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公是老兵

魏雷—道峰

撰文:道峰

选曲:道峰

《我的外公是老兵》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这首振奋人心的中国人民志愿军军歌，它不仅鼓舞了解放初期我国军民一心对外抗敌的信心，也见证了抗美援朝胜利的奇迹。

说起我的外公从军的故事，不得不从我的外曾祖父时期说起，话说外曾祖父有两个儿子，外公叫魏玉秀为长子，下面还有个弟弟叫魏玉德，在解放前旧社会外公家庭还算殷实。算不上地主，也是个富农吧，家内有长工3名，骡马7匹，油坊两间，院庭前有上房3间，顶有榆梁为主，下有雕花为窗，地上青砖石柱，后院对檐四间，外有桃园5亩……也就是在这样优越的家庭条件下我的外婆以童养媳的身份嫁到外公家，当年外婆14岁，外公12岁，比外公大2岁，外婆操劳着整个家庭，原本这样的生活平淡而持续下去，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这样的光景没有维持几年，在当时国共非常时期，国民党因兵力不足，为了扩招兵力对外强行拉兵，村子农户家里有男劳力的话，弟兄两个至少的得一人从兵，在外曾祖父艰难的选择下，由于叔外祖父当时年龄尚小，故我的外公被拉去做了壮丁，从此正式成为了国民党的一兵，跟随国军走南闯北………

话说在外公当国兵期间，我的叔外祖父由于学习成绩优良，考进了大学……(据说解放后随建设新疆的口号，一直定居于疆)，从此两兄弟在无见面，没过几年随着蒋介势力的瓦解及我军响应打倒土豪劣绅的口号，外公家因富农成份问题，家里的田地，屋里的油坊，粮食，牲口等全部分光，就这样一个原本富裕的家庭从此一贫如洗，光景一掉千丈，一家人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全靠邻居接济维持生计，而我外婆，一个柔弱一字不识的女人支撑这个贫寒家，抚养着年迈老人，(我的外曾祖父),她是那么多伟大和坚强……

据外公回忆录中提到刚入国民党部队以后，经其它人得知此军为冯玉祥将军部下三十六师第二步兵团。因当时人民大众反蒋形势日益高涨，加上冯玉祥将军在“西安事变”中受杨虎城，张学良二位将军的说服，早有弃暗投明的想法，故国民军三十六师二兵团在四川绵阳没有任何抵抗的情况下被我军形势化俘虏，当然外公也是其中一员，因此也成为了俘虏人员，由于当时很多国兵对我党的认识不足及了解甚少，难免心中产生不满的情绪，…………正是我党优待俘虏的政策，感动了一批又一批国兵，在党耐心教育下，如果原意跟随我党的人员可以经过学习收编入军，倘若不愿从军的士兵可以发放盘缠，卸甲归田，…在这种情况下外公和很多有志轻年毫不犹豫的投奔我军，也就真正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一兵，此其间外公在党的耐心教育帮助下，学会了写字，识文，(以至于后来喜欢看报，看新闻联播，由于耳朵已聋每次看新闻时主要看显示屏下方滚动的字幕才能明白主持人讲的什么内容)，从此以后跟随我军南征北战，先后参加过解放华南，华东，黔南剿匪等一些战役，……

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年，原本外公和其他战士一样，卸甲归田与家人团聚，没有想到美帝国主义勾结南朝鲜反共势力试图约过三八线对北朝鲜人民生命安全造成威胁，明则侵犯朝鲜，实则美帝国主义狼子野心，以朝鲜为跳板企图侵犯我国领土。在伟大领袖毛主席高瞻远瞩的思想理念下结合前后国际形势下，决定以彭德怀元帅为总指挥进行抗美援朝的战略方针。党中央一份秘密文件，一夜之间形势突变，对刚入伍的新兵来说甚是惊讶，但对于从战多年老兵心里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在党中央全方位号令的开展下，外公这支部队从湖北调到河北邢台与华北军区合并，且开展了长达三个月强化军事训练，为开往朝鲜战场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工作。

一九五零年十月十九日部队秘密连夜跨过鸭绿江潜往朝鲜战场，番号为“中国人民志愿军”，据外公后期回忆记:刚到朝鲜，正逢严寒，由于我军棉衣物资匮乏，很多战士都患上冻疮，气候之恶劣，物资供应之落后，等所有不利我军做战的因素，并没有影响到我军对抗战胜利的信心。由于入朝之后为了尽快和朝鲜军民打成一片，更好的适应当地的地理环境及语言上的沟通，外公和大家们一起努力学习一些简单的朝鲜语......

