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平李氏参阅:唐李将军碑考两篇

楚子木

<p class="ql-block">兰 州 大 学 学 报 ( 社 会 科 学 版 )</p><p class="ql-block">一九八二年 (第一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甘南卓尼县《唐李将军碑》考略</p><p class="ql-block">李振翼 马明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前 记】:</p><p class="ql-block">要对甘南卓尼县《唐李将军碑》进行新考释的发动者,是李振翼同志。他 自 兰大历史系毕业后,埋首甘南,从事文物工作历二十余年,对这碑可以说是 熟悉极了。每次过兰,听其观娜述说甘南文物,令人忘倦。去年,他将碑文用 喷水洗滚法进行清理,辨辩认出过去拓本转录者所未录到的字迹,并且写了考证。 我在拜读考文之后,复转托兰大历史系研究生马明达同志进行复考。马君对证了 许多文献,考出踔主不是李盈,而是李晟的父亲李钦,并写出了较之李君内容更 多的一篇考释。在这篇新的考文中,马君提出了著名的石堡城的所在问题与李属家族的族翼问题,这对唐代地理和汉、(吐)著关系问题,都有所触动。虽然马君极其蓝慎,仅以“假说”形式提出问题,但其推进的效果,巳属显然。此事 首尾与从中牵合,皆出自我手,故当此文问世之际,谨书二位作者成文经过如 上。赵俪生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唐李将军碑》是甘肃境内为数不多的唐代碑刻之一。碑在今日南藏族自治州卓尼县 升安村西边的台地上。据《甘肃通志》等地方文献记载,立碑处是古代由洮州(今临潭) 通往叠州(今迭部)的通道,也是唐代由洮州通往石堡城(今卓尼羊巴)的必经之地。</p><p class="ql-block">这座碑用红色细沙岩雕成,身高4.95米,宽1.32米,厚0.5米。碑体伟岸,突兀壁 立,在传世的唐碑中罕见其俦。千余年来, 《李将军碑》巍然矗立在古洮州地的群山荒 野之中,成为当地汉藏人民所崇敬的古跋。故早在清代以前,碑所在的地方就被当地人 叫做“石碑沟门”。十年洁劫中,碑被诬为“四旧”推翻在地,碑身、碑座(履巅)分 置两处,所幸未遭击碎。清除“四害”后,才被移至甘南文化馆院内,得到妥善保护。</p><p class="ql-block">此碑碑额以三层叠装的二龙戏珠浮雕为饰,又配以云纹图案,正中托出“唐故大将 军李公之碑”九个糠书大字。字体庄重,刻工亦佳。碑文通排三十行,行七十余字,可 谱由于长期暴露在野,栉风沐雨,碑文剥蚀严重。大体碑的上半部存字较多,每行可辨识 者多的十余字,少的仅四、五字,下半部则基本上漫滤到点画略无了。书体正楷,偶而</p><p class="ql-block">8</p><p class="ql-block">中国知网 https://www.cnki.net</p><p class="ql-block">行草间出,细审之,运笔结体宗欧阳率更,神韵凝重而气势飞扬,饶有盛唐碑版气度。 书丹及撰文者姓名均剥渤无考了。</p><p class="ql-block">可能由于地处僻远, 《李将军碑》竟长期寂然无闻于金石界。我们在清以前的各家 金石书中没有发现记载,在有清以来大量的金石著录书中也迄未发现记载。同时,也至今 没有看到过比较早期的拓本。现在所能看到的碑文录本主要有两个, 一个载光绪《洮州 厅志 ·金石》,另一个载成书于民国年间的甘肃学者张维的《陇右金石录》。两书相比, 后者较前者录存的碑文字数较多,且附有张氏简略的考证。但总的说来,这两种本子所据 以抄录碑文的拓片,大致都出于晚近的俗工之手,因此,不仅碑文脱漏甚多,且释文 亦不无舛讹处。在无从搜求早期拓本的情况下,甘南文化馆的同志曾不惮远劳、负笈访 碑,将布满尘垢苔藓的碑身洗剔干净,然后摩挲细读,从而获得了一个新的记录本。这 个记录本较字张氏《陇右金石录》本多出一些字来,但由于张氏过录在前,当时一些隐 约可辨的字,现在巳完全损去,因此,也有若干张氏本有而新录本无的字。我们以新录 本为底本,再参考张氏本及《洮州厅志》本,参校补苴,乃得到一个碑的现状条件下, 算来是存字最多的本子。自然,碑文漫滤太甚,我们释碑的水平又低,错释漏释者仍所 不免,望读是碑者不吝指正。</p><p class="ql-block">为方便研究,现将新录碑文抄之如下。文内缺损字标以“□”号,缺损字数不详者 标以“”口号,缺损难辨以意度之者,字外加“□”号。</p><p class="ql-block">唐 故 大 将 军 李 公 之 碑</p><p class="ql-block">1. 大唐故临潭侯左金卫大将圍乙</p><p class="ql-block">2. 飏言地火之风鼓天下□动口</p><p class="ql-block">3. 天子所以授钺□将圍也也认□山口</p><p class="ql-block">4. 天同姓锡为李氏□名□□增华口</p><p class="ql-block">5. 性预立体远知爱诸眷口</p><p class="ql-block">6. 蕃入殊溪大岑将军督统兵马□□□□□获乙</p><p class="ql-block">7. 府折冲九年春□□元经乙</p><p class="ql-block">8. 逾万计防御陇右□□朔方北乙</p><p class="ql-block">9. 牛马兵□器械酒将□□□□卫</p><p class="ql-block">10. 好戎犯大斗狄□山丹潜□亲乙</p><p class="ql-block">11. 林上下兼保塞州刺史□□陇右军口</p><p class="ql-block">12. 将军□尽闻□□上□利请先纵弃乙</p><p class="ql-block">13. 并至□□式嘉赠父□道右武☑</p><p class="ql-block">14. 振□□□□荒徼十六年秋□陇右节□□使乙</p><p class="ql-block">15. 不□□迁右武卫大将军其年夏秋□□入乙</p><p class="ql-block">16. 天朝通籍金门□□□□阶口</p><p class="ql-block">17. 明命以将军战必胜中口</p><p class="ql-block">18. 屠洪济垂身不测其中乙</p><p class="ql-block">中国知网 https://www.cnki.net</p><p class="ql-block">19. 石堡有若金汤口</p><p class="ql-block">204则至矣事未□成□□养口</p><p class="ql-block">21.恩泽口恰□□煦荐臻□□诏使相望口</p><p class="ql-block">22. 夏六月卒于临洮私第春秋□十有□□边口</p><p class="ql-block">23. 恩□□文口分盛□□使持节诸□事天水郡太守乙</p><p class="ql-block">24. 崇泽山河重复连峰沓障隔阂笔口</p><p class="ql-block">25. 质永锡孝思窃比载书明征盛曲□口泣口</p><p class="ql-block">26. 于昭将军性习风贤苗夏蒂同口</p><p class="ql-block">27. 边尘扫尽申命忠节兮有死无隐荣命□□兮□□□圣乙</p><p class="ql-block">28. 圣君青龙玉剑兮□御□□日□□阳兮□茂口</p><p class="ql-block">29. 于昭将军兮谅天阴隔生殍之内□死休乙</p><p class="ql-block">30. 东溟出西汜黄裳元□筮于翠璧□□塞北永☑</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座唐碑的碑主是个什么人物,从残存的碑额及碑文中,我们只知道其人姓李,以 军功位至“临潭侯、左金卫大将军”。至于他的名字身世等,碑文均不能自明。于是, 在甘肃民间和某些地方文献中,出现了不少关于“李将军”的猜测之词。</p><p class="ql-block">据我们所知,由于碑主姓李,碑在唐代洮州境内, 残存碑文中又可隐约看出碑主有 过与吐蕃作战的经历,因此,言此碑者总是将碑主同唐代洮州名将李晟及其家族联系起 来。