，这几天干活的力气也没有，早上我爹出门的时候也说过，今天一定要吃蛋炒饭的。”

她一边说一边跨进鸡屋里，嘴里嘟哝着：“现在天热，有三只鸡不下蛋了，昨天都给它们喂饱的，这三只黄鸡今天肯定会下蛋的。”

这时丽华突然喊道：“有了，红梅，你看着担子，我和丽君去鸡屁股挖蛋。”

丽华一边说着，一边放下蛋炒饭的担子，背着水壶快速地跨进了丽君家的鸡栅里。栅里的鸡见有人接近，顿时都惊慌起来，伏在巢里生蛋的母鸡站了起来，跳的跳，逃的逃，有的还扑腾着翅膀想要飞。丽华先是用目光环视了每一只鸡的屁股，最后锁定一只跑起来屁股一扭一耷的黄色母鸡。然后她一个健步上去，就摁住它的翅膀，母鸡发出了救命的惨叫，另外几只母鸡躲到远处哀怨地叫着，旁边一只雄鸡似乎不怎么害怕，只是猫着脚步，来回交换着两只斗鸡眼，疑惑地看着。

丽君忙上去摸鸡屁股，一摸，果然鸡屁股里硬邦邦的一个蛋，热乎乎的，用小手指挖，一时还挖不出来。丽华急急地叫道：“下面顶，下面顶。”于是丽君在鸡屁股周围一顶一按，半个蛋就露出来了。

蛋一出来，丽华就把鸡放了，鸡立刻逃了，但它一边逃一边还在骂她们，“咯咯咯、咯咯咯……”

丽华转过身，盯着另外一只跑起来屁股两边摇的母鸡。但是这只母鸡似乎看到前面那只鸡的惨样，显然已经做好了逃的准备，没等丽华接近它，就直接飞了起来，一直飞到猪棚里面，不出来了。

丽君忙拦住丽华说：“算了，算了，今天炒一个吧！我妈妈说鸡的胆子很小的，要吓死的！”

丽君拿了蛋，立即站上了灶台前的一条小凳子上，麻利地把蛋炒好，再把冷饭倒下锅一起翻炒，不到三分钟，一大锅香喷喷的蛋炒饭又做好了。丽君家田里干活的人多，她用一只大钢精锅盛蛋炒饭，再从碗橱里拿了三只小碗了，用了一只比我那只稍大的篮子里提着。

这时大概是上午九时不到，这三个平均年龄不到八岁的小女孩挎着篮子，挑着担子，闻着篮子里喷香的蛋炒饭，一起欢快地走出村子。尽管她们肚里也是饿的咕咕叫，但是这蛋炒饭是给田里干活的人吃的，孩子是绝不能偷吃的。

出了村，上了公路，就没有遮挡了，火热的阳光直射在她们额头上，嫩嫩的皮肤不一会儿就爆出一颗颗珍珠一样的汗水，身上的痱子也长出角来了，湿嗒嗒的刘海黏贴着脑门。但是这根本不算什么，她们相互追逐着、嬉笑着，草帽都早已滑到背上了。因为送蛋烧饭的任务是重要的，一路都是非常谨慎的，有只蜻蜓都差点停在丽华的头上了，丽华都不敢伸出手来拍它一下，她只是两手扶着前后的担子，躲着几只调皮的蜻蜓，摇摇扭扭地走着。

那时候的公路是石子路，路上车子很少，来往的公交车一天只有两趟，也看不到拖拉机，也极少有人骑自行车，路上遇见的都是木头做的独轮车，稻秧是一早就拉的，送蛋炒饭的时候，一般是见不到的。我们一般见到的就是拉回来的稻谷和稻穗，还有就是已经在稻田里晒干的稻草。