外公所在的部队为步兵团，此团是整个兵种中最辛苦，最危险，也是最在前线的一支团，自打儿时记事起，我的外公就是个聋子，腿为“O”型腿，村上一些人常喊外公“聋子”。后来随着年龄的递增，慢慢明白了他的耳朵和腿都受过伤。听外公叙述当年他们团执行暗哨任务，秘密潜伏在一片松树林中，此封锁线为敌人的重要军事区域，所以非常重视。明哨，暗哨，从未间断，敌人的飞机间断性的对此区域进行盲射，及燃硫弹的投放。战士们为了不暴露目标，确保侦查任务顺利的完成，不幸被击中战士忍受着撕心裂肺的剧痛。有的战士直接晕死过去。我的外公在这次任务中也被弹片击中，幸运的是没有击中要害部位。当时外公听到一声巨响，不远处地上被炸成一个大窟窿，如流星坠落一般，黑烟四起，瞬间天混地暗，黑色的泥土，烧焦树木，整个漆黑世界中带着被烧焦的焦臭味，仿佛下到地狱一般。等外公苏醒过来的时候，全身被泥土掩埋，只露出两个塞满泥土鼻孔，身上被厚厚的土层所掩压，犹如巨石压身，让他喘不过气来，耳朵什么都听不见，四周一片寂静，静的是那么让人害怕……当他慢慢恢复意识准备爬起来的时候，好像自己没有了脚似的，却怎么也爬不起来，瞬间腿上传了一阵撕痛，只见三枚弹片斜插在腿上，就像钉了三颗钢钉一般，牢牢的扎在骨肉中，此时他的腿已经血肉模糊，白骨外露，鲜血直流，他挣扎着使尽全身力气用纱布包裹住受伤的部位，以免失血过多而休克。剧痛传遍了身体上每一根神经，不得不让他用牙齿狠狠咬紧手中的纱布，头上的汗珠如豆粒大小一般顺着脸颊直流而下，此时纱布上已经留下深深的血牙印……

这次侦查任务中，有的战士被炸断腿的，有的战士被火活活的烧死，为了不暴露目标，生前的疼痛使他不得不用手指去紧紧抓泥土，牺牲后塞满指泥土指甲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抓痕………在朝鲜战场上像邱少云烈士般的战士触目皆是，整个山丘的松树林变成火红一片，变成火的海洋，弹壳及弹片使燃烧过后的山丘变成红铜色，仿佛是雕塑一般，也就是这次任务中我的外公受伤的双腿经后方医护人员精心照顾下恢复比较快，伤害也愈合的好，由于弹壳伤及到筋骨，所以痊愈后，腿再也恢复不到以前那种矫健敏捷的步伐，从此落下残疾的毛病。

按当时部队的规矩受伤严重人员可退役，但是由于我军兵力及医护队伍不足的情况下，外公被转入临时后勤卫生部，此队伍由自发的朝鲜人民和我军医护人员组合而成，外公经过简短的医疗培训做了一名医护助手，平时做一些简单的伤口包扎及短距离的担架手，虽然不能在前线与敌人正面交锋，痛快杀敌。但在后勤卫生部帮受伤战士止血，挣分夺秒抢救战友们的生命，同样是报效祖国，留住一份有生力量就多分胜利机会，每次战士生命和时间的较量，对外公一名卫生兵来说都是一次考验，见证了战士们顽强的毅力也见证了生命之脆弱……这样的工作一直持续了半年之久，原本一切平安，可是战争年代那来谈什么平安，大家心里只想把敌人打退而已。

