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 今天有客吗？

李传生

微型小说

作者／胡波

　　这个故事发生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地处肥城矿务局机械厂近邻的一个村庄（生产大队），也是当时农村现实生活中的真实写照。

在中国农村，特别是黄淮中下游，中原大地，千百年来，在庄户人的脑海中，根深蒂固的形成和驻留了这样的观念，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养儿防老，天经地义；

谁家的媳妇能育有三、四个儿子，那绝对光彩，有里子，有面子，有地位，还有脾气。

尽管那时村庄里的街道不算宽，路面还不平整，那养育了几个儿子的农妇，随看岁月的推移，也逐渐升格为王大娘和他张婶子了，子贵母荣，尽管变成了老太婆了，精气神丝毫不减。出了院子门，上了街，那脚后跟踩在泥土路上，也是咚咚作响，而且一定是走在路中间，绝不溜边走，底气壮啊！

鸟产卵前还得先筑个巢呢，若想引来金风凰，那非得先栽种好梧桐树呀！儿大当婚，女大当嫁。再正常不过了。谁家的儿子到了讨媳妇的年龄，当爹娘的那有不上心，不着急的呢？为啥急呀？得盖房子呀，没房子女方是不会同意订婚的。

这不，一大串事情都堆上门了，首先，得申请宅基地，宅基地批下来了，下一步才能盘算盖房子的事，你再着急，也要一步一步的走，哪一个过程你也甭想超越。

先说申请宅基地这个事吧，道道多了去了。地基的面积大小，地基的位置，批准的时间，里面大有文章可做，事在人为吧。上苍对一个家庭的大考就此拉开了帷幕。

咱就说老王家的二儿子（就叫他俊祥吧）现已到了说媳妇的年龄了，俊祥的爹娘开始盘算了，这当口，三秋大忙刚过，不年不节的，若是请大队领导来家吃顿饭，似乎是没有太合适的理由，这可咋整呢？老俩口静下心来捋了捋，得先找本家老族长二叔商量一下，他主意多、面子大，请他拿主意想办法。

这晚，把老族长二叔请到了家里，做了几个菜，老王陪着二叔喝酒，老伴坐在傍边纳着鞋底，时不时的插上一两句话。酒过三巡，二叔发话了，侄媳妇，你娘家叔伯侄子刘庆良不是在公社农机站当副站长吗？跟他商量商量，看哪天合适让他过来一趟，掂兑好火候，把大队王书记和乔会计请来陪客，只要他俩能来你们家，这宅基地的事，就有三、四成把握了。

过了若干天，依计把娘家侄子刘庆良副站长约到家里来了，天一擦黑，王俊祥全家就忙活起来了，并且把村里唯一的村厨王一勺请来主厨，全家人打下手，一阵忙活，不亦乐乎！

那边家族二叔亲自前往大队部去请大队领导，大队那边来了三个人，王书记，乔会计，顺便把治保主任兼民兵连长王二虎也喊上了。入户见面，王书记随口就来了句，怎么，今天有客吗？哪里什么客，娘家侄子有点事过来了，想和你们见个面，拉个呱。宾主寒喧了几句，便入席就座了。

这刘庆良在公社农机站是负责机耕作业的副站长，虽说官不算大，但也属于上得了台面的人物，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再者，大队里也用的着他。

自然是老族长领席，席间氛围是蛮好的，大家喝的高兴，聊的开心，这饭局看似进行的顺风顺水，但也暗藏玄机，这里面有个只可意会，不可言谈的规距。今天这首次酒饭局，主家是万万不可提宅基地的事，只要提了百分之百砸锅。

主家城府不到家，急于求成，先开了口，那麻烦事就来了，这当口，若是书记或是会计忽然一拍大腿，坏了，忘了还有个会呢，得赶紧走。这种情况一但出现，下次你就是用八抬大轿去抬人家也请不来了。

想盖房子，娶媳妇，你等着去吧！

酒席临近结束时，王书记倒没说啥，孟会计开口问了，大体意思是请我们来赴宴，有什么事需要办吗？

主家急忙回应，没事，没事，娘家侄子过来是有点家务事商议商议的。其实这话也是起到一些埔垫作用的，点到为止。

酒席顺利结束了，三位大队领导告辞了，全家人热情相送……。

送走客人后，二叔发话了，不错，我看咱这事成了一半了，过几天再商量吧。

约么过了半月二十天光景，又筹划这事，这个间隔天数得拿捏好，间隔太近不行，太急迫，对大队领导不礼貌，全村四，五百户人家，就你家有事呀？撂长了更不行，淡忘了，再升温，恐把饭煮夹生了。

某天，又把大队领导请家来了，王书记一行入户后，用习惯了的口吻说道:

怎么，家里来客了？

没有，娘家侄前几天出了趟远门，带过来点希罕物，请你们来家尝尝，一块热闹热闹，也给领导们解解乏。

饭局氛围融洽，顺利进行，主家还是要沉住气，有合适时机，由二叔投石问路，试试水深。没料想，俊祥过来敬酒时，王书记主动问话了，俊祥今年多大了？

全家人闻听王书记此言，心中暗喜，好事来了！二叔忙不迭的接茬回话:过了年就二十二岁了。

书记又问，说媳妇了吗？

前些日子有给介绍的，双方都相中了，但是啥时候定婚没说准。

媒人透了点口风，嫌咱房子小，担心嫁过来后，咱不盖房子受委屈，就因为这，不上不下的，全家人正为这件事犯愁呢！

你们真是的，咋不早说，大队里研究一下，批块宅基地不就啥都有了。乔会计，你现在身上揣着公章了吗？这就写个批地文书。

乔会计忙回应，今天没带章。

二叔紧忙说，不慌不慌，等下再办不迟。嘴上是这般说法，心里在滴咕，今天就是写了，也未必能顺利的量了地。

过了三、四天，又把大队领导请到了家，一进门，还是老话:怎么，家里有客吗？

没有，就是请你们来家坐坐，今天双方都是单刀直入，直奔主题了。

大队书记这次把小队长和仓库保管员也一块带过来了，这俩人明天丈量土地时要拉皮尺砸界桩，这宅基地的事离办成也就一步之遥了。

这次真是痛快，乔会计从怀里掏出文书和公章来，来之前在大队部就把批地文书起草好了，公章是用牛皮纸包了好几层，只见乔会计张大嘴巴朝着公章使劲哈了几口气，右手拿章，抬起胳膊离桌子约一尺高，用劲敲了下去，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抬起手来，只见鲜红的印迹跃然纸上，全家人悬着多日的心怦然落地了。

后面的事……。

写于癸卯年9月1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