嘻嘻！路上还有个不雅观的景观，那就是因为双抢时，牛也比较累，也得给它加餐吃草。所以来来往往的牛经常在公路上拉屎，一大摊一大摊的，臭臭的，还叮了许多牛粪苍蝇。

这牛粪可是个宝啊！天气好，晒一天就干了，就有人来用杠锹撬了，运去田里，菜地里，做肥料。

小时候不知道什么叫双抢！只知道双抢一到，家里大人早晨三、四点就去田里干活了，小孩在早上八点半左右要去田里送蛋炒饭。那现在的人肯定要问，为什么不是送面？送馒头？送饺子呢？送年糕呢？我现在想想，一定是那个时候家家户户穷，面粉和面条都是北方的特产，需要用钱和票子买的。我们南方多米，又家家户户养鸡，所以送蛋炒饭多。至于年糕，那是一年才打一次的，而且也只有冬天过年了才能打，夏天是没有年糕的。

这时走在前的丽华，突然问我道：“红梅，昨天晚上挑竹田的义务劳动，你参加了吗？”

丽华说的义务劳动是指我们村前面的一块雷竹地，因为那时全国都在学大寨，挑梯田，种粮食。所以小队里就决定把这块雷竹地挖了，换成能种稻谷的良田。由于种植过竹的地，土壤里都是辫竹，无法种植稻谷，所以又需要把土壤都换了。但是这是双抢时节，劳动力不够。于是小队里发动大家晚上参加挑田的义务劳动。

“参加了，我是挑小簸箕去的，一共挑了五趟。”我向着丽华答道。

一旁的丽君也道：“我也去了，我一共挑了六趟，比你多一趟。”

苕溪边的风吹过来，拂在我们汗滋滋的脸蛋上，还有一丝凉爽。这时丽华挑着担子在路边电线杆上支了一下，丽君知道她想休息一下了，也挎着篮子停下了脚步。

三个小姑娘提着着篮子开始在路边休息了。休息管休息，篮子是不敢放在地上，或者放一分钟就得拎起来，因为地上蚂蚁一闻到蛋炒饭的香味，会成群地赶来抢的。

两分钟后，她们又继续沿着苕溪往东走。丽华一边走一边又问丽君，说：“丽君，这几天你家的鸡，有没有被黄鼠狼叼去？我家昨天又被叼去一只了。”

丽君挎着篮子回答道：“两只小的，被叼走了，真气煞了。我昨天早上去菜地，还看见一只黄鼠狼的，鬼鬼的。它一看见我，就“啪啪”放了两个臭屁，我抓了一块石头打过去，没打到，给它跑了。”

三个小姑娘一边挑着、提着，一边聊着，不一会儿就过了横溪七孔大桥。远处田野上，传来了电影《洪湖赤卫队》里韩英队长唱的：“南霸天，伤天良，霸占田地……”的歌声。迎面吹来的微风中有了稻谷和泥土的气息，大寨田就渐渐地近了。

但到达大寨田的中央，还需要走一段田梗路。那时的田埂路不是现在的田埂路，现在的一些田埂路都是水泥路面，而且路面可以开一辆小卡车。那时的田埂路窄，都是泥路，只能容得下一人行走。

小姑娘们双手护着蛋炒饭，前后小心地走着。偶遇几丛茅草，因怕过路人割到脚，已被大人连根削去。一只麻雀并着双脚有节奏地在离我们两丈远的前面跳跃，等我们走近时，“嗖”地一声飞走了；还有一条四条腿的娃娃蛇，扒在石头缝里贼溜溜地看着我们，丽君发现后，一脚踢过去，顿时窜到哪里去也不知道。

老家横街大队的大寨田是一块由四个村（新溪村、边岭脚村、钱家头村、横街村）集合起来的一大片格子田，看过去有点一望无际，几块已经耕耘过的田，像极了盛在格子田里的泥土粥，因泥里还有螺蛳、泥鳅、黄鳝等，所以有几个小孔还冒着小泡呢！太阳火辣辣的，天空倒映在水田里，蓝白蓝白的。