突然一天班长告诉大家，他们的临时野战医院需要跟大部队转移阵地，是为更好的救治前线受伤战士，此次转移山路崎岖，又有大江相隔，困难重重，危险性大，但对抗美是否胜利有着非常重要意义。经上级安排预次凌晨1时紧张而有序的进行秘密转移，经过一夜的急行军，放在大部队面前的是一条大江，唯一要通过江面的只有一座摆桥，而桥两头有敌军重兵看守，但是为了与江对面兄弟部队汇合，必须强行夺桥过江，听外公回忆说，部队做了临时会议决定与凌晨5点准时进攻夺桥渡江，此时东方已经蒙蒙亮起，只听见前方咚咚的枪声，烧火的子弹飞快在朦胧的天空中划过一条条杂乱的画痕并伴随着嗖...，嗖，…嗖，是声音，偶尔一颗无头子弹撞击到山壁上，砰的一声，火花四起，只听见班长下令大喊一声同志们赶快过江，想必是前头的大部队清理了敌人，大家有序猫着腰，紧促的跟随先头部队陆续上桥，但远处的枪声从未间断，由于外公和所有医护队员几乎每个人都要负责伤员转移，所以导致过江比较缓慢，当时外公是担架手抬着伤员马上完成过江时，只听见天空嗡嗡的飞机声越来越近，班长急促着喊同志们，快…，快…但还是没有来的及过江，就遭到敌机的轰炸，到处是震耳欲聋的轰炸声和水花四起，炸弹的冲击力使江水形成一个个水柱，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不幸的是一枚炸弹掉在离外公不远的江面上，瞬间外公被强气流推倒江中，昏沉起伏着，顺着江流向下漂，由于水流比较湍急，加上岸边没有什么着力点，外公体力很快不支，江水已经灌入他的气管中，咳嗽加上缺氧使他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就在此时无力的挣扎中仿佛下意识抓到了什么东西，当睁开沉重而模糊眼睛仿佛看见了一头牛后，就不省人事了……当他苏醒过来了是时候已经躺在一个破烂不堪的家中，只听见一个小女孩叫了不远处一名中年女人“阿玛尼”用韩语交流了一番…大概的意思就是告诉妈妈那个人苏醒过来了，此时外公慢慢恢复了意识，回想起在江中的一幕，原来是在下游不远处一群水牛在江边吃草受到了枪声的惊吓慌乱中才潜入江中，自己幸运被水牛带上岸，被这户人家所救。后来他们得知外公是中国志愿军，一家人很感动，全力帮助外公找到了部队。可惜的由于巨大爆炸声震破外公双耳膜，当时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从此外公的世界变成了一个无声的世界，这也是村中人们为什么常喊外公“聋子”的由来。

在中国人民志愿军及朝鲜军民的共同努力下，终于把美帝国主义赶出了“三八”线外，于1953年7月，全面解放朝鲜，历经近三年之久的战役到此结束。能存活下来的战士是幸运的，我的外公也幸运者之一，回国复员后，外公成为大队上一名民兵队队长，用他的正义捍卫这一方平安………

外公一生为人正直忠厚，在外乐于帮助他人，在内勤俭持家，尊老爱幼，在亲邻乡里得到大家夸赞。 虽然现在高寿95，行动不便，两目失明，记忆力也减退很多，但军人的风姿永远都在，每当对外公提起朝鲜战场上的故事，他老人家还能哼唱几句，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虽然声音没有那么洪亮，但精神气不减当年。

朝鲜战场上的故事是感人的，光荣为国捐躯的前辈们是可敬可畏的，同时更为我有这样的外公而感到自豪，外公一生的经历是本鲜活的教科书，也是我学习的榜样。愿我的外公长命百岁，愿天下老兵长命百岁，他们才是我们最可爱的人更是最可敬的人。

魏雷 笔名：道峰，秦人氏也，自幼喜欢书画，摄影，写作，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常耕于砚田，混迹网络江湖，愿得一二清水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