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这几天心里颇不平静。离开一中讲台三十余年了,幺儿中泱刚录上一中,原以为他会在我执教过的老校址就读,自然有一份欣喜。但临开学,却是一中搬迁新址,不觉间有一份失落。秋雨濛濛中,带着他先去一趟一中旧址,再瞻一中新区……。</p> <p class="ql-block"> 秋雨朦胧下,霓虹闪烁,校门如昨。只是“新宁一中”校牌正悄然褪去,换上了“金城学校”的标志。</p><p class="ql-block"> 往事犹昨,心中便有了淡淡的忧伤,更有了几份不舍、留恋、感伤……。因为这一切,似乎来得太快。秋雨落在雨伞的滴哒声,却声声敲击着我的心房……。</p> <p class="ql-block"> 第一次踏入一中大门是忧郁苦闷,甚至是绝望的,至今刻骨铭心。那是1978年秋,临国庆放假前3天。</p> <p class="ql-block"> 1978,那是中国历史转折之年,“十一届三中全会”,开启了“拨乱反正”的时代。那是一个国门打开,停止“阶级斗争”、始倡“改革开放”的年代;那是一个从“知识越多越反动”到“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迭宕云涌的时代……。</p><p class="ql-block"> 1977年,刚复出邓小平主“拨乱反正”、“平反冤假错案”……,民心大顺,力推“改革开放”,打开国门,拥抱世界!在他的主持下召开了《全国科学技术大会》,开始了中断十年的高考招生。</p><p class="ql-block"> 《人民日报》报风骤变,先有郭沬若《科学的春天》,以“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名句,呼喊科学之春;继有徐迟《哥德巴赫猜想》,讴歌青年数学家陈景润废寝忘食,勇摘科学贵冠;再有叶剑英元帅《攻关》诗:“攻城不怕坚,攻书莫畏难。科学有险阻,苦战能过关”,风靡传诵。</p><p class="ql-block"> 一时崇学渴才之风,荡漾神州。莘莘学子时麾口号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p><p class="ql-block"> 1977年冬,首启高考,广录人才。1978年夏,相距6月,第二次高考又启,分大专,中专分试,不论学历、年龄,由考生自选,也有了“师生同考”的奇观。考生“政审”,也始倡“惟成份论,不惟成份论”。此前,凡“家庭成份不好”考生,于招生、招工、招干是无缘的,初、高中、大中专校招生,一应均为“推荐入校”! </p><p class="ql-block"> 这年全国报考610多万人,两届共计报考1160多万人,仅录取40.2万人,可谓世界历史规模最大、录取率最低的考试。可偌大中国,一时竞穷得连印刷高考试卷的纸张难寻。邓小平特批用印刷《毛选五卷》用纸印刷试卷。</p><p class="ql-block"> 苦闷、徬徨、无望中,我看到了改变命运的曙光。于是在柳山小学的“初中点”,发奋苦读,居然凤毛麟角,高居榜首。而同教我课的三位老师都落选,县立三中,应届生无一人上线,县城辖区偌大“金峰公社”应届毕业生惟我一人上榜,引起了不小轰动。全县二万多名考生中仅36人榜上有名,竞争何其激烈。</p><p class="ql-block"> 至今尤记当年金峰公社书记在连通各家各户的广播中喊出我的名字时,那种人人传扬羡慕的荣光,颇有“范进中举”之感!科学和知识仿佛一夜间奉上了天堂。</p> <p class="ql-block"> 可是,“中举”的欣喜短暂。“家庭出身”的魔咒遗魂,在体检、政审、整档后,录取时却因此落选。</p><p class="ql-block"> 开学近一月后,接通知去一中就读,满怀的希望顿成泡影。父亲领着我跨过一中那条古老木门时,眼含屈泪,佝腰帮我担着被褥粮米,一身蓝布工装,机油斑剥。我亦一双赤脚,脚上粘满沥青……,父子的心情抑郁难言。</p> <p class="ql-block"> 教务处办公室,接着我的是一中教务主任段怀基老师。他瘦高精明,不苟言笑,夹着喇叭筒,一口武冈腔:“这么好的成绩落录,可惜了!可惜了!”连连的叹息声,引来在座老师的纷纷围拢,啧啧称赞。 </p><p class="ql-block"> 于是安排入“全县尖子班”——高67班,又亲陪办理报名手续。一边鼓励安慰我,一边为我铺好被褥方去。巳经发完的课本,是他满头大汗,急急从各个科任教师那里逐个收拢,一摞紧扎送到我手中。那种惜生爱才之情,至今历历在目,忆及感激盈泪。</p><p class="ql-block"> 他后任校长、书记,因病逝世多年,甚至连葬礼我也不知。“生欲侍而师不待”,这是我至今遗憾。</p><p class="ql-block"> 彼时,大倡“早出人才,多出人才,快出人才”,各地高中兴“尖子班”、大学兴“少年班”,集优而育,以期“早出人才”。年仅11湖南株州少年谢彦波考上中国科大“少年班”,带着铁环上大学,成为了我们这一代的楷模! </p><p class="ql-block"> 于是, 不幸中的幸运,我成了文革后,新宁一中废除“推荐入学”,恢复统一考试录取新生制度后首届新生,也编入一中集全县前45名编就的“尖子班”——高67班。</p><p class="ql-block"> 77、78级大中专毕业生,系十年人才断裂层后高考首录一代,毕业后倍受珍惜重用,尔后事业勋显者比比皆是。因家庭成份高分未录,使我与改革开放后首波人才使用大潮擦肩而过,至今引为人生巨憾。</p> <p class="ql-block"> 班主任刘叙柏老师,湖南师院数学高材生,刚从“下放”白马田中学调入,高教部副部长刘子载嫡侄,正值中年。大学毕业分配时,刘部长因仅有独女,动员家族屡屡欲收其为养子,但他淡泊高门,径回新宁任教。</p> <p class="ql-block"> 刘老师走路鸭步,笑意盈盈,和善可亲。讲起课来,幽默调侃,满堂欢笑,引人入胜。他之为人处世,深深影响了全班学生,乃至我成为教师后,课堂之风,多有效仿。</p><p class="ql-block"> 刘老师善班会课,总以读讲科学家励志成功故事,以熏班风。钱学森、华罗赓、丁肇中、居里夫人……的故事,在那个信息封闭年代,让我们耳目一新。尤那篇《哥德巴赫猜想》播下的“科学”、“科学精神”,是我们最好的“心灵鸡汤”。 </p><p class="ql-block"> 于是,全班比拼数理化成绩成风,人人都希望将来在科学的道路上勇攀高峰。直至我们毕业进入大中专院校,科学的理想,也牢牢地固定在了我们那一代的生命轨迹之中。 </p><p class="ql-block"> 八十年代的大学校园,更是充满朝气、勤奋刻苦、祟尚科学的青春芳华所在!“振兴中华”,是我们那一代学子的振耳发聩!没有这一代人,就没有今之国之强盛!他们,提前了一代人架通了科学技术的断裂层! </p> <p class="ql-block"> 我们那时的一中校园,是极恬静,极幽美的。苍翠的松柏、馥郁的玉兰、葱郁的桔园,还有碧绿的菜畦、池塘的蛙鸣……。没有喧闹,只有宁静。每个年级仅招6班,生活艰苦,物质贫乏,但精神富足,崇尚科学,没有对权钱的崇拜,只有知识的追求。</p> <p class="ql-block">一中全景</p> <p class="ql-block">塘边工具房</p> <p class="ql-block">礼堂、学生食堂</p> <p class="ql-block">教工食堂</p> <p class="ql-block">体操房</p> <p class="ql-block"> 校门连着解放路的校道,是两排苍翠欲滴的古柏,径延校内,森森耸列,如迎宾卫士,肃穆古朴。校内红墙瓦舍,掩映于葱郁的桔园;东头相邻有水塘二口,塘畔菜圃碧绿,每晚蛙声鼓鸣……,蓊郁的玉兰树下,是校办工厂。</p><p class="ql-block"> 校园正中是中西合壁木楼,木梯嗄吱,是图书馆。管理员杨姓老头,一脸严肃。遇学生还书,眼光总是从镜片底下审视归还书籍,学生怕他;西头有雕窗木房,古色古色,雕梁画栋,是教师宿舍;食堂又是礼堂,抬梁瓦舍,青石街沿,古朴苍凉。相邻瓦屋三间,是教工食堂。</p><p class="ql-block"> 连接图书馆、操场的,是长长的风雨廊道,廊道左临桔园,有一排古老的含笑花树,遒劲隆虬,每逢花开,教室里便弥漫着醉人花香。课后闲暇,撷几朵夹进书中,会香上一个学期,令人陶醉。</p><p class="ql-block"> 学生寝舍就在进校门红砖瓦房二楼,木板楼房,通铺稻草为床,家境好的有垫絮,差的床单一铺,稻草上睡。