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废旧钢管的艰难日子

松柏常青🌴🌱

本文刊发于2021年6月中国石油《金秋周刊》第六版

周六闲来无事，翻开尘封的记事本，寻找曾经走过的足迹。"今天，我两只手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去职工食堂吃饭。5分钱的窝窝头、3分钱的粥、2分钱的咸菜，这是我骨折以来最好的午餐。"当年挖废旧钢管时写下的日记，勾起了我满脑子的回忆。

　　那是1960年10月，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玉门油田在关停并转的机制转换中我被精简下了岗，为了生活，我在油田打工，挖废旧钢管。

玉门油田是解放前成立的，新中国成立后，油田安装了新的输油管线，原来埋在地下的老旧管线就报废了。当时，油田为解决职工的生活困难问题，组织家属及待业子女自愿参加劳动、搞废钢管回收。

每天早晨8点钟，我扛着铁锹到器材总库门前，我们一行20多人站在大卡车上，直奔老君庙地区的西山顶上。30分钟到达目的地后，跟随领队步行到西山沟底埋钢管的地方挖钢管。直到下午5点钟，大家才拉着回收的钢管回去。

　　挖钢管是一件不容易的事，首先要挖开1米宽、1.5米深的土方．才能把直径约15厘米的钢管暴露出来；再把钢管撬起来，用大块石头垫高，然后两个人面对面坐下拉钢锯，将钢管锯成3至4米长一截：最后抬上山顶，装上汽车，拉回器材处总库。

刚开始时，大家都不会合理操作。挖土方既慢又累．20多人一天挖不出20米。即使把钢管挖出来了，想锯断钢管也很费劲，因为大部分人不会使用钢锯。俩人拉锯时配合不好，锯条总在钢管上打滑，锯不出一条口子来，有时锯断一节钢管，弄断了好几根锯条。最后，领导想了办法，先用炸药把土炸开，然后让会使用钢锯的人先把钢管锯出一条口子，待能卡住锯条时，再让其他人接着锯。就这样，干了大半个月以后，大家都干熟练了，每天每个人才能完成挖1米钢管的任务。

　　玉门的冬天尤其寒冷、漫长，凛冽的寒风狂卷着沙土，让人睁不开眼睛，脸上像被刀子割一样疼痛：用手摸钢管时，手的皮肤就会粘在钢管上，使劲一拔，吱吱响，揪心地疼。大家不但没有退缩，还一致下定决心，每天一定要完成挖钢管的任务，有时还累得直冒汗、每个人的头顶上都冒着热气，仍然加油干，拼命干。

那时，生活很困难，大家都吃不饱饭。可是，挖土方、抬钢管是重体力劳动，吃不饱饭就没力气干活。我饿得实在扛不住了，就给父亲写信。父亲求助于亲戚朋友，给我寄来5斤全国通用粮票。我每天可以增加1个馒头，就这样维持生活。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坚持下去，因为我每月挣得36元钱，除去自己的生活费外，还要给父亲寄10元钱补贴家用。

　　1960年12月7日，那是我永远难忘的日子。因天气严寒，我冻得手脚都不灵活了，拉钢锯很艰难。我鼓足全身力气使劲拉居，"咣啷"一声，钢管滚下地，砸在我的脚背上。我的脚冻得麻木，根本不知道疼痛。等我要站起来时不会走路了，才知道脚被砸伤了。大家架着我上汽车、回房间，等到脚暖和过来后又红又肿，我的脚背被砸骨折了。18岁的我一人待在宿舍里（一间以前石油工人自己盖的简易房），举目无亲，没有了医保，无钱看病，所有的贫困潦倒，孤独悲伤只有我自己扛。我只能在日记本里诉说。我每天除了拄着拐杖去食堂吃饭、写日记，再就是把围巾拆了织帽子，把帽子拆了织成袜子......

　　脚骨折后虽未做任何治疗，但经过二十多天休养生息，伤处基本愈合，红肿逐渐消退，我的情绪也有所好转。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在玉门油田坚持下去，不能戴着被单位精简的帽子回老家。 父亲曾经说过：“不要为自己没鞋穿而感到难堪，大街上还有没有脚的人呢。我们能自食其力，这就很好”。所以，我决心树立自信，在哪里摔倒了就要在那里爬起来，我只有咬定牙关坚持下去，继续挖废钢管，等待再次招工的机遇。

父亲说：“机遇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当机遇降临的时候，你有没有做好准备迎接它，” 我明白了，只有努力学习才是我唯一能把控在自己手里的。我只有白天继续挖钢管晚上学习，将那些以前学过的初中课本反复的学做练习，准备迎接考试。我相信：机会永远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走出困境，成为一名优秀的玉门人。

现在回想起当年挖废钢管的日子，我依然很感叹，那真是对我人生的严峻考验。但无论怎样艰苦，时间没有虚度，不仅回收了废钢铁，生活有了保障，也锻炼了我的意志，让我在以后的人生路上更勇敢更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