格子田中间除了几棵树外，没有任何的像现在田里建造的工具房。几颗树下就是干活人休息的地方，休息的时间就是我们孩子们送蛋炒饭到达的时间。

那时候是集体制，农活都是按小队分配的，一个小队的人干活，一起出发，一起回来。有插秧的，有割稻的，一块田七八个人，一人负责一行，不管是插秧，还是割稻，一干起来，速度那是你追我赶，越干越快。隔壁田有赶着牛犁田的人，也有拿着长长扎粑在手工耘田的人。他们都是从早晨三四点就泡在田里，一直要干到我们孩子送蛋炒饭来，才能休息一会儿。

那时送蛋炒饭的都是孩子，基本是找到了大部队，就等于找到了家人。来了只要远远地一声叫，田里干活的大人就会抬起头来应和着，一束束的阳光像火一般烤在他们背上，个个都是一身泥。然后都摇摇摆摆地踩着污泥上来，先到附近的灌溉河里洗手，再聚集到树下，或者田边，用几捆晒干的稻草铺地，一屁股坐在上面吃蛋炒饭。

那时也有一些人，因家里有各种原因，没人送蛋炒饭的。这些人早上出门的时候只带了一个冷饭团或者一竹桶水。水早已吃完，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了，没办法，只有去附近的灌溉河里，跪着双腿“咕嘟、咕嘟”地喝上几口冷水。

喝冷水在那个时候，不是什么稀奇事。连我们小孩去别家玩的时候，口渴了，别家大人也会用一个葫芦瓢去水缸里舀一瓢冷水给我们喝。后来我在横街小学读书时，学校没有食堂，不供应开水，大多学生会等到第二节课上好后，争先恐后地跑到横街头村里的一个盈水塘里，趴着身子去喝冷水。

喝冷水的事，外婆当然是不知道的，知道的话，我回来那是要被打手心，跪洗衣板的。因为外婆非常反对喝冷水，每次我出门，她总要千嘱咐万嘱咐：“不能喝冷水，不能跟着别人喝冷水。”但是我每次跑到外面就忘了，别的小朋友喝，我就跟着喝，喝的时候，我还常常这样想：“喝到肚子里，外婆看不到。”

这时丽华、丽君已经找到了我们生产队的团队，而我还需要在这个团队附近放眼去寻找外公。

外公是削田口的，他把每块田边上的草都削干净，然后把田里的污泥糊在田的边沿上，这也叫糊田唇，属于一种辅助劳动。通常一个正劳力一天的公分是十分，削田口就只有六分。这个工作一个人干，不需要和团队在一起，所以外公干活的地方，与大部队相隔几块田。一眼望去，田里有个孤独的身影，那一定就是我外公。

我每次都能飞快地搜索到外公的劳动位置，然后挎着篮子，飞奔到他的面前。

外公带着笠帽，站在田里挖泥。一看见我，一副破破的眼镜后会露出一张笑脸，一只蚂蝗偷偷地爬在他小腿上吸血，等他上田时看见，猛地啪一下小腿，蚂蝗就掉到地上了。

爬在腿上吸血的蚂蝗是不能掐，也不能打的，如果一掐、一打，它反而越吸越深。因为它是吸血的，所以在田里干活的人，即使有几条蚂蝗叮在腿上，也没有感觉。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在腿上用力一拍，蚂蝗就会掉下来，但是它吸过血的地方会流出血来，像一根红线一样挂在腿肚子上。虽然下田的人对于这是个家常便饭，一天总要被田里的蚂蝗咬上几口，但是我小时候看到血淌出来，总还是感到害怕，总是远远的站在一边，不敢看。

等我把香喷喷的蛋炒饭打开时，穿着打布丁衣服，带着袖筒的外公已经在附近的灌溉河里洗过手了。

他高兴地看着我说：“你先吃几口。”

我骗他说：“我家里吃过了。”

