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作者 申卫平</p><p class="ql-block"> 2015年4月5日是乙末年清明节，山西广播电视新闻中心《山西新闻联播》播出了一条消息，“亲爱的38军337团战友、后代们，快来帮助晋西支队烈士寻亲.....”</p> <p class="ql-block"> 这是怎么回事？此刻，一个省级电视台怎么会发出这样呼吁？原来山西省委党史办获得这样一条信息，1940年夏季，八路军115师晋西独立支队从山西临县集结出发，行程5000多里，开赴到山东敌后战场........</p> <p class="ql-block"> 这支部队到达了鲁南地区费县归建115师后，番号改成了教导二旅四团。"当年，四团在平邑地区打了一场大仗，数百晋西子弟喋血小卞桥，他们埋在了沂蒙山下，大部分烈士没有留下姓名，多年来，坟墓没有亲人前往祭扫"。这段话来自于一位军队离休干部刚刚发表的文章中，山西广播电视台和省委党史办都注意到了这个信息.....</p><p class="ql-block"> 这些烈士究竟是山西哪里人？叫什么名字？他们的家乡和亲人们知道烈士牺牲情况吗？带上了这些问题，2015年夏季，《山西新闻联播》记者李珊珊、摄像梁震和司机张志勇专程驱车750公里，来到了沂蒙山深处的平邑县卞桥镇，展开了一次难忘的寻访.....</p><p class="ql-block"> 平邑县位于山东东南部，是沂蒙山区腹地，总面积1825平方公里，山区丘陵占85%。该县历史悠久，人杰地灵。春秋为鲁国大夫季平子的食邑，西汉置平邑侯国，距今已有3000多年的历史。它是曾子、仲子、羊祜、羊欣和民族英雄左宝贵的故里。抗日战争时期，沂蒙山区是我军重要根据地，这里老八路多，牺牲烈士也多，据民政部门统计，安葬在这里的外省籍烈士就有1000多名.......</p> <p class="ql-block"> 卞桥革命烈士陵园位于平邑县东部卞桥镇上，它在1964年建成，并于1996年和2022年进行了两次修缮、扩建。多年来，当地政府和村民们在掩埋老四团烈士土地上，陆续找到了67具遗骸迁葬到陵园，由于时间太久远了，其他烈士下落不明.......</p><p class="ql-block"> 烈士陵园有位护陵人叫唐彦银，今年53岁，是一名退伍老兵，现任镇上中学英语老师，并义务担当护陵工作。在镇民的帮助下，三位山西电视台寻访者很快找到了他，唐老师介绍说，“十多年前，我接受了父亲托付，成为了第三代护陵人。在更早的1984年，我父亲也同样在一位老人手中接下了这项工作，那位老人是参加过卞桥战斗抗日英雄牛喜林。”50多年来，三代护陵人一直默默尽职尽责，守护着这些长眠在异地他乡的八路军烈士们.....</p> <p class="ql-block"> 在护陵人唐彦银带领下，山西电视台一行三人，走进了卞桥陵园大门......</p> <p class="ql-block"> 进到陵园大门不远，耸立着一座英雄纪念碑，原有碑文这样记载，“在卞桥镇豆瓣岭和塔埠山战斗中，四团官兵浴血拼搏，奋勇杀敌，歼灭日伪军340多名，“老四团”从此名震齐鲁。然而，四团也付出较大伤亡，200多名官兵壮烈牺牲，多数是山西籍........”</p> <p class="ql-block"> 1996年，卞桥镇政府重建陵园，纪念碑上更新了碑文：“八路军115师教导二旅四团重创两千余名来犯之敌，英雄气概可谓惊风雨、泣鬼神，碧血丹心亦足感天地、昭日月。烈士多为山西省籍，姓氏失籍。青史无名，令人惋痛。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为国捐躯，埋骨异乡，烈士甘之面此，垒垒青冢，我等当作何想？”</p><p class="ql-block">媒体寻访人手擎白菊花，跟着唐彦银脚步，走向后面烈士陵寝处.......</p> <p class="ql-block"> 卞桥墓园里唯一有姓名的山西籍烈士叫宋鹤楼，残缺的墓碑上记载着他是晋西南襄陵县人，年龄22岁。对照当年晋西支队活动区域和山西地理称谓变迁情况，他的祖籍应是今天临汾市襄汾县，当年襄汾县分别是襄陵县和汾城县，1954年才合并成为一个县.......