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赋

珠海逸甫

癸卯之夏，酷热少雨，渔父搁浅，延喘岭南一隅。旋过七夕，台风接踵。倏忽白露又至，骤雨初歇，秋意渐浓。

乃逡巡黄杨河畔，登善雅书房，望云水长天，寻鹭帆点点，作秋水之赋。

其词曰：

澹澹兮秋水，涔涔兮海葵；苍苍兮白露，郁郁兮翠微。

悠悠兮年岁，簌簌兮莆苇；渺渺兮南渡，茫茫兮北归。

噫！北归北归，归隐江汉之湄。前庭荒芜，披晨星以灌圃；后院杂秽，掩暮色而施肥。日斜地暖，荫枇杷以晚翠；楼矮天高，引丝瓜而长垂。竹椅碗茶，漫谈小村故事；木柴坭灶，喈赞老父新炊。

噫！北归北归，归卧珞珈之陲。沙鸥翔集，惯看东湖拍岸；云鹤孤唳，长嗟西浦落晖。金风送爽，岂无丹桂吐蕊？银杏参天，知有霜叶成堆。凫游未央，偶遇伊人采贝；鸿渐既济，又逢才子衔杯。

噫！北归北归，孰与我而相违？陈蔡绝粮，且咀陌上之桑；荆襄立雪，谁问隆中之对。春秋几度，惜檀郎之将老；矣乃一声，唤夸父之不回。颜色憔悴，虽九死犹未悔；精魂难昧，竟三生以永追。

噫！北归北归，航洞庭以一苇。清兮浊兮，涌沧浪与灵均；晴兮雨兮，歌秋风与子美。升兮蜕兮，访仙丹于吕祖；怨兮欢兮，沾竹露于湘妃。若有人兮，三醉岳阳也思服寤寐；登斯楼也，气吞云梦兮一展愁眉。

渔父且行且吟，时悒时欣，不觉涉足江畔。有鱼跃水，蓝背银腹，修身细鳞，喁喁欲语。渔父怪而问之：尔非北海之秋刀鱼耶，何故至于斯？秋刀辟水立波，张鳍摆尾而应曰：龙卷台风，瞬息万里，引刀一快，断子之累。渔父悚然，秋刀即逝，江流滚滚，仿佛有歌。

噫！秋水秋水，无色无味。滋蕙若之初萎，濡木兰之未颓；浮范蠡之扁舟，浣西施之罗袂。

噫！秋水秋水，无喜无悲。乐濠梁之游鱼，含沧海之珠泪；守磨山之静笃，任芦絮之飘飞。

噫！流水任西东，佛性无南北；奈何失冰心，茕茕入铁围！胡为乎踌躇以投箸，复揽镜以自窥？何如临风以一赋，乐夫斗米胜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