</p><p class="ql-block"> 课间操在教室外空坪,大多赤脚,逢泥泞“跳跃运动”时,泥水四溅,习以为常。</p><p class="ql-block"> 食堂饭菜,自交粮米,多是南瓜青菜,逢三有“牙祭”,油榨炒榨菜,挤得头破血流才得。</p><p class="ql-block"> 国庆放假前,师生收桔,一派繁忙,每个学生都分到一大桶蜜桔。在那个物质贫乏年代,我携桔回家,乡邻分吃,自是羡慕。一中桔园,给了我忧郁之中的第一份惊喜!</p> <p class="ql-block">礼堂舞台</p> <p class="ql-block"> 图书馆后,桔园相隔,是理化生实验室,青砖古瓦,幽静古朴,实验仪器齐全,尤生物标本应有尽有,这在彼时是极稀罕的。</p><p class="ql-block"> 这缘于1962年秋,时任高教部副部长(时无教育部,只设高教部)刘子载,阔别故乡38年后,自广州返京,中途转车回新宁,情怀家乡教育,走进了校园。 </p><p class="ql-block"> 在两江总督刘坤一花园建立的新宁一中校园内,深情抚摸百年玉兰树,缅乡梓情怀,故土热望,久久不愿离去。</p><p class="ql-block"> 睹一中办学窘况,回京后,为一中配置图书,配置理、化、生实验室仪器设备,改善办学条件。</p><p class="ql-block"> 在十年浩劫中,他因坚持真理、铮铮直言坚决反对“党内斗争”,在京中遭罢职批判。</p><p class="ql-block"> 新宁“造反派”组织闻讯,在头目李xx率领下,远赴北京,揭发揪斗“当权派”刘子载回乡“收买人心罪行”。乡人的以怨报德,致命一击,使他彻底崩溃。</p><p class="ql-block"> 这位与王明同班留学莫斯科、毛泽东一师学生、辽宁省委副书记、高教部副部长在家中含冤自尽。丧尽天良的背后一击,也是他的独女刘七七一家至今与新宁相离无缘的原因。</p> <p class="ql-block">理化生实验楼</p> <p class="ql-block"> 吉吾伦老师,一中老校长,高度近视镜片后总闪烁着亲和犀利的眼神,一口普通话中透出温尔儒雅,他教的是英语。</p><p class="ql-block"> 当我第一次怯怯地给他送去全班作业本时,他声声“谢谢”,让我感动——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老师对学生说“谢谢”。也从此知道了尊重他人,礼貌待人,真诚待人是有人格力量的开始。也从此对他教的英语入迷。短短几月英语学习,高考时取得了全县第三的好成绩。</p><p class="ql-block"> 可惜那年的高考,英语第一次列考,且只按30%计入总分,若如第二年全额入分,我的高考总分及录取,一定是另一番的结果。这就是命运。</p><p class="ql-block"> 后来才知,他与妻子张建䒦老师,因历次“运动”中“家庭出身”,影响工作分配。湖南师院毕业后,夫妻二人从长沙发配至边远新宁水头乡任教,一直躬耕于乡野中小学。虽身处逆境,历尽坎坷,却恃教于身,深得学生爱戴,乡人口碑。恰逢高考加试英语,教师难觅,夫妻俩紧急调入一中。</p><p class="ql-block"> 张老师负责后勤食堂工作,称量学生自带粮米、分发餐票。凡她接触过的学生,总能过目不忘其名,问长道短,如自家婶婶般亲和,甚至道得出学生各科成绩短长。以至学生们,一回一中,都以张老师能叫得出自己名字为荣,至今学生们谈起母校旧事,这是必不可少的话题。</p> <p class="ql-block"> 引领我爱上化学的,是伍玉湘老师、刘孝桐老师。伍老师那时年青,音调高亢,课余喜与学生围坐嬉闹,大家自是非常亲近他。</p><p class="ql-block"> 刘孝桐老师板面严肃,出了名的“刀子嘴,豆腐心”。批评人来必手指而训,甚至女生都不留一点情面。有女生爱美,上课迟到,却穿着刚上市高跟鞋“阔达、阔达”进门,自以为美。刘老师怒斥:“骚骚风风,要显摆干脆下午回家去!”从此女生不敢穿高跟鞋上课,朴素得又朴素地埋头高考。</p><p class="ql-block"> 刘老师也才从黄龙中学调入一中,妻子农居“半边户”,又育一儿一女,生活艰苦。晚餐后常提着水桶与学生出食堂后门,夷江码头漂洗一家衣服。儿子海军年幼,无人带养,常随他教室门口望讲化学。