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教育的守望者——樊秀珍

大地情深

策划/《历史记得你们》编撰组本集文字/高世中韩眉平制作/大地情深 题樊秀珍马克撰联李培栋书一条筚路走来，如灿灿烛光，照亮山村，点燃童梦；二十多年过去，洒浓浓心血，浇红花朵，育出栋梁。 一生的坚守——樊秀珍固庄——繁峙县大营镇一个偏僻的小村庄这里丘陵凹陷，沟壑纵横土地贫瘠一个有名的穷山村樊秀珍——一个民办转正的教师小村庄唯一的老师30年的坚守，在这里她既是教师又是校长，既是工人又是门卫既是教书育人的老师也是体贴温柔的母亲是谁，担起了全校所有的课程是谁，就是星期天也把孩子留在身边照料有谁记得，那两块用墨汁刷了又刷的胶木板有谁记得，墙角那个有些简陋的图书馆还有谁记得，那个因腰椎疼痛趴在炕上讲课的人三十年里，有多少贫寒子弟有多少留守儿童找到了另一个家的温暖三十年间，有多少孩子得了第一有多少学生考入本科院校插上了飞向更高更远的翅膀“模范教师”“最佳园丁”“最美乡村教师”“最美家庭”“诚实守信好人”“希望工程烛光奖”“最美女性”“马云乡村教师奖”家长的认可，社会的奖励是她以校为家，无私奉献的见证是她为乡村教育事业奉献至最后一刻的动力固庄——一个因为一个女子不平凡的地方樊秀珍——一个因为一群孩子不平凡的女子 ——韩眉平 乡村教育的守望者——樊秀珍三十年扎根山村初心不改 文|高世中二十五岁那年，樊秀珍调到大营镇固庄小学任教，当时她还是民办教师。固庄也是她夫婿家所在村。学校原有两名年轻老师，五十多个学生。不久，因为受不了“罪”，吃不下苦，两个老师同时调走了。一个学校的全部重担就全落在樊秀珍瘦弱的肩上了。五个年级附加一个幼儿班，怎么教？校舍如此简陋，怎么办？她真的犯愁了……固庄，坐落在大营镇东北二十多里的丘陵凹处，周边深沟纵横，山路起伏。全村分上庄、下庄两片聚居，常住三百多人口，土地贫瘠，靠天吃饭，是有名的穷村。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国改革开放刚起步，政府部门财力很有限，老旧校舍遍布城乡各地。当时实行县、乡、村三级办学，县与乡两级管理，修建校舍、改善办学条件的重任主要依靠村集体。大村的学校多数占用庙堂，还能勉强凑乎。小村庄受集体经济制约，普遍寒酸。那时，固庄小学校舍其实与庄户人家的牛棚相差无几，六间土木结构的旧瓦房，看不见门窗。土炕上，十几条旧杨木板，两头搭在砖块上，就当作课桌。没有大门，每逢放学后或星期天，村里的猪、牛就会拱进教室，弄得屎尿遍地，一片狼藉，真是苦不堪言。没办法，樊秀珍就搬来行李住进学校，护校照门。她买了几块白色透明塑料布，钉在窗口上挡风避寒。没有钱买炭，她便从家里背来柴禾烧炕。几经寒冷的侵袭，樊秀珍落下了严重的膝关节炎，至现在还离不开止疼膏贴。 初来那几年，别的困难都能撑过去，最要命的是吃水问题。村里人每天都得去村外二十多米深的沟里去挑水，沟底不足一米大小的水洼，是全村唯一取水处。沟沟岔岔，深一脚浅一脚，樊秀珍不知摔了多少跤，身上的淤青旧的未散新的又添，有时实在摔庝了，真想坐在地上大哭一场。学生们在看着她，她只能把委屈的泪水咽进肚里。但凡雨雪天气，坡路打滑，挑水就更困难了。此时，她反而希望老天下大雨、降大雪，这样，家里的缸缸罐罐就能接很多雨水，冬季也能利用化雪水，卫生问题已经顾不上在乎了，至少不用出去挑水了，下雨天和大雪天却成了师生们用水最充足、最惬意的时光。房漏偏遭连阴雨。学校老旧的土围墙再也经不住风雨侵蚀，倒了，厕所也被墙土填埋得没了踪迹。一下课，樊秀珍就领着学生到邻近人家借用厕所。这样艰难地维持了八年以后，意想不到的事令她猝不及防。她清楚地记得，那是2001年夏天，原本就破旧的教室眼看着摇摇欲坠，再也不能容纳她们了，学校从此宣告停办解散，随后她也被调到河南小学。每逢星期天回家，樊秀珍总会看到，在旧学校周围一群一伙的孩子们在嬉戏玩耍。当见到她时，那种依恋的眼神和无助的期待，还有一声声刺痛的问候，使她五味杂陈，一阵酸楚，顿感有一种莫名的不舍和冲动萦绕脑际：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当文盲吗？她思前想后拿定主意，主动向上级领导谈了自己的想法。最终，樊秀珍重新回到固庄办学。办学没有校舍，她就和丈夫再三协商，把自家住的房子全部无偿腾出来，全家人只要晚上能凑乎睡觉就成。折腾了几天，五十多个孩子的“教室”算是安顿好了，家庭式的炕头小学正式成立了。原来挺宽敞的屋子，立马就显得小了，端详着炕上、地上挤满了洋溢着笑脸的小孩，樊秀珍长长地舒了口气。村民们看到停办了一年的学校又起死回生了，纷纷竖起大拇指，对樊秀珍赞不绝口：碰到好人了，娃们总算又能念书了，甭当睁眼瞎了。 樊秀珍给理发的学生潘铨鑫 2012年初冬，在县教育局张占羽局长的全力扶持下，由5间正房、一个小院构建的固庄小学正式启用了。樊秀珍既要忙于完善新校舍的配套设施，又要准备全县期末质检考试，碰巧适逢父亲病情加重期间，正是需要做女儿的伺候尽孝的时候。