比如,光绪《洮州厅志》说,这位“李将军”乃是李晟的第五子李宪, “相传原石 旧拓犹可辨认”。查《旧唐书 ·李晟传》附《李宪传》,李宪的生平与碑文中略可窥见 的碑主情况全无相合之处,李宪并未得到过将军的职位。显然,李宪说是不能据信的。对 此说法, 《甘肃新通志稿》曾提出过驳议。但该《稿》又说,李晟之子李悬曾为“左神 武大将军”, “宪与悬音近”,或有传讹的可能。也就是说, 《通志稿》认为碑主是 “李悬”。事实上这更是一种依托之谈。查两《唐书》李晟本传载其十五子中,并无 “李悬”其人,李晟诸子佼佼者若李愿、李愬、李听等,也没有任职为“左神武大将军” 的。唯考之裴度所撰《李晟碑道碑》,其子李慰曾任此职, “李悬”可能是李慰之讹。 然而,李慰事迹无论两《唐书》、 《李晟碑道碑》,均略无记载,根本无从考实。 《通 志稿》仅仅因为碑额有“大将军”三字,便在李晟诸子中强加牵合,却忽略了李晟诸子 领衔为“大将军”者不一而足,并非仅只李慰一人。</p><p class="ql-block">张维先生在其《陇右金石录》 一书中,虽然没有考定碑主是何人,但他不同意李晟 诸子之一的说法。他认为,碑主的活动当在开元、天宝之际, “而此碑则立于殁后,大 抵仍在天宝中叶”。他进而指出:</p><p class="ql-block">“至广德以后,凉陇沦陷,唐之西境,北不过潘原,南不逾陇山,不惟无边功可 言,即边将如李将军之属,亦安能从容归葬、树碑故里?放西平虽祖思恭、父钦代居陇 右为将,其卒也仍葬高陵,况其诸子而能立石于久为蕃居之洮州之地乎?”</p><p class="ql-block">张氏这段议论无疑是可取的。唐自安史之乱以后,危机四起,国力疲弊,而吐蕃却正当</p><p class="ql-block">10</p><p class="ql-block">中国知网 https://www.cnki.net</p><p class="ql-block">强盛时期。代宗广德元年(763年),吐蓄尽取河西陇右之地,军锋直逼长安。 .数年 间,西北数十州相继沦没,自凤翔以西,邪州以北,皆为左衽矣。”①代宗以脑痞与 吐蕃的军事冲突大体都在关陇腹地展开,开元、天宝之际战火不息的洮、眠一带,此时 成了吐蕃势力的后方。诚如张氏所言,广德以降,唐在河西陇右的广大区域并无边功可 言,史籍中也找不到一个因与吐蕃作战而显名的李姓将领。李晟诸子如李愿、李愬、李 听辈,不但其活动时间大致都远在广德以后的长庆、开成之际,而且生平事迹也基本上 与吐蕃无涉。同时,据《新唐书 · 李晟传》载,贞元七年,李晟因“临潭未复,请附贯 万年”,这个请求得到了德宗的准可。可见其子辈都改籍为京兆万年县,唐政府更无必 要大费周折的为其中某一位到洮州去建标立碑了。</p><p class="ql-block">碑主是李晟的说法,在甘肃流行最广,让我们也略事考辨。</p><p class="ql-block">首先,碑额书“唐故大将军李公之碑”,“故”字表明碑立于碑主殁后,不是碑主 生前因军功而立的纪功碑之类,碑文中所署官衔,自应是砷主生前的最高职位。史载,</p><p class="ql-block">李晟死后,其衔为“中书令、西平郡王、赠太师、谥忠武”②;裴度所撰《李晟神道碑》 称“唐故太尉兼中书令、西平郡王、赠太师李公神道碑”。这与碑主署衔“临潭侯、左 金卫大将军”者,在职位上存在着明显的高低之差。如果说这是李晟死后特在其封地树 立的功德碑,则更不应署这样一个低衔,这与褒扬功德的宗旨不符。事实上李晟一生也 从未受爵为“临潭侯”。</p><p class="ql-block">其次,据《旧唐书 · 李晟传》载,李晟于贞元九年八月死于长安府第,德宗“震悼 出涕,废朝五日,命百官就第临吊。”后来陪葬高陵。而碑文第二十二行载,碑主“夏六 月卒于临洮私第”;碑在洮州,其葬地亦必在洮州。又,李晟封爵为西平郡王,两《唐 书》及裴撰《神道碑》称其死为“薨”,碑文中则称碑主之死为“卒”。查《新唐书 · 百官志一》:“凡丧,二品以上称薨,五品以上称卒,自六品达于庶人称死。”</p><p class="ql-block">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碑文中虽然没有保存下年号字样,但出现过两个基本可 辨的纪年数, 一个是第七行的“九年”,另一个是第十四行的“十六年”,这两个纪年 数在碑文中相隔仅七行,其年序相接似无疑义。考唐代纪年中,唯太宗贞观、玄宗开元、</p><p class="ql-block">德宗贞元三个年号超过了十六年。太宗贞观年间,唐与吐蕃虽在与洮、叠、岷三州地望 相近的松州地区发生过战事,但贞观十五年文成公主嫁到吐蕃以后,唐与吐蕃的关系有 过一段时间的修好,至少在贞观十六年前后,未曾在洮、岷地区发生过冲突。因此,碑 文所透露出的围绕着石堡城的战事,不会是贞观年间的事情。至于德宗贞元年间,如前 所论,吐蕃早已据有了洮岷诸州,终德宗朝,唐军从未在这里发动过争夺石堡城的战 争,故碑文所言战事也不会发生在贞元年间。这样,可以断定碑文里出现的“十六年” 必是开元十六年。据史载,李晟死于793年,享年六十七,其生年当为开元十五年。⑤ 当开元十六年时,李晟尚在襁负之令,碑主断不是李展,这是无须再断断置辩的了。</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么,这座堂皇巨碑的碑主究竟是谁呢?</p><p class="ql-block">经过初步研究,我们以为此碑的确与李晟家族有关,它是李晟的父亲李钦的神道</p><p class="ql-block">11</p><p class="ql-block">中 国 知 网 https://www.cnki.net</p><p class="ql-block">碑。残存的碑文为我们提供了李钦生平的某些方面,也为深入研究李晟这一重要历史人 物保存下一些史书所不载的资料。</p><p class="ql-block">李钦其人,史书语焉未详。我们断碑主为李钦,须经过一些简单的考证。</p><p class="ql-block">《旧唐书 ·李晟传》云: “李晟 ……祖思恭、父钦,代居陇右为裨将。”《新唐 书》同传略去了李钦名字,只言李晟的先辈“世以武力仕,然位不过裨将。”对李钦官 职记载较详的,还是裴撰《李晟神道碑》: “考钦,皇左金吾卫大将军、陇右节度经略 副使,赠太子太保。”以此与残碑所载碑主官职相对照, “左金吾卫大将军”即“左金卫 大将军”,两碑相合。再读残碑碑文,第十四行出现“十六年秋□陇右节□□使”等 字,这段话中的缺字大体可以意补为“十六年秋,囤陇右节圈圆使”,如揣之不谬,则 两碑又相合。</p><p class="ql-block">碑文第十四行言碑主迁陇右节度副使,十九行出现“石堡有若金汤”等字,紧接 着,第二十二行即写到碑主之死。从这些蛛丝马迹式的文字中可以看出,砷主是在开元 十六年以后,在参与了一次与著名的石堡城有关的战事后,不久即死去的。其死年似不 超出开元纪年。史载,李展“生数岁而孤,事母孝谨。⑥”李晟生于开元十五年, “数 岁而孤”的“数岁”,一般应理解为十岁以内。即使定其丧父之年为九岁,则其父之死 也未超出开元纪年。 这样,史载李晟少孤与碑主之死亦相合。</p><p class="ql-block">除了上述两点之外,我们注意到碑文中出现了“洪济”、“石堡”这两个唐与吐蕃 反复易帜的地名,碑主的事迹既然同这两个地名有联系,我们不妨再沿着这个线索试作 考求。</p><p class="ql-block">洪济城与石堡城的准确地点,史学界尚无确论,我们暂不论之。 一般说, 一提到洪 济、石堡二城,人们很容易联系到天宝八年哥舒翰攻拔洪济、石堡的著名战役,联想起 唐诗中“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只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的著名诗句。这是因为 天宝八年的石堡城之役,是唐与吐蕃之间一次著名的硬仗。哥舒翰率十万之众苦战三日 以死伤逾半的代价,拿下吐蕃全力坚守的石堡城,迎合了开边不巳的唐玄宗,从而获得高 封厚尝⑦。这次战役影响甚大,在洮州境内也遗留下一些重要的文物古聩,所以,人们 很容易把李将军同这次战役连在一块。张维先生正是由此得出李将军“其人盖在开元、天 宝之际”、“大抵仍在夭宝中叶”的结论的。