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1月,因参加一个会议我来到了云南丽江。她的美丽使人惊讶。很想为她写点什么,可写什么呢?一时又没了头绪,写点别人说过的话,又觉得对不起丽江,这么美的地方,你竟不能重新发现美。冥思苦想中只埋怨自己笨。可仔细一想,又释然了。你还口口声声说赞同“谙熟灵感来”,这会儿怎么了?就一天时间,你能对丽江了解多少?别说印象,就是匆匆一瞥也尚显牵强,又如何去发现她的美呢?那总得写点东西吧,否则,我真的愧对丽江。还好,导游安排我们参观了一家纳西族民居,其中有品尝三道茶的节目,一位潘(胖)金妹的精彩表演给我印下了较深的印象,就写写她吧。
她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纳西族女青年,口才很好,善于调侃。从她嘴里我得知为什么纳西族人把自己喜爱的男青年称为“胖金哥”,把自己喜爱的女青年称为“胖金妹”。她们普通话说得不标准,胖,潘不分,说胖时发潘音,胖金妹听起来就是潘金妹。 一些游客就开玩笑说:是潘金莲的妹妹。纳西族人以胖,黑为美,和我们汉族正相反。的确,我留意了一下,在丽江,无论男女老少,没有胖的,黑倒是普遍的肤色,因为,这儿海拔高,紫外线强.这就使得我们用现有汉族人的审美标准在丽江竟发现不了美女了。当地电视台做直播节目,被采访者果真是找相对丰满一点的,但也绝称不上胖。为什么胖人少呢?我猜测,一是种族基因;二是水土;三是生活方式决定的。据她说胖金哥在丽江最受欢迎。原因有二,一是谁家男人胖,女主人会很有面子,能把老公养这么胖不用说女人有本事。二是在丽江古城没有暖气,生火取暖也不行,房屋是木质的,不保温.胖男人热量高,可以为老婆暖被窝,晚上搂着一个大“热水袋”睡觉感觉 岂不快哉。如果谁瘦得只有二斤肉,哪个胖金妹也不会要他。纳西族是一个女权社会,男主内,女主外,正好和汉族相反。 男人的任务是做饭、洗衣服带孩子,养花种草,抽烟、喝酒、打牌,写字画画,是搞精神文明的;而女人则到外面工作挣钱,养家糊口是搞物质文明的。经她一说,再一回想,确实各家小店都是女人打理,很少见有男人。不过不要以为在丽江当个男人很舒服,男人是没有地位的,女人是家庭的主人,就连吃饭也是女人先吃,男人在一边看,等女人吃完男人才能吃。这也是一种男女不平等,却以另一种形式表现出来。另外,男人的零花钱每月由老婆发给20元。在汉族妇女中,认为不吸烟、不喝酒是好男人,而在纳西族,男子汉必须是又吸烟又喝酒,还要会"嫖"。这是潘(胖)金妹说的。她“嫖”字一出口,立即惹得哄堂大笑,她却煞有介事地奚落我们想歪了。她说:在你们那里男的喜欢女的,说我爱你,而在我们这里是叫你嫖我。女的爱男的叫我嫖你,互相爱叫你我嫖,而爱得死去活来叫,你嫖我,我嫖你,嫖来嫖去,总也嫖不够 。可想而知她说这段话时的轰动效果,我们都笑得喘不过气来。 我当时理解"嫖"是纳西人爱的直译。各民族语言表达方式不同也很正常,我也没细想。可回来后和同样也去过丽江的一位青年女士说起,才知道所谓“嫖”应读作“瓢”。纳西人把感情比作水,把爱比作瓢,用瓢去舀多少水就是表示你对他(她)有多少爱。这样看来,瓢既是名词,又是动词,挺费解的。
在单口相声中(她那种形式既不象主持节目,也不象说书,更接近单口相声),她还穿插了两个小故事。一个老外到丽江旅游,感慨颇多,很想找当地人聊聊,就是苦于没人听懂他的英语。这天他看见一个坐在门口休息的老太太朝他说了声“哈罗”,他高兴坏了,可找到懂英语的人了,就用英语向她问候了一句:“夫人你好!”老太太又说一句:“密斯特,好阿又。”这位老外高兴极了,滔滔不绝地讲起来,老太太不住地微笑点头,老外一口气说了三个多小时,直到把心中的块垒全都抒发出来才停住,老太太说了一句:“拜拜。” 