有时兴起,跃上书桌顽皮,惹得哄堂大笑 。</p><p class="ql-block"> 高考临近,就寝铃响,教室灯熄,却无人离桌。人人自备蜡烛、煤油灯挑灯夜读,灯焰袅袅,熏黑了天花板。夜深暮暮,隔天有课,刘老师心疼不得不经常入教室怒摔了煤油灯,才可赶学生离去就寝。</p> <p class="ql-block"> 教过语文的,有周龙光老师、李茂老师、陈贻沛老师、李友国老师 。</p><p class="ql-block"> 周龙光老师,严谨豪气,声若洪钟,讲课兴起,常沉情文中,抑扬顿挫。记得有一篇写“春天”作文,得到过他全班范读奖励和“孺子可教”的赞语,当时斜睨四座,颇有点得意洋洋。</p><p class="ql-block"> 李茂老师白面书生气质,眼镜铮亮,喜挽袖上课,不时手托眼镜,佝腰白衬,语气也极平和,从不轻易责骂学生。</p><p class="ql-block"> 陈贻沛老师从三中调人,任教导主任,敦厚仁慈,语调不紧不慢,总有长者睿智风范,人称“沛公”。至今记得他教的《游黄山记》,绘声绘色,词汇精彩,使人身临其境,妙不可言。</p><p class="ql-block"> 李友国老师,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曾入选空军飞行员。他喜“创新作文教学方法”,却遭到些非议。可是“高考预考”时,我的一篇《中国的脊梁》作文,引起轰动,拔得当年文、理科预考最高分,以后师生见面,屡屡夸我为他“争了气”、“争了光”。可惜他们都已逝去,看不到我今天的文字了,还有刘叙柏老师、吉吾伦老师、易中柱老师等,他们都已谢世。</p> <p class="ql-block"> 教政治的易中柱老师,县教育局书记,也兼任一中书记。个矮步健,有点红红酒糟鼻,政治理论十分熟悉。课中经典语是:“帝国主义是腐朽的、垂死的资本主义,是必然走向灭亡的。”他仅教我班政治,时谓“领导重视,蹲点办班”。</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教过地理的徐成建老师,后任县教委主任。魁伟高大,声如洪钟,气场不凡。逢他上课,严厉严肃,不敢嗑睡。兴致浓处,他总要声明暂歇几秒,在教室门口猛抽几口喇叭筒烟,再兴高潮,自是有趣。</p> <p class="ql-block"> 陈学植老师,敦厚微胖,讲课不急不慢,物理名师。逢讲授摩擦力时,浓重长沙口音中,“摩,摩,摩,摩擦力……”的语调,是那一代学生的模仿趣语。</p><p class="ql-block"> 他自湖南师院毕业,服从分配从长沙至边远新宁一中任教,任过理化教研组长、校长。90年代在干部科学化、知识化用人大潮下,推为新宁县县长。</p> <p class="ql-block"> 我的记忆中,难以忘却的还有一中校门悬挂的那口炮弹型大钟和那位敲钟人。</p><p class="ql-block"> 校门大木门左侧,有一小门。进入小门,有传达室一间,室外瓦檐横方下,悬一大钟,锈迹斑斑,便是一校作息指挥之器。</p><p class="ql-block">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这是上、下课钟音;“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循环三篇,这是集合、出操铃。远近居民,都熟悉这钟声时辰时节,尤背后三声悠长,余音袅袅,妙不可言。</p><p class="ql-block"> 这钟来自日机所扔未爆炸弹,地道东洋货。1944年夏、1945年秋,日寇两犯新宁,日机狂轰滥炸中,一颗航空炸弹入校未炸成为哑弹。日军芷江洽降后,挖出此弹,拆除引信,锯为两半为钟。一钟存一中,一钟存县府大院,惜已散失。这一中半截残钟,现悬钟亭,是那场战争的见证,将来也一定会存入博物馆。它会告诉代代学子,国运校运相连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这敲钟人也是颇有故事的。他是杨明朔老师,数学高材生,文革中遭“造反派学生”批斗,打残了右臂、左腿,所以分了份司钟工作。可他却是极认真的,认真到如教学生解一元二次方程般的逻辑,分秒不差。在那个特定时代,也有不堪受辱的教师,沉江自尽,含冤上吊的。