他在一段《跋洮州钟铭》的短文中曾申述 了这一看法:</p><p class="ql-block">“考《唐书 · 吐蕃传》,天宝元年吐蕃破洪济城,八年,哥舒翰复拔洪济城,同年 攻拔石堡城。当时,李将军盖均身与其役,故铸钟以纪其勋绩,碑则立于殁后。”⑧</p><p class="ql-block">这里所说的钟,是一口高七尺五寸、口周一丈二尺的唐代铜铸大钟,旧时悬在临潭文昌 庙内,据闻民国年间犹存,今已佚去。值得注意的是,这口钟上残存的铭文,多与《李 将军碑》相合,故张维先生认为钟与碑同为与李将军有关之遗物,钟是李将军参与了天 宝八载石堡城之役后铸造的,碑则立于他死后。《洮州厅志》和《陇右金石录》均载录了 此钟的残存铭文,其字数比之碑文更少得多,这使得我们难以确定钟、碑之间的确切关 系,也不敢率尔以钟铭来补订碑文。这口钟是否与李将军有关的问题,可以存而不论。 但是,我们不同意张维先生关于碑主“身与”天宝八年之役的说法,理由很消楚,如 前所论及的,天宝年号终于十四年,碑文中却出现了“十六年”,而这个“十六年”只</p><p class="ql-block">12</p><p class="ql-block">中国知网 https://www.cnki.net</p><p class="ql-block">能是开元十六年。我们认为,碑文中所出现的与洪济、石堡有关的战事,是发生在开无 十七年的另一次战争,砷主李钦参加了的当是这次战争。</p><p class="ql-block">开元中,唐与吐蕃在河西、陇右经常发生战争,作战区域主要在河西西端、青海境 内和洮岷地区。当时,唐朝国力甚强,双方时战时和,吐蕃势力基本上受到唐朝遇止。 开元十五年九月,吐蕃曾攻陷瓜州,切断唐与西域四镇的交通;接着唐凉州都督王君奥 被与吐蕃串通的回纥人所杀。 一时“河陇震骇”,情势紧急。唐朝乃任命宗室中的杰出人 物信安王李植为朔方节度等副大使,会同河西节度使萧嵩、陇右节度使张忠亮等,联兵 防御吐蕃入寇。同年十二月,玄宗命陇右道、河西道以及关中兵和朔方兵,集结于临洮 和会川, “伺虏入寇,互出兵背腹击之。”⑨十六年,唐军在青海境内和张掖县先后击 败吐蕃。十七年,信安王李榼悬军深入, 一举攻克吐蕃要塞石堡城,取得一次重大胜 利。关于此次战役, 《旧唐书 ·信安王神传》载之甚详,现引录如下:</p><p class="ql-block">“先是石堡城为吐蕃所据,侵扰河右,勃律与河西、陇右议取之。神到军,总率士 伍,冠期攻之。或曰:此城据险,又为吐蓄所惜,今总兵深入,贼必并力拒守,事若不 捷,退则狼狈。不如按军持重,以观形势。樟曰:人臣之节,岂惮险远,必期众寡不 敌,吾则以死继之,苟利国家,此身何惜!于是督帅诸将,倍道兼进,并力攻之,遂拔 石堡城。斩获首级并获粮储器械其数甚众,仍分兵据守以遏贼路。上闻之,大悦,始改</p><p class="ql-block">石堡城为振武军。自是,河、陇诸军游奕拓地千余里。”</p><p class="ql-block">《旧唐书 · 吐蕃传》的记载,与此互有详略,亦可引来参见之:</p><p class="ql-block">“十七年,朔方大总管信安王律又率兵赴陇右,拔其石堡城,斩首四百余级,生擒 二百余口,遂于石堡城置振武军。仍献其俘囚于太庙。于是吐蓄频遣使请和。”</p><p class="ql-block">从这些记载中,可大略看出这次战役的始末及影响,看出唐政府对这个胜仗的重 视。虽然在两《唐书》、 《通鉴》等史籍中,没有找到李钦参加这次战役的明确记载, 但根据前面我们所作过的分析和考证,基本上可以推断李钦参加了这次战役。试从残存 的砷文中寻绎其概:李钦出身于一个“世以武力仕”的家庭并生长在民族错杂的洮州,</p><p class="ql-block">似乎比较早就成为一个能征惯战的军人。碑的前半部的文字不难看出大致上都是讲他所 经历的战事。第十三行有“□□式嘉赠父□道右武”等字样,推测可能因为李钦的战 功,唐政府曾赠封了他的父亲李思恭。第十四行至第廿二行,主要讲他身与开元十七年之 役的经历。大致是,开元十六年秋,他被任为陇右节度经略副使,可能同节度使张忠亮 等同受信安王李褴的节制,成为李樟磨下的“诸将”之一。不久,又迁右武卫大将军。 碑十七行“明命以将军战必胜…… ”十八行“屠洪济垂身不测其中乙”、十九行“石堡有 若金汤口”等,都是说他在开元十七年之战中的作用。具体说,很可能是在攻克固若金 汤的石堡城时,他立下了卓著的战功。廿行及廿一行出现的字句,如“事未□成□□养 □ ”、“恩泽□恰□□煦荐臻□□诏使相望”等,使人怀疑在石堡之战中这位“战必胜” 的将军立了功,也负了伤,因此受到唐政府的格外眷顾。卧伤期间曾有“诏使相望”之 荣。自然,这肯定是与攻拔石堡后唐玄宗的“大悦”分不开的。第甘二行,即言李钦死在 临洮自己的家中。关于李钦死于负伤的推测,在碑文的铭词部分亦可找到旁证,第二十 七行云: “(□□□□兮)边尘扫尽,申命忠节兮,有死无隐;荣命□□兮 … ”这些诛 辞,在旧时的神道碑之类中,通常用之于死于国事的人,特别是死于戎事的人。看来,李</p><p class="ql-block">13</p><p class="ql-block">中国知网 https://www.cnki.net</p><p class="ql-block">钦死时正当盛年,由于石堡城一战意义基大,他被迁为左金卫大将军,死后追赠“□使 持节诸□事天水郡太守□”等。“临洮侯”的封爵亦必得之于死后的追赠。 《旧唐书 · 李晟传》载,贞元四年,唐德宗因李展功高盖世,诏为李晟“立五庙”,自李晟高祖李 芝以下四代人皆有迫赠。裴度《神道碑》言李钦“赠太子太保”,当即得自于这次追赠。 这样高的追赠,显然与贞元间李晟的显赫地位分不开,事实上超出了一个节度经略副使 所应得到的封赠规格。</p><p class="ql-block">了解了开元十七年石堡城之战在当时唐蕃关系中的重要影响,了解了李钦在这次战 役中的作用和可能死于此战的事实,我们也就不难理解唐朝何以为一个“位不过裨将” 的将领鳙立如此堂皇的巨碑。显而易见,这座碑,还有那口大钟,都含有通过李钦来纪 念石堡之战的意义。我们以为,这座碑立于李钦死后不久,并不是李晟显赫后为其父追 立的。李晟当天宝以后逐步拔起于部伍,大历、贞元间位高权重,德望极隆。这时候, 他的故乡及封地久已重陷吐蕃。李展为人极谨慎,虽封爵为王、位列三公,每小事亦必慎 审处之。可以想象,他是不会冒着风险在洮州为其父树碑的。</p><p class="ql-block">四</p><p class="ql-block">这座残碑为唐史的研究引出两个值得注意的问题。</p><p class="ql-block">第一,石堡城的地理位置问题</p><p class="ql-block">石堡城是唐代前期唐、蕃争夺不休的一个军事要塞。高宗、玄宗两朝,石堡城曾几 度易手,每次都经过激烈异常的战斗。唐玄宗出于好大喜功的心理,对石城堡的得失尤 其看重,名将王忠嗣曾因为不赞成用几万人的生命作代价来夺取此城,几乎被盛怒的玄 宗处死。接着终于发生了哥舒翰天宝八年得不偿失的石堡之战。这次“百万攻一城,献 捷不云输”的战争⑩,使得石堡城成了唐代人民十分厌恶的名字,从此妇孺皆知了。肃宗 至德元年,石堡城再次陷于吐蕃,自此以后,唐军的马蹄再也没有到达过那里。穆宗长 庆二年,唐蕃会盟定界,唐方使臣刘元鼎在吐蕃使臣论纳罗的陪同下,赴拉萨订盟,途 中经过了这一名城,他在《使吐蕃经见记略》中作了记载①。</p><p class="ql-block">石堡城名重如此,然而它的具体方位却是一个比较模糊的问题。</p><p class="ql-block">我们先来介绍一下传统的说法。</p><p class="ql-block">《通鉴》卷213胡三省注曰: “自部州部城县河源军西行百二十里至白水军,又西 南六十里至定戎城,又南隔涧七里有石堡城,本吐蕃铁仞城也。”又,胡注引宋白曰: “石堡城在龙支县西,四面悬崖数千仞,石路盘屈,长三四里。西至赤岭三十里。”石 堡城即吐蕃铁仞城,此说源自曾身临其地的刘元鼎,当然可以据信。胡注中出现的河源 军、白水军、定戎城三地,现在均难以确言其所在,所以,他所提供的这个方位,我们只 能约略推测是在唐部州(今西宁、乐都境内)西南方向的某地。宋白说较胡说为清楚,赤 岭即今日月山,西距赤岭三十里,则当在今湟中县境内,宋白之说,为清代官修的《续 通典》新采用。</p><p class="ql-block">14</p><p class="ql-block">中国知网 https://www.cnki.net</p> <p class="ql-block">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认为石堡城在西宁镇西南三百里的地方,没有明确指出它 的位置。