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哈军工的童年轶事

战鹰

<p class="ql-block">  时隔61年,当我再次踏上哈尔滨这块土地,记忆的闸门被打开,童年的往事像一片片雪花、一张张胶片在脑海中飞舞,在眼前闪过。</p> <p class="ql-block">  1960年9月,已从海军青岛基地保育院毕业、准备踏入小学门槛的我还沉浸在暑假的快乐之中,爸爸从哈尔滨回青岛了。一年前,爸爸调到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工作,这次回来是专门接我们全家去哈尔滨的。</p><p class="ql-block"> 一路上,火车过了一站又一站。白天兴奋的我,每到一站,就会趴在车窗读外面的站名,爸妈很奇怪我怎么会知道这些站名,我说,是用拼音拼出来的呀!爸妈这才恍然大悟!幼儿园的拼音真没白学!</p><p class="ql-block"> 一路上,给我留下印象最深刻的是小弟不停的哭闹声,那时他才一岁零四个月。1960年,正是国家经济最困难的时候,车上没有餐车,这是母亲没有想到的,她只是带了一些饼干,我们三个大一点儿的孩子吃点饼干也能充充饥,没想到小弟就是不吃,饿得哇哇哭,怎么也哄不好。后来,多亏列车员阿姨弄来一茶缸烂面条喂了小弟后,他的哭声才算停止。</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到哈尔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我办理入学手续。当时学校已开学一周,母亲领着我和妹妹一同去了文庙小学。文庙小学是哈军工子弟学校,6岁即可上学。办理入学的老师说,两个孩子都符合入学条件,要不要一起入学?母亲当时考虑我在幼儿园大班已经学过不少小学一年级知识,而妹妹没有学过,怕她跟不上,就没给她报名。但妹妹上幼儿园又超龄了,所以,妹妹硬是一个人挂着钥匙在家晃荡了一年,第二年才上学。现在想起来,那时父母年轻,考虑问题也单纯,晚上一年学,在家也没学到什么知识啊!还白白浪费一年的时间。</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当年的文庙小学有两座楼,现在两座楼连在了一起,改为育红小学。(注:图片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  父亲当时是在海军工程系工作。我们所住的98号楼陆海空都有。还记得我的同学她爸爸是空军,和我家住一个单元。一楼是食堂,占据了整个一层,分校官灶、尉官灶、家属灶。<span style="font-size: 18px;">每到开饭时间,军官们都排着队从马路对面的办公区过来吃饭。</span>我们这些孩子要穿过大饭厅到后面的家属灶去打饭。父亲在校官灶打饭,父亲的菜虽然经常也是黑乎乎的冻白菜,但比我们的菜稍微多一点儿油水,吃着比较香一些。所以,我们都抢着吃父亲打回来的菜。</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哈军工校区平面图。现在98号楼早已拆除,在原黄楼区修建了《文化家园》小区。</p> <p class="ql-block">现在百度地图上哈军工旧址上的建筑。</p> <p class="ql-block">父亲曾经工作过的海军工程系教学楼,前面就是大操场,保留至今现称“军工操场”。</p> <p class="ql-block">仔细看看,海军工程系大楼的屋檐上是军舰。</p> <p class="ql-block">  在哈军工生活的时间虽然短暂,但留下的印象却非常深刻。</p><p class="ql-block">一、气候恶劣的哈尔滨</p><p class="ql-block"> 哈尔滨的寒冬是我至今难以忘却的。每年10月底,就要开始穿棉袄了,要到来年4月才能脱掉。