</p><p class="ql-block"> 杨老师魁梧,国字脸,浓眉大眼,不多言,妻极和善,夫妻无育,带养有一女,一家三口蜗居门口传达室。杨教师仅一份工资,养妻女,贫寒,但他仍一天司钟外,还拖着残腿,左手执粉笔,争着教了二班初中数学。他上课的时候,妻子代敲钟,磨得油光铮亮的那口小闹钟,是夫妻的珍爱。</p><p class="ql-block"> 自然,懵懂的学生们是不知道老师落下残疾的原因的,只知他教的一元二次方程精彩。远去不久的“批斗反动学术权威”,“打倒臭老九”,“扫除牛鬼蛇神”、“造反有理”……的风暴仿佛不曾在校园发生过。刘隶华、陈中一、刘德余三位老师,均遭迫害致死!</p><p class="ql-block"> 我回一中任教时,他已因病年迈,搬去了食堂石朝门边木房,木房前两棵白玉兰亭亭如盖,所以很潮湿,门口有大尿凼一个——那是堆垃圾之处,空气也差。</p><p class="ql-block"> 他在那房中逝世,没有一丝遗产。只是他手把手教过的敲钟传承人,声律节奏,一如他脉,延续于今。他,何尝不是雨果笔下《巴黎圣母院》中那个善良、正直的“敲钟人”!</p><p class="ql-block"> 那年,我任125班班主任,值“五.四活动”,带着全班团员,去帮杨老师家打扫卫生、帮干家务。以后,在支部书记徐运杰带领下,每月坚持一次。当然,也有教师讥我“假积极”的,但同情弱者,不畏强者,却是我的初心。</p><p class="ql-block"> 而今,徐运杰已由一中副校长调任新宁二中校长,杨老师养女杨飞艳,也是一中中层骨干,延续了的仍是一中血脉。</p><p class="ql-block"> 杨明朔老师,踟蹰刚倔的背影——那个敲钟人的故事,是我时时想写出的文墨。也在警示着一中未来的施教者们,勿忘孙中山先生所倡“博学、审问、慎思、明辩、笃行”的育人根本,警惕那样的浩劫、悲剧不再重演!</p><p class="ql-block"> 只是,当年赴京“揪斗”刘子载、参与“批斗”杨老师的学生,至今没一人站出来公开忏悔!</p> <p class="ql-block">一中钟亭大钟</p> <p class="ql-block"> 再回一中大门是欣喜的。1987年9月,凭着在民中、金石中学任教三年化学学科均获全县升学统考单科第一名的教学成绩,我调入一中,相继任高119,高125班主任。任教高119—122班化学;高125—128班化学。</p><p class="ql-block"> 吉校长执教了高125班英语。甚至我的班会课,他悄悄地执一方板凳,后台聆听。他欣赏的是我的专题班会,一场场主题讨论,锻就的特色班风。“你带的班级,总是班风独特,成才率高”,是他在我离开一中后,师生相见时的溢于言表。</p><p class="ql-block"> 重回母校,与昔日恩师们同台执教,在我看来,却是终生荣光,至今,我也不喜人称我行政职务,听“彭老师”之呼而倍感亲切。</p><p class="ql-block"> 高119班、高125班,被评为市级优秀文明班级,得到了层层嘉奖。</p> <p class="ql-block"> 离开一中大门是不舍的。1990年9月,县教委遴选教师组建教研室,我和一中语文教研组长、高117班班主任李儒春老师一起调入,分任化学教研员、语文教研员。</p><p class="ql-block"> 离开一中讲台,离开朝夕相处的学生,无疑是不舍的,当夜辗转难眠,第二天清晨请教李老师,结果他也如此,一夜未睡。服从上级,我俩不几日赴教研室上班,从此别于一中讲台。儒春老师,后调县委任政研室主任、县委办副主任退休。</p> <p class="ql-block"> 回望一中的大门是眷顾的。1991年,调县教委招生办工作,从此一线服务大中专招生工作 ,其间又借调省教委招生办,参与全省招生录取工作及筹建省考试院。 </p><p class="ql-block"> 每年录取期间,惟教师本心,对新宁尤母校一中考生,自是多怀了一份眷顾。殚精竭虑,一刻不闲,各方“协调”,应录尽录,帮他们改变人生命运。当年落选的感同身受,是我奔忙的“心因动力 ”!</p><p class="ql-block"> 自然,我这样的“协调”是有违彼时录取场地严格的“工作纪律” 的,引来了不少非议。“谁叫他是我们这里惟一的高中班主任呢?”