乾隆修《西宁府新志》说法与顾氏之说相近,说石城堡在石城山,“西南去西 宁二百八十里。”近人吴景敖在其《西陲史地研究》中说得较明确:“故址在西宁西南 八十公里哈喇章图城附近之石城山。”即在青海省今共和县境内。</p><p class="ql-block">当代学者多取“西宁西南”之说,如范著《中国通史简编》、复旦大学历史地理研 究室修订的《辞海、历史地理分册》等均是。虽然这是一个比较含糊的概念,但我们可 以以吴景敖的解说为其作注,吴说显然是诸传统说法中最明确的一家了。</p><p class="ql-block">可是,通过对《李将军碑》的研究,我们发现了另外一种说法。这种说法似以《洮 州厅志》为代表,又被《甘肃舆地志》等地方文献所采纳,并至今在甘肃的故老耆宿中 流行着。这种说法是:石堡城在临潭县城西南七十里山上,今名羊巴城,城在半山上, 下临洮水,三面险绝,惟西南一路可通,“石壁峭立,营迹累累”。《洮州厅志》的修 篡者在按语中说:</p><p class="ql-block">“《方舆纪要》云,西宁镇西南三百里有石堡城,考其沿革,即唐天宝八载哥舒翰 所克者。又云,其城三面险绝,惟一经可上,吐蕃以数百人守之,唐兵死者数万。其年 月、形势俱与洮州石堡城适相符合,是否即此一城?敢以证诸后之考古者。”</p><p class="ql-block">这里所说的“年月”的相符合,是指羊巴城里著名的“八秘碑”上所署的年月,至于 “形势”的相合无须我们再做解释了。</p><p class="ql-block">所谓“八秘碑”,因础的形状而得名。砷作八面,每面刻字五行,每行三十六字。 据《洮州厅志》、《陇右金石录》载,此碑原在羊巴城半山之上,仆地己久,文字颇有 剥落。民国年间,碑被美国传教士从一个当地士绅手中重值购走, 一说已送到纽约博物馆, 一说载运途中沉入河中。碑文幸被《洮州厅志》及《陇右金石录》所录存。“八校碑”碑 文之末署“天宝八载秋七月二十一 日记”,张维先生据碑文考定,乃是年六月哥舒翰攻 拔石堡城之后,为建造石堡城战楼而立的碑,并据残存砷文定碑名为《石堡战楼颂》。</p><p class="ql-block">我们细读“八校碑”碑文,感到张维先生的考证是无懈可击的。碑文骈体,许多字 句是描写石堡城险要形势的, “题石堡城”等字样赫然在目。这样一座碑立在羊巴城 中,自然对认为羊巴城即唐石堡城的说法,是一个有力的物证。</p><p class="ql-block">《李将军碑》的立碑地点,距羊巴城仅十余里,它与石堡城的关系已见前论。“八 校碑”与石堡城战楼的建造直接有关。看到这些文物,使我们有理由提出唐石堡城的地 点问题来加以考求,对传统说法不能不有所怀疑。确定石堡城的地点,在研究唐与吐蕃 的关系史上深有意义,对考定刘元鼎入藏的路线亦不无意义。兹将疑点陈述如上,聊供 专家斟酌辨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二,李晟的民族问题</p><p class="ql-block">《李将军碑》第四行残存下这样几个字:“□天同姓,锡为李氏。”假如我们关于</p><p class="ql-block">碑主是李钦的考证不差的话,这几个字告诉我们,李晟的先辈并不姓李,而是被唐朝赐姓 为李的。这一点两《唐书》李晟本传均未言及,对于研究李晟家族的历史来说,可算得 一个颇有趣味的发现。李晟的先辈既然是被赐为李氏的,考虑到唐代赐姓的常例,不能不 使我们进而怀疑到李晟家族并非汉人,而是少数民族。碑文第二十六行的文字为我们的 怀疑提供了旁证: “于昭将军性习风贤苗夏蒂同口”,这“苗夏蒂同”四个字,不是分</p><p class="ql-block">15</p><p class="ql-block">中国知网 https://www.cnki.net</p><p class="ql-block">明透露出李钦本非汉人的消息吗?</p><p class="ql-block">唐代武将中少数民族很多,这是人们所熟知的事实。李晟家族世居洮州,这里自古 以来就是多民族错杂混居的地区。李晟的先世“代有名迹,雄于西土”,似乎是这一地 区一个有着武勇传统的名族;李晟本人十八岁从军,精于骑射,“身长六尺,勇敢绝 伦”。这些都使我们进一步倾向于初步断定李晟家族是少数民族,是一个接受了汉化并 忠实于唐室的少数民族中的酉豪之家。</p><p class="ql-block">需要进一个探索的是,李晟家族研究属于哪种少数民族呢?</p><p class="ql-block">这是一个颇感困难的问题。</p><p class="ql-block">综合两《唐书》李晟本传及裴撰《李晟神道碑》的记载,我们知道李晟的上辈四代 人,分别叫芝、嵩、思恭、钦,在不知其本来姓氏的情况下,单从这些名字上的确看不 出少数民族的特征来。 “赐为李氏”是从那一代开始的,从李钦的残碑中已看不出来。 我们以为赐姓可能发生李钦之祖李嵩时,并不是李钦本人。理由是, 一:从残碑看,赐 姓事出现在碑文第四行,按碑文行文顺序,是在追述李钦先世的事迹。李钦死于盛年, 开元十六年后,位不过节度副使,其早年位必低微,如无殊功、不应享受赐姓的“隆 遇”。假如是从李钦开始才赐为李姓的,李晟的本传中也不应一字不提。其所以失载, 无非是因为年代久远之故。二:李晟的高祖芝, 《旧唐书 · 李晟传》载,贞元四年诏为 李晟“立五庙”时, “赠陇州刺史”;裴撰《神道碑》则干脆未提名。可见这位“芝” 是一个无宦业可述的普通人物。 两《唐书 · 李晟传》及裴撰《神道碑》在叙述李晟先辈 时,都是从李嵩开始的。 裴撰《神道碑》载,李嵩曾为唐朝的岷州剌史,死后赠洮州刺 史。由此可知李晟家族是从李嵩开始以武力仕于唐朝的。李嵩以下,李思恭曾为洮州刺 史,死后赠幽州大都督。李钦情况已见前论。</p><p class="ql-block">这里引人发问的是,李嵩不过是一个官秩四品的下州刺史,何以能够获得“与天同 姓”的荣耀呢?在史籍中无从寻求明确答案的情况之下,我们连想到唐太宗贞观初年松 州党项羌诸酋豪不断率部内附的事,连想到党项首领拓拔赤辞内附后被“赐姓李氏” 的事。</p><p class="ql-block">史载,唐太宗贞观初年,唐朝对居住在松州以西的党项羌诸部采取了招谕安抚的政 策,招诱党项族编户为民,并分其地为州,往往由其首领为州刺史。例如,贞观三年, 党项酋长细封步赖率部内附,唐厚予赐赏,以其他为轨州,仍以步赖为刺史。其后,各部 酋长相次率部内属, “太宗厚加抚慰,列其地为据、奉、畿、远四州,各拜其首领为刺 史。”⑫ 《通鉴》载,仅贞观,六年党项羌先后内附者达三十万口。贞观八年,唐军进攻 吐谷浑,党项羌首领拓拔赤辞与吐谷浑有姻亲关系,乃率兵助吐谷浑据险抵抗。后被击 败于肃远山。唐太宗乘其新败,多次派员去劝降,赤辞众叛亲离,乃率部归降了唐朝。 唐拜赤辞为西戎州都督, “赐姓李氏”。</p><p class="ql-block">我们以为,把李晟先世赐姓的事同贞观初年党项内附及拓拔赤辞被赐姓联系起来, 是有一定理由的。首先,以李晟出生之年的开元十五年向上推,李嵩在世当在贞观年间, 时间上基本相合。其次,李嵩任岷州刺史,其子思恭又任洮州剌史,这种州刺史的职位 与内附党项酋长每任刺史者亦相台。同时,李晟先世几代人都在洮岷地区为地方官,被 称为“雄于西土”,这也很象是一个率部内附后的党项酋长的家族。最后,李晟先世被</p><p class="ql-block">16</p><p class="ql-block">中国知网 https://www.cnki.net</p><p class="ql-block">焉生固然不一定与拓拔赤辞的被赐姓是同一件事,但,唐朝对少数民族酋蒙确有“举素 并赐国姓”的事,如名将李抱玉家族便是如此⑬,所以,李晟的先辈李嵩,很有可能是 拓拔赤辞的同宗,是与赤辞一起内附的诸党项酋长之一。</p><p class="ql-block">通过以上的论述,我们提出了李晟的先世可能是党项羌,李晟是一个有着党项血统的 汉化较深的历史人物的看法,这正如上面关于石堡州的地理位置的问题一样,仅仅在于 把怀疑点提出来,供专家考察研究,不敢遽以定论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注 释</p><p class="ql-block">① : 《 道 其 &gt; 2 2 3</p><p class="ql-block">② 、⑥、⑥;く旧唐书 · 李蠹待&gt;</p><p class="ql-block">③ .