但他也总是不依，结果去送蛋炒饭的我，总是会先吃上好几口香喷喷的蛋炒饭。

在我的记忆画面中，在这广阔的大寨田里，在夏天火热的阳光下，一向忧郁的外公因为见到去送蛋炒饭的我，心情会开心很多。时光也因这送蛋炒饭的片刻，而变得柔软而温馨。

那时的田里，有田螺、泥鳅，黄鳝等，运气好的话，还有鲭鱼。外公每次出去会偷偷地带一个竹桶罐子，把撞到他眼前的田螺、泥鳅放到罐子里，等收工了带回家。

乘外公吃饭的时候，我也会溜到田边去看看。田里的小动物，我最讨厌蚂蝗，最喜欢小蝌蚪，它大着肚子，摇着尾巴，窜来窜去，最欢快，最热情。还有青蛙，喜欢在田里鼓着眼睛盘腿打坐，像个卫道士，它过河游起泳来，秀起腿部肌肉，那又是一个健美运动员。

不一会儿，外公就把蛋炒饭吃得底朝天了。不远处的小伙伴丽华和丽君也在喊着招手，该出发回家了。

外公把碗洗了放进篮子里，又匆匆地下田去了，我则又和小伙伴集合了。

回去的路，少了蛋炒饭，显然走得比来时轻快多了，走出田埂路，我们禁不住要跑。不知什么缘故？小时候总喜欢跑，跑的时候要顾及洋铁碗里瓷的瓢勺。如果跌破了或者撞断了，那回家是要被打的。所以上了公路我们的跑都是有技巧的，尽管篮子里的碗瓢“哈啦、哈啦”地响着，但是我们还是时时用手按着，或者直接把瓢勺塞进比较深的裤袋子里。

送蛋炒饭的任务完成了，接下去那可就是玩的时间啦！我们三个小姑娘一口气就跑到苕溪边。

苕溪里的水哗啦啦的，苕溪里的石头什么形状都有。有几个比我们大的男孩，送完蛋炒饭，已经腰上系着壳篓，手上拿着一根铁丝，在水里抽鱼了。我们三人把篮子、担子和草帽都放在一块大石头上。我脱掉凉鞋，把裙子往上翻，塞进腰里，丽华和丽君卷起裤脚，我们下河啦！



小时候的日子，上山下河送蛋炒饭，什么都是快乐的。记得我常常坐在苕溪里的大石头上发呆，望着天上的朵朵白云，我会思索自己究竟是哪里来的？会好奇天上是不是真的有天兵天将？看溪里鱼虾游跳，我会发出快乐的嬉笑声。那时脑子里仿佛有无限遐想，想这个，想那个，就是溪里一颗小小的鹅软石，也会给我带来快乐，真是无忧也无虑的童年啊！

夏天的苕溪河面上被太阳照射得波光粼粼。我弯腰看溪水，溪水清澈透底，连在河底活动的石壁鱼都看得非常清楚。我是擅长翻蟹抓虾摸石壁鱼的，河蟹在浅滩上，基本翻开每块石头都有；虾倒着跑，一只手前面围，另一只手就能在后面捉住它；石壁鱼生活在水深处的大石头下，跑起来像射箭一样，我们小手一摸进石头缝里，一阵软绵绵的感觉，就知道摸到石壁鱼了，登时高兴得不得了。

几只碗一会儿就装满了鱼和虾。有几根装不下了，石壁鱼就用藤条串起来，或者也可在浅滩里面挖一个小池，来盛放这些鱼和虾。

那时的我们真是开心啊！不怕晒，也不怕水，有时整条裙子都弄湿了也不管，总要在水里泡到中午才肯回去。有几次回去被外婆打了手底心，第二天照样送饭回来又去溪里了。

双抢一天天地进行着，田里成片的金黄色稻田逐渐变成绿油油的秧苗田，最后稻谷变米，颗粒归仓，双枪就结束了，小朋友送蛋炒饭的任务就停止了，学校也差不多开学了。



时光荏苒，往事如烟；餐餐米饭，粒粒不易！一晃眼，我又回到了今天，双手捧着的一碗蛋炒饭早已经被我吃了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