省招生办刘鼎根老主任的体恤默许,是我终生的知遇和感激!那些年,新宁上线考生录取率是独占全省鳌头的,各地名校新宁学子灿然于榜,尤美术类考生,每年录取率常居三湘之首,这也是近年新宁藉美术人才蜚声国内的原因。服务乡梓的情怀,甚至得到同此心怀的省政协副主席徐君虎老先生、老省长刘正先生的耳闻面赞。</p><p class="ql-block"> 惟愿这期间高考大中专录取顺利考生,看到此文,想到当年有这么一位老师,在其人生命运撬动点,不遗余力,默默无闻地付出过努力和心血。甚至,好多我曾任教过的学生录取通知书留有我嘱言。现在看来,他们是何等的幸运!从当年录取落选到能参加录取工作,为国选才,这也许是冥冥天意所致。 </p><p class="ql-block">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历教育工作经年,授业树人,心中无憾。而今,有远涉重洋专来探视的;有我每至一地,如迎父招待者;有每遇言恩者;有所托必全力帮助者……。自然,当今世风下,也有从不感恩者,但积善树人,不朽之举,思之宽慰。</p> <p class="ql-block"> 学于一中,执教一中,自是比别人多了一份挚爱,更有了对一中渊源的考究。</p><p class="ql-block"> 一中校园,原是湘军楚勇名将、历任广西巡抚、江西巡抚、两江总督、清廷誉为“柱石之臣”刘坤一所建花园。建成时,房舍宜然,中西合璧。尤园内名花异草,应有尽有。至今教学楼前白玉兰,为刘坤一亲植,见证着一中悠远渊源,人文璀灿。</p><p class="ql-block"> 民国初,教育凋敝,民谚唱:“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学校无一座,百姓缺文化。”</p><p class="ql-block"> 民国三十年(1941),时任县长芶中一主持创建“新宁县立中学”,聘李昌董为首任校长。校址设县立金城小学,始招2班。校址箭路街凝秀阁,这是“新宁一中”的雏形。</p><p class="ql-block"> 次年起,每年春、秋季招生,学制3年,每年招进2班,毕业2班。前后办了十班,毕业340人。</p><p class="ql-block"> 1944年夏,开学伊始,日军发起“豫湘桂战役”犯境,狂轰滥炸,烧杀掳抢,未开学即停办,县城皆空,“走头趟日本”。1945年夏,日军强弩之末,又发起“湖南会战(国军谓之雪峰山会战)”兵指湘西芷江,其右路军团,又陷新宁,师生又散,“走二趟日本”。当年8月,日芷江洽降,才复常规招生。</p><p class="ql-block"> 这其中的毕业生,许多成了栋梁之才。曾任湖南省省长刘正,抗战时,随父从长沙逃难,流居白沙,在第五班初中毕业。所以他一直称“新宁是再生第二故乡”,省长任上,对新宁乡梓情深。</p> <p class="ql-block"> 此前新宁教育多以“学宫”、私塾为主。明朝始设书院,文脉方兴。 公元1748(清康熙24年) ,知县牟国镇立清泉书院,院址放生阁畔。1756(乾隆20年),知 县温章元迁书院于城南,名金城书院。1812年(嘉庆16年)知县羊横辰修缮,更为文昌书院,江忠源、刘长佑、刘坤一少年均就读于此。1850(道光29年),知县戚天保迁书院于东门城外,更为维新书院。1858年,又易名求忠书院。</p><p class="ql-block"> 1867(同治五年),又迁西门对河党校松山褝院,仍名求忠,院内奉周敦颐等十大名人为十贤。因学子渡河就读,最后院址又迁箭路街凝秀阁左侧,更为金城书院。曾历任广西巡抚、直隶总督、云贵总督刘长佑亲镌碑记,惜已难觅。这是新宁一中,与凝秀阁、金城书院的渊脉来由。</p> <p class="ql-block"> 新宁,南宋高宗绍兴二十五年(1155)才“开化立县”,南宋及元代以前,文士无名。明代始有李敏、谢锡贤进士2名、欧阳仕霖等举人14名,贡生151人。</p><p class="ql-block"> 清有李如纯、刘宝箴进士2名,江忠源(授安徽巡抚、昔英年殉节庐州)、陈佳葆等举人10名、刘长佑等贡生175人。清宣统元年(1910), 邝志昆留学美国,成为宝庆府留学欧美第一人。这是新宁历朝的“高考历史”。