郑按《通志》云,李藏寸地在临单县西五里, “其地为西平里之生家考,上有地百顷。”</p><p class="ql-block">① :《旧唐书 · 吐篝侍&gt;</p><p class="ql-block">① 参见く旧磨书》哥舒给.王志门等传</p><p class="ql-block">⑥: &lt; 院 右 金 石 录 &gt; 卷 2 @ &lt; 通 茎 &gt; 卷 2 1 3</p><p class="ql-block">⑩ :&lt;杜工部集&gt;“遣怀”⑩ 见く全唐文》卷718</p><p class="ql-block">⑫ :《旧唐书 · 党项传》⑩ く日唐书 · 手抱玉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甘南《唐李将军碑》与李钦生平考辨</p><p class="ql-block">李风华 李氏宗族群 2023-09-05 00:02 发表于广东 3人听过</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甘南《唐李将军碑》与李钦生平考辨</p><p class="ql-block">文/李风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唐李将军碑》是甘肃省为数不多的唐碑之一。位于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卓尼县布安村西边的台地上,今已移至甘南博物院内。此碑龟趺昂首凸目,碑身巨大伟岸,螭首雕饰精美,字体浑厚端庄,呈现出典型的盛唐碑式风格,对研究唐代边疆与吐蕃的关系具有非常高的文物、史料价值。</p><p class="ql-block"> 为便于阅读理解,今将此碑有关资料罗列其后。</p><p class="ql-block"> 据宣统《甘肃通志》载:“李将军碑在洮州厅,旧洮州南七里,今名石碑沟门,乃由洮往叠之通道也。碑额书“唐故大将军李公之碑”八分书,碑高一丈五尺(4.95米)广四尺(1.32米)碑面通排三十行,下半剥落,唯上节可辨,然亦不能句读,碑阴有元至正癸卯□□□□官兼枢密院事阿□□速氏题李将军碑,□作七行大字楷书,也剥落,亦多止下半截。”</p><p class="ql-block">碑文的拓片见于《洮州厅志·志石》及民国甘肃学者张维(鸿汀)所著《陇右金石录》,错讹衍漏均不全。甘南文化馆的同志八十年代新拓的记录本较之前拓又多出了一些字,对释碑有较大的帮助,现录之如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唐故大将军李公之碑</p><p class="ql-block">大唐故临潭侯左金卫大将□□※</p><p class="ql-block">飏言地火之风鼓天下□动※</p><p class="ql-block">天子所以授钺□将□也认□山※</p><p class="ql-block">天同姓锡为李氏□名□□增华※</p><p class="ql-block">性预立体远知爱诸眷□※</p><p class="ql-block">蕃入殊溪大岭将军督统兵马□□□□□获※</p><p class="ql-block">府折冲九年春□□元经※</p><p class="ql-block">逾万计防御陇右□□朔方北※</p><p class="ql-block">牛马兵□器械迺将□□□□卫※</p><p class="ql-block">好戎犯大斗狄□山丹潜□亲※</p><p class="ql-block">林上下兼保塞州刺史□□陇右军※</p><p class="ql-block">将军□尽闻□□上□利请先纵弃※</p><p class="ql-block">并至□□式嘉赠父□道右武※</p><p class="ql-block">振□□□□荒檄十六年秋□陇右节□□使※</p><p class="ql-block">不□□迁右武卫大将军其年夏秋□□入※</p><p class="ql-block">天朝通籍金门□□□□阶※</p><p class="ql-block">明命以将军战必胜中※</p><p class="ql-block">屠洪济垂身不测其中※</p><p class="ql-block">石堡有若金汤※</p><p class="ql-block">则至矣事未□成□□养※</p><p class="ql-block">恩泽□恰□□煦荐臻□□诏使相望※</p><p class="ql-block">夏六月卒于临洮私第春秋□十有□□边※</p><p class="ql-block">恩□□文□分盛□□使持节诸□事天水郡太守※</p><p class="ql-block">崇泽山河重复连峰沓障隔阂笔※</p><p class="ql-block">质永锡孝思窃比载书明征盛曲□□泣※</p><p class="ql-block">于昭将军性习风贤苗夏蒂同※</p><p class="ql-block">边尘扫尽申命忠节兮有死无隐荣命□□兮□□□圣※</p><p class="ql-block">圣君青龙玉剑兮□御□□日□□阳兮□茂※</p><p class="ql-block">于昭将军兮谅天阴隲生殍之内□死休※</p><p class="ql-block">东溟出西汜黄裳元□筮于翠璧□□塞北永※</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此碑矗立古洮州荒野已历千余年风雨沧桑,然碑主是谁?因碑文漫漶太甚,渐剥渤无考。碑中现“李氏□名□□”,姓存名失,不能不让人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留下这堂皇巨碑的千古之谜,引发后人不断地去猜测去考证。</p><p class="ql-block">据甘肃省《新通志稿》记载:此石今尚存。洮州志云,此李将军者李宪也。相传原石旧拓勉可排,临旧志归于李晟碑,前固属未尝推旧唐书李晟本传,西平故有多男之庆,□□建牙开府者不乏其人。传未云:晟子十五人,其闻者,愿宪愬听云,附四人之传于后。宪并无将军之封,证裴晋公碑亦同。愿愬最显,无论之。悬为左神武大将军,凭为右武卫大将军,听为羽林将军而无大字,今碑额书故大将军,咸者宪或悬音近而讹传欤,海内倘有旧拓善本,当据以校订之。</p><p class="ql-block">而民国甘肃学者张维著《陇右金石录》,书内录有李将军碑,及洮州钟铭,他认为洮州钟铭与李将军碑是为同一人所立,其辞相同,依残字考释出“李将军者,盖以击吐蕃功,自府兵折冲,累官至诸卫大将军,封临潭侯,并赐国姓。”并推断“其人盖在开元天宝之际。乃知李将军即为洮州钟铭所叙之人,而此碑则立于殁后,大抵在仍在天宝中叶,至广德以后,凉陇沦陷,唐之西境,北不过潘原,南不逾陇山,不惟边将无边功可纪,即也将如李将军之属,亦安能从容归葬,树碑故里?故西平虽祖思恭父钦代居陇右为将,其卒也,仍葬高陵,况其诸子而能立石于久为蕃据之洮州?仅就碑文大将军三字以为李宪,又以为李悬,皆不考之甚也!”张维此论甚为精准,一是断定了立碑时间。二是否定了李宪李悬是碑主,那么碑主究竟是谁?张维在洮州钟铭后有交待。</p><p class="ql-block">洮州钟铭,今存于临潭文昌庙。据《洮州厅志》:文昌庙铭高七尺五寸,上围一丈,周一丈二尺,厚六寸。年代无考,清同治前,尝□之声闻五十里,其文可识者凡二十四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久也※</p><p class="ql-block">扬※</p><p class="ql-block">徽以昭※</p><p class="ql-block">于赫※</p><p class="ql-block">呈明奄※</p><p class="ql-block">越扶桑南重九译※</p><p class="ql-block">将军□□闻□□上怿利请命纵兵※</p><p class="ql-block">并至存殁□增□□道※</p><p class="ql-block">□□□(二行不可读)</p><p class="ql-block">天朝通籍金门※</p><p class="ql-block">明命将军战必胜□□攻必克※</p><p class="ql-block">屠洪济垂身不测其中※</p><p class="ql-block">石堡有若金汤※</p><p class="ql-block">(中八行不可辨)</p><p class="ql-block">天根咸赖※</p><p class="ql-block">玉成以开寿域连升※</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张维据钟铭及李将军碑文联系推论。