每到冬季,母亲就忙着裁纸糊窗缝,两层窗之间还要铺10多公分厚的锯末,挡住下面窗缝透风。为了美观,母亲还用皱纹纸卷出几朵纸花放在锯末上。</p><p class="ql-block"> 哈尔滨的冬天,马路上的雪好像从来不化,往往是这场雪还没化完,下场雪又下上了,马路上总是结着厚厚的冰,走路要特别小心!记得上学路上在红楼区附近,有一段十多级的台阶,冬天台阶上结了厚厚的冰,每次走到这里,母亲总是牵着我们的手,一步一步地慢慢挪下台阶,生怕一不小心跐溜下去。 </p><p class="ql-block"> 冬天的严寒也给开展冰上运动带来了便利。一到冬天,学校旁边的小操场就变成了滑冰场,老师用自来水管一浇水,马上就结上一层冰,再接着浇两三次,滑冰场就成了。学校体育室有滑冰鞋,高年级的同学体育课都要学滑冰,可惜我当时是在低年级,没有这项任务。如果在哈尔滨多呆几年,我也一定能学会滑冰。</p><p class="ql-block"> 冬天严寒,春天的风沙也很厉害!吹得你眼都不敢睁,母亲用纱巾将头包裹住,父亲给我和妹妹买了风镜戴上才算解决问题。</p> <p class="ql-block">二、难吃的高粱米和香喷喷的玉米饼</p><p class="ql-block"> 在哈尔滨,我第一次吃到了高粱米,开始由于新奇,也没有觉得难吃。谁知接下来的日子,吃高粱米成了家常便饭,稀饭还可以,尤其是高粱米干饭让人难以下咽!一顿饭吃完,两个太阳穴嚼得生疼!这时,玉米饼就成了最受大家欢迎的食品。也别说,食堂烤的玉米饼确实好吃!不但松软,底下还有薄薄的一层嘎巴,我们都将它当点心吃。只要听说食堂今天有烤玉米饼,孩子们都早早拿着小盆到食堂去排队。以后听父母说,其实那不是纯玉米面做的,里面添加了玉米芯粉,可见当时我们国家的经济遭遇到了多么大的困难! 连哈军工这样国内首屈一指的高等军事院校还要用玉米芯粉来替代粮食。</p><p class="ql-block"> 为了解决教职员工的生活问题,哈军工专门组织了狩猎队、捕鱼队到大兴安岭、黑龙江等地去打猎、捕鱼。只记的食堂曾卖过大马哈鱼籽,黄灿灿的一个个像鱼肝油丸那么大,不怎么好吃。当年的发小回忆说,他曾在食堂地下室见过许多冻黄羊,但我们是否吃过就记不住了。</p> <p class="ql-block">最近无意中发现,市场上卖的小米面饼与当年的烤玉米面饼长相一模一样。</p> <p class="ql-block">三、我们家的自留地</p><p class="ql-block"> 在1960年到1963年那个最困难时期,哈军工领导们想尽了各种方法来解决教职员工的生活问题,除了派出渔猎队外,还给每家分了自留地。我们家分了两小块,一块就在我们黄楼区,离家不远,好像就20平米左右大小,主要是种些玉米、土豆等。周日没事的话,爸妈就会带着我们去地里看看,因为没施肥,所以长得并不好。还有一块地离家较远,也是种了一些玉米、土豆、西红柿等。因为很少去看,基本都让人偷光了。只记得我因“肝大”集中疗养时,母亲去看我,只摘了10多个小“牛奶柿子”(就像现在的圣女果,比它大一些,顶上带个小尖)。</p><p class="ql-block">四、我“疗养”了一个月</p><p class="ql-block"> 1961年上半年,学校给全体学生做了体检,我被诊断为“肝肿大”,放暑假后,将我们这些“肝肿大”的学生集中到一个地方,现在已记不住是什么地方,只记得住的都是小平房,每个房间起码有十几张床。每天有的人输葡萄糖,有的人喝葡萄糖,像我这样估计是轻的,每天就是教我们练练“气功”,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慢慢一呼一吸。直到距开学2、3天时间才将我们放回家。此后,又到门诊部复查了一次,证明肝不大了。后来母亲告诉我,其实当时就是营养不良性肝肿大,我们学校很多孩子出现这种情况。院领导非常重视,利用暑假将肝肿大的孩子集中起来改善生活一个月,我们基本都恢复了正常。在哈军工时,大弟上幼儿园全托,周末才能回家。小弟每天托儿所接送,在托儿所吃饭,就连周末不去托儿所时,还要将周日的饭打回家,多数时候是面片、面条。