</p><p class="ql-block"> 但这帮学子,在江忠源、刘长佑、刘坤一相继带领下,始创湘军肇始—“楚勇军”,撕开了平定“太平天国”的赫赫巨幕,将新宁乃至湖南生生撬入近代中华历史的主航道,成为历史潮流掌舵人,影响巨远。也开创了“隔墙两制台(总督),隔江两提台(提督)。五里七道台,十里八藩台。”三万人口偏隅小县,四品以上大员有240多人的晚清人才喷发,璀灿奇观。</p> <p class="ql-block"> 往日如昨,曾经的忧郁、失望、欣喜、眷念……,不由涌上心头。 “爸爸,走吧。”幺儿中泱唤醒了我的绵绵沉思。雨望一中,朦胧迷离,心有不舍,不觉涌上戴望舒的《雨巷》来:</p><p class="ql-block">撑着油纸伞,</p><p class="ql-block">独自纺徨在悠长、悠长</p><p class="ql-block">又寂寞的雨巷</p><p class="ql-block">我希望逢着</p><p class="ql-block">一个含笑一样地</p><p class="ql-block">结着愁怨的姑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她是有</p><p class="ql-block">含笑一样的颜色</p><p class="ql-block">含笑一样的芬芳</p><p class="ql-block">含笑一样的忧愁</p><p class="ql-block">在雨中哀怨</p><p class="ql-block">哀怨又彷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p><p class="ql-block">撑着油纸伞</p><p class="ql-block">像我一样</p><p class="ql-block">像我一样地</p><p class="ql-block">默默行着</p><p class="ql-block">寒漠、凄清,又惆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她默默地走近</p><p class="ql-block">走近,又投出</p><p class="ql-block">太息一般的眼光</p><p class="ql-block">她飘过</p><p class="ql-block">像梦一般地</p><p class="ql-block">像梦一般地凄婉迷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像梦中飘过</p><p class="ql-block">一枝含笑地</p><p class="ql-block">我身旁飘过这女郎</p><p class="ql-block">她静静地远了、远了</p><p class="ql-block">到了颓圯的篱墙</p><p class="ql-block">走尽这雨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雨的哀曲里</p><p class="ql-block">消了她的颜色</p><p class="ql-block">散了她的芬芳</p><p class="ql-block">消散了,甚至她的</p><p class="ql-block">太息般的眼光</p><p class="ql-block">含笑般的惆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撑着油纸伞,独自</p><p class="ql-block">彷徨在悠长、悠长</p><p class="ql-block">又寂寥的雨巷</p><p class="ql-block">我希望飘过</p><p class="ql-block">一个含笑一样地</p><p class="ql-block">结着愁怨的姑娘</p> <p class="ql-block"> “诗有可解,不可解,不必解”。这诗也如此,不同的人生、不同的境遇、不同的视角、不同的感受……,都有对这诗“意象”不同的领悟。</p> <p class="ql-block"> 逝去的一中风华,何不宛如那“丁香姑娘”,一袭清香,含着回眸的笑靥,从我们身边飘过,杳然不见。