按“此钟铭未纪年月,其铭文起止亦有错误,今依洮志录之。附近有石堡颂,李将军碑,皆唐时物。钟文叙述多与李将军碑同,考唐书旧传,天宝元年吐蕃破洪济城,八年哥舒翰复拔洪济城,同年攻拔石堡城。当时李将军盖身与其役,故铸钟以纪其勋绩,碑立于殁后,原文有误字,并以碑拓正之如右。”</p><p class="ql-block">由上可知,张维认为李将军参加了天宝八年的洪济石堡战役,是哥舒翰麾下诸将之一。而一九八二年,李振翼、马明达先生在《兰州大学报》发表《甘南卓尼县李将军碑考略》一文中认为,李将军是唐代洮州名将西平郡王李晟之父左金吾卫大将军陇右节度副使李钦,论据是碑文中李将军与李钦的职务相符,从碑文中出现“十六年秋”分析当时仅有开元年号过十六年,因而推断碑文中所叙石堡洪济之战事,当为开元十七年朔方总管信安王李祎率兵拔石堡城之战,则李将军因战伤而殁于战后,考新旧唐书皆载李晟生于开元十五年而“数岁而孤”,因此,碑主李将军又与李钦的生卒年相符。并由此论引出唐代军事要塞石堡城的地理位置和李晟家族的族属问题。认为石堡城是临潭县西南七十里山上的羊巴城,而从“天同姓锡为李氏”一句推测李钦之祖李嵩是贞观年间随党项首领拓拔赤辞内附并被赐姓的党项酋长,李嵩内附后被授洮州剌史,李晟可能是具有党项血统且汉化较深的历史人物。</p><p class="ql-block">从李将军碑之推测所引出的这些话题颇耐人寻味。石堡城的地理位置且置不论,本文仅就“碑主李钦论”作一辨析。</p><p class="ql-block">二</p><p class="ql-block"> 首先简要介绍碑文涉及背景事件:唐开元天宝年间洪济城和石堡城争夺战。石堡城是一个吐蕃要塞,又名铁刃城。(在今青海西宁市湟源县药水峡东)。吐蕃以此堡为据点,进可攻,退可守,经常攻掠唐境,由于其三面绝壁,惟一径可上,易守难攻,地势险要。故碑文中言固若金汤,诚不为过。在唐玄宗开边时期,石堡城是个反复易手的战略要地,也是一个令双方军民闻之伤心之地。开元十七年,唐宗室信安王李祎力排众议帅众突袭,攻拔了吐蕃石堡城,给吐蕃造成巨大威胁,高适曾写诗追忆李祎之功:“惟昔李将军,按节出皇都。总戎扫大漠,一战擒单于。常怀感激心,愿效纵横谟。倚剑欲谁语,关河空郁纡。”二十九年十二月丁酉,吐蕃入寇,陷廓州达化县及振武军石堡城,节度使盖嘉运因轻敌而不能守。天宝四载,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破洪济城,与吐蕃战于石堡,不克,副将诸葛誗等战死。天宝六载,唐玄宗命陇右节度使王忠嗣攻克石堡城,王忠嗣认为以数万士兵的性命去换得一城,并不能消弱对方的军事力量,遂上书谏阻,玄宗大怒,后经部将哥舒翰拼死说情方得免死。天宝八年,玄宗以哥舒翰节度陇右,攻拔石堡,此役以死伤数万的代价攻取了数百人守卫的石堡。杜甫《兵车行》:“边庭流血成海水……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指的就是死者数万这一战事。李白:“君不能学哥舒翰,横行青海夜带刀,西屠石堡取紫袍”,也是基于此事则有感而发。后续几年,哥舒翰连续用兵,破洪济、大莫门诸城,收九曲故地,列郡县,天宝十二载,于是置神策军于临洮西、浇河郡于积石西、及宛秀军以实河曲。拓地千里,“是时中国盛强,自安远门西尽唐境凡万二千里,闾阎相望,桑麻翳野,天下称富庶者无如陇右”;”(《资治通鉴》卷216)</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现据碑文内容分析,有几事条列于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 其为赐姓李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二 曾为保塞州刺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辨析:据(《旧唐书》志第二十)记载:临州置保塞州,洮州置密恭县,叠州置安化 和同二县,皆为党项族羁縻府州。而这些带有自治性质的地方行政机构,由中央任命各族首领为都护、都督、刺史、县令,并允许世袭其职。受都护府、边州都督府或节镇统辖。羁縻府州户籍一般不上报户部,也不承担赋税,仅部分临时向唐天子有所贡献,与正州交纳赋税不同。而李钦之父祖任岷州剌史和洮州剌史都是正州剌史,是经略陇右之要地,唐政府概不以党项族豪酋充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三 碑主殁后,授天水郡太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辨析:天水郡为天宝元年置,而在此之前称秦州,太守一职呼,为天宝元年改剌史曰太守。由此可见,碑主卒年应在天宝年间,所身与之战事应为天宝八年哥舒翰拔洪济石堡之役,这是勿庸置疑的了。</p><p class="ql-block">四 碑主曾参与“十六年秋”的的边战。</p> <p class="ql-block">辨析:当时仅有开元年号过十六年,即使李将军亦曾参与了开元十六年的边战,也不为奇,李晟生于开元十五年而“数岁而孤”,正说明李钦去世之年不超过开元,开元(713年—741年)共计29年。而碑主授太守之职,正说明卒年在天宝年间,料李将军出身党项豪酋,袭职参军,天宝十三年后卒,则大致在45岁以上,其卒年最大不超六十。</p><p class="ql-block">据碑文推测,碑主李将军当为哥舒翰麾下将领。据《龟府元册·帝王部》载“天宝十三年三月,陇右节度使哥舒翰破吐蕃洪济、大莫门等城,并收九曲,其将咸来策勋,翰采摭具奏。乃以陇右十将,特进兼右金吾卫员外大将军兼火拔州都督燕山郡王火拔归仁加骠骑大将军,余如故。河源军使左武卫员外大将军王思礼,陇右兵马使右武卫员外大将军彭元曜,并如故,加特进。陇右同节度副使右羽林军员外大将军张擢,陇右都虞使左武卫员外大将军兼安乡郡太守管崇嗣,陇右同节度副使右武卫员外大将军兼莫门军使临洮郡太守成如缪,陇右同经略副使右金吾卫员外大将军兼宁塞郡太守康承献,……并加云麾将军,余如故。”</p><p class="ql-block">唐政府之所以如此恩泽李将军,一是天宝年间的石堡战役象征意义巨大,迎合唐玄宗开边之意,令好大喜功的玄宗龙颜大悦。二是此碑主为蕃将,从碑文中的“天同姓锡为李氏”“性习风贤苗夏蒂同”及曾任“保塞州刺史”来看,碑主为党项族酋长家族背景当属无疑。身为异族的李将军为中央王朝战死沙场,捐躯边塞,其身份具有特殊性,立此丰碑亦体现当时信任重用及优恤胡将之风气也。碑主的真实身份应是“陇右同节度副使左金吾卫员外大将军兼天水郡太守临潭侯李□□”,他并未任金吾卫大将军和陇右节度副使实职。碑主的真实姓名恐只有待“海内倘有旧拓善本,当据以校订之”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么既然碑主不是李钦,那李钦的生平究竟是怎么样的呢?</p><p class="ql-block"> 从民间传说到学者考证的碑主李钦家族,其子李晟、孙李愬皆为名将,李晟是中唐擎柱,有再造唐室之功,当朱泚之乱,“晟无积赀输粮,提孤军抗群贼,身佩安危而气不少衰者,徒以忠谊感人,故豪英乐为之死耳。至师入长安而人不知,虽三王之佐,无进其能,可谓仁义将矣!”“虽然,功盖天下者,惟退祸可以免。”(《旧唐书·李晟传》)李晟居功不傲,故得以善终。纵观李晟一生,“忠于事君,长于应变,诚一代之贤将也。”故得配享历代忠祠,明朝时选唐代五忠陪祀,李靖出,李晟进,正是体现人臣之忠。《旧唐书》评述李氏一族:“作善遗庆,诸子俱才,元和平贼之功,听、愬居其半。父子昆弟,皆以功名始终,道家所忌之谈,李氏以善胜矣。”据唐人著《大唐传载》“李愿司空,兄弟九人,四有土地,愿为夏州、徐泗、凤翔、宣武、 河中五节度,宪为江西观察、岭南节度,愬为唐邓、襄阳、徐泗、凤翔、泽潞、 魏博六节度使,听为夏州、灵武、河东、郑滑、魏博、邠宁、凤翔七节度。