</p> <p class="ql-block"> 接下来，唐彦银和山西电视台几位寻访人蹲了下来，仔细辨认残碑上文字，但也找不出来更多的信息了。那么，宋鹤楼烈士亲人们在哪里？70多年来，亲人们还记得他吗？</p> <p class="ql-block"> 卞桥镇上还住着一位健在的老八路，名叫高廷光，今年85岁，当年曾担任八路军115师政治部主任萧华勤务兵，知晓当年教二旅四团许多往事由来去脉，在唐老师带领下，山西电视台媒体同事们来到了高老家中......</p> <p class="ql-block"> 高老说，平型关战役后，115师亟待补充兵员，杨勇和符竹庭带人从晋东南、晋西南招募了许多山西籍新兵，补足了主力团后，剩下的新兵和主力团调过来的老兵骨干组建成了343旅补充团。1938年底，为了巩固吕梁抗日根据地，总部命令，将补充团和3个地方游击大队合并，扩编成晋西独立支队.......</p> <p class="ql-block">也就是在这一年，山东成了全国敌后抗日的主战场，毛主席高瞻远瞩，主张“派兵去山东”，随后，罗荣桓、陈光率领115师主力部队挺进齐鲁大地......</p> <p class="ql-block"> 1940年初夏，晋西支队接到了回归115师建制命令，开赴山东，创立敌后抗日根据地。出发的日子是5月8日。至此，这支部队的7000多三晋儿女离开了家乡故土，跨同蒲、走太岳、翻太行，东进入鲁。他们中很多战士都是十七、八岁小伙子，尚未婚娶，而这一去，很多人就再也没有回来…</p> <p class="ql-block"> 平邑县党史办资料是这样记载小卞桥战斗的，1940年11月20日，日军占据了费县武安镇，企图建立长久据点，进犯天宝山抗日根据地。八路军教二旅四团恰好到达了鲁南，不顾劳顿，连夜发起了拔点战斗，日伪军死伤惨重，仓皇出逃，山西八路“老四团”一战成名...</p> <p class="ql-block"> 高老继续说，武安镇驻有日军田中联队的一个中队和土匪刘桂堂部一个大队。11月20日夜，四团发起进攻，三营很快突破城围，一、二营迅速跟进，全团官兵们与敌人展开激烈巷战，机枪声、手榴弹爆炸声响遍全镇......</p> <p class="ql-block"> 战斗中发现日军并不是一个中队，而是一个大队，几位领导商量打还是撤？团参谋长贺健瞪圆眼睛吼道：“打！必须狠狠地打！！现在撤出战斗，敌人反冲过来，部队伤亡更大。”他亲自带头冲锋，义无反顾地向镇内冲去......</p><p class="ql-block"> 战斗打得非常焦灼、惨烈，官兵们逐房、逐院与敌争夺，拼刺刀、近身肉博，投手榴弹、炸开通道，顽强前行。敌人从未碰到如此强悍的中国军队，加之伤亡惨重，天明时放弃抵抗，丢下100 多具尸体，逃出武安镇内......</p> <p class="ql-block"> 在武安镇惨败后，日军发誓要报复八路军，他们再次调集平邑、费县日军两个大队及伪军刘桂堂部，总兵力达上千人，于第三天晚上，分3路扑向四团驻地岳家村（团部、一营）、小卞桥（三营）、王庄（二营）。敌人先以九二步兵炮、迫击炮轰击阵地，然后步兵端着刺刀，在轻重机枪、掷弹筒火力掩护下，向四团阵地发起冲锋，敌军阵容强大，火力猛烈.......</p><p class="ql-block">四团官兵英勇奋战，顽强抗击，激战至拂晓，日伪军突破了三营庙岭前沿阵地，一营迅速增援，将其击退。同时，二营猛攻日伪军侧翼，致敌伤亡严重，无力再战，弃尸撤退.....</p> <p class="ql-block"> 战斗结束后，四团迅速向鲁南转移，二营四连担任掩护大部队转移任务，在豆瓣岭与又一次与反扑日伪军发生了激战........</p> <p class="ql-block"> 站上高处，可以看到当年激战地方的整个地势、地貌，前面这座山叫塔埠山，后面的是豆瓣岭，豆瓣岭前不远的那条沟就是当年四连掩护全团撤退的阵地......</p> <p class="ql-block"> 日伪军久攻不下，后来找来一个汉奸为伪军刘桂棠部引路，从背后偷袭。四连官兵们被逼到这条沟东头， 没有了退路，除一人外，全连200余人全都壮烈牺牲、慷慨捐躯，烈士们大多为山西籍，包括了晋西南洪洞籍王伟排长.....