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教师情缘

慈鹅

　　命运之神用无形的手把我推向教师这个舞台，让我做了一名园丁。回顾从教三十载，有苦也有乐。如果说有点成绩，那是国家的培养，学生的信任，加上我是个认真的人。

没有点滴积累，就没有厚积薄发——我那些个第一次，再认真也是从青涩开始的。

第一次登上讲台。

　　1968年我被分配到伊春市友好区第三中学，首先要接受工农兵再教育，我被分配到苗圃劳动一年。一年后，我回到三中也没让我上课，因为三中不缺俄语老师。七十年代初，我因来回送奶不方便，申请调回友好木材加工厂中学任教，因为家在友好厂。教委为了照顾我，批准我去离我家很近的储木场小学代课，教小学三年级《自然》。那时友好区条件差，那个小学就是一趟平房。

　　冬天取暖时，在教室中间搭建一个烧煤的炉子，那时林区的冬天在零下三十多摄氏度，那个炉子的散热度有限，紧挨着炉子的人还好，两边的学生仍然冷。

　　大多数学生是两手插在袖筒里，轻轻地跺着脚。记得我去上课正值严冬。一走进教室，同学们一下子静了下来，就一名男学生坐在炉跟前别人的桌上烤脚，好像上课与他无关。

　　我喊:上课！全体同学起立，他仍然坐在那儿烤脚。大家坐下等我这个新来的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年轻老师讲课。他仍然烤着小脚丫。我说，那位同学下来！我们上课了。他像没听到一样。我又说，你下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说，我冻脚。照旧坐在别人的桌子上，没动。我生气了，因为他耽误了大家的时间，我不能讲课。大家都在观望着，看我怎么处置他，个别同学在窃笑。我急了，你下不下来？！他抬起头，不屑地说，你还挺厉害的呢！不情愿地下来，走到第一排刚坐下，就把左边的女同学惹哭了，又和右边的男生撕吧起来……其他同学也乱套了，真是按下葫芦浮起了瓢！知识没讲完，下课的铃声响了，那堂课很失败！我难过地走进办公室。

　　那时所有老师都在一间屋子办公、备课。当那个班的班主任问我课上得怎样时，我如实地反应了情况。她说，你怎么不叫他来办公室批评他？我说，我叫了，他不来。这时，教导主任王喜芝老师说，还反了天了呢！扛也把他扛来！她走了，不一会儿，那位同学乖乖地跟在后面，低着头走到我跟前挤出几滴眼泪说，老师，我错了。这时我才看清楚，这个男孩长得很俊，白白的，饱满的前额，头发是黄色的……当我看到他的棉胶鞋没有鞋带，没穿袜子，棉袄领子没有扣子，里面也没有衬衣，穿个空心棉袄。我好可怜他，他那双冻得通红的小手冰凉冰凉的！我说，你看，咱们班那么多同学都和你一样冷，如果都围着炉子烤手烤脚，老师还能上课了吗？我就给他讲黄继光、董存瑞的故事……当我抬起头看那些同事时，她们都趴在桌子上。我挺奇怪的。当我把这个同学打发走时，大家才抬起头哈哈大笑，说，你哄大爷呢？！下堂课，他会坐在讲桌上！你别想上课！我那时每周才两节课。之前曾自信满满能把自然课讲好。可是第一节课就讲砸了，我很沮丧，也难过了一阵子。当我再去上课时，心里没底，琢磨着怎样应付那乱套的局面，忐忑地走到教室门前，觉得教室里静得反常。待我打开教室门时，全班同学背着手严肃地等着我。那个小男孩更是直立着身板，绷紧着小脸。我有点意外，更多的是惊喜。那堂课上得有滋有味，我把自己所知道的与自然有关的知识当故事讲给孩子们听，也不知他们听懂没有。

一晃三个月过去了，我得回三中了。真有点舍不得。是他们，尤其是那位黄**同学，让我茅塞顿开:再小的孩子也有自尊心，也懂得好赖。你尊重他，换来的是尊重。七十年代初期，我目睹了小学个别老师体罚学生，用训斥，粗暴的态度对待有错的学生。