其实,老太太就会那三句英语,老外讲的她一句也没听懂,但她知道老外也需要交流、需要倾诉、需要理解。而这些,老太太都给他了。还有一个故事,在丽江,纳西人的生活节奏是缓慢的,特别是上点年纪的人,穿一身灰蓝布衣服,戴顶老式军帽或蓝布帽,在门口,在四方街,在公园一坐就是几小时,看蓝天白云,听鸟语蝉唱,观鱼翔浅底,那种悠闲自得和古城的土木屋、石板街、垂杨柳天衣无缝地融合成一幅水墨画。一位外地来的游客不解地向前问一位老者:“现在外面生活节奏那末快,大家都忙于挣钱,像你们这样什麼时候能过上好日子?”老者答道:“人活在世上,都是在向那个终点走去。你走得越快,不就到达终点越早吗?急什麼,急着赶死呀?”听到这儿,我心里一咯噔。她用这朴素的语言,似乎一下子解开了我心头的疑云。说真的,我是带着问题去丽江的。 一个宋代就有的古城,历经近千年而不衰、不毁、不亡,要满足许多条件,如未经大的战争破坏,未经大的火灾摧残,未经山洪、地震等自然灾害的蹂躏(1996年丽江发生过七级地震,破坏不小,但3年之后一座新城又出现在地平线)。相比我所居住的洛阳,历史上就经历了几次大的毁灭,现在我们看到的洛阳城是第五个洛阳,地址也是从三国时的偃师迁过来的,如果,古城洛阳也能完好的保存至今,那要比在洛阳建100个大企业还要有价值。对于丽江来说,偏远的地理位置可以避免上述的天灾人祸,而如何抵御来自现代文明的“侵掠”,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需要民族文化的定力,需要民族选择一种清心寡欲的生活方式,需要有面对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大智慧。而所谓发达地区的灯红酒绿,心浮气躁、急功近利都是同天灾人祸一样可怕的破坏力,摧残力。当然,纳西人为此是付出了一定代价的,作出了一定的牺牲,而正是他们的宁静致远,淡泊明志、粗茶布衣的生活方式、思维方式,为中华民族,不,为全世界、全人类奉献了一个清洁的不忍去脚踏,宁静的不忍去打扰,美丽的不忍去触摸的世界文化遗产。 当然,历史对任何民族都是公平的,只要你为人类作出了贡献,那么,你失去多少,也会得到多少。君不见,一座现代化的新丽江正在悄然从地平线拔地而起.每天,成千上万的外地人、外国人不辞辛苦地拥向这个小城, 象我一样,去给自己的浮躁心灵降降温,长了草的精神家园除除草,让无为而无不为,天人合一的老庄哲学得到进一步的印证和发扬光大。
在思考这座至今还存活着的文化古城得以延续的原因时,有一个文化现象是绕不过去的,也就是类似于人类早期的母系氏族社会的家庭组织结构。纳西潘(胖)金妹在谈起这个现象时说,如果你们那儿把男人怕老婆叫“气管炎”,那我们把男人对女人的怕就应叫“肺气肿”。当然,她津津乐道于这种女主外,男主内的家庭分工,可我想的更多的是这种社会分工可能是丽江人与自然和谐统一,多元融合文化的稳定器。在原始母系社会,人类生活是平静和谐的,也许没有战争杀戮。而到了男权社会,为了实现各种欲望便出现了战争、杀戮。 从性别特征来看人性,女人比男人更有爱心,怜悯心,更有同情心,相对来说欲望、胆量都比男人小,这是否是构成平民化、世俗化,百姓崇尚朴雅的一种社会动力呢?不敢妄下定论。因为,历史上必竟有吕雉、武则天、慈禧这些女人主政的时期,她们某些所作所为不会对我的推论构成有利证据,姑且当作是一种浅见吧。
凡是到过丽江的人,对丽江古城的美好,和谐是有口皆碑的.不知为什么,看着古城大街小巷游人如织;看着大开着门的各种各样的店铺;看着丽江新城那高楼大厦,滚滚红尘,我心里有一种隐忧,10年,20年,50年以后的丽江古城会是个什么样子?纳西族人会是什么样子?我想像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