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像我

张潇

<p class="ql-block">不 要 像 我</p><p class="ql-block">张 潇</p><p class="ql-block"> 下午4点多钟,芹打来电话说,要来家里看望我。放下电话,我安奈不住内心的的喜悦,急切的不断向楼外望去...... 三年前,我的丈夫权在车祸中身亡,我患尿毒症在北京治疗。芹是权的妹妹,听说我从北京治好病回来了,要来看看我。</p><p class="ql-block"> 窗外,天色已晚,暮色降临了。</p><p class="ql-block"> 门铃终于响了,芹和梅陪着远道而来的莲一起来了,喜出望外的我热情地接待了她们。莲,梅是我的两个妯娌,这三年来,少有婆家人来家里看我,这次,一下子竟然来了三个亲人,我惊喜得不知说什么好,感动的热泪在眼眶里噙着,都说女人的眼泪窝浅,真是的,我的泪水不由自主的就来了。满心欢喜的我,看着的这些亲人的到来,仿佛“夜半三更时盼来了天明”,如同“寒冬腊月盼来了春天”,我 兴奋极了,兴奋得都不让她们换托鞋啦,心甘情愿地让她们穿着皮鞋,踏在我那每天都擦得干干净净的地板上......</p><p class="ql-block"> 自从权去世后,我一直渴望着婆家人能常来看看我这只受了伤且折断了翅膀的孤雁,这是我一直可欲而不可求的愿望,也是每年回家期间的每天都期盼的事情,所以面对她们的突然来访,我显露出格外的激动和兴奋。她们的到来让我感受到了温暖的亲情,让我欣喜和兴奋......</p><p class="ql-block"> 然而,这份欣喜与兴奋,在我心里却只是瞬间的产物,它在我身心里绝不会“绕梁三日,存留已久”,只要她们一离开,欣喜和快乐就会随之而去。</p><p class="ql-block"> 寒暄了一会儿,就客厅的凉椅上,大家坐了下来,询问了我的身体状况之后,就闲谈了一些女人穿戴的话题......</p><p class="ql-block"> 梅今天穿一件崭新漂亮的貂皮大衣,三人各自带着无比欣慰和自豪的神情,谈论着对貂皮大衣的感受。芹说;“我对貂皮大衣不感兴趣,不喜欢,想穿早就买了”;莲说;“我已经穿够了,现在不想穿了”;梅说;“我早就该买的,但一直没空去买,这是近几天才买的,穿着就是感觉特别的舒服暖和”。她们的家庭条件都相当的好,三人大谈貂皮大衣的款式呀,质地呀,色彩呀,保暖呀等等,此时此刻的我,只能是一个看客和听者:看她们各个带着幸福感地描述着;听她们对貂皮大衣评谈阔论着。看着,听着......我心里的滋味渐渐的变了,表情也稍稍的木纳了。自貂皮大衣的诞生起,它就是所有女人的奢望和想往之物,而我,三年前也曾有过这种奢望和想往,如今面对这样的家庭处境和悲凉的心境我却没了奢望,也没了想往,更没那种经济条件.</p><p class="ql-block"> 突然,芹的手机响了,说是砚的车到了,砚,是权的弟弟,来接我们出去吃饭,大家起身穿衣,准备下楼,这时莲站起身来亲切地对我说:“贤,我是特意过来看你的”,一直沉浸在孤独寂寞海里的我,莲的这句话如同一股暖流注入了我的心脏,使我格外的激动,激动的连声‘谢谢’都没想起来说。我非常感激莲的这次来访,因为莲的到来也把芹和梅带来了,平时大家都忙的很,哪有时间来看我呢,就是芹还能偶尔地抽空来看我一眼。与此同时,我真的希望这样的事情多有几次,借以抚慰一下我身体上和心灵上的千疮百孔。</p><p class="ql-block"> 我们来到了首尔餐馆,坐在炕上品尝着鲜族风格的菜肴。我和梅因身体原因是不能喝酒的,砚和芹一定要陪莲(因莲不常来)喝点白酒以助兴奋。</p><p class="ql-block"> 我和梅以茶代酒跟他们喝了起来,几巡过后,他们的酒兴上来了,面颊有些红润的芹、砚以及莲都摞起袖子,似乎觉得有点热了,因酒精的助兴使他们无所顾忌了,谈起了他们平日里喝酒后的情形,各自描绘着酒后尽兴的状态:唱歌呀,跳舞啊,如何如何的放得开,如何如何的尽兴,如何如何的忘形,他们比划着、说着、笑着,心花怒放的样子,陶醉在那开心快活之中。