樊秀珍犹豫了：如果照顾病人，学生就得放假，一天、两天好说，这终究不是长远办法，教学是万万不能耽误的。分不开身，她只好让丈夫全权代理侍奉左右。等到放了寒假，老父亲弥留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她仅仅陪护了十多天，老人就带着牵挂溘然而逝。“我不是一个好女儿，也不配当好妻子，更不是一个好母亲。我愧对家人，特别是父母，将永远都无法补偿了。”樊秀珍每当触碰到这些家庭话题时，不由得眼窝发热，哽咽啜泣，愧疚的泪水溢满脸颊，擦也擦不完。是的，有好多伤心事她从来不想提起。记得有一年刚开学，两个女儿同时得了肠炎，学校事务多，没顾上看医生，直到二姑娘肚疼的昏迷了，她才急忙把她们送去医院。等到脱离了危险后，樊秀珍便托付给孩子的姨来医院照管，她又赶紧返回学校。三个女儿在外读书期间，懂事的她们在星期天尽量想办法少回家。因为从小记事起，大人们忙碌的身影从来就没有停歇过。回一趟家，路途偏远，来回接送费时又费事。每逢周末，樊秀珍在一种隐隐的思念驱使下，总会提前给孩子们打电话，闺女们回答得很直接：“不回去了，怕给你们添忙又添乱。”看着樊秀珍没日没夜的辛苦，亲朋好友既心疼又同情，更多的是不理解。曾经不止一次劝过她调往条件好、负担小的学校，有时她也闪现过这种念头。有一年，她实在是感到疲惫不堪，一段时间多种疾病轮流缠身，好多天硬是咬着牙一手捏粉笔，一手连着输液瓶。心中翻腾着一种预感：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要彻底垮掉呀。丈夫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没敢跟她打招呼，自作主张为她办理了调动事宜。 开学前，当樊秀珍调走的消息传开后，不少家长急急找上门来，近乎哀求她：“樊老师能不走吗？你走了娃娃们怎办呀？”面对大家的苦心挽留，她硬是告诫自己千万不能点头。当她把家长送出门外时，只见一群孩子早已挡在大门口，一双双红肿的眼睛里充满了愁怨和期待，怯生生地望着熟悉又似乎陌生的老师。有个平时最淘气的男生竟率先哭出声来，这一哭不得了，其他孩子都跟着嚎啕起来。面对此情此景，她的心一下子碎了，一股热流瞬时模糊了双眼。“是呀，我走了，这些孩子们怎么办？又不是变成没娘的孩儿？”她彻底心软了，走上前俯身为孩子们轻柔地抹去泪珠，爱怜地说：“老师不走了! 再也不走了！”话音刚落，孩子们竟欢呼雀跃起来，看到眼前这些可爱的小冤家那兴奋的劲头和纯真的笑脸，她把曾经的苦和累早丢到脑后去了。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2014年初冬，“繁峙好人”的殊荣让她既激动又有压力，这是繁峙县政府为嘉奖道德楷模首次设立的最高荣誉奖；2016年8月13日，她被山西省千山万水公益基金会评选为“最美乡村教师”。2018年，樊秀珍荣获马云乡村教师奖，成为忻州市唯一获此殊荣的乡村教师。 在海南省三亚市参加完“马云乡村教师奖”颁奖会载誉归来后，樊秀珍心潮澎湃，感慨万千。她怀着激动的心情在日记中写到：人活着不能只为了名利，而首先应该追求精神的富有。我长期守在贫困山村，虽然有时感到孤独忙碌，但我觉得非常充实。同时，我还赢得了学生和家长的认可与各级领导的信任，这就很满足了。荣誉属于过去，今后还需从头做起……2021年夏季，樊秀珍正式退休了。这次真的要与相伴了大半生的讲台说再见了。秋季开学后，固庄学校里还有5名学生，基本是来自单亲家庭，靠爷爷奶奶抚养。就算想走出去，能力也不允许。面对师资的短缺，中心校领导再一次想到了樊秀珍。她心里早就铁定主意：自己真的需要休息了。也许是命运的安排，或者是初心的呼唤，抑或是与学生的习惯陪伴，抑或是对校园的依依眷恋，她返聘上岗了。 固庄很穷。三十多年来，没有一个因贫困或学困而辍学的孩子。樊秀珍能帮的一定要义无反顾地帮，有时自己实在不行就动用其他力量。无论家“穷”或是人“笨”，学校就是他们的家。樊秀珍固守的底线是，学龄儿童无条件，一个不能少。固庄很小。由于樊秀珍具备复式教学的丰富经验和长久蹲守的思想准备，学校的基础教育持续扎实，学业成绩历年稳中有升。 固庄很偏僻。但大山挡不住学生们探寻外界的脚步，一批批孩子们都很争气，践行着老师的谆谆教诲，天南海北，走得很远很远。固庄很稳固。因生源流失，周边有多少大大小小村庄的学校早已锁了门。而固庄校园的朗朗书声依然伴着炊烟袅袅升起......直至今年（2023）夏天，有几个老年人到校提前打招呼说，秋季开学后，他们的孩子一定要来念书。有学前班的，也有小学生。并再次确认樊老师不走、学校不撤后，大家才放心地离去。这些，只因为有她------樊秀珍，一个普通弱女子，满怀责任和爱心，从花信年华到银丝两鬓，几乎用毕生之力撑起一所学校。一所学校点亮了小村的希望，扬起了家长们自信的风帆，放飞了孩子们的梦想。 作者：高世中，繁峙县作家协会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