一门登坛授钺无比焉。”李氏一族在甘肃南部深入人心,陇西耆宿引以为豪。岷州十二湫神中就有金龙大王李晟。那么李晟之父李钦,史料上记载甚少,《旧唐书·李晟传》云:“李晟……祖思恭,父钦,代居陇右为裨将。”《新唐书》言,李晟“世以武力仕,然位不过裨将。”《李晟神道碑》:“考钦,皇左金吾卫大将军,陇右节度经略副使,赠太子太保。”从这些只言片语的史料中无法考证李钦的生平概貌的。</p><p class="ql-block"> 然则笔者有一篇碑记可以补充正史之不足。那就是《李晟先庙碑》,北宋张礼著《游城南记》,记录了元佑元年(公元1086年)游历京兆城南的见闻记录,是研究唐都长安外城郭的重要历史地理文献。其中有“东南至慈恩寺。少迟,登塔,观唐人留题。……西南一里许,有西平郡王李公晟先庙碑,工部侍郎张彧撰,司业韩秀弼八分书,字画历历可读”之语,又据《唐书》载:“贞元四年,诏为晟立五庙,追贲高祖芝以下祔其主,给牲器床幄,礼官相事。”可见李晟先庙当在大雁塔西南一里许。据已故著名历史学家史念海和曹尔琴教授校注称:“全唐文录张彧所撰文三篇,无李公晟先庙碑文,读陕西通志稿卷一四二至一五三金石亦未著录此碑,当早已佚失矣。”</p><p class="ql-block"> 此碑文其实并未佚失,在李晟的后裔聚集村江西吉安《谷村李氏族谱》及吉安泰和县《南冈李氏族谱》中均有记载。其中记载对李晟之父李钦的生平甚为详实,可以裨补正史之不足。</p><p class="ql-block"> 《先庙碑记》里对李晟先辈世系的记载云:“始公之远祖出自颛顼,至咎繇为理官,赐姓理。殷末有理徵,以抗直获罪于纣。其子利贞逃难伊侯之墟,食李而免,改李氏。周有伯阳,为柱下史。秦有信,为将军。汉有广,为前将军。广十六代孙是凉为武昭王暠,暠生歆,歆生重耳,苦沮渠蒙逊,奔江南仕宋,为汝南守。归魏,为弘农守。生抚,以大名之后,因为武川守而终于位焉。公即武川之系孙,今为陇西狄道人也。”这里叙述李晟的先世是西凉武昭王李暠,李暠之孙李重耳归魏,生熙,是唐李渊一族。那么按先庙碑记载,李晟一族是李重耳的儿子李抚的后裔,李抚与李熙应是兄弟关系。唐书载:“宪宗元和中,诏其家与属籍,以晟配飨德宗庙廷。”这里是不是因为有近宗的原因。</p><p class="ql-block"> 那么李晟先庙碑记里记载的高曾祖考五世昭穆云:“……公之大王父皇左翊府中郎将讳芝,赠陇州刺史,为庙之昭也。妣张氏,赠清河郡夫人配焉。曾王父皇同陇右节度副使左武卫大将军讳嵩,赠泽州刺史,为祖之穆也。配刘氏赠彭城郡夫人配焉。大父皇洮州剌史冀门军使讳思恭,赠幽州大都督,为孙之昭也。妣高氏赠齐国夫人配焉。考皇左金吾卫大将军讳钦赠太子太保,为亲之穆也。妣王氏赠代国夫人配焉。以公先夫人张氏赠萧国夫人付祖姑而配焉。公肇自大王父阐之,曾王父演之,大父修之,烈考府君田之,而太尉公周之。一门荷宠于圣朝,四代追荣于幽穸。”从中可以看出,李晟的高祖李芝是左卫翊府中郎将,从四品;曾祖李嵩是岷州剌史,这里李嵩的“同陇右节度副使左武卫大将军及泽州刺史”是封赠;祖父李思恭,洮州剌史;父亲李钦,陇右节度副使,裴度撰《李晟神道碑》称之为“代有名迹,雄于西土”正是源于李晟的远祖西凉国李暠及近世高曾祖考经营陇西边陲这一史实而言的。</p><p class="ql-block">将李嵩家族归为党项豪酋是没有根据的。举凡有少数民族血统的将领,世系再远,或在新旧唐书中有记载,或在墓志铭中有叙述。李晟的高祖李芝为翊府中郎将正是说明李芝是唐皇朝可靠的亲信,这些府卫兵员“非权势子弟辄退番”,当时人们都视进番宿卫为极大的荣耀,其府卫人员都是势官子孙,“二品三品官子,二品官曾孙,三品官孙,四品官子,”甚至“柱国子有白首不得进者。”可见李芝的父祖辈正是李渊开国时的近族待卫官。而可进一步推测,新唐书中将李晟这一族人定著为“陇西徙京兆”一房,源头并非是李嵩或是李晟,李晟在“七年,以临洮未复,请附贯万年,诏可。”而是更远的北周政权入关,李重耳的后人在武川任职,重耳“生抚,以大名之后,因为武川守而终于位焉。公即武川之系孙……”,其后人随北周入关驻扎在京兆附近。这支族人世代行伍,与李渊家族最近,所以不难理解,李嵩李思恭都曾任岷洮边疆剌史之职,这些正州剌史并非内附羁縻州,而是具有非常重要的战略位置,李嵩以党项豪酋首领充任岷洮州剌史之说甚为附会。</p><p class="ql-block">“先太保府君,洪延世贵,茂实良家。开元初,蕃夷数来,授任将。佐河西节度使郭知运及陇右节度使王君毚(毚字下兔當作大,字庫無此字。姑暫代之,音绰)等,委计讨贼,举无败策。亟蒙甄奏,寻至大官。每承燕喜,参画军要。饬战争则图全百胜,布号令则惠洽三军。行高于时,为众所恃。(恃shi倚仗)诗曰:人之多辟,无自立辟。其府君之谓乎?已矣哉!情虽数奇,位不充量。将欲实其腹,虚其心。落印绶于尧年,傲烟霞于舜日。琴樽是伴,山月为邻,嗒焉自处聊以卒。”这一段对李钦的后半生叙述已经很清楚了,李钦在开元初年就是陇右节度副使了,辅佐陇右节度使郭知运及继任者王君毚(音錯)防御吐蕃。后来因故解兵权,赋闲而终。</p><p class="ql-block">这里就有三个问题值得研讨。《李晟神道碑》云:“考钦,皇左金吾卫大将军,陇右节度经略副使,赠太子太保。”既然已知李钦曾任左金吾卫大将军,那么他与太平公主案中受牵连的左金吾卫大将军李钦是否为一人?二是李钦在陇右节度副使一职上因何故而被罢黜?三是李钦的葬地是否在狄道县西(今临洮县)钦王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一问题,先谈李钦与太平公主案中左吾卫大将军李钦是否为一人。</p> <p class="ql-block">据《资政通鉴》载:“先天元年(壬子,公元七一二年)太平公主依上皇之势,擅权用事,与上有隙,宰相七人,五出其门。文武之臣,太半附之。与窦怀贞、岑羲、萧至忠、崔湜及太子少保薛稷、雍州长史新兴王晋、左羽林大将军常元楷、知右羽林将军事李慈、左金吾将军李钦、中书舍人李猷、右散骑常侍贾膺福、鸿胪卿唐晙及僧慧范等谋废立,又与宫人元氏谋于赤箭粉中置毒进于上。晋,德良之孙也。元楷、慈数往来主第,相与结谋。”玄宗李隆基及时平定了这次政变。“太平公主逃入山寺,三日乃出,赐死于家,公主诸子及党与死者数十人。”按《资政通鉴》中未对李钦的下落有说明。而参之于&lt;旧唐书&gt;本纪第七:“……秋七月甲子,太平公主与仆射窦怀贞、侍中岑羲、中书令萧至忠、左羽林大将军常元楷等谋逆,事觉,皇帝率兵诛之。穷其党与,太子少保薛稷、左散骑常侍贾膺福、右羽林将军李慈、左金吾将军李钦、中书舍人李猷、中书令崔湜、尚书左丞卢藏用、太史令傅孝忠、僧惠范等皆诛之。”又有《全唐文》睿宗(二)卷十九○诛窦怀贞等大赦诰:“……逆贼窦怀贞、萧至忠、岑羲、薛稷、李猷、常元楷、唐睃、唐昕、李晋、李钦、贾膺福、傅孝忠、僧惠范等,咸以庸微,谬承恩幸,未申毫发之效,遂兴枭獍之心。共举北军,突入中禁,将欲废朕及皇帝,以行篡逆。朕令皇帝率众讨除,应时殄尽……”</p><p class="ql-block">从上三则史料中可以推测出,左金吾卫大将军李钦是太平公主集团的一员。太平公主案发后,李钦的下落很清楚,或曰“皆诛之,”或曰“率众讨除,应时殄尽”了。似乎是毫无疑问了,</p><p class="ql-block">细读《旧唐书》中有一细节,崔湜之弟崔涤在案发前曾对崔湜说过,“主上若有所问,不得有所隐也。”湜不从,及见帝,对问失旨。至忠等既诛,湜坐徙岭外。追湜赐死。追使至,缢于驿中.这件事说明李隆基在政变前夕曾经找有关涉案人员谈过话,李钦也肯定是被谈之列,临阵悔改,所以玄宗在平定后对李钦也网开一面,仅降一级,当时边境战事紧张,贬到边疆一线充陇右节度副使,待罪立功。诏令如此写来,仅仅只是增添文章的气势和表达对惩治逆乱的决心而已。真相是李钦并未死于太平公主案。</p><p class="ql-block">据李钦曾孙李琮的墓志铭中称:“曾祖钦,皇金紫光禄大夫、左金吾卫大将军、赠太子太保,雄名伟望,逈冠古今。”(大唐故陇西郡李府君墓志铭并序)。李晟先庙碑记中称:“考皇左金吾卫大将军讳钦赠太子太保。”李钦任左金吾卫大将军一职是何时,应该是在任陇右节度副使之前,左金吾卫是正三品,节度副使为丛三品,太子太保是因李晟功勋而得的封赠,是正一品。先庙碑记中记载的李钦是开元初授任陇右节度副使一职的,此后李钦一直在边关,当然也亲历了开元年间的战争,“委计讨贼,举无败策。”“饬战争则图全百胜,布号令则惠洽三军。行高于时,为众所恃。”