父母与我和妹妹全都在食堂打饭吃。校官灶的菜多少还有点儿油水,我们家属灶的菜可以说就是清汤寡水,很少能吃到肉蛋,对于正处于长身体的孩子来说,营养不良不可避免。在那段异常困难时期,好歹我们还能填饱肚子,只是油水少些。有多少老百姓靠吃榆树叶、皮,野菜充饥。当时听大人们议论,哈军工周边的榆树叶都让老百姓撸光了,也就是从这时起,我知道了榆树叶、皮能吃,记住了榆树这个树种。</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五、在儿童公园坐小火车</p><p class="ql-block"> 今年8月,我旧地重游来到哈尔滨。有一天,无意之中经过了儿童公园,欧式的大门与80年代的北京石景山游乐园的大门差不多。它还是那个给我带来无限欢乐的儿童公园吗?里面的儿童小火车还存在吗?由于急于赶往下一个旅游景点,我没有进去,只是匆忙按下快门,留下了它现在的影像。</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现在的儿童公园大门</p> <p class="ql-block">  记得那是1961年的“六一”儿童节,学校组织全校师生去儿童公园游玩。游玩的其它记忆没有了,唯一能记住的就是乘坐小火车。同学们排队分批乘坐,我们在有天安门建筑模型的“北京站”上车,绕公园一周,到有克里姆林宫建筑模型的“莫斯科”站下车。小火车建造的与真的绿皮火车一样,只是规格小一些,列车员都是由孩子们担任,穿着与列车员一样的制服,很神气!当时我好羡慕他们呀!</p><p class="ql-block"> 从哈尔滨回来后,我在网上搜索查询,得知儿童公园的小火车依然存在,从心底里佩服、感谢哈尔滨儿童公园的管理者。在如此浮躁的社会,能将1956年就开始运营的小火车保留运营至今,真是不容易啊!以后有机会再去哈尔滨,一定要到儿童公园去看看我童年记忆中的小火车。</p> <p class="ql-block">60年代的“北京站”(图片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60年代的“莫斯科站”(图片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六、快乐的假期生活</p><p class="ql-block"> 哈军工孩子们的寒暑假生活是快乐的。每到放假,学院都要为孩子们安排专场电影,每周好像有两次,白天放映,每次由每个单元的“楼长”(高年级同学担任)带队,我们排着队到大礼堂去观看。大多都是动画片,我现在还记得《金发公主》的主要情节,不知为什么60多年过去了,看过的许多影片都忘记了,唯独对这部动画片,还是那么记忆犹新。</p><p class="ql-block"> 哈军工的文化生活是丰富多彩的,除了看电影,还经常有部队文艺团体来演出。我现在还记得曾看过的表现海南岛黎族人民反抗压迫闹革命的歌剧《五朵红云》,武汉军区歌舞团演出的歌剧《洪湖赤卫队》等。</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这在没有互联网、没有电视的上世纪 60年代来说,是不是很快乐的事呢?</span></p><p class="ql-block"> 这次到哈军工旧址去寻找大礼堂,当年的礼堂已经拆除,在原址上盖的是“启航活动中心”。</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七、初生牛犊不怕虎,爬阳台</p><p class="ql-block"> 为什么爬阳台?因为钥匙落在了屋内,我们被关在门外,没法回家了。当时好像是放暑假,爸妈都去上班了,只有我和妹妹在家。 怎么办?我跑到楼下左看右看,发现我家阳台与隔壁家阳台并排挨得很近,大概不到两米吧,两个阳台之间有木板搭着放着几个花盆。我与邻居家小朋友商量,从他家阳台爬到我家去, 他欣然同意。当时我家住在四楼,不知当时哪来的胆儿, 我竟然一点儿也不害怕得爬过去了! 