我们压抑着淡淡的忧伤、款留、不舍……,静静地目送她风雨泥泞中温婉的脚步,留给我们的,何止是永远漫长的日想和雨水滴落在伞间的滴哒声。</p><p class="ql-block"> 她的来路、古朴、唯美、苍茫、幽静、风云、激荡、故事……,乃至苦难、辉煌,让我们留连、动容,挥之不去。只是,我们没有料到,她出现得那么快,也逝去的这么快,仅仅是人世沧桑82年。</p><p class="ql-block"> 她“静默地远了”,筑巢它方,纵有太多的不舍、徜徉、惆怅……,但那岁月风雨冲散不去的斑斓多彩,幽幽余香,“悠长”、“悠长”,从此,便成了我们心中的一个“结”!</p> <p class="ql-block"> 回望是历史,展望是未来。世间万物,惟吐故纳新,才会欣欣向荣!掩下那丝丝忧伤,期待她未来辉惶。</p><p class="ql-block"> 这一中的历史,知其深重,才知厚重;知其厚重,才知沉重。 那些人、那些事……,不为“过客”,而是永存、永留、永念、永铭、永记!任风雨沧桑,任日月轮回,却历久弥新。因为,“那过去了的,都会变成亲切的怀念……。”</p> <p class="ql-block"> 新生命的诞生,除了欣喜,也有阵痛,但总给人希望。82年轮回,82年风云……,这校园见证了多少悲欢离合,人世风云,悲欢愁绪,人生故事……。回眸它,就是一笔人生财富。</p> <p class="ql-block"> 是的,蒙蒙秋雨中,那含笑而去的“丁香姑娘”,背影朦胧,如诗如梦,裏着含笑的风韵,飘然而去……。那“丁香”般的风韵中,觅得见我们的同学少年,风华正茂,青春芳华、意气豪情,师生情缘……,难舍难分,刻骨铭心,梦绕魂牵。</p><p class="ql-block"> 这,是每一个曾在这洒下汗水、砥砺奋斗过的师生,永远的共同珍忆……。如诗如歌,如金如银,血浓于水,脐断心连。</p> <p class="ql-block"> 生我养我,贫寒父母;教我育我,一中乐土。善哉美哉,梦常以萦;薪火传承,永志以怀。 在含笑的忧伤中,我们捧起朝花,迎着红日,祝她未来辉煌!</p><p class="ql-block"> 怀念,逝去的恩师们!</p><p class="ql-block"> 怀念,那远去的钟声!</p><p class="ql-block"> 怀念,那“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豪迈!</p> <p class="ql-block">1980年上期,全县高中会考荣获前十名,县文教局所颁奖品——标价一元的新华字典。</p> <p class="ql-block">陪我度过高中全程的《数理化自学丛书》。</p> <p class="ql-block">我的一中毕业证书</p> <p class="ql-block">建国后1984年前,新宁一中历任负责人名单</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特别法律声明:未经本人授权,不得转载、摘编、改编、篡改或以其它改变或违背作者原意的方式使用!授权转载的,请注明来源并署作者名!本文首发学术成果及观点、图文引用、应用、推广……及引用本文考记史料50字以上,必经作者书面授权,不得擅用,违者必诉讼!索赔人民币貮拾万元!以此警示一些拿别人作品“挖呀挖呀挖”之人!</span></p> <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 彭贵珊,幼贫苦多,少随父攻铁业。邓公甫政取才,遂弃锤从考,年14中。</p><p class="ql-block"> 后入邵阳师专攻化学。新宁一中等校传道授业经年。有赞誉,省级优秀班主任工匠。再入县教委教研室、招生办职。期间借调省教委招生办。因教师业,对县学子录取,禅精竭虑,树人颇多,终生以为豪。算是造福过桑梓。</p><p class="ql-block"> 为人慕云水襟怀,仰松柏气节。交友喜言行不掩不饰,如青天白日者。因铁匠业,行文尤喜“叮叮当当”,可以醒耳。</p><p class="ql-block"> 平生不羡显权显贵,不慕大神和大仙,胸蕴“断、舍、离”念。人不攀,不愠;人不附,不恼。平静人生自有福,天马行空乐以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