</p> <p class="ql-block"> 两天后，当地老百姓冒着危险、扛着锹和镐头，掩埋了牺牲的老四团官兵们，安葬地方就在豆瓣岭前那条沟里.......</p> <p class="ql-block"> 乡亲们赶到了硝烟散尽的战场，见到200多具遗体横七竖八散乱地分布在各处，牺牲的孩子们看起来顶多20岁。整理他们的服装口袋，里面装的尽是些发霉的糠饼子、煎饼渣滓、高梁窝头，还有干辣椒等零食，穿着露臂裸腿的破旧军装，但找不到他们的名字、籍贯标识，大家都掉泪了……</p> <p class="ql-block"> 四团在小卞桥与日伪军血战三日，是东进以来，与敌人交战最猛烈的一次。一个团打败日军两个大队外加伪军一个大队，毙敌600 余人，缴重机枪3挺，三八步枪50余支，这在全国抗日战场实属罕见......</p> <p class="ql-block"> 老四团在解放战争中序列是38军113师337团。这支英雄的部队跟随着四野大军前进的步伐，转战南北，拔城夺寨，战功卓著，解放了全中国……</p> <p class="ql-block"> 而老四团之前“晋西支队”名字普通山西人就知晓得不多了。1940年，这支队伍刚刚成立不到两年就离开山西了，编入了115师序列，名字也改了。所以，不去翻找军史长卷，很难知道这支部队的晋西血脉......</p> <p class="ql-block"> 当年英雄们出吕梁，翻太行，就胸怀“青山处处埋忠骨”的豪迈。“古人征战几人回？”勇士们早就看淡生死。70多年后，山西媒体寻觅到这里，只是期待他们的英勇事迹能早些被家乡和亲人知晓，也希望勇士英灵在这片血浸过的土地上长久地安息......</p> <p class="ql-block"> 陈士榘前辈曾是晋西支队首任司令员，老人家暮年时分特别惦记当年牺牲在齐鲁大地上的山西籍官兵们，这是他和儿子陈人康在一起，一对父子兵......</p><p class="ql-block"> 陈人康在回忆父亲文章中写道，1940年父亲带上这些山西兵开赴山东抗日战场，不少官兵血洒齐鲁大地，至今，家乡亲人们无人知晓，墓地无人祭扫，陈司令员最大的愿望是为这些山西故人们立碑.....</p> <p class="ql-block">这是回忆录中的相关文字片段截图.........</p><p class="ql-block"> 山西新闻联播播出后，老四团的后人们也陆续知道了这件事情。这群孩子们都各自在存活下来的四团前辈们家庭里长大，英烈们的事迹从小就漫漫熏染、刻骨铭心，小卞桥、塔埠山、豆瓣岭都不陌生。2019年初夏，在三十八据纪念天津解放七十周年活动中，四团后代们首次聚到了一起.......</p><p class="ql-block"> 是啊，每当欢庆节日、举杯畅饮时候，后人们总是反复念叨“晋西支队”、“老四团”这些嚼烂了的字眼......</p><p class="ql-block"> 遥忆当年，父辈们曾与卞桥先烈们一起在晋东南的平遥、洪洞、赵城115师新兵招募站参军从戎，入伍后同吃一锅饭、喝一盆汤，睡一铺炕，这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亲弟兄.......</p> <p class="ql-block"> 战斗火线上，父辈们与你们在一起，正如马玉涛在歌中唱道，"一同打鬼子，一同端炮楼，刀劈狗汉奸，枪击鬼子头，虎口里救出了众乡亲，狼群中夺回来羊和牛........”</p><p class="ql-block"> 从这个角度讲，四团后人们是你们的儿女，卞桥先烈就是后人们妥妥的亲人！这不，纠缠了祖国多年的疫情刚刚完结，我们不会让长眠在沂蒙山下的亲人们总是寂寞、孤单.....</p><p class="ql-block"> 不久的将来，老四团后人们会带上鲜花和汾酒，捎上数以百计后代们心愿，到卞桥镇上去认祖归宗。打扫你们安息的庭院，祭祀亲人们英灵，让你们再喝上口家乡美酒......</p><p class="ql-block"> 清明阴雨思亲情，欲寻四团英烈人，当年沂蒙立奇功，小卞桥旁有忠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