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未央

李江红

夜色未央

一

朦胧迷离的灯光下，我一直无法看清她清丽而柔美的脸庞，只看到她有些纤细而瘦弱的背影，一束秀发很自然地扎成马尾，用一根粉红丝巾束在了脑后，薄而透明的耳垂上镶着一副银色耳环，一袭棉纱白裙，让她更显得那么端庄素雅，她洁白纤柔的细指在钢琴键盘上灵巧地翻飞着，划过一串串美妙动听的旋律音符，或跌宕起伏，或轻声低吟。

我在她不远处的角落里坐着，一直注视着她，一边听着轻柔的音乐，一边品尝着浓香氤氲的咖啡，我看不清她睫毛下的眼眸，但我想她的眼睛一定是清澈明亮的，那么美丽清秀的一个女孩，她一直低着头，一个人沉醉在音乐无边的世界里，蓝色多瑙河，天空之城，风的呢喃，秋日私语，一曲又一曲，她像一个孤独的舞者，在一个人的舞台上，一双红舞鞋踮起脚尖正独自翩翩起舞，时而向上昂首，时而妩媚低啭，那琴弦上像是滑动着她有些忧伤的泪珠，如倾如诉。她该有些什么样的故事呢，这如梦如幻的女孩。我本想接近她，却又怕自己的鲁莽惊擾了她似莲一般孑立的淡雅芬芳，想想还是作罢。我既是凡夫俗子，何必扰了她的美丽清幽。

咖啡馆里溢满了伤感而低沉的音乐，和着浓香的咖啡，让人情不自禁有一种怀念的味道，恋人们在互相低喁私语，感受着一份浪漫情怀。而我，只瞩目着那个弹钢琴的女孩，她是那么地雪白轻盈，像一片羽毛，轻轻地跌落在凡间，随风飘去。

我想我是爱上这美丽的陌生女孩了。

二

我忍不住想去打听她的名字，想去认识她了解她，甚至还有一丝起身去轻握着她手的冲动。

打听她的名字并不难，我告诉老板我想给那个女孩送一束鲜花，我故作大方地掏出100元钱来递给他说不用找了。老板是个人精，笑逐颜开地接过钱，把嘴伸到我耳边，告诉我说，女孩叫林雪儿，正在上大三，利用周末的时间晚上到他这里来弹钢琴挣一些外快。雪儿？雪儿，多么美丽动听的名字呵，连名字都洁白地让人疼惜。当服务生把我送的鲜花放在她面前时，她才抬起头来，对我莞尔一笑，眼睛果然那么清澈晶莹，笑容里不觉有一丝羞涩。我向她挥了挥手，算是打个招呼，她微笑着回应了一下，又默默地坐下来开始弹奏钢琴，舒缓的音乐重新弥漫着角落，一曲梦中的婚礼又起。

我掀开窗帘，外面开始下起了小雨，细雨如丝，街道上车流如

织，灯光闪烁迷离，更添了一份魅惑。

我一直听到深夜，直到雪儿起身离开，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雪儿撑起随身携带的小雨伞，一头扎进雨雾中，只留给我一个美丽孤单的背影，让我伫立在雨中，怅然若失。

三

每逢周末的时候，我会早早地吃过晚饭，换上干净的衬衫和西服，喷上一点男士香水，把皮鞋擦得鋥亮鋥亮的，然后才出门去咖啡馆，只为了静侯雪儿。我有时候想自己是不是恋爱了？其实我早该恋爱了，我爸和我妈每次来电话都催着我带女朋友回去。

雪儿有时早来，有时晚来一会儿，但不管怎样，只要见到雪儿，我心里就感觉特别的温暖和欣喜，我会一直陪伴她到深夜，如果没有看到她的背影，我会觉得很失落，坐在那里会一个晚上局促不安。

雪儿大概也看出了我的心思，见到我的时候脸儿有一些绯红，眼睛里有些羞怯。她依然能够矜持地坐在钢琴架前，从容地开始弹奏起一支支曲子，在我眼里更加楚楚动人。我偶尔会端起咖啡举杯向她示意，她的钢琴弹奏得非常完美，她用她娴熟的指法至少让我沉醉在音乐带给我美妙的世界里，让我暂时忘记了为生活奔波的疲惫、烦恼和不易，而她是那旋律中带给我梦想和希望的主角。

但她带给我那种美的震憾却让我始终不敢上前向她表白什么，尽管她对我的善意表示了礼貌的回应，但我知道我们其实属于两个世界的人，她的世界也许正如她美丽的名字一样雪白无垠，有着单纯的人生轨迹，而我成天在这座城市里为了生活四处奔波，漂泊不定，居无定所，食无佳肴美味，说不定老板什么时候瞧我不顺眼就会让我滚蛋，我会失去工作，我会变得一无所有，我每当想起自己其实就是一只每天生活在社会底层中挣扎的蚂蚁，就觉得心凉悲哀，尽管我的枕头下面还压着我那和蔼可亲的老校长亲自为我颁发的本科学历文凭，但这有个屁用，我每个月把一日三餐和房钱除了下来，兜里剩下的钱还没有隔壁火锅店的服务员二丫挣得多，二丫每个月还能有一千多块钱寄给她在农村的老爸老妈，而我拿什么来孝敬自己的爹娘！尽管我喜欢每天来这里看着我心仪已久的姑娘弹奏着生命的乐曲，令我陶醉在其中，但注定不会有任何机会，任何结果。

四

我有些自惭形愧，又有些胆怯了，上天厚爱让我认识如此天资聪颖的美丽女孩，我爱慕良久，却又在我们之间划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雪儿的美貌、举止、气质与修养显然说明她不是出身在一般的家庭，当然和在几间破草房里出生的我有着天壤之别，她也许从小受到的是良好的教育和艺术熏陶，而我的童年则是放着水牛捡着牛粪蛋在农村的泥泞中度过的。不同的生活和环境自然决定着不同的命运，没有谁对谁错，每个人依然要去循着自己人生的足迹。

我决定还是离开咖啡馆，离开雪儿。能让我在一段青春的回忆里默默地思念祝福雪儿，就已经足够了，雪儿是我遇见的最让我心动的女孩，我不愿她走进我有些泥泞不堪的生活，她会拥有很美满幸福的爱情和生活。她只是我心中永远难以忘怀的一抹忧伤，一个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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