第一次当班主任。

　　七一年我终于从友好三中调回友好厂中学。刚上班，教导主任就给我个初中班，让我带。我没有带班经验，但是我当过学生。抓班级纪律必须从排座位开始，因为这个班以前是男生和男生，女生和女生坐在一起，而且没按大小个子坐，很不整齐。一眼望去显得乱，也影响班级纪律，上课难免搞小动作，小声交流。为了重新排座位顺利，我事先开个班干部会议，介绍一下怎么重新排座位——一男一女，从个子矮到高，这样有哪些好处，大家看我的态度坚决，都同意了。第二天，向全班同学介绍了重新排座位的好处后，利用一节自习课，让班长把大家分男女，按大小个子排两排，一对一对进班级从一组，二组，三组，四组前面横着坐，每组都是从矮到高，看着均匀顺眼。这样不但打乱了男女，把原来的组也打乱了。虽然大家都不情愿，进度慢，但是没有停。当排到宋**（班干部）时，他不动了。明明昨天说好的事，他先变卦了。怎么劝也不听。这一“卡壳”，原来进去坐好的人也出来了，排座位失败！面对此情此景，我受不了啦，气哭了，跑进办公室，班级不管了。

　　当天晚上，宋**和他的好友李** 去了我家，有点胆怯地问我，老师，你不能不给我们当班主任了吧？我知道，他想表达歉意又不好意思说出口。看出来他自尊心很强，也是个有心人。我就像啥也没发生一样，和他俩聊了很多有关班级的事，也侧面了解了每个同学的情况，我们聊得很投入很开心。之后排座和其它事他都很配合我，成了我的得力助手。

　　这让我想起了1982年的某一天。那天我家先生因肠梗阻在市医院住院准备做第三次手术。因高烧不退，腹痛难忍，我陪在身边一周多，需要回家取换洗衣服和用品，那时没通长途汽车，回家只能在道口等顺风车，拉货的车。我人也很憔悴，担心病人，牵挂家里的两个孩子。站在风里等了好久也没有车，天快黑了，正绝望地往回走，一辆吉普车戛然停在我身旁，我感觉好像天外来客般惊奇。这时从车里出来一个人，正是宋**，他那时在友好区检察院上班。他问清情况后把我送到家，还要帮我送回市里，我谢绝了。因为第二天有一辆从乌伊岭开往哈尔滨的旅客列车早晨停在友好区车站，半个多小时就到伊春市区，很方便。宋**和我一直有联系。

第一个教师节。

　　1985年9月10日是我国第一个教师节。记得那天副市长刘敬一带几个人专程去我家看望、慰问我。事先我一点也不知道，没有心理准备，也没有压力，只有惊喜。他谈到中国历史上一般只对两个职业是有道德期待的:教师和医生。一个拯救灵魂，一个拯救肉体。他肯定了我在教学和育人方面的成绩；了解我们的生活情况……最后说，一个俄语本科毕业生扎根林区不容易！让他的秘书送我一个有题字的相册作为纪念品，鼓励我当好学生的领路人，为培养德智体全面发展的接班人作出更大贡献。这次慰问虽然不像表彰大会那么隆重那么有仪式感，但我喜欢这份平凡的庄严。我暗下决心，做个杏坛有心人。

86年我被授予黑龙江省教育战线劳动模范。

　　80年我的两位报考外语院校的学生在外语面试时的口语考试发挥出色，考官是按特殊人才处理的。她们成了伊春市优秀外语苗子，是“别人家”的考生，我这个老师跟着借光，成了“别人家”的老师。她们的成绩是自己努力，勤奋好学，日积月累的结果，我只是领路人。

电大我教的那届学生中有几位在黑大继续深造，他们带去了一股新风，成了课堂互动的核心，知识扎实优秀。教他们的老师总问，教你们俄语的老师是谁？当我的学生报出我的名字后，在俄语62级里没找到我，那是因为我在毕业时改了名，闫家业系主任就是我们62级5班的老师。看看下面的照片，他就知道我是谁了。

我与苏联教学法专家

　　电大学生中的瓦洛佳目前是中俄文化交流的使者。

　　我在黑大分校英语系教的95届二外，其中有三位毕业后去了黑大本部读大本，她们的学位考试（二外俄语）是全年级前三名。她们没辜负我的教也没辜负自己下的功夫。

　　我每次取得的成绩，都离不开学生的支持、付出、信任与鼓励。所以，我的每一个获奖证书都有我学生的一半功劳！

师生情

在友好厂中学教书，我始终带班。送走的第一批毕业生至今半个世纪，仍有联系。无论哪一届，都是亦师亦友。虽然隔着岁月和经历，我们仍然有共同话题，兴趣也一致。每次异地相逢，我们都欢聚一次，饮酒，畅谈，那种感情一半是师生，一半是知己。我在五个学生群里，每天与他们相见，问候，分享情怀与精彩！

　　杏坛耕耘终不悔，来世还做教书人。

两张小学照片选自网络，感谢原作者。

文/慈鹅

图/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