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啦】海外中文学校第一课

彬彬有礼

 在我的人生中，经历过一次独特且终生难忘的开学第一课。

那是1996年9月初的一个周六的早上，我刚刚起床洗漱完毕，还未吃早餐，就听到了叫门的电话铃声。

西班牙人的房东老太太跑到我的房间外，敲着门说，“亲爱的，是找你的！”我有些纳闷，赶紧去接，只听到一个急促的声音：

“杜老师，赶快下来，去帮忙救场！”



我听出说话的是西班牙华侨华人协会的秘书长老徐的声音，没来得及多问，简单收拾一下，拎起包就往外跑。

老徐一见到我就说，“今天中文学校开学，我来接你，赶快上车，边开边聊。”



 “啊？！”这事虽来得突然，但并不意外。

1996年初，作为访问学者，我来到了人生地不熟的西班牙马德里自治大学，进行文化交流与研究工作。

3月8日，我受马德里自治大学东方文化研究中心的委托，出席了由各界人士参加的“三、八”妇女节的联欢活动，会上认识了西班牙中国妇女联合会及华侨华人协会等一些华人组织的负责人。

　　在之后的交往中，我从这些负责人那里了解到了更多的西班牙华人的生活现状，从自己多年从事文化工作的角度，我多次向他们提出建议：要办华文的报纸，向生活在海外的华人宣传、介绍国内的发展变化，使他们不致与国内脱节；还要办中文学校，使他们的后代学会中文，不致忘了自己的根。



 当时很多新来西班牙的华人都是忙于生计，根本顾及不到孩子的教育问题，我的提议得到各个组织负责人的认可、赞同，但真正落实起来确有难度。

要知道，在国外的华人，没有一个专职人员去从事这些公益事业，每个人都肩负着养家糊口，创家立业的重担。另外，还有语言沟通的障碍。

要想干成一件公益事业，全凭着一些人的热情与无私奉献来完成。



但中国人就是中国人，中国速度在海外华人身上更加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

华侨华人协会与妇女联合会的负责人，在9月初学校开学前，联系了很多西班牙的学校，最后选定一所，借用他们的教室，周六开办中文学校。

校址定下后，他们连夜打电话，动用亲戚、朋友、老乡等各种关系，动员他们把孩子送到学校来。

至于老师嘛，他们倒是没有着急，因为此事是我提出的建议，自然就要找到我了。

　　就这样，东拼西凑，在没有完全准备好的情况下，中文学校就匆忙上阵了。

老徐开车带着我，赶到学校，我们粗略地做了一下准备，在操场把已经到来的孩子往中间一拢，由妇联会主任讲了一下纪律，马德里中文学校就算成立了，第一个学期就算正式开学啦。



瞧这小伙子，脑门划破了还在坚持学习！

我所面临的是：既没有教学大纲，也没有教材课本。学生呢，有的大有的小，他们不是兄弟姐妹，就是表兄弟姐妹，抑或同乡、朋友。家长也没有对他们讲清楚，周末把他们送到这里，孩子们还以为是来玩的呢。

从中文水平来看，这些孩子，有的在西班牙出生，一句普通话都听不懂，因他们在幼儿园或学校，说的都是西班牙语，在家里父母和他们说的是家乡话；有的是只懂家乡话，不懂普通话和西班牙语；最好的是在国内读了一、二年级，能听懂普通话。

总之学生的年龄不同，水平不一，我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那时，我到西班牙不满一年，虽与华人接触不多，但几次的交往，令我深知他们的办事风格。同时，我也理解，在国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撮起这样一个场面也实属不易。因而，不能抱怨，无法提要求，只能硬着头皮，咬紧牙关，勇往直前地闯下去。



那天一共来了52个学生，分成了两个班，在操场讲话后，一多半的孩子都跟着我走进了教室。

开始，我的脑子有点儿蒙，不知怎样面对这么小的孩子，不知用什么语言与孩子们沟通，也不知该讲什么。孩子们呢，聚在一起，说着他们能听懂的语言，教室里一片乱乱哄哄。



　　

但当我走上讲台，站在黑板前，用眼睛环视着教室里的孩子们，那一张张稚嫩的中国人的脸庞，那一双双天真、纯净的黑眼睛，使我顿生起一种神圣感，一种责任感。

我要向这些这么小就生活在海外的华人后代传播中国文化，要让他们学会中文，要让他们虽生活在海外，却不能忘了自己的根……



我定下神来，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亲切地耐心地与孩子们沟通交流，让大孩子照顾小孩子，让会普通话的帮助不懂中文的孩子，我鼓励他们提问题，谈想法，孩子们好像体会到我的真诚用心，整个课堂出现了非常融洽和谐的氛围。

我给孩子们讲中国，介绍北京，告诉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学习中文，还教孩子们背了两首唐诗。



就这样，在仓促无准备中，马德里中文学校开学了，我也开启了在马德里中文学校教的第一节课。

之后，我自己编教材，印课本，再后来，与国内汉语教学办公室联系，使用上正规教材。马德里中文学校呢也是越办越好，成为了有上千名学生，各年级有几个班的海外中文教育的正规学校。

而马德里中文学校的建立与第一次开学的第一堂课，也成为我难以忘怀的记忆。



杜文彬 于 马德里

2023年9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