晚上,妈妈下班回来后得知此事,将我和妹妹狠狠地骂了一顿!现在回想起此事,还真是有点儿后怕呢!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p><p class="ql-block">八、到大和旅馆看爸爸</p><p class="ql-block"> 不知是什么原因,爸爸曾经在大和旅馆住了一个月,难道是和我一样,也是因为“营养不良”吗!现在父母不在了,原因永远不清楚了。只记得一个星期日,妈妈带我们去大和旅馆看爸爸,爸爸一个人住在二楼一个房间,旅馆的地面和楼梯上都铺着红红的地毯,踩在上面软绵绵的,我们穿着鞋轻轻地踩着生怕弄脏了它们。我们只在那里呆了一下午就回家了。现在才知道,大和旅馆当时归哈军工管理,开始是给苏联专家住的,苏联专家撤走后改为哈军工招待所。爸爸可能也是在那里“疗养”吧。</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九、陈赓院长去世</p><p class="ql-block"> “陈赓”,这个现今如雷贯耳的名字在我八岁时第一次听说并永远镌刻在我的脑海中。</p><p class="ql-block"> 那是1961年3月的一天,爸爸中午回家吃饭时说,陈赓院长去世了。从这时起,我知道了哈军工的院长是陈赓。那天,我发现爸爸及来食堂吃饭的叔叔们胳臂上都佩戴了黑纱,食堂的广播播送着陈赓院长逝世的消息及停止一切娱乐活动一周的通知。大礼堂里悬挂着陈赓院长的遗像,从此,陈赓院长戴着眼镜、穿着将军服的形象永远存入我的记忆中。我们这些孩子别的事不关心,只关心什么时候能再去礼堂看电影,一天天数着、盼着这一周快点儿过去。</p><p class="ql-block"> 如今,在原海军工程系教学楼前矗立着陈赓大将的雕像,人们缅怀他,永远不会忘记在那个百废待兴的年代,陈赓大将为创办哈军工所付出的心血和努力!他是共和国国防科技教育事业的奠基者,他的功绩将永载史册!</p> <p class="ql-block">原海军工程系教学楼前的陈赓大将雕像。</p> <p class="ql-block">陈赓大将生平简介</p> <p class="ql-block">在哈军工纪念馆前的《受命》雕塑,再现了陈赓1952年6月受命组建哈军工的历史场景。</p> <p class="ql-block">十、同学都走了,我家也离开了哈尔滨</p><p class="ql-block"> 大概是从1962年初开始,学校几乎每天都有同学离开学校,随父母离开哈尔滨到全国各地,现在已经记不住那些同学去的具体地方,只记得我的好朋友,同住一个单元的吕同学到了西安(她爸是空军系的)。很短时间内,学校几乎走了一半学生,我所在的班级也只剩下了一半同学,只好两个班拼成一个班上课。当时因为年龄小,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直到长大了才明白,那就是哈军工要撤销的前奏啊!</p><p class="ql-block"> 很快我家也要走了。1962年4月,我们和邻居一家一同乘火车来到了大连,同住在七七街七十三号。父亲与从哈军工一起来连的同事、学员组成了大连海军工程学院五系。(注:大连海军工程学院1969年9月搬迁至武汉,现为海军工程大学)</p> <p class="ql-block">  虽然我在哈尔滨只生活了短短的两年,精确的说,只有一年半的时间,但哈军工情结却深深地扎在了我的心底,成为我童年记忆的重要部分。就像哈军工一样,虽然它只存在了短短的13年,但在共和国的历史上,它所创造的辉煌与传奇将永载史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注:今年9月1日,是哈军工建院70周年,六校同庆。谨以此文,献上我对它的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3年9月8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