这是对李钦军事才能的评价。然而随后李钦“落印绶于尧年,傲烟霞于舜日。琴樽是伴,山月为邻,嗒焉自处聊以卒。”李钦在开元盛世中削职了,琴樽寄老,只能灰心丧气,勉强地度日。那左金吾卫大将军一职是何时所授?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李钦在开元前就是左金吾卫大将军。“雄名伟望,逈冠古今”虽然是谀词,但也说明李钦当时颇有声名。只是因为卷进了宫廷斗争中而仕途骞塞,命运多舛。</p><p class="ql-block">综上所述,李晟之父陇右节度副使李钦正是太平公主案中的左金吾卫大将军李钦,是同一个人,他并不是唐李将军碑的碑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二个问题,李钦因何而被免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李钦的遭遇归结为“情虽数奇”,数奇,指命运不好,遇事多不利。《汉书·李广传》:“大将军阴受上指,以为李广数奇,毋令当单于”正是此意。李钦遭遇第一不顺之事是太平公主案,李钦受牵连,差一点送命。第二次会是什么事件呢?为什么会使李钦削职赋闲,以至于勉强地度余生呢?据当时的大事件来分析这一次可能就是王君毚之死,李钦再一次受到了牵连。</p><p class="ql-block">陇右节度使王君图片是郭知运卒后之继任,旧唐书载“知运自居西陲,甚为蕃夷所惮,其后王君毚亦号勇将,时人称王、郭焉。”在与吐蕃的战场上颇为主动深入,开元十五年正月,以吐蕃致书唐廷用敌国礼并焚掠甘州,请深入击之,尾随吐蕃大将悉诺逻之后,袭击辎重疲弱,破之于青海之西,获羊马万数。玄宗大悦,于是益事边功,所以当时王君毚正得宠于玄宗。中书令张说认为“吐蕃出入数十年,胜负略相当,甘、凉、河、鄯之人奉调发困甚,愿听其和。”玄宗方宠君毚,不听张说之言。</p><p class="ql-block">九月间发生了两件事与王君毚有关的事,一是吐蕃入攻陷瓜州,毁瓜州城防,俘虏了刺史田元献及王君毚之父王寿。吐蕃释放被俘僧徒,使归凉州,带话给王君毚:“将军常欲以忠勇报国,今日何不一战?”君图片听说父亲被俘,只能登城西向而哭,竟然不敢出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二是朝廷流放凉州界回纥、契苾、思结、浑四部都督于江南岭外。这件事的确是王君毚挟公器报私怨,据《唐书·王君毚传》载“凉州界……四部落,代为酋长,君毚微时往来凉府,为回纥等所轻。及君毚为河西节度使,回纥等怏怏,耻在其麾下。”四部徙居甘凉之间以避突厥,王君毚出于个人恩怨陷害四部都督,奏四部潜有叛计。朝廷不听四部“自陈枉状”,于是流放江南及海南。回纥都督“承宗之党瀚海州司马护输纠合党羽,谋杀君毚,以复其怨”。</p><p class="ql-block">闰九月,正好吐蕃使者经唐境往突厥,王君毚亲率精骑驰往肃州埋伏,将其使者擒杀。返回至甘州南部的巩幰驿时,回纥护输的伏兵突然攻击,夺了君毚旌节,先杀其左右并剖其心,君毚率随从数十人与叛纥力战,“自朝至晡(傍晚) ,左右尽死。遂杀君毚,驮其尸以奔吐蕃。追及之,护输遂弃君毚尸而走。”玄宗闻讯痛惜不已,命将王君毚的灵舆千里递归京师,葬于京城长安之东,官供丧事。又令中书令张说为其撰写碑文,玄宗亲自书丹,恩宠异常。</p><p class="ql-block">张说当年曾评价王君毚“勇而无谋,常思侥幸”,可谓十分中肯,亦不幸言中,王君毚正是死于自身的缺点,身为统帅,贵在谋略,而他却自恃匹夫之勇,一个小小的伏击也要亲力亲为,可谓因小失大。</p><p class="ql-block">开元十五年的王君毚之死,结合先庙碑记,如揣之不谬,李钦免职正是因为此事件。玄宗因君毚之死而迁怒于副职佐使,这也符合情理,李钦有旧案在身,被免职亦首当其冲。“岁初,府君之佐戎也,尝独立,客有摄衣而进曰:将军鹰腾豹变,骧首振麟,他年之贵,贵极人臣。必在其子,况兼其身。命历之数,则三百六十甲子矣。言讫遂退,不知所从。未几而夫人娠焉。及期,我太尉公诞而应焉。”“岁初”,即开元十五年之初,李钦还在任,“佐戎”即参与了十五年正月的青海西之战。“未几而夫人娠焉。”年初夫人有孕,“及期,我太尉公诞而应焉。”正合李晟开元十五年出生,而李钦免职,过上了“琴樽是伴,山月为邻”的赋闲生活,直到几年后去世,李晟“数岁而孤”。</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第三个问题,李钦的葬地在哪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李钦的葬地现在临洮县马家窑镇车刘家村西钦王湾,不远处有其夫人王氏代国夫人墓,当地群众称上、下王坟。据说车刘家村石壁滩曾竖有“李钦神道碑”。(文革中被毁)。</p><p class="ql-block">李钦为何葬地在临洮?首先要弄清临洮的古今地名变迁.</p><p class="ql-block"> 古临洮县是指今岷县,在北朝西魏文帝(公元535_552年)改临洮县为溢乐县,并置岷州.《史记》:“因边山险巉谿谷可缮者治之,起临洮至辽东万馀里”。地志云:“秦陇西郡临洮县,即今岷州城。本秦长城首,起岷州西十二里,延袤万馀里,东入辽水。”《后汉书·董卓列传》:“董卓字仲颍,陇西临洮人也。”《汉书 五行志》云:“二十六年,有大人长五丈,足履六尺,皆夷狄服,凡十二人,见于临洮,故销兵器,铸而象之。”《三辅旧事》云:“聚天下兵器,铸铜人十二,各重二十四万斤。汉世在长乐宫门。”在古临洮(今岷州),出现了十二个身长五丈的巨人,身着少数民族的衣服,这正是秦始皇收天下兵器铸十二铜人的由来。《魏志·董卓传》云:“椎破铜人十及锺鐻,以铸小钱。” 魏·王粲《汉末英雄记》:“大人见临洮而铜人铸,临洮生卓而铜人毁;世有卓而大乱作,大乱作而卓身灭”由此可见,北朝文帝之前临洮均指岷州,非今临洮,亦非唐之临洮也。</p><p class="ql-block">而临潭,由于其城东西北三面并枕洮水而得名,隋大业三年罢洮州,改为临洮郡.武德二年,复于此置洮州,贞观四年州理移故洪和城,于此置临洮镇,五年废镇置淳州,八年废州,复移洮州理于此,永徽元年置都督府.开元十七年并入岷州,二十年于临潭置临州,二十七年又改为洮州。(《李吉甫·元和郡县志》)天宝元年为临洮郡,直至广德元年陷于西蕃.临潭曾两度与临洮有关,一是隋大业三年(607年)至唐武德二年(619),临洮郡府治在此,二是贞观四年称为临洮镇,一年不到就被废镇置淳州。可见天宝前临潭称临洮的时间很短暂。</p><p class="ql-block">今临洮当时称之为狄道,属兰州,天宝元年改属临州,狄道直到1929年才名为临洮.而在唐代开元前,有临洮军本置于狄道,开元中移置鄯州(今青海乐都)。所以盛唐诗歌中所言临洮应是指临洮军所在地,即狄道。</p><p class="ql-block">临洮军驻地。《旧唐书·卷四十二》载:临洮军,在鄯州城内,管兵万五千人,马八千疋。这应是开元后期随陇右节度使衙移置于鄯州。〈〈旧唐书·卷九十七〉〉“开元二年,吐蕃精甲十万寇临洮军,晙率所部二千人卷甲倍程,与临洮两军合势以拒之。”《元和郡县志》载:临州治所狄道“州郭旧有临洮军.久视元年(700年)置,宝应元年(肃宗宝应元年762 年) 陷于西蕃.”据《唐郭知运碑》“……班师临洮,遘兹虐疾,……开元九年十月二十二日,薨于军舍,春秋五十有五。”高适【送蹇秀才赴临洮】中有“勋业在临洮”句。此临洮当皆为临洮军。</p><p class="ql-block">李钦死后葬于狄道(今钦王湾),李晟生长于临洮军,故印证了临洮军在狄道这一历史事实。正是史上对临洮这一地理位置的模糊难辨,故新旧唐书李晟传对于他的出生地记录也不一致,如后晋沈昫所撰《旧唐书》载:“李晟,字良器,陇右临洮人。”而宋代欧阳修、宋祁所撰《新唐书》载:“李晟,字良器,洮州临潭人。”认为李晟是洮州临潭人的理由可能是李晟之祖李思恭曾是洮州剌史。而旧唐书所载临洮人即是指临洮军(今狄道),即李钦葬地所在当是李晟桑梓之地也。</p><p class="ql-block"> 以上关于碑主身份及李钦生平的推测仅为笔者一管之见,亦不敢据以定论,仅供历史爱好者和有关专家参考研究。</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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