我一声不响地看着他们,突然察觉到梅一直面带微笑地,一手托着下颌看着自己的丈夫——砚手舞足蹈地描述着,看得出她已沉浸在幸福快乐之中,芹和莲也兴奋地应和着。我从内心里羡慕极了,带着思索,带着笑容的看着他们,此时此地,只有我自己心里明白:我脸上的笑容是假的,我心里的滋味是酸的。因为三年前我也曾有过如此美好的感受,如今,我的权走了,他把我的幸福感也一起带走了,如同鼠标点击了删除键一样彻底删除了,从此我就再也没有这种幸福的感觉了,再也没有像他们这样的开怀和愉快过。</p><p class="ql-block"> 我以切身的感受总结出:父母的去世,儿女们一两月就淡忘了,这些亲人的离去,似乎对儿女们的生活并没有太久或太大的影响,可是,夫妻之间的生死离别,那将会影响另一方后半辈子的生活,致使心中有一块儿永久都扶慰不平的创伤。我们同样是失去家族中的两位亲人,而他们竟能很快地忘掉那些凄惨和悲伤,忘掉那些不快的日子,能够尽早尽快地恢复正常生活,而且生活得那样的忘怀,那样的快乐。我却截然不同,都三年了,仍然摆脱不了那些不快的阴影。权的突然离去,对我的打击和影响的太大!太久!凄惨和悲怆伴随我走遍大江南北寻医救治,即使有天大的喜事,譬如我移植手术成功,医生前来祝贺我竟然没有笑意,再大的喜事也冲淡不了我对权的怀念,多久的时间也抹不掉权存在我脑海中的影像,喝多少酒也驱散不了对权的思念。</p><p class="ql-block"> 说实话,三年来我的笑容全都是假的,几乎没有是发自内心的笑容。我深感自己像个演员,见到亲人或熟人以及同事就能装出笑容,把自己内心的情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让人看不出一点忧伤的样子,给人以坚强的外表,暗地里却独自流泪,独自伤悲,独自思念;我又像个医生,百孔千疮的我常常独自疗伤,不论是心灵上的创伤还是肉体上的病患我都会自我抚慰,因为我不愿也不想把自己的痛苦和感伤带给别人。</p><p class="ql-block"> 别人丧夫是怎样的感受我不知道,我只感受到:每每想到权,就有切肤之疼、剜心之痛,那种感受不可言状。总之,暗地里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兴奋起来。出了家门,见了熟人就会强颜欢笑,甚至让有的人误解为:我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我也希望自己能尽快尽早忘掉那一切的一切,成为一个真正的‘没心没肺’之人。然而,我太固执,我对权的感情太专一,他留给我的记忆太深。也许我不会现实吧;也许我不会超脱吧;也许我不会忘却吧;都无法知晓。唉!逝者长已矣,活者且偷生!</p><p class="ql-block"> 最终我坚信一点:梅、莲、芹、砚今天的举止,行为及心态都是正确的,阳光的,正能量的,他们能够尽早走出那种忧伤的日子,是明智的。</p><p class="ql-block"> 忘掉那些凄惨和悲怆,就是在善待自己;而我对已经过去了的痛苦纠缠不休,就是在折磨自己。</p><p class="ql-block"> 唉,不要像我,到哪里去,我的心都依着权!不要像我,到哪里去,我的情仍然牵着权!</p><p class="ql-block">念着他、牵着他,就是牵绊着痛苦和感伤,就是在折磨自己......</p><p class="ql-block">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像他们一样阳光的,正能量的生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