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泪水，温柔的微笑》

Freeman DU

《岁月的泪水，温柔的微笑》 

也许你正远游在
深邃的云川
也许你正畅享在
宁静的港湾

你的世界里没有
人间的缠绵
我们的思念中有
美丽的笑脸

半个月前，我踏上了回到澳大利亚的旅程。自从回到这片土地后，一直萦绕在我脑海中的是给身处另一个世界的你写些什么。尝试动笔了几次，但每每情感涌上心头，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在记忆的深处，仍留存着许多东西，可以慢慢模糊，消逝得无影无踪，但唯独你的微笑，如那不朽的星辰，在我的心头闪烁; 你的微笑，如晨光穿越云层的温柔，是我心头永难抹去的一道光影。

在记忆的拾遗中，你的小姨和我是同龄人，而你比我们小了五岁，我们共同生活在一个很小的村庄，一个被岁月遗忘的贫穷小村。在我童年，我家在小村的东边，每日三餐中的主食是地瓜渣糊；而那时，你们家就在小村的西边，你爷爷是国家干部，有国家粮。小时候我曾怀疑过，你的又白又嫩的皮肤是吃米粥的必然结果，甚至你的漂亮和可爱也和米粥有直接的联系。于是，我小时候的梦想是那样简单，盼望有一天，像你们一样，每天有一顿米粥，偶尔尝尝炒黄豆的滋味。

我和你的小姨是小学和中学的同学，就在你们家附近的那个学校。她常常前来我家寻求作业上的帮助，而你总是跟在她身旁。记得有一次你跟你的小姨来我家，你的小姨帮我烧草做饭，你被烧草的烟熏得眼泪直流，我们逗着你说：“漂亮的阿玲有一双水汪汪的小眼睛。”从那时起，我们都叫你“阿玲”。时光飞逝，如今我已经无法回忆起你的全名。在我的记忆中，你很少讲话，每次都是微笑着。我甚至怀疑，在你的一生中，你对我说过的话没有超过十个完整的句子，但我清晰地记得你的笑容，还有你那双可爱的小小酒窝。

我无法确切记得我们是在什么时候开始晚自习时常光顾你家。当时，你们家是全村唯一拥有煤气灯的家庭，这使得你们家在我们心目中仿佛超越了一个时代。你的小姨常邀我来你家一起晚自习，而那时你则刚上小学一年级。每次到你家，你的奶奶总是热情地请我吃一小碗米粥，而你的小姨偶尔会偷偷地塞给我一把炒黄豆。那种时刻，仿佛实现了梦想，又觉得梦想实现的太突然了。但你总是淘气，趁我站在后门小埕的时候，靠近我耳边轻声说：“那碗米粥是我小姨俭吃留下的，我小姨喜欢你！” 我心里也知道你的小姨对我很好，那个年代，哪有“剩余”的米粥这奢侈品。但我装作生气，说：“不要乱说，再说我就打你！”然后追着你跑，而你却嬉笑着躲藏着。虽然童言无忌，但我很享受你躲在墙角的桌子下，还笑嘻嘻地重复着：“我小姨就是喜欢你”的场景。那时的你，天真可爱，留在了我的心底，让我在远离故土的他乡思念故乡的时候，时常会想起你甜甜的微笑。  

后来，我们的相见渐渐减少，二十多年前，只有在我结婚的晚宴上，你和你的小姨前来参加，因为好久不见，却欲言又止。我们只是简单地打了招呼，寒暄了几句，你羞答答地紧挨着在你小姨身旁，“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你是那样的温柔美丽。

最后一次见面，是十年前，我回国探亲的时候，你说你的先生要为我接风洗尘约我吃饭。在厦门海沧的一家餐厅，你忙里偷闲，亲自安排我最喜欢的家乡美食。后来，你的小姨告诉我，这顿饭是你特意安排要请我的，因为你先生在求学中我曾帮助过他，你是这样的温厚善良。

然而，最近的一次消息却令我震惊。四年的疫情隔离后，一月前，我回国探亲，当我询问你的近况时，亲人们脸上流露出难以言表的悲伤。她们告诉我：阿玲走了，那天，她开着自己的车到海沧大桥，从容地一跃而下，作别这个世界…… 我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但我知道那一刹那，你将你的青春和美丽永远定格，你将你自己托付给湛蓝而宽阔的大海，你把你的甜美微笑刻进了我们的心底。   
  
深愿在另一个世界，你可以告别忧虑，沐浴在永恒的宁静之中。我们会怀念你的，怀念你的甜美微笑，怀念你的温柔美丽，怀念你的温厚善良。

（Freeman DU 2023年9月4日 于墨尔本）